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代表大會結束後,璇璣立即將司徒燭華與韻真招到房中密議。

 

「說吧!這是又是什麼新任務?」韻真都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黑家幹部真是快人快語,情況是這樣的……」

 

璇璣磨磨唧唧了一陣,韻真總算抓到重點,原來貢獻點數的貴賓金卡才剛試營運,立刻就有一個大地主捐了相當市值一千億台幣的土地給抗魔聯盟,指定要兌換額度最高的十年壽命。

 

由於這筆不尋常的兌換象徵著貢獻點數與抗魔聯盟的公信力考驗,璇璣希望司徒燭華與韻真能親自出面協助交易順利進行,要是第一筆兌換活動就砸鍋,後面也甭玩了。

 

「我拒絕。」韻真剛剛在幻象中開會就對壽命這項獎品特別有意見。

 

就是苦大仇深還求生不得才變成殭屍,沒有人可以不沾罪業累積巨大財富,何況這些財富在數代人的經營下更容易成為作惡資本,憑什麼有些人可以將超乎本分的財富量化成個人壽命?韻真就是這麼想的。師尊也說過,福報給活人的財富有極限,不是神明吝嗇,而是為了替好人避禍。

 

韻真觀察過貢獻點數的獎品欄,只有金卡持有者能兌換壽命,並且得捐獻極端的金額或特殊財產權如藥品專利,一般人甚至想換命都跨不過那道門檻。

 

「看吧!快人快語。」司徒燭華對璇璣笑笑。

 

「笑什麼?最好你們知道我接著要說的事情還笑得出來。」璇璣沉下臉色。

 

「你們慢聊,我先走了。畢竟道門黑箱作業搞出來的貢獻制度與我無關。」韻真白了兩個道士一眼起身欲離。

 

璇璣一見慌了,太習慣自己被喚醒的天人記憶,忘記他投胎到人間也不過二十八年,韻真卻是一路腥風血雨走過來的大殭屍,老是將她當成可愛的小妹妹看,忽略人家也是有脾氣的。

 

「我錯了,女俠且慢~這個任務只靠燭華鐵定會搞砸,妳得在旁邊盯著他。」璇璣手忙腳亂摸出一枚半個巴掌大的黑玉印,印身雕成麒麟,他順手將黑玉印遞給韻真,韻真沒想太多就要接下,司徒燭華迅雷不及掩耳拉開她的手。

 

「你忘了?」司徒燭華一眼就看出黑玉印是神器,韻真的殭屍體質一碰要出大事。

 

若不是知道這個轉世天人有點缺心眼,司徒燭華早就一招將他打飛到隔壁大樓。

 

「對喔!真是抱歉!」璇璣連忙將黑玉印挪遠。「我早就想告訴你們這件事,不過那時大家忙著打鬼蠱,之後又是療傷又是整頓各大勢力等等,許多事情忙不過來,然後你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燭華要我休息時間少來打擾,不知不覺就拖到現在。」

 

璇璣臉上掛著「我懂你們正需要黑皮」的猥瑣笑容,司徒燭華理所當然的表情讓她很想痛揍這兩個狼狽為奸的道士一頓。

 

「一定不是好事你才能不提就不提,卻又非說不可,這回又是要去啟動哪個新的轉世天人?」韻真也算熟悉這個天人道士的習性了。

 

「呃,真魔的問題光靠修道者和地祇已經頂不住,大家不是昂首期盼天界給出正式回覆嗎?我盧了好久總算有結果了。」

 

在場兩名受害者都知道,當璇璣表示有努力盧天界時,他是真的很盧。

 

「結果呢?」韻真問。

 

「在這兒。」璇璣將黑玉印丟給司徒燭華,韻真好奇湊過去看。

 

只見黑玉印上刻著「臺灣島主璇璣 押」七個大字。

 

震驚當然是很震驚,但真魔的麻煩都上升到世界級,這個臺灣島主到底是幹啥來著?

 

「還有呢?」

 

「上面說暫時就這樣,我會繼續爭取。」堂堂一個天人,就算神力未復,為眾生請命也沒必要這樣打臉吧?起碼也該來個神魔大戰時的帥氣大將常駐人間才是。璇璣想哭了。

 

他都已經搞了個抗魔聯盟,麒麟印雖不能說雞肋,卻是雪上加霜,因此璇璣也打算撈點利多回來,這才有了韻真不齒的壽命獎品。

 

「臺灣島主的意思是,天界認為臺灣問題就給你做主?你已經是抗魔聯盟的總指揮了,加封島主有特殊能力嗎?」韻真有點迷惑。

 

韻真沒發現她剛剛不顯山不顯水地捅了轉世天人一槍,指璇璣目前缺乏特殊能力來著。

 

「誰叫我的輪迴鎖要解不解,記憶有了,神力卻還沒回來,專屬神器又不在手上,臺灣島主的意思是全臺的城隍爺聽我號令,然後封印沐霖的臺中不設城隍,由我和抗魔聯盟直接管理當地陰陽界。」

 

「咦?只有地府,不包括福德正神和其他地祇?」

 

「不愧是黑家幹部,一眼就發現問題癥結。」璇璣忍住吐血衝動違心誇獎她。

 

以修道者的眼光臺灣島主之位也算重要了,但對本身是天人的璇璣來說,天界讓他來統治僅限臺灣的地府人鬼,固然對抗魔聯盟整合增加強力的背景奧援,考慮到真魔與魔眾的實質威脅,島主之印變得和加油站面紙沒兩樣。

 

「神器不是可以變成裝備嗎?總歸是好事一件。」韻真也發現璇璣臉色不對,好心安慰他。

 

「問題是我這人身目前的修為,用起來有些吃力。」

 

「喔。」

 

「直接說重點,城隍轄下的註壽司最高可以賜予凡人續命二十年,再多就超過地祇的能耐了,但我只想給透過奉獻點數換命的人最多十年的極限。這是獎品的由來,凡是我認可的活人,嘉賞我給得起,陰神本身也可以將福報折算成壽命,酌情幫助凡人。」璇璣說。

 

「但是?」韻真知道還有下文。

 

「在真魔滅世的劫難下,善有善報對地府來說執行上恐怕有困難,比如說投胎到好人家或一世平安這種一不小心就變成空頭支票了,陰間收容善魂的空間有限,偏偏現在卻將邁入人命如草芥的時代。因此地府希望人們盡量在生前就用掉福報,也就是所謂的現世報。我的奉獻系統算是幫地府銷掉特別棘手的帳單。」

 

「但你拿去換錢和土地,我怎麼就覺得不夠公平?」韻真說。

 

璇璣苦笑:「當然有限制,你們透過實際案例瞭解一次就明白了。這種作法的確很傷平衡,但我現在需要從體制外釋出資源,只能這麼做了。」

 

「活人和死人都會犯罪,也都能贖罪,只要有人能提供方便到不像話的記分管道,至於結果端看個人造化。其實天界很忌諱協助人類,我們都做好了,你們哪來的磨練覺悟和福報?這是搶了陽間的善緣與修煉機會啊!」璇璣說完拿回黑玉印用力蓋在一紙文書上,又將命令當地城隍賞予某人十年壽命的地府公文摺好交給司徒燭華。

 

「為什麼你說司徒燭華做不好這個工作呢?沒人不想要多活十年,還特地捐了一千億呢!」韻真諷刺的問。

 

當初黑太爺和師尊提議讓重傷的韻真活到五十歲,等於多了三十年壽命,自然是她命不該絕還有得救,但韻真覺得糊裡糊塗病怏怏活著沒意思,選擇當黑家殭屍,她真心不後悔,只是遇到璇璣給出的壽命優惠有點苦澀的羨慕。當了殭屍才知道,活在現代有許多好處,死人就沒得體驗了。。

 

如果有十年壽命能讓她恢復成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和司徒燭華心無罣礙在一起,不用長到一生一世,她就極之幸福了,也能償還道士這份情,可惜人死不能復生,她又不打算投胎,飛蛾撲火燒的是誰?韻真始終看得太過透徹。

 

她一定要堅持下去,讓他頂多只燙傷嘴唇就好!

 

司徒燭華又自動貼著韻真坐了,只差沒把頭歪上來靠著,韻真再度感覺壓力非常大。

 

璇璣遞出一張寫著地址的便條紙,露出招牌的陽光笑顏。

 

「想知道原因嗎?」

 

※※※

 

雲林,韻真對這個縣市特別陌生,也許是因為黑家人的活動集中在臺北,平常活動頂多擴展到桃園,若時間夠多,往西線旅遊首選臺中,接著就是往臺南或高雄,最常跳過的就是雲林縣。

 

黑家人還是比較喜歡都會區,覓食和購物都比較方便。

 

當璇璣交給她這位以一千億地皮換十年壽命的富商老家地址,韻真一看開頭是雲林,對這個夾在彰化與嘉義間的農業縣沒什麼印象,路上用手機查了查才知道以前學妹買來送她的古坑咖啡產地就在雲林。

 

等火車抵達林內站的途中,韻真恍然大悟,該不會璇璣是變相給個輕鬆任務讓司徒燭華休息,偏偏要借這個名頭將韻真也綁定行動?

 

富商姓鄭,叫鄭之龍,今年六十五歲,雲林的老家親戚開了幾間茶園,一年前他停止公開活動,搬回距離老家不遠的山上度假別墅,一如許多低調的有錢人,當地只知道鄭之龍的老爸白手起家,經營鐵工廠賺了筆錢,五十年來鄭家父子陸續買進不少土地,鄭之龍則將上一代累積資本轉向建築業和其他投資,獲利不知凡幾。

 

值得一提的是,鄭家相信地契是傳家寶,倒也沒特別熱愛炒地皮,運氣不錯有幾塊地遇上都更價格翻了幾十倍,鄭之龍自然趁勢賣出,其他土地有的拿來蓋房子或工廠,有的租給農民種植經濟作物。鄭之龍的跨國集團在全球經營著各樣各樣的基礎產業投資,韻真略為翻檢此人記錄,談不上大善人,但也不到為富不仁的程度,就是丹絲會很喜歡的天生會賺錢也愛賺錢的實業家。

 

鄭之龍的個人財產當然不及經常上新聞的首富程度,但他前陣子忽然變賣股票和公司狂買土地,湊足市值一千億的土地祕密與抗魔聯盟交易,甚至不怕這是一場騙局,這種瘋狂急切的態度實在讓人驚歎。

 

六十五歲,的確是一個想再拚搏一場卻後繼無力的階段,又不是沒有錢,十年壽命的昂貴代價鄭之龍花得起!

 

等韻真與司徒燭華從車站出來時,一輛黑頭車已迫不及待停在那裡。

 

車子經過韻真以為的度假別墅附近仍未停下,繼續往荒涼產業道路上走,將近一小時後總算來到深山一間匆匆完工的小別墅,幾棵裝在美植袋裡的櫻花樹苗就這樣草率擱在地上。

 

狡兔三窟嗎?韻真暗自嘀咕。

 

一個中等身材、圓臉蒜頭鼻的休閒襯衫老人已等在門口,見了抗魔聯盟的使者也不陌生,顯然已打聽過長辮男子與嬌小女子的身分,才能派司機精確地等在車站前提供接送服務。

 

「想必二位就是明虛先生與沈小姐,歡迎,快進來。寒舍剛完工,招待不周請見諒。」鄭之龍將兩人引入客廳。

 

客廳看似簡樸,角落擺著一座德國製的骨董老爺鐘,牆上掛著幾幅書法,落款並非名家,但行氣著實不錯,看來是私交贈字,眼前是全套酸枝木清朝家具,鄭之龍住在這裡可能是權宜之舉,但他也不想過於虧待自己。

 

鄭之龍拿出在地的坪頂茶親自沖泡,不愧是老商人,這種親切自然的招呼態度更能討好修道者,但他知不知道黑家殭屍的真面目又另當別論了。

 

第二泡茶才剛喝完,司徒燭華進入正題,他拿出璇璣委託的地府公文,將十年壽命託付給鄭之龍,據說手續很簡單,只要他用拇指蓋個血印確保本人領收後,額外壽命立即生效。

 

鄭之龍雙手顫抖接過文書,眼神溢滿狂喜,仔細端詳過公文內容後,立刻咬破姆指蓋印。

 

正當韻真覺得整件事根本只是輕鬆跑腿時,鄭之龍卻就著拇指按在指上的動作忽然大聲道:「我鄭之龍在此同意,將十年壽命轉贈給小女鄭青青。」

 

啥?還有變卦?韻真趕緊打起精神監督。

 

鄭之龍的指腹一抬起,紙面立刻吸收他的鮮血,潔白如新,而原本寫著鄭之龍的領受人名字也換成了鄭青青三個字。

 

「明虛先生,接下來是不是只要我讓青青蓋下指印,她就能再活十年?」鄭之龍當然已經明白遊戲規則才會進行這筆交易,但事關重大,他忍不住再度向司徒燭華當面確認。

 

「只要她心甘情願蓋印,自然能活。」司徒燭華想了想後這樣說。

 

老人吁了口氣,眼眶發紅,連忙別過臉揩了揩眼角。

 

「實不相瞞,小女得了癌症,只剩下一個月的生命,知道抗魔聯盟的奉獻獎勵有壽命這一項,還能轉讓獎品,我真是高興得快發瘋了。」

 

「原來如此。」天下父母心。韻真對這個老人多了幾分同情。雖然不到散盡家財這麼誇張,但讓一個事業心極重的男人放棄一生打造的鴻圖霸業,將剩餘人生都投注在照顧愛女身上,也算是僅次生命的割捨了。

 

鄭之龍一放下心,話也變多了:「沒想到想奉獻一千億的人不少,還有背景審查,槍支毒品和販賣人口之類的髒錢一概不收,幸好我鄭家從不做違法的事。」

 

韻真當然不信鄭之龍乾淨到那種程度,但沒犯過重罪這點應該是可靠的,畢竟璇璣身兼臺灣島主,他可以直接向地府調善惡記錄。

 

「這筆壽命的交易者和領受人都必須遵守抗魔聯盟的規定,此後不可行傷天害理之事,否則你的女兒剩餘壽命即刻無效,畢竟這是特別寬限的福報,地府不能助人行惡,鄭之龍,你能保證嗎?」司徒燭華警告他。

 

「當然!」老人篤定的說。

 

違約的代價是立刻死掉,明知故犯就怨不得人了。慎重起見,司徒燭華也重申了奉獻制度的一些限制。璇璣當然沒蠢到讓軍火販子或神棍拿錢來換取壽命繼續害人斂財的事發生。

 

「那孩子今年多大?」韻真順口關心。

 

「十五歲,都怪我把她寵壞了。」鄭之龍表情忽然又蒙上陰影。

 

「這年紀的少女正值叛逆期,父母要好好和孩子溝通,別淨是寵,也別太權威管教,那樣沒用,反而會起不好的效果。」韻真忍不住訓話,她可是很有經驗了。

 

鄭之龍連連點頭,六十五歲的老人垂首聆聽大學女生的這一幕有些滑稽。

 

「青青會很高興能再活十年,她會答應蓋章對嗎?」老人看著司徒燭華和韻真滿臉期盼,語調竟有些不確定。

 

「莫非其中還有些隱情?」韻真問。

 

鄭之龍遲疑再三,結結巴巴的承認:「青青不願接受治療,說是掉頭髮會變醜。」

 

雖然鄭之龍能勉強她接受治療,但病人激烈反抗只是有害無益,醫師坦言鄭青青的病情發現得太晚,不如轉入安寧病房對她本人更好,只是鄭之龍不願放棄。

 

 

韻真狹眼看著老人。

 

這紙地府公文可不是痛苦的化療,有哪個得了癌症被醫院宣告藥石罔效的人不要多活十年,何況代價父親都幫她付好了,老人剛剛變相承認一個事實。

 

這個少女本來就不想活了。

 

「明虛子,你怎麼看?」

 

「璇璣說此行不容易,恐怕是壽命易得,心病難除。」

 

連地祇都無法治癒自己的心病,終究墮落到被鬼蠱吞噬,何況是一個十五歲的凡人少女?金龍真人、羅治斌……韻真也遇過不少瘋狂暴惡的心靈,她現在相信這次的任務的確不容易了。

 

「璇璣先生竟請身為副指揮的您親自出馬,您可是活神仙呀!家門不幸,出了一個不肖女,拜託明虛先生多多開導她。」鄭之龍為了女兒竟要對他下跪。

 

司徒燭華表示他受不起這道大禮,用透明無形的飛劍將鄭之龍擋回椅上,直接問道:「鄭青青這孩子性格如何,曾出過哪些事導致她一心求死?」

 

鄭之龍臉色一換再換,仍是難以啟齒,最後朝廚房大聲叫喚:「妙琴,過來和客人說話。」

 

四十歲的美婦人端著一盤水果走出來,表情帶著慣有的溫馴,鄭之龍匆匆丟下得去後院餵狗的藉口就暫離了。

 

韻真知道,這是讓少女的母親來交代鄭青青的故事了。

 

「阿龍一提到青青的問題就是這樣。」叫妙琴的女人說。

 

「鄭太太……」

 

「我不是他太太,雖然青青的確是我生的,他對我們母女也很好。」女人掩嘴笑道。

 

「妳似乎對女兒的生死不是很關心?」韻真可不是為了交朋友才到這裡,和老人比起來,這個不知該說小老婆還是女朋友的女子明顯冷淡多了。

 

「那是因為你們不懂實際情況,我也想要活神仙救我脫離苦海呀!那個人老來得女,對青青疼愛到瘋魔了,除了沒亂倫,簡直沒有底線,也不許我這個做媽的讓青青有半點不開心,身為一個女人,我能怎麼辦?」她苦悶地歎了口氣。

 

「他的老婆生了兩個兒子,都是能幹的留學菁英,阿龍早就打算好,事業讓兒子繼承,也不會讓我和青青拿到公司股份和巨額存款,但他打算送些不那麼值錢的土地給青青,好讓她一輩子衣食無缺,萬一他意外身故,大老婆和兩個兒子也簽好協議書同意幫忙照顧青青。」

 

「鄭青青呢?」

 

「那孩子就是來討債的。」唐妙琴認真的語氣完全不像氣話。

 

「雖然阿龍忙他的事業,實際相處時間不多,但他從來沒打罵過青青,寵歸寵,也沒對她做過不好的事,這一點我還是有注意過,但青青卻是天生就痛恨她爸爸,她那副畜生的樣子連我看了都心寒。」

 

十五歲不到,鄭青青菸酒賭毒都集齊了,夜不歸營,和黑道來往,還墮了兩次胎。唐妙琴想管教她,卻總是惹來女兒暴打和一聲聲賤女人的辱罵,唐妙琴甚至不敢還手,只因鄭之龍雖然也不待見女兒的失序行為,但唐妙琴只要向青青揮一下藤條,鄭之龍都會暴怒將她趕出住處數天,並帶青青出國玩。

 

鄭之龍對這個私生女既愛又懼,總是藉由投入工作逃避對女兒的思念,真的受不了就任性地跑到他送給唐妙琴的房子寵寵鄭青青,並勒令唐妙琴確保青青一定得在家,再假裝女兒在外的墮落事跡一律不存在。

 

你怎麼也想不通,人怎麼可以這麼矛盾,無視現實?親生女兒就像魔鬼一樣無法理解又殘酷,青青報復的對象雖然是鄭之龍,飽受折磨的卻是和她住在一起的唐妙琴。

 

明明是她肚子裡的一塊肉,她卻怎麼也無法愛這個恐怖生物,也不懂鄭之龍怎能愛青青到重逾生命?與其說是第三者,她更像生下女兒後就被綁在屋子裡的僕人,鄭之龍無視她的感受,這一點像極了鄭青青的冷酷,果然是父女。

 

諷刺的是,她其實沒有破壞鄭之龍的婚姻,他的家庭還是好端端的放在另一邊,只不過一個女人無法滿足他而已,其實再多女人都滿足不了,比起花瓶,這個男人找到更能傾心疼愛的對象。

 

直到一年前鄭青青昏倒被夜店的人送醫診斷出癌症末期,鄭之龍匆匆趕回臺灣卻束手無策。

 

他不許女兒再放蕩,帶她到外國找名醫治療,毫不猶豫購買最昂貴的抗癌療程,雇了保鑣將鄭青青關在房間裡,她乾脆自殺,兩次割腕,一次上吊,鄭之龍怕了,這個少女總是有辦法讓他閉嘴,消極屈服,只要把刀片放在脖子旁邊就夠了。

 

他求助宗教和心理醫師,好不容易想通,既然敵不過死神,至少到愛女離世前父女兩個去環遊世界,度過最後一段快樂時光也好。

 

鄭青青大概是被關怕了,也不想再被綁在床上防止自殘,同意不做讓她痛苦的治療就陪鄭之龍環遊世界,結果第一站她就從機場開溜,半個月後紐約警察才在一個毒販床上發現她。

 

鄭之龍派人在老家深山飛快蓋了間小別墅,整理出一條產業道路,決定親自照顧鄭青青,直到她死去為止,她要離家出走得先徒步走幾個小時的山路,沒有錢和手機,一個病重虛弱的小女孩能走多遠?要把人找回來也不難。

 

沒剩多少日子了,由著她鬧騰吧!只要不是幹那些下流事任男人欺負就好。鄭之龍就是這種心態。

 

「這間別墅就是我女兒的臨終住處,沒再找保鑣戒備森嚴,讓青青有一定的行動自由,她喜歡在附近走走也是好事,只要吃飯時間出來讓我們知道人還在,其他時候我們也不去管她。」唐妙琴痛苦的說。

 

鄭青青出乎意料對父母陪她一起與世隔絕的安排沒意見,有時心情好還願意吃藥,可能她終於累了,除了同居在屋簷下卻避不見面,鄭青青也沒再鬧出其他問題。

 

「既然阿龍要我和客人說話,我也不客氣了。」唐妙琴緊緊捏著手心,努力裝得不在乎。「我可以照顧她到死,不管一個月還是十年,畢竟這是我的報應,若你們相信我的話,青青這個人,死了才是解脫。」

 

唐妙琴吐完苦水,自己倒了杯冷掉的茶水大口喝下。

 

韻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一個母親詛咒自己的孩子去死,聽上去多麼令人傷心。韻真不禁想到她那來不及長大就病死的女兒。

 

司徒燭華握住韻真的手,輕輕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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