翌日我並沒有好命地睡了一整天,用手機設定五個鬧鐘強制自己在十點前起床,控制不住呵欠連連,可不能浪費在老家停留的寶貴時間,做了一套熱身操後我大致上醒了。

 

一股無來由的直覺催促著我快點回去,是我太想念我與許洛薇的老城堡嗎?不過我的確很想快點躺到熟悉的床上,估計庭院放養的雞隻快吃完預留飼料量。

 

雖然能請刑玉陽幫我餵雞,但我有點想家,想念我借住在老房子時賴以為生的廚房和菜園,還有我那堆來不及看完的同人文。

 

殺手學弟當然跟著我一起去尋寶,他不會錯過好戲,並且肩負著抓我回葉伯家吃晚餐的任務,由於昨天穿的衣服還沒全乾,我仍舊穿著殺手學弟的衣服出門,他對這件事好像很高興。

 

實在搞不懂男生的腦袋在想什麼?Gay也一樣。

 

我要載貓,拒絕殺手學弟用重機載我的提議,結果換成殺手學弟騎我的光陽一百,我當乘客坐在後座吹風。

 

我們爭辯了一會兒我今晚到底要睡隱居地或者葉伯家,站在尋寶遊戲的立場,我應該積極走出舒適圈,但殺手學弟不放心我一個人繼續在蘇大仙故居過夜,但他如果一起入住又會得罪蘇家人,最後折中方案是下午去隱居地拿我的換洗衣物。

 

「學弟,你阿公知道溫千歲的來歷嗎?我是說,生前名字籍貫這種。」

 

「不確定,大部分神明都不會提起生前資料,大概怕給後人帶來麻煩吧?另外也是為了符合某個神明的固定形象。」殺手學弟道。

 

「溫千歲說和我很有緣,又說我想問的事他都知道答案,怎麼想都覺得他和蘇家關係絕對不尋常,陳叔說過王爺廟主神神像來自蘇湘水的老婆,問題是那個時候該尊神像真的有神明寄宿嗎?還有一般人家沒事會把『溫』王請回家嗎?」尋寶遊戲的重要斷片,一定包括了溫千歲的真面目,我這樣相信著。

 

「學姊在懷疑什麼?」

 

「唉,你鐵定會笑我,但我之前真的懷疑過溫千歲是我的祖先蘇湘水,我也是住過隱居地才有這種感覺。」一大清早起床,俯瞰山下的崁底村時,我忽然感到千山鳥飛絕的孤高平靜,打從心底泛起微微的自傲,彷彿我可以成為某個神明,就此束縛在這處小地方,接受這些村人香火,也保佑他們的生老病死。

 

「蘇湘水把自己埋在山上,是否有成為地方守護神的意思?」

 

「不好說,但的確有可能。沒有立碑也不讓後代祭拜,加上妳說的那個讓薇薇學姊進不去的強大結界,很可能是某種道法。」殺手學弟說。

 

「不過實際看到溫千歲後,立刻覺得他不太可能是蘇湘水。」害我難得有點聯想的脈絡立刻變成一團迷霧,頭疼。

 

「我沒陰陽眼,學姊別吊我胃口了。」殺手學弟催促。

 

「怎麼說,溫千歲完全沒有娶妻生子過的感覺,不只是外表,性格也是。」再者,倘若蘇湘水真的擁有那副美貌,傳說裡不可能沒提到!

 

關係匪淺的溫千歲卻說他沒義務幫助蘇家人,說不定他是蘇湘水生前的重要人士,沒有血緣卻關係匪淺的角色不就是那個了嗎?

 

「難道溫千歲是我祖先的紅顏知己,我竟然先入為主因為是王爺就把她當成男生了,說不定是喜歡穿男裝或工作需要不能穿裙子,她還留了漂亮的長頭髮……」不是因為溫千歲美得妖孽令人難以置信王爺可以長成這樣,而是人家本來就是個美女,天啊!我竟然犯下這種基本錯誤!都是臺灣女性神明種類太少的錯!美女分靈體抵王爺的缺很正常,小孩子不是最敏感的嗎?我當初覺得是姊姊,一定是本能就看出真相了!

 

再說,要女生叫哥哥也是豪放女孩子常見調戲同性手法,許洛薇也常自稱少爺、大哥,罵髒話時都是用拎北開頭。

 

殺手學弟肩膀一陣抖動,我立刻擔心地開口:「學弟你騎車要專心,不習慣我這輛機車我們可以換回來。」被載的人比較危險的說!

 

「沒事,」殺手學弟語調洩漏一絲痛苦,彷彿肚子被揍了一拳,正拚命繃緊腹肌。「我想溫千歲生前應該是男人,如果是女人,阿公不會在廟裡打赤膊。」

 

「是嗎!可是葉伯感覺很有學問修養,本來就不會隨便上空的樣子。」

 

「妳把我阿公想得太夢幻了,好像變相說我們柔道社的男生都沒學問修養,裡面也有獎學金怪物和文學獎得主呀!」殺手學弟歎氣。

 

「好吧!反正我也沒辦法驗明正身。」就讓我保留白衣姊姊的美夢吧!我還沒傻到當面問溫千歲性別。

 

「學姊對尋寶遊戲怎麼看?妳不打算住下來長期抗戰,應該是有把握了?」

 

「沒哩!只是不想一直留在這裡,說不定我老家這邊有封印了古老守護神的石碑、遺失的神器、記載強大驅魔咒語的陶片之類,我打算去石大人廟那邊問問。」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寶藏是指什麼,如果不是讓我脫離困境的道具還能叫寶藏嗎?

 

殺手學弟開始深呼吸,好像快起乩了。「還是我載你好了。」

 

「不用,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恢復冷靜。」

 

太久沒騎普通機車就這麼緊張嗎?還是因為載了我和許洛薇的關係?

 

殺手學弟陪我再度到石大人廟討提示,結果除了溫千歲以外沒再目擊其他神明,當然也看不見這位水鬼城隍,可能廟主人現在沒來辦公,或者人家不想被我看見。

 

我擲了半天沒笅,殺手學弟幫我擲也一樣,陳叔從冰箱裡拿出煮好的海燕窩請我們吃,非常消渴退火!我再度向他追問地方上是否有其他特別的傳說,陳叔說了幾個鬼故事我都不滿意。

 

「阿妹仔,妳想知道有什麼特別的事,問葉老大伊欸金孫卡緊,王爺廟再一個月不是要辦十年一次的大醮嗎?」陳叔被愈來愈神經質的我追問得有點無奈。

 

原來是吃人嘴軟,溫千歲才要趕著在大拜拜前打掃衛生,也算有信用的神明了,雖然手段有點卑鄙。

 

「學姊想知道的不是這款,還有我退出了,陰陽界的代誌阿公不會跟我說啦!他罵我沒資格聽!」殺手學弟苦笑。

 

看來葉伯和殺手學弟關於乩童的心結一時半刻解不了,雖然祖孫感情還是很好。

 

「要是有可以拿在手上的寶藏傳說就好了。」我嘟囔。

 

回頭一想,石大人本身不就是一個寶了嗎?我是指那塊斷硯,但陳叔對我這麼好,我實在不好意思提出不禮貌的要求,再說我覺得神器神體這種存在並非直觀拿起來擋怪就能消災驅邪,又不是輻射物。抱持這種粗暴僥倖的心態,神明不過是死物,不敬不信者只會得到裹著綢緞的雕刻木頭和破石頭。

 

從頭開始梳理,我回老家的目的還沒達成,溫千歲的出現應該是暗示我,所謂的寶藏是由蘇家保管,和冤親債主有關的某樣東西,難道是那老鬼的遺物?如果是邪惡的骨董,留在這屆族長手中機率最大。

 

昨天在王爺廟發生的事太刺激,我都忘了還沒見到族長,得想辦法見一面。

 

我沒排除葉伯將今夜發生的一切全告訴族長的可能,畢竟他們是合作關係,葉伯還把我當成蘇家人,小輩遇到麻煩找老大負責很正常。但一覺起來又認為老廟公不一定會說,因為我央求他不要將許洛薇的存在散播出去,葉伯和殺手學弟貌似都很挺我,我懷疑他們看不爽蘇家人。

 

現在開始召喚刑玉陽附身,咱們來邏輯推理。

 

蘇家人知道王爺廟昨夜會出事,找了我當替死鬼,也像某種能力考察,我算是順利過關?

 

這個時間點,蘇家人大概已經確認昨夜經過,準備針對我給出回應,就算葉伯不說,水電工大叔也可能出賣我的情報。該死!我又不能縫住他的嘴!蘇晴艾現在是個帶著守護神、念力超強還能和溫千歲無障礙溝通的靈異美少女了。

 

對不起,美少女是我亂加的。

 

一想到誤會已經被白目水電工大叔植入蘇家人對我的評估中,我就囧得汗流浹背,必須多灌兩碗海燕窩才能冷靜下來。

 

算了,跳過繼續分析,如果蘇家人要和我私下接觸,我想找到那個在隱居小屋留下便條紙的神祕人士,到底在哪裡以逸待勞更有利?葉伯家?隱居地?

 

答案不是擺明著嗎!再者這是我和蘇家之間的問題,不到危急時刻我不想把無關人士牽扯進來。

 

「學弟,我仔細想想,還是決定回蘇大仙那邊過夜。」

 

殺手學弟出乎意料堅持唱反調,說他聽了我與許洛薇的故事後,我一個人行動實在太危險了,甚至搬出精怪嚇人,我回答精怪丟我死老鼠我就噴它殺蟲劑看誰先撐不下去,他摀臉放棄和我鬥嘴。

 

很感動這些男生的英雄主義,雖然我不是柔弱的女孩子,還是搶著要保護我。

 

「目前是我最安全的時候,在老家,有溫千歲和你們看著,再說蘇家和我還不到敵對,頂多就是交換情報。」那個族長一定也很想知道目前冤親債主的動態和實力。

 

擲笅結果石大人站在我這邊,殺手學弟只好悻悻答應會幫我向葉伯解釋失約的理由。

 

然後我們又在頂澳村和附近幾個小村子打轉尋找線索,可惜毫無收獲,一晃眼已是下午,殺手學弟算好時間,買了便當滷味將我送回隱居地,確定我走進屋內,並在我的催促下趕在天黑前下山回家,我的機車他騎回去了,強調明天一早就來接我。

 

許洛薇還是進不了屋子,我早早洗完澡,鎖好門窗小睡片刻,繼續抄寫《地藏經》。

 

過了大約四十分鐘,我放棄和經文奮鬥,窗縫吹進一陣微風,雖然不冷,卻讓人寒毛直豎,心理壓力很大。

 

庭院裡有人。

 

不知為何冒出這個驚悚念頭,難道是許洛薇傳來的警告?今晚沒有月亮,就算打開窗戶我也無法看清庭院情況,透過結界往外看,甚至連許洛薇的鬼火也沒了形影。

 

正要拿起靠在牆角的竹掃把當預備武器,敲門聲同時響起。

 

「叩叩叩叩……」

 

我有聽到腳步聲嗎?幾秒前的細節回憶一片空白,都是微風分散注意力害的!喵的有沒有這麼恐怖!許洛薇我都不怕,為啥要怕這個敲門的人?

 

一滴冷汗順著額角滾到下巴,我把口水全吞下去,走到上了門栓的雙扇木門前。

 

希望不會是那種能從門縫擠進來的東西。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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