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真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一個是提出格鬥邀請的吸血鬼族長,另一個則是答應戰鬥的人類道士。

 

普通人一旦脊神經受到傷害,極可能因此停止呼吸心跳而喪命,但吸血鬼就算被折斷頸骨也不會死,加上異常強大的肌力和反應能力,使投技與固技幾乎無效,具備反擊效果的只剩下當身技,亦即是將身軀化為武器,使用拳頭、手刀、肘、膝等部位直接攻擊對手難以訓練的身體弱點,然而這些招式對上非人時也伴隨著極大風險。

 

換句話說,與非人打鬥中使用武術之重點在於閃躲減傷並爭取時機,任何神智正常的修道者或狩魔獵人絕不會僅靠體術和非人怪物一招接一招打下去,只要被擊中一次有效攻擊就沒戲唱了。

 

「明虛子,你想清楚了?」韻真走到司徒燭華身邊悄聲確認。這擺明是場沒有必要而且後患無窮的戰鬥,又屆於阿爾斯蘭家和抗魔聯盟的結盟前夕,韻真隱約感覺某處齒輪出了差錯,情況正往她意料外的方向演變,司徒燭華則是乾脆地推了一把。

 

「確定。妳不是建議我尋找議價空間,這是個好機會。」司徒燭華瞄了一下一身白袍的阿爾斯蘭,如此回應韻真。

 

阿爾斯蘭說點到為止不是虛話,現場剛結束的勇士比武就是保證,按照阿爾斯蘭的豪奢作風,司徒燭華若贏了應能得到一筆好處,輸了也沒有損失。

 

這種好康的比武當然不會沒有代價,純粹徒手格鬥對人類方是絕對弱勢,即使是修道者也一樣,頂多只是致命傷變成重傷的差別。

 

但這場格鬥只要讓對手送命或重傷就出局,可以預見阿爾斯蘭必定不會對司徒燭華下重手,簡單來說,這是男人的面子之爭。

 

「他的徒手就跟拿匕首或鈍器沒兩樣,你和我打過不會笨到不知道現實狀況吧?」韻真好想搖晃司徒燭華的腦袋。

 

「但阿爾斯蘭的身手應該沒有妳好,也不是比拚性命,沒什麼好擔心。」

 

「是這麼說沒錯……」他都不怕輸了,她幹嘛替他煩惱?道士單靠體術不足以在阿爾斯蘭身上取勝,目前事實就是如此。

 

但韻真看著好整以暇的阿爾斯蘭就是不爽。

 

「你穿得那麼寬鬆分明早有預謀。」她轉向阿爾斯蘭開砲。

 

「純粹是臺灣太溼熱。我有備份的白袍可以給明虛子替換。」阿爾斯蘭高傲的表情宣告他不屑搞那些小動作。

 

「不必,韻真說燕尾服是男人的終極戰鬥服。」司徒燭華表示連禮服外套也不脫。

 

「你是阿呆嗎?」阿爾斯蘭有點不敢置信。

 

「不用懷疑,他就是。」想幫他爭取些許公平戰鬥條件的韻真險些控制不住用酒瓶打司徒燭華的頭。

 

抗魔聯盟副指揮對上現役血族長老,這一戰既關係雙方顏面,又令人熱血沸騰,現場熱烈氣氛掀起新的高峰。

 

一黑一白兩名男子走入戰鬥區域,司徒燭華望向阿爾斯蘭,等他宣布戰鬥開始。

 

「整座大廳都算戰鬥範圍,不限空地,這樣你我都能盡興一些。如何?只要你準備好,隨時都算開始。」阿爾斯蘭手心向上朝道士招了招。

 

司徒燭華二話不說直衝過去,掄起拳頭就往阿爾斯蘭臉上揍去,眾人驚愕。

 

阿爾斯蘭閃身避開,身影切至司徒燭華後方,一掌抓向往前撲空的道士後頸,豈料司徒燭華完全不在乎失去重心,鬆拳化掌按住地面,扭腰再一個旋踢,後腳跟企圖重擊阿爾斯蘭顳顬,阿爾斯蘭不得不先以左臂防禦。

 

阿爾斯蘭浮起一抹微笑,對司徒燭華的力氣心下有底。那一腳若得逞對普通人當然致命,足以傷害一些較脆弱的吸血鬼,可惜在阿爾斯蘭看來顯然不足為懼。

 

司徒燭華一擊不中,立刻前滾翻拉出距離。

 

第一招通常是佯攻,但司徒燭華卻非虛晃,他的確是真的打下去。韻真暗忖。顏面正拳看似莽撞,實則野蠻快速,逼不得已徒手對付猛獸的正確選擇,攻擊頭部往往最有效,只是很難得手。

 

阿爾斯蘭並未馬上追擊,他不想太快毀滅司徒燭華的鬥志,畢竟獅子現在並不飢餓,他甚至願意先陪司徒燭華套個幾招,可惜對方不領情。

 

「我說過點到為止,不用太緊張。你離那麼遠,我們要怎麼切磋呢?」阿爾斯蘭聳肩。

 

「要不然,換你攻擊?」司徒燭華說。

 

「不錯,我欣賞你的勇氣。」阿爾斯蘭果然走向司徒燭華,距離不到五步時,同樣以拳頭打向司徒燭華。

 

乾淨俐落的連續刺拳,速度實在太快,寬大衣袖在空中舞成白花花一片,造成妨礙對手視線的效果,司徒燭華竟都閃過了,冷不防一記重拳從袖影中穿出,司徒燭華驚險躲開,阿爾斯蘭拳頭砸在地上,地磚碎裂四濺。

 

韻真腦海裡浮現腦殼被打碎的畫面,立刻抹去那股念頭,具備豐富揍爛敵人經驗的她實在很難不去回想那類手感。

 

觀眾一開始就知道這場格鬥不會有漂亮的拆招,但人人都好奇「點到為止」的極限到底停在哪個危險的刻度上?

 

「你訓練有素。」司徒燭華發現阿爾斯蘭將要害保護得非常好,即使進攻時也不曾露出一絲破綻,這一點比他的拳頭更棘手。

 

「我偏好和一線驅魔師做交手練習,當然會付酬勞給對方,打傷了還包治到好,不屑收錢的也會想要我的情報武器,說實話,我還鍛練出了幾個頂尖的驅魔師與吸血鬼獵人。」阿爾斯蘭繞著司徒燭華附近走動,像是考慮如何料理獵物。

 

「可惜中國道士堪用的較難遇到,黑太爺把我的標準拉得太高了,真是不幸。」吸血鬼族長剛說完,司徒燭華再度衝過來。

 

阿爾斯蘭雙膝微彎,面向司徒燭華張開雙手擺出摔跤姿勢,卻在司徒燭華逼近時踢出腳尖,一塊方才被他打碎的地板碎片正中道士右膝,司徒燭華反射性頓住,阿爾斯蘭卻猛然躍進,雙臂由斜側面鎖緊司徒燭華腰部。

 

司徒燭華連揍吸血鬼族長背部數拳,阿爾斯蘭不痛不癢,吸血鬼其他要害處司徒燭華則因行動困難無法觸及,阿爾斯蘭早在進攻時就算好角度,不急著給司徒燭華致命一擊,只是制住對手並讓道士嘗試掙脫。

 

「這算徒手嗎?」韻真暗叫糟糕,司徒燭華居然被可惡的阿爾斯蘭抱住了!

 

抓到滑溜的道士,阿爾斯蘭心情大好,箍緊司徒燭華順口對韻真說:「不小心踢到碎礫罷了,不然修改規則,現場所有東西明虛子都可利用,反之我則不行,本來戰鬥就是要善用環境。」

 

原本阿爾斯蘭要求司徒燭華比試重點只是禁止使用道士擅長的法術和飛劍等等不可思議的武器,想看看他還能如何發揮。

 

「哼!」韻真這才悻悻退回觀眾中。

 

問題是他已經抓住司徒燭華,要是阿爾斯蘭狠一點,道士根本沒機會再打下去。這混蛋家學淵原本來就是摔跤高手,司徒燭華體重與力氣有限,只會讓所有掙脫動作無效化。

 

算了,倘若真的有危險,司徒燭華也不會傻到硬扛傷害,頂多就是犯規落敗,自保能力還是有的。韻真決定不再介入勇士比武,太偏心對黑家聲譽不好。

 

司徒燭華當即蓄力沉下重心與阿爾斯蘭抗衡,

 

「我知道你承受得了。」阿爾斯蘭愉快地說完,游刃有餘將他舉起,在空中轉了個圈往下摔。

 

司徒燭華重重撞上地板。

 

「倘若記分比賽的話算阿爾斯蘭大人贏了,但現在是自由戰鬥,他要是能站起來的話還是勝負未分。」一旁有吸血鬼這樣評論。

 

「再怎麼樣還是人類,背部著地,這輸定了。」脊椎沒斷成三截才奇怪。

 

司徒燭華擦了擦流到下巴的鮮血,他站起來了。

 

「傷到哪了?小朋友。」阿爾斯蘭伸伸懶腰。

 

「不小心咬到嘴唇。」地板又多出三處破裂,司徒燭華在落地瞬間以手腳重擊地面卸掉大部分衝擊,道士呼吸變得沉重,方才那一摔影響不小。

 

「嗯,這味道……果然名不虛傳。」聞到血味的阿爾斯蘭舔舔嘴唇。

 

幾乎全部吸血鬼都無視身邊人類直勾勾盯著司徒燭華,眼神飢渴,韻真露出獠牙怒吼一聲,位階遠低於她的吸血鬼們趕緊收斂垂涎不已的表情。

 

「明虛子,認輸還是繼續?」阿爾斯蘭摸著下巴問。

 

「繼續。」

 

道士整了整起皺的燕尾服,沉肩墜肘,左手豎掌在前,右手劍指,韻真第一次見他使用這個奇怪的架式,現在又不能出法劍,難不成他只想戳阿爾斯蘭眼睛?

 

「終於願意使出壓箱寶嗎?我差不多該認真攻擊了。」

 

阿爾斯蘭姿態輕柔掠向司徒燭華,五指抓向他頸側同時眉心一皺,司徒燭華中軸略轉,上手從內側撥開阿爾斯蘭的手,使抓點落到肩膀,同時劍指飛快劃過阿爾斯蘭手臂,吸血鬼族長則連外套帶襯衣扯下一大塊布料。

 

「你對我做了什麼?道士。」阿爾斯蘭方才攻擊時忽然一陣胸悶,雖然不動聲色完成攻擊,突如其來的古怪不適感仍讓阿爾斯蘭有些分神,照理說他不可能像活人一樣窒息缺氧。

 

阿爾斯蘭想起某個細節。方才司徒燭華在被摔落瞬間,指尖輕輕滑過他的胸腹,本以為是對方無力反擊手腳亂揮,現在貌似不是這麼回事。

 

司徒燭華撢了撢裸露的肩頭,不以為意恢復攻擊姿勢。

 

「吸血鬼經絡應該和人類差不多,接下來我要一直截你的脈,到你無法動彈為止。」道士勢在必得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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