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犬低頭撕咬著西城隍屍身,施工大樓只剩下路燈透入的微亮,地上則有杜淇風鮮血散發的黯淡光芒,自從西城隍被咬掉頭之後,原本照亮這個樓層的神光大幅消失,包綺印這才意識到施工大樓內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附近不時響起人體被撕裂咀嚼的聲音。

 

另一個能在黑暗中看得一清二楚的存在,則是不請自來、外貌飄逸若謫仙的白衣男子,那人三言兩語就挑動西城隍自盡的漆黑惡意卻讓包綺印血液結冰。

 

包綺印心知此次可能無法生還,打破忍耐極限後,反而能麻木地傾聽西城隍與魔種的對話。

 

她的人生中已經有三次面對生死關頭,最近的一次就是和林欣儀與藏瓔同時遇到屍犬,再往前則是兩年前中理大學的夜教事件,包綺印帶領的小隊被妖鬼帶入另一個空間,一個同學慘死,宋星平失蹤了一整夜,被發現後已是植物人,還有一個隊員根本不是人類。

 

最早的那一次則發生在包綺印七歲時,她被壞人綁架到山上,中年男人帶著好奇迷戀的表情侵犯了當時還是孩子的小印,卻因她哭著求對方讓她回家,沒有對她施加更多暴力傷害,而是將她帶到路邊拋棄,那件事造成家族與包綺印內心深深的傷痕。

 

長大後的包綺印許多次回顧當時情況,以年幼受害者的角度來看,她無疑非常聰明與幸運,幾乎沒有受傷就說服加害者放走自己,但包綺印永遠都忘不了,被強迫對待後哭泣懇求壞人饒命的回憶,這項恥辱甚至凌駕了眾人以為她被性侵害的陰影。

 

身為一個倖存者,包綺印懂得避開危險,但無論如何也避不過時,保護尊嚴就成了她拯救自己的方式,她多出了一個奇特的想法,生命危險不分理由,無論是車禍還是吃人怪獸,會死掉就是會死掉,不會死就是不會死,她會奮鬥到最後一秒鍾,直到被迫倒下為止。

 

並不是她多有骨氣,只是包綺印太過年幼就獨自面對過可怕的敵人,毫無還手之力,她再也不要嘗到那種軟弱服從的痛苦!

 

「不是三次,而是四次,不過有一次妳不記得了。聰明的女孩。」魔種見屍犬一時半刻吃不完杜淇風,居然找包綺印聊起天來。

 

包綺印一心只想護住藏在肚子上的《歸藏易》,一聲不吭。無論魔種會不會讀心,那都不是現在的她在意的問題。

 

「小妹妹,別對我視而不見嘛!在下難得有機會和別人好好說話。他們不是看不起我,就是被我嚇得要死要活。」魔種笑瞇瞇地說。

 

包綺印甚至覺得這個男人比屍犬更可怕,西城隍想打敗妖怪,卻誤入歧途一錯再錯,集合眾魂怨念的屍犬為了報復咬死西城隍,對她來說都是能理解的原因,但魔種卻用一副溫柔同情的態度將人推入深淵。

 

「那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嗎?」包綺印帶著哽咽鼻音小聲地說。

 

「妳難道不好奇這個城隍怎麼死掉後還會流血?這是地祇的能力之一,他們可以變化出和肉身很接近的實體,混進活人裡明查暗訪,也因為這點,鬼差要逮到這個城隍逃犯就難上加難了。」魔種殺時間似的說明。

 

「我不好奇。人都要死了有什麼好好奇?」包綺印根本不想和魔種對話。

 

「這不是妳的實話,妳根本是個小好奇鬼,才會給自己惹來這麼多殺身之禍;再者,妳怎不想著和我聊聊天拖延時間會有奇蹟出現呢?」

 

「你只是想玩弄我而已。」包綺印起了倔性頂嘴道。

 

「是沒錯,但也代表小生認為妳有玩弄的價值,妳不該為此高興嗎?」

 

鬼蠱發出響亮的喉音,吞下最後一截大腿,身驅暴長三倍,額心至背脊部位多出火紅斑紋,雖不像與道士追逐時一度變成的小山體型,頸項捆著的鐵鍊卻被撐得緊繃,開始出現火裂紋。

 

屍犬舔完地面血跡後,趴下來意猶未盡地舔著足掌和整齊許多的毛皮。

 

「別看杜淇風是壞神明,能當上地祇的魂魄都非常特別,雖然因為這樣做壞事或鑽牛角尖也格外麻煩,我很欣賞他的不幸,才特意讓他也成為鬼蠱的一份子,這種狂暴姿態更適合他。」魔種蹲在包綺印面前,欣賞她縮成一團的模樣。

 

「如果是我,就和鬼蠱同歸於盡。」包綺印微微抬起臉,瞪著魔種說。

 

「但妳根本不會對眾生有差別待遇,對妳來說好壞的區別標準是行為,不是種族。不過如果妳是城隍,還真有可能跟對手玉石俱焚。」魔種歪著頭評論道。「我也喜歡妳這樣的好孩子唷!」

 

「鬼蠱現在雖然吃飽了,但胃口還是很好,多虧杜淇風這具地祇魂魄的質量,只要再吃幾個道士它就完全成熟了,別說這條鎖鍊困不住,腦袋也會聰明許多,不會再被犬性影響。」

 

在場還有一個荏弱的活人,鬼蠱竟能視而不見趴著休息,並非它真的飽到懶得動,只是這個怪物正將從橫死者血肉而生的瘋狂殘暴進化得更加精細穩定。

 

過往屍犬總是囫圇吞棗,現在它已懂得用等待與玩弄引導出更多恐懼,彷彿正學習著魔種的言行,饒有興致地清理自己,一雙灼灼火眼盯著包綺印,顯然不曾忘記獵物的長相。

 

包綺印頓時明白,就算奇蹟出現,她逃得了一時,甚至轉世投胎,這頭怪物也會追她到天涯海角,除非他們之中有一個徹底毀滅。她收回前言,被車撞死要好多了。

 

「很生氣,不甘心吧?『為何偏偏是我?』,這些被當成鬼蠱材料的人也是這麼想。小印,將《歸藏易》給我,小生保證立刻帶妳到安全的地方。妳不是很想活下去嗎?」魔種朝她伸出手。

 

「不給。」包綺印一口回絕。

 

「看來是我表達不夠清楚,小生隨時可以將書直接搶過來,只是如果妳主動交給我,那樣比較有趣。妳是穩賺不賠呢!」

 

「然後,你真的會救我,將來死了很多人,我都會認為是自己的錯,你會害我活得生不如死。」

 

魔種深深吸了口氣,雙眸晶亮:「沒想到來找淇風君偶然遇到的附帶甜頭居然這麼了解我,我現在是真心捨不得了。」

 

「你有『心』嗎?魔種。你叫什麼名字?」包綺印冷不防問。

 

白衣男人笑容消失了。

 

他起身走向屍犬,包綺印忍耐許久的淚水又漫出眼眶。

 

屍犬用四足站起,低頭用鼻尖親暱地嗅著魔種的手掌。

 

「你想認我為主?真傷腦筋,小生沒有養寵物的打算。」魔種摸了摸屍犬的鼻梁。

 

「懷念那種感覺?世界上只有我發現你,喜歡你,相偎相依。你不是已經和最初的主人永遠在一起了嗎?接著只需要加把勁,別讓任何人欺負你們。」

 

他對屍犬說話的語氣和慫恿西城隍自殺那時如出一轍。包綺印毛骨悚然。

 

這個存在沒有感情,卻專挑別人弱點下手,連怪物也不放過。

 

「考慮得如何?小妹妹。生不如死好歹也是生,沈韻真若在這裡,一定二話不說拿《歸藏易》換妳,妳只不過在做她希望妳做的事,誰也不會怪妳。不如說,放棄這個生存機會,等於是背叛那些珍愛妳的人。」魔種一邊撫摸屍犬,一邊看著包綺印。

 

「我也很奇怪,為何猜得出你的念頭,可能是你不夠有創意。如果你想玩弄我,你不會直接對我下手,而是攻擊我身邊的人。所以,我不接受你的提議。」包綺印抹著眼淚說。「也許我會死在這裡,但我的朋友會克服挫折活下去。」

 

魔種的確命中包綺印的精神弱點,他說的都是她心中想過無數次的自保理由,但包綺印早就有難以讓步的選擇。

 

「了不起。但妳的家人如何?我發現妳對血親沒多少感情,這邊不管了嗎?」

 

「我不想被你沒完沒了的精神勒索,既然生不如死,乾脆早點死。」

 

「……」魔種第一次被堵得無話可回。

 

「給我一個解釋,為何區區凡人的妳卻不聽我的話呢?」

 

「家人對我很重要,但我尚且不聽他們的話,何況是你?七歲到二十三歲,我遭他們情感勒索這麼多年,還差點被強迫嫁人,坦白說真的煩透了!好幾次都想自殺。被捲進這次的事件,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

 

「我懂了。妳真是頑固的『人』。」魔種說出這句話時微笑了。「所以妳也明白,凡人很脆弱,一個不小心就淒淒慘慘死了。」

 

包綺印抱緊《歸藏易》,全身僵硬,哪怕此時魔種給她逃跑時間也站不起來,她把最後的勇氣都用光了。

 

「既然如此,避免鬼蠱在吃妳時不慎毀壞《歸藏易》,這本書我還是先收下了,日後想必有用。」逗弄夠了屍犬,魔種再度朝包綺印走去。

 

青年冷不防衝出樓梯口,朝魔種射去火符,白衣男子臉孔一偏,讓火焰落在身後地上,再轉回時,宋星平已跑到包綺印身邊。

 

「小印,妳還好嗎?哪裡受傷了?」宋星平見她無法站起,焦急地問。

 

「你為何來這裡?」包綺印簡直要瘋了,現在又得賠上一個人。

 

「妳被抓走了,我能不來嗎?西城隍呢?」宋星平見到不遠處的屍犬,瞬間起了雞皮疙瘩,聽描述尚能感受到那股威脅,親眼看見才知道小印她們形容得還太過客氣。

 

高階道士們為何不惜大陣仗圍捕鬼蠱,只因屍犬就是如此恐怖的怪物,這種恐怖並非指怪物的外表,而是它散發出的意圖與殺傷力,讓逃脫不及的獵物萬劫不復。

 

「他被鬼蠱吃了,自願地……」包綺印痛苦地說。

 

「什麼?」宋星平看向站在屍犬附近的白衣男子,光看打扮像是與時代脫鉤的道士。「他又是誰?」

 

嘻皮笑臉站在鬼蠱附近的傢伙,鐵定不是善類!

 

「他是魔種!這裡很危險,你快逃啊!」包綺印急道。

 

「小印,妳說我創意不足,至少還有些許創意不是嗎?按照一般情況來說,妳的騎士在接近這棟施工大樓前就會被我殺了,但我想看看你們相會的畫面。」魔種說。

 

包綺印努力撐著腿站起來,宋星平則探入口袋,等魔種露出破綻伺機攻擊。

 

「還想戰鬥,真可愛。不妨讓你們見識實力差距,小生可不是只會逞口舌之能。」魔種剛說完,黑暗變濃令人喘不過氣。

 

宋星平撥開食指傷口想藉鮮血催動強力符籙,卻發現符紙又溼又軟,絲毫沒有感應,正要拔槍卻摸了個空,後腦被硬物抵住,宋星平不用確認就知道是自己的槍口。

 

遇到這種敵人,普通人怎麼可能有勝算!

 

宋星平經過苦練與黑太爺、司徒燭華兩個明師先後指點,雖然法術只有初級程度,但他生來帶有夙慧,心智又敏感,馬上感覺到魔種散發出某種漆黑沉重的力量,讓道術失效了,就像在氣壓低的高山上難以煮沸水一樣。

 

想要對抗這種影響,必須擁有強大的反力不可,潔淨又光明,火海一般的力量,但他身上卻只有小小的火焰。

 

「星平!」包綺印立刻想捉下那把槍,卻看到板機緩緩向內移動,瞬間反應過來,連忙縮回手。

 

扳機靜止。

 

「你到底想怎樣!交出《歸藏易》就饒了我們兩個嗎?」她朝魔種怒吼。

 

「妳問我有沒有心的時候,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擁有望朔俊美外表的魔種笑了笑。「意外的是,那個問題卻讓我生出厭惡之心,所以小生的確有心。」

 

魔種吊人胃口似的停頓一下才繼續說道:「接著我要殺了妳身邊的男孩,妳又會帶給我何種驚喜呢?」

 

「不要!」包綺印哭喊。

 

扳機又動了,宋星平咬牙閉上雙眼,黑暗中卻伸出一隻手抓住手槍,並把宋星平往旁一推,槍支在紅髮妖狐手中變成一團廢鐵。

 

「欺負後生小輩算啥好漢?慢著,我都忘了你這魔種年紀沒比嬰兒大,也不能叫男人。」狂屈將廢槍往角落一扔,舔舔爪子。

 

宋星平跌坐在旁,立刻被小印緊緊抱住,惟恐魔種又拿尖銳物往他身上捅。

 

「放開我!小印。」宋星平怎能讓女孩子摟著保護?

 

「就這樣抓好他,連半瓶子水都沒有的傢伙別來礙事。」狂屈往前走了三步,與魔種近距離對峙。

 

「那些修行者弄出的奇特陣法本身就影響法術效果,加上一個地祇死在這裡,還有鬼蠱跟小生在場,處於這麼濃厚的異常業力中要使用道術可不容易。」

 

「試試囉!」狂屈抓握手掌,長爪刺入手心,傷口頓時鮮血如注,他往地面一按,血跡燃起青白火焰遊走於地寫出一道巨大符籙,並在前方築起火牆。「貌似沒太大妨礙。」

 

紅髮妖狐乍看輕鬆寫意,但稍有本事的修道者便能看出端倪,一上場就使用自己的鮮血,已經算是大招了。狂屈手按劍柄,此舉透露出他的戒慎小心。

 

「六百年道行的妖狐出手果然不同凡響。」魔種的舉動卻和說話相反,一吐氣滅了半面火牆。

 

「雖然很想叫你們趁機逃跑,但一來本大爺不作斷後的傻事,二來你們一動就會刺激鬼蠱獵殺目標,總之,在我後面躲好。」狂屈頭也不回說。

 

包綺印憂慮地應了聲,宋星平則掙扎站起。

 

「驚喜真是接二連三,不過狂屈君,你認為自己有勝算嗎?同樣的小伎倆對鬼蠱可不會再生效了。」魔種用手背拍著掌心道。

 

「原本就是為了報恩才來,勝算的話,看你怎麼定義了。」狂屈拔劍同時,屍犬一躍而起,卻在空中停止動作,摔在火牆上,一滾身回到魔種身邊,雖未受到明顯傷害,顯然也不喜歡狂屈的火焰。

 

魔種及時踩住屍犬拖在地上的鎖鏈頭,無視腳掌正冒著熱煙。

 

「你是鬼蠱的新主人?」狂屈瞇眼問。

 

「非也。小印可以作證,只是小生和它處得還不錯。」

 

魔種不但站立位置離鬼蠱極近,還阻礙鬼蠱的攻擊,居然沒被反噬,如非魔種有抑制鬼蠱的特殊力量,就是實力凌駕鬼蠱之上。狂屈和宋星平都發現了這個明顯的事實。

 

「他可以和鬼蠱溝通。」包綺印指著魔種。

 

又是一個修道者難以想像的情況。

 

「小生有一個雙贏的提議。」魔種道。

 

「說。」

 

「本來,最直接的方法是讓鬼蠱再吃了你們三個,那麼這頭殘缺的狗兒馬上就能成熟蜕變了。可惜這不是小生的作風,如果我想這麼做,何必和你們多說廢話?」

 

「確實你看起來像是善於盤算的類型。」狂屈道。

 

「閣下也不差。話說回來,多虧西城隍的奉獻,鬼蠱距離熟成只差臨門一腳,糧食隨便找幾個修道者湊數即可,眼下我不想殺你們,也不想打架,只要你們答應我一個要求後安靜離開,我甚至可以讓你們帶走《歸藏易》。」魔種摸著屍犬的頭,後者坐了下來。

 

「魔種何時轉性了?記得你的主人沐霖可是不擇手段想弄到《歸藏易》。」狂屈當然不會錯過修道者大鬧數場與黑家殭屍幾度起落的重要情報,但也因為大妖們咸知黑家人的難纏與真魔現世的危機更大,反而沒加入《歸藏易》的搶奪戰。

 

「魔種也是有各式各樣的性格,諸君就當小生特別偏好壁上觀好了。小生暫時還不想上舞臺招搖,《歸藏易》對小生來說可有可無。拿到這本祕笈若沒守好被主人處罰固然倒楣,不慎弄丟主人還以為我私吞該如何是好?」魔種這個回答合理得近乎荒謬。

 

「雙方各退一步可以,但得先聽聽你的要求內容……」

 

宋星平按住耳朵用力甩了甩頭,妖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自從踏入施工大樓後腦袋就一抽一抽的疼,狂屈一出現,頭痛更是立刻上升到難以忍受的程度。

 

「小生想要一個名字。」

 

「我沒聽錯?」

 

「是,你沒聽錯。」魔種戲謔地重覆一遍。

 

「那你就叫『小生』吧!」狂屈秒答。

 

「這似乎有點太過隨性──」顯然魔種不太滿意。

 

「改個字也行,我認為『畜生』不錯。」宋星平接口。

 

「難得我們有同感。」狂屈對宋星平說。

 

「我認識你嗎?為何一副我跟你很熟的口氣?」五官精緻妖嬈的青年不客氣地問。

 

狂屈毫無預警往宋星平額上一按:「因為我從以前就看你不順眼呀!」

 

宋星平頓時失去意識軟倒,多虧包綺印拚命抱住青年肩膀,他才沒撞到頭。

 

「你迷昏他做什麼!」包綺印叫道。

 

「待會搬運起來方便,又可預防這小子不聽勸亂竄。」狂屈很有經驗的回答。

 

無法反駁他的包綺印只好乖乖閉嘴。

 

「接不接受一句話,真的那麼在意好名字請去找算命仙,咱們妖怪沒文化。」

 

你自己的名字不就很有典故?還務求冷僻不撞名哩!包綺印腹誹。

 

「小生就小生,吾輩只是想要一個機緣罷了。」魔種居然認了。

 

「那麼,後會無期了。」狂屈召出一陣黑風,帶著包綺印和宋星平消失無蹤。

 

「我倒覺得是山水有相逢。」白衣男子意猶未竟喃喃道。

 

魔種鬆開鐵鍊,屍犬先是往外跳了兩步,卻頻頻回頭,彷彿知道一離開施工大樓就再也看不見這個笑容滿面的人。最後仍依戀地走回白衣男子身邊,魔種不吝再度伸手撫摸,這回屍犬猛然咬住他的手臂。

 

過了一會兒,屍犬鬆開牙齒,魔種卻毫髮無傷,連衣著都不曾破損。

 

「你以肉身和魂魄為食,不能被你所傷的小生又是什麼呢?別在意有無主人,你自由了,合該大鬧一場慶祝。不管修道者怎麼詆毀怪物,你有的是『忠心』,輪到你為主人復仇了,不管哪位主人,人類都欠了他們。」魔種蹲跪摟了下屍犬的頸子,屍犬無聲流下兩道血淚。

 

魔種像來時一樣身影若隱若現,終至完全不可見,只剩哼著小調的聲音緩緩遠去,屍犬連綿不絕的嗚咽在黎明前暴雨中顯得分外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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