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千歲看起來纖細,手掌卻出奇的大,完全是男人的手,我被他蓋住眼睛後視野只剩下純粹的黑暗。

 

「我們這場尋寶遊戲還沒結束。」王爺這樣說。

 

我都夢到這麼多不該看見的內容還不算結束?他到底想要我找到什麼?

 

獨自一人的炎熱下午……白衣白裙的大姊姊……我和這個被恐懼瘟疫的人們所敕封崇拜的地方神明到底玩了哪些家家酒?奇怪,我怎麼從來沒好奇過?

 

所有被我理所當然跳過與合理化的記憶斷層幾乎都可說有點問題,我不會傻到認為溫千歲第一次找上我的過程不重要,即使我已經猜到他是誰。

 

六歲的我被溫千歲抱在懷裡走著,我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四周景色奇妙而模糊,我像是在樹林裡亂飛又像投入水裡游泳,白衣姊姊身上很涼,我不怎麼害怕,只覺得興奮有趣。

 

「想玩什麼遊戲呢?小妹妹?」

 

我想了好久,只知道大人都很沒耐性,就算沒那麼老的大哥哥大姊姊也不會一直和小孩子玩,但我太喜歡這個美麗的大姊姊了,絞盡腦汁想指定不會那麼快結束的遊戲。「尋寶!」

 

「好呀!我們先去找個寶藏,再把它藏起來。」溫千歲發出正中下懷的笑聲。

 

「耶!」

 

一轉眼就來到爺爺的隱居小屋,那時我只覺得白衣姊姊做什麼都理所當然,而且爺爺的神祕小屋裡一定有很多寶貝可以拿來玩!(請原諒一個小孩子的霸王邏輯。)

 

「妳爺爺昨天寫了一封信,妳也在旁邊看,我們用那個當寶藏吧!」溫千歲輕柔地提議,俗稱騙小孩。

 

「可是……」那時我隱約覺得大人寫了字的紙都很重要,亂拿會被罵,反而小茶壺啦水晶之類的不弄壞還好。

 

「傻瓜,只是一張紙,萬一妳爺爺臨時要用找不到,他自己再寫一次不就好了嗎?又不是花錢買來的東西。」溫千歲就這樣用歪理說服了天真單純的我。

 

「好啦!去拿那封信,我們來藏寶藏。」青蔥十指捧住我的臉,他蹲跪下來與我四目相對。

 

「嗯嗯。」我頭暈眼花,心跳聲噗通噗通,好高興。

 

輕車熟路拉開最下層的抽屜,從一堆文件中間翻出那張信,上面寫了什麼我當然看不懂,不過對爺爺昨天才寫滿字的紙大致還有印象,收藏位置也是,可能是小孩子對祕密的味道特別敏感吧?爺爺那麼光明磊落的人難得會出現偷偷摸摸還有點緊張。

 

「好了,小艾說要藏在哪裡好呢?」

 

「信不見了爺爺真的不會生氣嗎?」顯然我還是有著感應危險的本能。

 

溫千歲見我退縮了,以退為進再度蠱惑:「要不我們只藏在這附近,乾脆就藏在屋子裡,這樣就不算信不見了對不對?」

 

我被溫千歲一堆「不」字搞暈了,只能跟著最後一個字應和:「對呀……」

 

我環顧四周後遲疑地看著溫千歲,他則溫柔地回問:「有困難嗎?小艾。」

 

「我想藏在某個地方,可是做不到。」

 

「哪裡?」

 

「上面。」我指著頭頂的屋樑。

 

「很簡單,我可以幫小艾。」

 

於是溫千歲抱起我,從我手中接過摺起來的信紙,一轉眼飄上樑邊,我指著大樑末端的角落,本意是把信偷偷放在上頭,溫千歲望了望,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就這兒?行。」他喀嚓一下就把信紙切進樑木裡,小屋瞬間似乎震了一震。

 

「等等!誰要找寶藏?大姊姊不是應該要把眼睛遮起來不偷看的嗎?」

 

我因為找到好地方藏起寶藏一時之間太興奮,竟忘了只有兩個人的尋寶遊戲,我和白衣姊姊一起藏寶藏就沒得玩了。

 

「是大哥哥,還有要尋寶的人是小艾唷!」溫千歲將我放回地面說。

 

「但我已經知道寶藏在哪裡,還是我自己藏的。」我被藏寶遊戲的矛盾纏住了,無視對方話裡的關鍵字。

 

「別擔心,小艾只是在作夢,妳馬上就會忘記。」

 

「作夢?」但我覺得自己很清醒,白衣姊姊這樣說讓我很不服氣。

 

「該回去了,小艾,要開始努力知道嗎?找到寶藏。」溫千歲又強調了一次。

 

那股冰涼持續包圍我,忍不住昏昏欲睡。

 

「找到寶藏就是我贏了嗎?有什麼獎品?」

 

「獎品不就是妳得到寶藏了?」溫千歲不負責任地哄著。

 

「如果我沒找到寶藏呢?」遊戲有贏就有輸,年幼的我無意識地問起兩種不同走向的結果。

 

那張雪白精緻的臉凝聚出一朵透明曇花般的笑容。

 

「死。」

 

※※※

 

那天傍晚我只記得自己在大榕樹下睡得很舒服,一覺醒來白衣姊姊已經不見了,過沒多久,連在廟邊玩耍的記憶也漸趨模糊。

 

是否和溫千歲回到隱居地這一點無法證實,只能說我的魂魄鐵定有到場,還自作孽地把遺書的放置地點和藏信地點都指給溫千歲,結果是做賊的喊抓賊,天啊救命!

 

許洛薇趴在窗戶上看我,悲傷地搖搖頭,我還沒放棄治療好嗎?

 

「寶藏到底是什麼?你一次也沒有說獎品是信。」我趕快轉移話題。

 

對我來說,這一趟寶藏的真面目是回憶,最多的是和爺爺奶奶生活的點點滴滴,也有透過堂伯口述才知道的部分,有點恐怖的蛤蟆怪誘拐事件,以及和眼鏡爺爺互動的神祕經歷。

 

「終於正式認識了。我們相遇那一天,我想和蘇家人玩個遊戲,如果任何情況都不能阻止妳找到寶藏,我願意在適當的時候幫幫妳,就當作獎勵,當然,我只選自己有興趣的人,妳也沒讓我失望,被家族除名孑然一身,又能看見我的真面目,帶著厲鬼朋友回來東轉西轉,可愛的小妹妹。」

 

溫千歲鉗住我的下巴緩緩逼近,奇怪?他明明是靈體,我卻產生被碰觸的感覺,難道附身也有這種用法?

 

「寶藏當然是指本王爺珍貴的友誼……」

 

「等等!給我一分鐘!」我一隻手用力往前撐開,溫千歲為了不讓我的手對他穿胸的爆笑畫面出現驚險閃開,我立刻掏出手機連上網路一陣狂按。

 

「害羞了嗎?」

 

他從背後繞過肩膀用手掌包住我的臉頰,嘴唇就要湊過來,許洛薇這該死的傢伙居然還瞪大眼睛看好戲!

 

「我知道你只是想疼愛晚輩又不好意思承認,『太伯公』~」我咬牙切齒爆出網路上搜尋到最接近我與溫千歲真實關係的稱謂,雖然不確定高祖母的私生子能不能這樣叫,總之大概是這種親緣程度。

 

溫千歲表情石化,我趕緊鑽出他的懷抱,衝到許洛薇身邊,要不是隔著一道牆,我還想藏到她身後。

 

「薇薇,妳太沒義氣了!居然不救我!」

 

「他只是在鬧妳,又不會真的親下去,還有我剛剛真的動不了呀!」像囚犯一樣雙手和頭掛在窗框上的許洛薇辯解完艱辛地舉起大拇指:「Nice吐槽!太伯公哇哈哈哈哈咕嘻嘻嘻……」

 

玫瑰公主完全解放的笑聲很令人上火,我想她真的很介意溫千歲停駐在十七歲的嬌美容顏,畢竟許洛薇死前已屆「大四」高齡,如今終於扳回好幾城(瞧這輩分的落差),就算被溫千歲的力量壓得動彈不得,許洛薇還是很爽。

 

「幹得不錯,小朋友,居然能猜出我是誰。」溫千歲一瞬恢復嫻雅,我最大的突擊只有這種效果,對方實在太棘手了。

 

「我不是猜,是大小兩個疫鬼二選一,而且還很好選。當年蘇湘水與疫鬼苦戰贏了,那不是人類能獨自解決的存在,雖然夢裡的相關部分僅是一閃而過,依稀有蘇湘水起壇善後的模糊印象,應該是把大的疫鬼交給神明或地府處理了。反正蘇湘水也不可能把情敵放在身邊供養唄?男人這部分的獨佔個性我從學長學弟身上看過很多啦!散播生化攻擊的恐怖分子當然是報警抓走最乾脆!你說與蘇家有緣卻不是蘇家人,又這麼不屑蘇家,正確地說是不屑蘇湘水,那只有一個可能,你的緣分深繫在高祖母那邊,嚴格說來我們還是有血緣關係。」我扳著手指數數。

 

溫千歲含笑看著我,用眼神鼓勵我說下去。

 

「還有我終於明白為何初次見面就覺得你很親切,不像陌生人,我看過你的臉。」

 

「哦?」溫千歲雙手在胸前交叉,袖子滑落露出兩截雪捏似的手臂。

 

「你輪廓上的遺傳特徵,我在爺爺的老相簿、家族女性長輩和一些小孩子身上都看到過,眉毛和下巴的形狀,顴骨高度臉型之類,我好歹也是學畫畫的。」

 

就因為是臉盲,我才習慣用簡化線條快速分類硬記住一些個人特徵,再怎麼說我也知道老是認錯人很不禮貌,同班同學和老師還是得記住,一張完整的臉我乍看和其他人總是差不多,五官拆開來反而較好認,加上這次返鄉我拚命記親戚,猛然留意到溫千歲這張臉撇開美貌不談,著實挺眼熟。

 

太伯公,我不知道高祖母的長相,但你現在的臉應該就是她的模樣,或至少非常接近對吧?因為你不是正常出生,不知道自己長大的樣子。」我一猜出溫千歲的身分,立刻就想到他貌若好女的原因可能只是單純模仿母親。

 

之前在他身上感受到的那種獨特的氣質,終於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雖然外表接近成年,知識可能也遠超過大人,但心性其實還是小孩子,沒有經歷過青春期的那種,性別意識不成熟,因此欺負許洛薇完全無心理壓力,被他調戲也感覺不到性意味。

 

其實我有一部分大概也像小孩子,不想長大,所以能理解溫千歲的狀態,他是無法長大,當然,他實際上死了很久,又當上地方神明,見識比很多老人家都要廣。

 

「其實現在有電腦軟體可以合成雙親模擬你成年的真實長相。」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乾巴巴地接了一句。

 

溫千歲還是沒發表意見,許洛薇也覺得現在不宜插嘴,我一個人撐場面,覺得有點心酸。

 

「可是為什麼你會變成王爺我就不清楚了,蘇湘水促成的?你恨他搶走媽媽?」像爺爺封了陳鈺當城隍一樣,以蘇湘水的能耐聲望要扶持本來就人為成分很高的地方神明不費吹灰之力。

 

「我曾被化為疫鬼的親生父親抱在懷中,論起散播瘟疫的本事,我與他不相上下,那時我的確是個厲鬼。明明快要出生,母體卻被人打得早產,只來得及在這世上吸了一口氣,就被裹在襁褓裡,迄今也分不清是過度衰弱還是被悶死的我──如何不恨?」

 

溫千歲瞳仁微微泛紅,邊緣長出一些赤絲,我立刻寒毛直豎,怪眼一瞬又不見了,幾乎是錯覺。

 

「蘇湘水趁親緣尚淺,把我和疫鬼父親分開,生父因為殺戮過甚被地府抓走了,我差點被他帶下地獄,這一點還是託蘇湘水的福,不但沒被問罪,反而讓他帶頭號我當了個王爺,呵……」他承認我對疫鬼生父下場的推測。

 

「為了安撫你不作祟嗎?」我小心地問。

 

「只是理由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娘若要獨立生活,假稱是寡婦依附我的廟,當個收驚解籤的廟婆,至少不會落人口實,又可以收香火錢餬口,專心供養我。」溫千歲忽然瞄了一眼房樑,好像覺得沒用信紙把屋樑斬斷很可惜,看來和蘇湘水很不合。

 

「可是高祖母最後還是沒當廟婆。」我小心翼翼指出這點。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算了。」溫千歲笑得我愈來愈冷了。

 

「那你能變化外表和除妖也是蘇湘水教的嗎?」

 

「原本製作一個神像沒啥大不了,只是附在神偶上的孤魂野鬼,疫鬼實力到底有限,比不得神明。蘇湘水答應娘要將我視若己出,卻過了好幾年孩子都生了又遇上山洪爆發,整群人遷到崁底村才為我起廟,他把蘇家安在這裡,還需要一個境主照看。有修道者幫忙修行的確是進步很快,我能成為王爺是條件交換,我想變強,代價得簽陰契守護這片土地,不能任意離開,我簽了兩百年的陰契,蘇湘水才肯替我重塑魂身,死前又把剩餘法力傳給我。」

 

所以他可以在結界小屋裡破壞屋樑藏東西,卻不影響蘇湘水設下的法術,甚至他還支持法術繼續運行,白天顯形來看我,簡而言之,隱居地和溫千歲的力量互通。

 

「就算有蘇湘水在旁邊,我修煉過程中還是失控過。沿海那邊以前鬧過瘟疫,本王當時差點衝進海裡離開本地流浪,大潮時海水特別吸引我們這類存在,潮波會把一些東西從海上送來,又捲回海上。」

 

那時崁底村只是粗具雛形,蘇湘水可能一手擔下溫千歲的鎮撫工作,在餘生靠學養和法力教育這個厲鬼成為地方神明,雖然不正規,對培養一個角頭卻很有效。

 

從散播瘟疫被活人畏懼,到能控制疫情甚至驅逐疫鬼,本地人需要有自己的王爺信仰,這樣他們才能防禦外來的瘟神瘟鬼,倒也是個簡單好懂的原因。

 

「除了娘以外,我不想保護任何蘇家人,特別是男人。」溫千歲攤掌說。

 

「為何為我破例?」我真的很好奇。都隔這麼多代還不是同宗,我和溫千歲少得可憐的血緣關係說穿了也不值幾個錢。

 

「說過了,我和蘇家很有緣,娘也算對我有心,我奉養不了她,反而讓她祭拜一世,這份情我是要還的,所以我要護的不是蘇湘水,是娘的後人。」

 

被趕出家族的我直接符合資格了,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可是我六歲就被你鎖定,那時我還是蘇家人。」

 

「因為妳看得見我,長大以後應該很好用,加上蘇湘水直系後代出事機率高。啊……還有海邊那傢伙也喜歡妳,把妳搶過來很有成就感。」

 

靠!又一個現實主義者,是有那麼缺代言人嗎?好像真的很缺。

 

溫千歲的攻擊性到底有多高?連陳鈺那麼溫和慈祥的老爺爺也能結下樑子,等等,眼鏡爺爺本性真的很溫和嗎?還是不要想太多比較好。

 

太伯公──」我剛開口就被他忽然燦爛起來的笑容嚇壞了,溫千歲敞開懷抱一副要把我抓過去蹂躪的姿勢。

 

「小曾姪孫女,本王寂寞慣了,妳再伯公伯公喊個沒完,本王可禁不住想親親抱抱妳了,畢竟妳在本王心裡就像小娃娃一樣,吶?」尾音很妖嬈。

 

我火速合掌求饒:「王爺大人!」

 

「太生疏了。」溫千歲不滿意。

 

「王爺叔叔,你有名字嗎?」我總不能真的喊大哥哥,溫千歲看起來比我年紀小,輩分卻超高,用平輩稱呼太違和了,還是保留一點距離比較好,希望他能記得長輩的尊嚴收斂一點。

 

「有是有,但我擔了溫王爺的神格,按例不能說出本名。」

 

稱呼問題勉強這樣敲定了,溫千歲這傢伙本質和許洛薇是同類,換言之,貨真價實的變態,也不會無條件幫我,多個瘟神當長腿叔叔並沒有很高興的感覺。

 

「為什麼你說我找不到這封信會死?」我得知道還有哪些死亡陰影籠罩在頭上,雖然我拾回的記憶人物也的確都是某種意義上的靠山。

 

「現在貌似不容易死了,當時沒料到妳身邊會有這隻。」溫千歲稍嫌無趣指著許洛薇。

 

怕壞人的許洛薇終究沒能當面嗆聲回去。

 

「其實沒有薇薇在身邊又想不起來這些記憶,獨自一人我是真的很可能死翹翹啦!」我乾笑,關於我的危險處境溫千歲說得沒錯。「這封信只是爺爺以防萬一交代蘇家祕辛用的遺書,上面沒提到可以救我的內容,為什麼你覺得把信給我,我就可以活下來?」

 

溫千歲挑眉打量,我無比忐忑,他用理所當然得讓我想吐血的口吻解釋:「哦呀?妳不拿去威脅蘇靜池叫他罩妳否則就要公開?本王覺得會很有效。」

 

搞半天是要我寄黑函勒索,好惡劣,太惡劣了!

 

「辦不到!我會把信還給堂伯,那應該是他的東西,就這樣!」關於做人的底線,我有必要和溫千歲講清楚,他為我設想這點很貼心,但我只接受我認同的做法。

 

「隨便妳。」溫千歲不在乎的說。

 

「那個,我們準備要回去了。」既然真相大白,我選擇腳底抹油。

 

「妳比預估中能幹多了,目前看似沒有我也活得下去,但妳能撐多久?三年?五年?」溫千歲問得尖銳。

 

若是還能活三五年那也不錯呀!我之前不知有冤親債主時,就已經過一天是一天,坦白說夠絕望了。

 

「至少現在我不能留在這裡。」我忽然想到,溫千歲受陰契束縛無法離開自己的地盤,他拉我當代言人不見得只是想奴役我,興許是因為只有這樣做才能保護我,就像堂伯對孩子的保護一樣。

 

但我又覺得溫千歲搞不好就是想一箭雙鵰,答應了鐵定會被他毫不留情地奴役兼玩弄。

 

溫千歲看著趴在窗上的許洛薇,沒說話,但我們都心知肚明,許洛薇的問題解決前我不會考慮其他選擇。

 

「我可能和高祖母不太像……」我天外飛來一筆。「父母基因遺傳一半一半,女生出的卵子還比較大,不會因為我姓蘇,就只把蘇湘水當成祖先,男女平等嘛!你是高祖母的兒子,這個事實不會改變。」

 

他作勢傾聽。

 

「我只是想說,不管你有沒有救我,你都是我的祖先,清明節和除夕,我會盡量回來祭拜你,前提是我還活著。」

 

我是生前,他是死後,我們都明白一個人孤伶伶存在的感覺,既然他找到了我,我也不能表現得太小氣。

 

溫千歲愣了愣,揚起有些壞壞的笑:「讓我養也行呀!正缺活人跑腿辦事。」

 

「真的想救我就替我介紹工作!錢多事少離家近的正常打工!柔道社那邊我還不想退出。」我吼出心中的渴望。

 

等等,這樣好像真的把他當個浪蕩不羈的單身叔叔在抱怨日常生活。

 

溫千歲按著我的頭,單手將我轉了一圈仔細觀察。「其實妳和『她』還是有相似之處。」

 

「高祖母?」我受寵若驚,要知道,溫千歲百分之兩百就是一個大美人。

 

「身高一模一樣。」

 

「喂!」除了身高其他全盤否定是什麼意思?好歹可以說眼睛或笑容這種不靠譜的部分相似,都自家人了,就算是癩痢頭也該誇一下才是。

 

窗外傳來公雞啼叫,曙光乍現,溫千歲該說的話說完,既然我不領情,他便消失了。

 

「小艾,快點,我幫妳消毒!」許洛薇解除重負,立刻撲上來抱住我一陣亂摸。

 

觸感很微弱,她用這種方式發洩對溫千歲的不滿讓我覺得很好笑。

 

「以後怎麼辦?那王爺應該打得過蘇福全,乾脆妳拚命求他出手算了,說不定有辦法把冤親債主關起來。」許洛薇的語氣相當口是心非。

 

「溫千歲有他的責任和限制,沒事我也不想求他。不過溫千歲繼承了蘇湘水的法術和知識,有機會不如探聽自保的方法,他不說就算了。」這是我的真心話。

 

厲鬼如何修行淡化怨氣改變體質,不求變成地方神明,只要能乾乾淨淨人模人樣投胎就好,許洛薇的麻煩說不定有解了,辦法就在溫千歲身上。

 

許洛薇按著額頭思考,最後很有哲理地開口:「先去找殺手學弟吃早餐,我聽你們聊過流動夜市,今天大玩特玩,最後逛完夜市再走!」

 

「薇薇妳確定不需要繼續休息嗎?」她為了拿信已經精疲力竭,後來又被溫千歲壓制,中間我睡覺做夢那點緩衝時間根本不夠。

 

「要,請把我送到腹肌的殿堂。」許洛薇誠懇的說。

 

「知道了。」

 

我驀然想起重要的待辦任務。

 

「我還得幫刑玉陽買禮物回去,順便問殺手學弟有沒有推薦的土產。那就趁白天再去一次石大人廟,另外把信還給我堂伯,其他時間帶妳去玩。」其實我累斃了,然而正如許洛薇所說,難得回趟老家,怎能不留點時間單純放鬆玩耍?

 

許洛薇發出歡呼。

 

終於要離開隱居地,雖然不捨,但小屋外的危險世界才是我熟悉的紅塵人間。

arrow
arrow

    林賾流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