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玉陽的一天得從前夜說起。

 

「虛幻燈螢」營業到晚上十點,通常九點半他就會開始打掃店裡,關門之後大約花一小時準備明天開店營業的材料,先烤好隔日要賣的餅乾,然後洗澡讀書,凌晨十二點準時入睡。

 

曙光乍現時刑玉陽會先起床運動四十分鐘,發洩掉必須笑臉迎人一整天的負面情緒,沖澡睡回籠覺(小確幸乎?),早上十點開店,上午生意較清淡,沒客人時他就趁機打掃咖啡館內外,烘焙下午茶搭配的西點,將放得較久的手工餅乾下架,總之分批消化營業要處理的瑣事。

 

週五是公休日,平日配合主將學長的休假時間偶爾也有下午才開始營業的情況,那就是前一天他北上找主將學長切磋武術去了,兩名高手保持著至少兩個星期對練一次的習慣。

 

看起來單純,其實是千手觀音般的工作表,我住進刑玉陽為主將學長保留的客房後,最痛苦的就是黎明運動時間,只要沒下雨就要繞著「虛幻燈螢」周邊馬路跑十圈。

 

那十圈加起來應該有五千公尺以上,跑步不是我的長項,但因為有個單眼白目的惡鬼在後面追,不敢停下來休息,不記得自己怎麼跑完,只覺得很想吐。有時下雨,我才剛感到開心,結果刑玉陽拿出木刀說要教我揮劍,整整半個小時他單手揮劍加上口頭指導沒停過,必須有樣學樣的我眼淚都快要飆出來了。

 

雙臂被乳酸堆積廢成鐵手,我累得像條狗趴在桌上,他大哥還一副「公子陪妳練劍是妳的榮幸」,沖完澡換回睡衣補眠,過沒幾個小時又是爽颯登場的夢幻咖啡店長。

 

刑玉陽以往都是衝刺跑完再接其他動作或緩和運動,現在鎖骨受傷就改成負重快走,我要是敢落在他後面就死定了,之後他會做些簡單早餐,我吃飽後稍微休息一會便開始內內外外整理環境,等到「虛幻燈螢」開始營業,我就趁機外出調查情報或做刑玉陽給我的指定功課。

 

比起操體能更痛苦的是意志力訓練。

 

「妳在夢裡有想到唸一些咒語或經文嗎?既然是清醒夢,在夢裡也能有所行動,別說妳都在浪費時間。」刑玉陽儼然通靈試驗考官的模樣。

 

我的視線東飄西飄。「那又不一定有用。」

 

「試過才知道,而妳試都沒試。」

 

「你又有在夢裡唸經驅邪過?」我反問。

 

「沒有,我沒這種需求。」刑玉陽很跩地否定。「蘇小艾,廢話少說,給我背!」

 

看經書我不討厭,背了還要被考默寫卻是另一回事,考不過就沒有賣剩的點心和美味員工餐,麵條配罐頭我還不如回家自己煮。

 

「妳在我這裡吃了這麼多高熱量食物,喝咖啡就喝咖啡,加什麼奶和糖!幫妳消耗掉多餘的卡路里還不感謝我!」

 

刑玉陽比我還在乎我的身材,簡直莫名其妙!

 

「你自己都不吃那些快過期的食材好浪費!還有我不是喝咖啡,我是喝咖啡牛奶!」我回嘴。

 

「我自然有辦法消耗,誰規定一定要自己吃掉?」刑玉陽不屑地看著我。

 

最過分的是,默寫和背誦過程刑玉陽還在旁邊開白眼監視,不讓許洛薇偷偷提示我,許洛薇也說考試有我就夠了,裝出一副被經文傷得很痛苦的樣子,根本就是每次期中期末考逃避讀書的混帳德性!

 

雖說是同居,其實我白天得會回許洛薇的老房子摘菜餵雞,衣服也還是在自家洗晾,照樣去柔道社練習,日子除了變得更忙還有刑玉陽是個虐待狂以外沒有其他感想。

 

對了,營業中的刑玉陽溫柔優雅得像是<魔戒>裡的中土精靈,我想叫他詐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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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我做了第二個噩夢的翌日,戴姊姊沒回電話,有點擔心她打算與我們徹底切割再也不聯絡,只好先去柔道社打聽朱文甫的消息。

 

畢竟我們社團裡什麼科系都有,在問到殺手學弟時中獎了,朱文甫不意外是企管系,至於殺手學弟為何會讀企管,則因為他的男朋友來自這個系又是學長,本來就是為了和男朋友有更多相處機會才來讀我們的學校。

 

「學姊忽然問起文甫學長,難道又捲入新的靈異事件?」本名葉世蔓的殺手學弟笑得很魔魅。

 

曾是天才乩童的殺手學弟精明得很,就算我不說出目的,他只要一查到朱文甫和戴佳琬的關係,總也能猜到重點,與其讓他擔心到找爺爺出馬盯我,還不如我主動引導對話。

 

葉伯真的是個高人,但我們現在對高人有點過敏。

 

「之前和你提過讓我去溫王爺廟驅邪的神棍事件,受害者其實就是朱文甫的女朋友。戴佳琬前陣子自殺了,我最近有夢到她的跡象。」

 

「找妳託夢作什麼?」殺手學弟瞇起眼睛,笑容不見了。

 

「我就是想弄清楚這一點,她家人那邊已經問過了,沒什麼進展才想來查查她生前的校園人脈,戴佳琬本系那邊已經拜託她的直屬學長去問了。」沒提到刑玉陽的白眼,完美!神棍在戴佳琬頭七期間死得蹊蹺的事暫時先別說好了。

 

「文甫學長早就畢業了,但他在我們系上很有名,不幸車禍去世時大家才知道他是有錢人,他家為了紀念文甫學長設了個清寒獎助學金,還承諾為本系畢業生提供家族企業實習機會。」殺手學弟滔滔而談,車禍新聞剛好發生在他入學前不久,他作為大一新生則從學長姊口中繼承這個事件八卦與後續波動,印象很深。

 

殺手學弟補充感想:「說來這個學長也很有意思,家庭背景明明夠他出國留學,偏偏要來讀我們這間不怎麼樣的鄉下大學。」

 

這可難說,搞不好人家就是對文憑沒興趣,許洛薇原本也要被家裡送出國,不知怎麼抗爭到父母只要她國內大學畢業就滿足了。

 

不過殺手學弟提到出國留學的關鍵字,讓我意識到朱文甫不尋常的部分,有錢人還來讀我們的學校,可謂完全不在乎未來了。

 

「我聽戴佳琬家人說,朱文甫表現還比較像低調上進的二世祖,又不紈褲幹嘛不去讀好學校?難道和家裡鬧翻了?」我本來懷疑朱文甫搞不好是個騙子,只是打腫臉充胖子倒沒傷害戴佳琬,但殺手學弟的證詞又否定了我的猜想。

 

「事到如今兩個人都死了,實在很令人難過,難道佳琬學姊希望他們葬在一起?」殺手學弟推測。

 

我認為戴佳琬想要的不是同葬跟冥婚,而是更讓人毛骨悚然的目標。

 

「就算是我也不想被朱文甫的家人當成神棍,學弟,可否打聽一下學校裡還有沒有他的熟人?研究生或老師都行,還有幫我翻拍一張朱文甫的照片,畢冊或活動照片都可以。」

 

「小艾學姊,妳真的要調查這種事?佳琬學姊死得冤,再說託夢為何不找家人?我覺得裡面不太單純。」

 

該死,他太敏銳了。

 

「她的家人沒辦法感應靈異。相信我,這是為了幫朋友,再說我已經被捲進去了,放著不管比較危險吧?」

 

「這倒也是……那我就去幫小艾學姊打聽打聽。」

 

「大感謝!還有,先不要告訴你阿公這件事,薇薇的存在已經很尷尬,我不想更複雜下去。還有你也不要太深入以免引起別人注意,我只要找到朱文甫的熟人就夠了。」我不忘下但書。

 

殺手學弟深深地凝視我,久到我忍不住要開口問他這樣看的意思,他才用一種寵溺的口吻說:「學姊不用跟我客氣的。」

 

總覺得很微妙,我們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要好?難道男人被拍過腹肌照片外加褲子給對方穿過就是好朋友了嗎?

 

過了兩天,殺手學弟給了我某個研究生的名字和朱文甫的照片,那人很少來學校,暫時沒拿到個資,在找人聯繫目標前,殺手學弟希望先確認我的意思,我馬上請他交棒休息。

 

殺手學弟畢竟是有祕密的人,平常努力營造好形象,我不希望他為了幫我,被人竊竊私語或和交往對象鬧矛盾。

 

接替殺手學弟的是擁有主場優勢的公關高手許洛薇。

 

「妳在乎名節嗎?」我嚴肅地問紅衣女鬼。

 

「不會耶!」她答得超級爽快。

 

「那好,我換個問法,妳在乎毀人名節嗎?」

 

「咕嘿嘿~」

 

我和許洛薇經過一番和諧溝通,卑鄙無恥的調查行動就此展開。

 

許洛薇的電腦硬碟裡還存著她大學四年策畫活動到處交關拿到的通訊錄,該名研究生和我們同屆,只有社交活動過目不忘的許洛薇偏偏和企管系很熟,她說似乎有印象,我半信半疑打開資料夾碰碰運氣居然就找到聯絡方式了,至少手機、校內信箱與BBS帳號沒變。

 

在晚上八點把人約出來後,姓盧的傢伙一臉防備地看著我。

 

「我記得妳是許洛薇的朋友,事隔這麼久忽然說有關她的事必須轉告是什麼意思?」盧姓研究生用冷漠掩飾緊張。

 

他實在不是個好演員。在許洛薇的愛慕者中,我也算是小有名氣的存在,除了許洛薇本人的餵食以外,還有不少男生依照「射將先射馬」的把妹定律私底下找我替他們美言幾句,我也順勢收了不少賄賂。

 

反正忠人所託就不算佔便宜,我也的確有說些不痛不癢的好話,只不過最後都會按照許洛薇的要求補上身材分數,一看就知道沒在練肌肉或目測體脂率不可能有腹肌立刻刷掉。

 

也許這個盧姓研究生當年也在委託之列?但我實在不記得了,頂多很確定他一副氣血兩虧的文弱書生模樣鐵定沒過關,但他現在對我們而言多出了「朱文甫好友」的價值。

 

「你漏了幾個字,是『超級好朋友』。」我可是依照許洛薇的原話一字不漏更正,紅衣女鬼更在一旁扠腰點頭。

 

「我還要修論文很忙,再說我和妳們完全不熟吧?」盧姓研究生相當不耐,每隔半分鐘就用鞋底摩擦地面。

 

我拿出深藍色天鵝絨盒在他面前打開,露出一條高級精品女錶,錶面鏤空露出很多齒輪,鑲著小小的寶石非常古典精緻,深紅色皮製錶帶正是玫瑰公主愛用色系。

 

「我最近幫薇薇整理遺物時夢見她了。」

 

「什麼意思?」盧姓研究生表情更加僵硬。

 

其實我覺得自己用許洛薇這個藉口和校內舊生接觸這招可謂一石二鳥,甚至連玫瑰公主本人都不會起疑。表面上我是在調查朱文甫,換個角度想,難道不也是清查許洛薇人脈冰山下方的好機會?

 

任何對許洛薇這個名字起可疑反應的人都得被列入觀察名單。

 

「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夢見了,不太確定她想表達什麼才開始調查,畢竟她是我的好朋友,她一定是心願未了,還在這個世上徘徊。」我說到這裡抽空看了一下面試官許洛薇,她舉起雙手一邊比「OK」,一邊比讚表示「Nice」,或許我可以出一本書,書名是《第一次當神棍就上手》。

 

「那跟這支錶有何關係?」他問。

 

「我從夢裡醒來後,裝著這支錶的盒子忽然掉到地上,我只記得夢裡隱約聽見朱文甫的名字,向柔道社打聽就知道我這個人很不會記人名人臉,薇薇有很多追求者我都看過,但也有不少追求者是我不知道的人物。」我努力不笑出來,手錶當然是從許洛薇房間裡撈出來的高級貨。

 

許家父母為何沒有收走許洛薇的貴重遺物,而是當真讓房間保持她離去那天的原樣,我猜除了精神意義大於物質以外,說不定也有考驗我的用意在,雖然我不在乎被誤會,但不到真正山窮水盡,我還是不想讓許洛薇賣掉最昂貴的那些珠寶飾品。

 

至少在這次的校園調查中,有個具說服力的道具方便許多。

 

「薇薇不會收追求者的昂貴禮物,何況她也不缺錢,我上網查過這支錶是男女對錶的款式,不禁懷疑那兩個人會不會私下交往過?我只是想找朱文甫的熟人確認一下,沒打算惹麻煩。」我放軟語氣安撫他。

 

卑鄙但是合理的理由,男女關係是最難驗證的迷霧地帶,誰可以證明我手裡這支許洛薇的錶不是朱文甫買的?雖然我知道名牌對錶是她大學時代第三個小開男朋友送的生日禮物,不過人家出國了死無對證。

 

「確認又想怎樣?文甫已經去世了,挖這些八卦誰曉得妳不是別有居心?」

 

很好,對方算有常識,搞不好還是無神論者,這是我一開始就考慮過的情況,畢竟我過去就是這樣的人。

 

「也許生前他們其實鬧翻了,薇薇想退回他送的禮物,要回自己的物品,為了當事人的名譽,我不會公開這些,但我要確認事情是不是我猜測的那樣。」

 

他的表情變得更扭曲了,這下子我總算確定盧姓研究生曾經暗戀許洛薇,搞不好直到現在仍然無法忘懷。

 

不像我和許洛薇滿足大小姐與管家的上下角色(雖然都是我在調教玫瑰公主),暗戀對象與好友先後離世又被勾起話題顯然帶給他不小的驚嚇,這個人了解但也嫉妒朱文甫。

 

許洛薇在盧姓研究生背後擺了個扶額昏倒的動作,一邊喃喃自語人氣太火熱了難以承受,雖然她現在的確很紅沒錯,可惜我的爆笑神經不像殺手學弟那麼脆弱。

 

「不可能!文甫有交往很久的女朋友!他絕對不會出軌!」盧姓研究生斬釘截鐵否定。

 

「劈腿這種事最好的朋友也不見得知情,我不就是這樣才來問你?」我好整以暇進入正題。

 

其實我知道研究生不太可能全盤接受我的說詞,目的最好是激他出言反駁,如此一來我就能從中揣摩戴佳琬和朱文甫這對情侶的相戀細節,畢竟一切起因來自朱文甫的意外死亡。

 

「我完全不認識朱文甫,不過打聽一下他家似乎滿有錢的,有女朋友還在外面搞曖昧的人一大堆,說得難聽一點,他和許洛薇其實才是門當戶對,我覺得他們避著你私下往來的可能性更高,朋友喜歡上同一個女生很尷尬吧?但感情的事又無法控制,只好盡量把傷害減到最低,不知道就不會有人受傷……」

 

盧姓研究生咬牙,許洛薇本來站得離他很近,忽然掩鼻退開。

 

「我在想,如果你其實知道事實就不要再假裝了,做個順水人情替我把手錶送回去,幫我向朱家要回薇薇的遺物,也不用怕我製造額外的問題,我真的只是想幫薇薇了結生前的遺憾。如果是我誤會了,薇薇的魂魄其實附在這支錶裡,反正交給熟人送到朱文甫墓前,也算成全他們兩個了。無論如何,薇薇不希望這支錶被當成她的遺物遭父母收回去。」我盡量避免直接要資料或特定細節等可疑舉動,模糊話題能提供的資訊更多,範圍也更大。

 

我繼續裝神弄鬼,想試試他聽到許洛薇的亡靈有無任何心虛反應,不過研究生現在的注意力好像換到了朱文甫那邊。

 

「夠了!我真的不確定許洛薇和誰交往過,但一定不是跟他!文甫說過許多次、無數次!只有佳琬瞭解他!他有佳琬就夠了,如果她不幸先去世,他這輩子絕不會找第二個女人!」盧姓研究生吼出聲,像是要用聲波將我不懷好意的質問轟得粉碎。

 

「我知道聽起來很傻,但那兩個人真的就是這樣,當初是我鼓勵他去見網友。」盧姓研究生深吸一口氣說。

 

「朱文甫和他的女朋友是透過網路認識?」

 

許洛薇摀著臉走回我身邊,有如前面是座垃圾山,我也在這時聽見研究生的爆料祕辛:「文甫高一時被綁架過,雖然家裡付了贖金把人完好無缺換回來,但他後來沒辦法去學校,只好在家自學,我也是自學團體的成員,雖然父母沒那麼有錢。」

 

接下來的故事就不那麼令人意外了,遭遇可怕精神創傷的朱文甫繭居不出沉迷上網,在自殺社群聊天室認識了被霸凌的戴佳琬。

 

想成為王子拯救塔中公主的心情雖然中二,卻是一個男孩子最浪漫的真心,所以他走了出來,建議戴佳琬選擇門檻不那麼高的鄉下大學,作為戴佳琬的引導者與保護者,兩人離開諸多束縛的原生家庭互相扶持,笨拙地過著單純隱密的新生活。

 

他們比一般人顯得更平凡無奇,其實是精疲力竭模仿正常社會的結果。

 

研究生被朱家人拜託和朱文甫上同一所學校照顧他,男方家裡其實不贊同朱文甫和戴佳琬在一起,但也不敢硬性拆散他們,姑且觀察著,至少對朱文甫而言這種轉變正向得可稱為奇蹟。

 

其實對戴佳琬也是。我偷偷在心底補了一句。

 

那兩個人像是在巢裡住得太久的雛鳥,雖然羽翼已豐,卻只敢拚命抓住樹枝顫抖。

 

至於擔任監視任務的路人甲研究生答應朱家何種條件他沒說,我也沒問,但一見面就感覺出他對我這個人特別具攻擊性,大概我依賴著許洛薇這種類似受援助情況讓他惱羞成怒,即使不是金錢,對企管系學生來說人脈才是金礦。

 

「有一件事我想知道,戴佳琬有參加朱文甫的葬禮或知道他埋在哪裡嗎?」

 

研究生眼神開始起疑,我明知不該偏離朱文甫的話題,但這太重要了非問不可。戴佳琬跑遍宮廟求的是「再見男朋友一面」,我在自己的失憶經驗中學到教訓,偏執行為開始之前往往埋著一個糟糕事實。

 

我要代替刑玉陽找到真正的線頭。

 

「她沒有參加葬禮,完全得不到相關訊息,我也被勒令不能說,這是有點過分,但考慮到他家背景並非無法理解,文甫的女友那時表現不太正常,朱家很擔心她在喪禮上大鬧,最近戴佳琬不是自殺了嗎?」

 

「你怎會連人家自殺都知道?」

 

「我是聽老師說的,其他系有老師去參加戴佳琬的告別式,我們學校出身自殺的人特別多,校內多少都會傳。」盧姓研究生回答。

 

好吧!姑且是排除這傢伙的嫌疑了,其實這種大海撈針的行為很蠢,但我還是認為許洛薇的死和學校脫不了關係。

 

還能怎麼挖掘情報呢?我看著盧姓研究生努力思考。不像刑玉陽那麼犀利,我能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拚命把紙上談兵化為實際行動了。

 

正當我踟躕不定,研究生掏出一張便條紙塗寫,然後抬頭看著我。

 

「小艾,那個人臭死了。」許洛薇抱著我的手臂說。

 

「我……」要冷場了,我不禁求助許洛薇。

 

「說些我的事情混一下呀!這都不會?」許洛薇這會兒又忘了臭,用指尖戳著我的腦門。

 

這麼簡單的事我為何沒想到?等等,蘇晴艾都孤僻多久了,能客串神棍已經很厲害了好不好?不過我和柔道社的人可以從熱身聊到收操,說到底還是對象的問題。

 

正當我打算用許洛薇當擋箭牌爭取時間,研究生卻搶先開口。

 

「妳打聽的全部都是死人的名字,從出現開始視線經常停在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還用許洛薇的信箱寫信給我,坦白說,我覺得妳也有點問題。我可以給妳文甫親人聯絡方式,這不就是妳想知道的?剩下妳自己處理,我畢業之後就要離開這裡,以後這些事情與我無關!我也不想再看到妳!」盧姓研究生說完把紙條塞給我,匆忙離去。

 

我想知道的事已經從你的嘴裡問出來了,朱文甫的好朋友。

 

原來我在陌生人眼中進化成恐怖人物了嗎?

 

「小艾,別理那種膽小鬼啦!」許洛薇發現我有點喪氣。

 

雖然說設計人家在先是我不好,現實裡試探別人本來就要付出代價,我只是修為不夠,沒辦法心平氣和地吞下去。

 

「不查還不知道,朱文甫的家人曾經那樣對待戴佳琬,好像把復仇名單愈拉愈長了。對了,薇薇,妳剛剛怎麼突然說那個人很臭。」

 

「靠太近好像不小心知道他在想什麼了。」許洛薇語出驚人。

 

「我怎麼不知道你能對陌生人讀心?」

 

「嚴格說來不是讀心,我只是聽到他在心裡想得最大聲的自言自語,妳把聲波想成餿水忽然流出來的感覺,就是那樣。」許洛薇方才才會跳開。

 

「所以他在想什麼?」

 

「應該說我覺得他有某種念頭,就像小艾妳有時候看著我的時候好像拚命在說:希望薇薇今天會帶好吃的食物回來。我就會特地買宵夜啦!」許洛薇解釋其中的差異,「他在想妳可能是記者派來的人,乾脆把朱文甫以前被綁架的事說出來,至於那種心態我也不會形容,消息沒外流就算了,萬一被當成新聞,那也是妳的責任不是他的。」

 

「惡意。」這個字眼忽然躍上舌尖。

 

「好朋友啊……」許洛薇意味深長地說:「就因為是好朋友,才會認真地討厭、嫉妒對方,然後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

 

「那樣活太累了吧?還是他只是假裝和朱文甫是朋友?」我忍不住問同行的許洛薇。

 

「我想朱文甫人應該不壞,而且那研究生其實沒從這段關係裡撈到什麼好處,就像他說的,被對方父母拜託難以拒絕,一開始或許當作人脈投資,後來也習慣要照看朱文甫了,又有點同情這個人,所以知道狂美幻的暗戀對象和好友傳緋聞才會那麼不爽。」許洛薇說。

 

「妳又知道了?」狂美幻是什麼形容詞?金星語?

 

「直覺加上推理囉!不過這是第二個當機立斷抽身的活人了,小艾,像他們這種怕死又怕麻煩的反應其實很正確。活人最好只煩惱自己的生活就好,唉,好懷念我活著的時候。」女鬼摸著身上的血衣。

 

許洛薇比我會看人,我習慣把陌生人往壞處想,她總是在這種地方讓我自慚。其實我也不想這麼小氣,但我沒有受傷的本錢,只能提防著別人不斷後退保護自己。

 

「妳死都死了也沒辦法啦!哪天想投胎記得提前和我說。」我只能這樣回答,

 

「嗨嗨!」許洛薇沒誠意地敷衍。

 

「我今天造了不少口業,薇薇。」

 

「沒差啦!」許洛薇打了個大呵欠像松鼠一樣揉著臉。「反正刑玉陽已經逼妳抄很多佛經預備起來抵消業障嚕!」

 

我就是不相信吃齋念佛可以消業障才感到悲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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