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華人黑幫之後,小張結識年紀相近的吉米,他是混血兒,但硬說奶奶是中國人所以也算數,在小張眼中吉米基本上是個洋鬼子,不過幫派收了他,因為吉米和小張不一樣,高頭大馬又機靈冷酷,是個不可多得的打手小弟,有他跟著派頭十足。

 

小張和吉米常常被派在同一組跑腿,兩人都是中輟少年,同樣又狠又不要命,對上頭乖巧聽話,又是新加入的菜鳥,需要訓練。

 

幫派裡的女生總是看著吉米吃吃笑,但小張不以為意,他因為瑪麗的事從沒想過交女朋友,看見女孩子總想起她,只覺得心痛又無力,所以也不嫉妒同伴受歡迎,他只想要靠自己活下去。

 

有一天,小張忽然被單獨傳召,綽號「皮叔」的中年男子可是高不可攀的中階幹部,皮叔說吉米太囂張,不如小張穩重低調,決定先提拔他,要他跑腿送一包珠露茶給朋友嘗鮮。

 

小張很高興地答應了,卻在運送途中忽然被吉米拖進倉庫。

 

「皮叔叫你送茶?」吉米質問小張。

 

「嗯。」小張冷漠回道。

 

「別妨礙我。」

 

「你白痴啊!你還真當那包東西是茶?」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忘了我們混哪裡?遲早的事。」小張以為吉米不滿他先被看上。

 

「誰才是智障?你以為我沒送過『茶』?你爹地我還喝過呢!操!我是說皮叔派你送茶這件事。」吉米鎖著小張脖子,不讓他掙脫,直到把包裹從小張懷裡摸出來,丟到角落。

 

「皮叔的女兒仙仙和我約會的時候,告訴我一個情報,你要送茶的對象被懷疑是警察臥底,上頭希望皮叔做掉這個人,少不了要個替死鬼,我聽說有種迷你炸彈,打開接觸到空氣就會爆炸。仙仙說她求爸爸絕對別派我去,要我安心,但我想皮叔手下還有誰適合當砲灰,不就只剩你這個智障!」

 

吉米說完,將小張摔在地上指著他罵。

 

「告訴你,殺人販毒我不怕,但跟著皮叔這種三流貨色,沒賺錢反倒賠上一條命不划算,這裡也待不下去了,我在舊金山有認識的人,要不要一起走?」

 

險些又被卑鄙的大人陷害,小張又驚又怒,他當然同意,不走難道等著被打殘或滅口?

 

兩名少年躲避追兵,搭便車或步行,跋涉千山萬水逃到遙遠陌生的城市,又得從頭努力了,不可一世的吉米在敲門時瑟縮得像小狗,但公寓裡有人來應門時,他又變成急速充氣的河豚,挺起胸膛撥撥頭髮,小張看得暗暗發笑。

 

開門的是個端莊優雅的女大學生,小張本以為那是吉米以前的女人,吉米卻低頭拘謹地喊了聲姊姊,女性有些意外,但還是自然地把兩名一看就知道來路不正的凶狠少年迎入租屋處。

 

小張很意外,吉米有個在名校讀書的優秀姊姊班妲,她靠獎學金和打工支付高昂的學費,光養活自己就十分勉強,班妲沒有多問,只是收留了他們。

 

「對不起,下次一定不會再給妳惹麻煩。」

 

「吉米,家人間永遠不嫌麻煩。」

 

小張聽著他們的對話,忽然就懂了這對姊弟的關係。

 

班妲希望吉米回頭,但吉米受不了循規蹈矩的生活,因為尊敬姊姊總是隱忍下來,寄人籬下作客的小張少不了要幫忙緩和氣氛,吉米見小張和班妲處得不錯,更藉口要找短期打工溜出門,總是快睡覺才回來。

 

「你就對我這麼放心?把我跟你姊放在一起?」小張本來也想出去找工作,卻被吉米阻止,要他幫忙做家事抵房租就好。

 

「A.你手巧家事一級棒,煮的東西又好吃。」

 

那是他在寄養家庭當奴隸學來的求生技能。

 

「B.你罵髒話從來不扯到女人身上,我覺得你真厲害,這樣還能罵,但你對女生不錯。」吉米扳著手指說。

 

「綜合以上兩點,我想你是Gay,而且暗戀我,雖然我對男人沒興趣,但我當你是兄弟,你只要不告白我可以勉強忍耐。」

 

「我操你。」小張比出中指,才發現他無意中罵出雙關語,脹紅了臉。「去馬桶洗洗你的眼睛,誰是Gay!自戀的蠢豬!」

 

吉米抱著肚子大笑。

 

「總之對象是你,我姊很安全,她每天回到家就累翻了,有人幫忙也好,總不能讓她再幫我們兩個做家事。」

 

吉米正色說完,小張無法反駁,兩名少年遂達成協議。

 

「我會照顧班妲。」小張知道自己得了很大的恩惠,不是誰都能這樣接納他。

 

「我知道。」吉米笑了笑,用一種幾乎是悲傷的溫柔眼神看著小張。

 

後來小張才明白,吉米當時為何會這樣回答,也許吉米早從救了他的那一刻起就算計好了。

 

和吉米不同,小張並沒有特別喜歡幫派,他只是想掌握自己的人生,用什麼形式不重要,只要是目前的他可以有效前進的做法就好,因此當班妲主動教他學習,小張如飢似渴。

 

「人家說中國小孩很聰明,果然是真的,奶奶當年一下子就學會好幾種語言呢!」

 

那是為了在異鄉活下去不得不逼出的恐懼潛能,小張沒點破,但他看見班妲鬱鬱寡歡的眼中有了光彩。

 

他喜歡文字,沒有重量,但可以讓他一直累積,帶在身邊,誰也搶不走。

 

班妲有時候還是會抱怨吉米不願回到學校,將來找不到工作的憂慮,又說吉米其實很聰明,只是不愛讀書,討厭腳踏實地學習一技之長。

 

對煩惱明天怎麼活下去的小張,未來是太過奢侈的命題。

 

「他真的要做,學什麼都能馬上上手,不怕賺不到錢。」小張還是得為兄弟說話。

 

「是啊!我也這麼想,我只希望他更珍惜自己,至少吉米有你這個好朋友。」班妲寵溺地撫摸小張的黑髮,小張嚇了一跳,連忙避開。

 

「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班妲趕緊澄清。

 

「我也……抱歉,我不習慣被人碰到。」

 

吉米已向班妲大致描述小張的情況,也不知道他有沒有額外編些狗血設定,班妲沒再深入尷尬的私人問題,但他們有默契不提起小張無處可歸的事實,竭誠歡迎他留下。

 

「要是我弟弟像你這樣就好了,以後你把我當姊姊,別太客氣了。」

 

是啊!家人就是會這樣隨口抱怨,但心永遠牽繫在一塊兒。

 

然而,無心的言語不見得沒有殺傷力,小張勸過吉米卻徒勞無功,吉米只是更加沉默,有時候甚至把薪水塞給小張要他轉交給班妲,連門也不進就走了。

 

班妲愈失望,待小張就愈親密,有幾次她甚至不小心對著小張叫出吉米的名字,他們明明完全不像。

 

她抱著小張道歉哭泣時,小張同情地拍拍女人的背說:「沒關係。」

 

他願意幫吉米當班妲的弟弟,他也羨慕吉米能有這樣的姊姊,吉米和小張都希望班妲快樂。

 

只有一點小張始終不讓步,他拒絕拿班妲的錢升學,堅持自學頂多參加社區大學的免費課程,班妲在幫他上課時會露出燦爛的笑容,自誇將來要成為很棒的老師。

 

「學校裡盡是些仗勢欺人的傢伙,還不是一樣階級複製,不浪費時間混沒用的文憑我能學會更多。」小張已經會使用許多文謅謅的字彙了,班妲主修文學。

 

在小張的配合和優異的成長下,班妲也不像過去那麼堅持己見,她拿了赫胥黎寫的科幻小說《美麗新世界》給小張讀。

 

「這個世界有很多荒謬和卑鄙的謊言,文字如果能像X光一樣穿透事物,豈不比子彈要厲害許多嗎?」

 

她是溫柔的姊姊,在校內外幫小張尋找寫文章的工作,接受小張也逐漸獨立的事實,不到兩年小張搬了出去,本來他就覺得一直跟班妲同居不太妥當,加上他現在得日夜不休抄錄文章幫人修稿,班妲也在讀碩士班了,比過去更忙。

 

如果說小張的回報方式是順著班妲喜好拚命學習,吉米就是避不見面,起初他躲著班妲,後來索性連小張也不聯絡,偶爾小張會在門縫後發現來路不明的現金。

 

他無法理解這種做法,但吉米就是走了。

 

倘若人生只是這種程度的個性不合,或許他們未來觀念改變還能聚在一起過著幸福的生活。

 

後來吉米完全失聯,連寥寥幾句訊息和彆扭的生活援金都斷了,小張不得不開始留意各州的無名屍和幫派火拚新聞,甚至偷偷去不同太平間認屍。

 

還好,沒消息就是好消息,小張只能這樣安慰班妲,他心知不妙,吉米就算沒遭遇不測,很有可能也是被通緝追殺不得不逃到海外,天各一方,連收屍都難了。

 

班妲沒成為教師,她甚至沒完成學業,某天她忽然走到公園裡,坐在椅子上曬太陽。

 

她就這樣坐了兩星期,被強制帶到醫院,醫生診斷班妲得了精神分裂。

 

如果可以選擇,如果可以預防,誰會想要變成這樣呢?小張得不到他能接受的答案,有如車禍和下雨一樣,厄運來了就來了。

 

但少許保險賠償以及小張縮衣節食擠出的預算只夠讓班妲住在公立療養院,小張不得不到遠地取材好完成酬勞更豐富的稿約,甚至得出國,但這和他想尋找某些人消息的願望不謀而合,於是小張也無法常常來探望班妲。

 

有時候,當他好不容易能到療養院探望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姊姊時,班妲幾乎跟過去沒有兩樣,她到底是如何把那塊最完整的靈魂碎片保留給小張?這個謎沒人知道,但小張總要忍到離開以後才能痛哭失聲。

 

「你為什麼不笑呢?」

 

「幫我笑好嗎?姊姊,我牙疼呢!」

 

「好啊!吉米。」她會對弟弟露出世界上唯一的笑容,即使其他時候像是石雕,連咀嚼都不會,或者在醫護人員的箝制下宛若狂暴的野獸。

 

在班妲破碎的精神裡,吉米已經變成一個黑髮黑眼的華裔大男孩,非常聰明貼心,而且文靜好讀書,可以一起聊著班妲鍾愛的文學與真理。

 

如果有一棟大房子,他就可以讓班妲住在裡面,只要外面的人相信班妲不會跑出去傷害他們,最好他們把班妲和小張都忘記,這樣小張可以繼續照顧班妲,也許有一天奇蹟發生,吉米會忽然來敲門,回到他們身邊。

 

原來他比誰都渴望夢幻莊園。

 

不過實際和瑪茲達克對話過,小張就立刻放棄這個想法了,不管班妲精神正不正常,他害怕她變得像維克斯那樣,存在意義只剩下貪求某個人注意垂憐,他不能把恩人和姊姊,還有兄弟託付的重要之人當寵物一樣養。

 

班妲生病了,但她還是一個人,很好很好的人,不管有沒有用,小張都希望她接受專業治療照顧,他像孩子般祈禱著,然後拚命賺錢。

 

「我發現了一個寶庫,那個寶庫裡很可能藏有我一直在尋找的答案。我會知道那個寶庫裡的美妙祕密,我用那個祕密的分享,交換讓我實現餘生只能成為某種動物的夢想。」小張對阿德要求。

 

阿德沒想過情況會變成這樣,但夢想交易所同意了這樁交易,阿德只好進入倉庫去取相對應的商品。

 

「這是另一種變形魔藥,你可以變成任何你想要的動物,自由選擇年齡、花紋和性別等身體條件,但是只能以該種動物的身體活到死亡,無法反悔。根據藥效範圍,人類也包含在內,換句話說,你可以選擇當不同外表的人類,這是敝店為了客戶權益得事先跟你溝通清楚的地方。」阿德憂心的看著小張解釋。

 

「算我私人拜託,別變成蝴蝶還是蜻蜓那種壽命很短的昆蟲,請你考慮清楚,吃下去後你的正常壽命長短也會改變哦。」

 

「我知道。」小張接過魔藥,這次換成了橙紅色的結晶。

 

「那麼你可以在喜歡的時候和地點吃下它,親愛的客人。」礙於夢想交易所的規矩,阿德只能宣布交易完成。

 

「謝謝你,食物很好吃,真的。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可否幫忙把這封文件交給我的朋友梅迪奇,車禍住院的那個。」小張從背包中拿出一封牛皮紙袋。

 

「沒問題,這是?」

 

「我的遺書,還有我對委託調查的交代,總不能留爛攤子不管,『張天賜』以後就不存在了,也沒有屍體,萬一認識我的人被誤會就不好了。」

 

他竟然連這種細節都考慮好了。

 

阿德只能肅穆地點頭接過文件。

 

「有困難可以回來這裡,沒事也可以回來,我們有售後服務的,而且,只要你身上還有店長想要的代價,你還是能繼續跟我們換其他商品,我……」

 

「我懂你的意思,我會的,很高興認識你,阿德。」小張和阿德握手。

 

「順便幫我跟梅迪奇說,以後不要邊開車邊吃點心,低頭撿掉到腳踏墊的甜甜圈,結果閃大貨車撞護欄的意外很蠢。」記者還自我催眠大貨車駕駛一定是瑪茲達克派來的殺手,他感應到殺氣才掉甜甜圈,一整個不想面對現實。

 

靠,原來是這種原因。

 

「你將來打算怎麼辦?」阿德還是忍不住問。

 

「我這個狗仔要去勒索大富翁啦!」小張已經不會笑了,但是他對阿德拉拉眼角擺出鬼臉,那是他以人類相貌出現的最後一面。

 

※※※

 

瑪茲達克等了一段時間,本以為張天賜很快就會再度來拜訪,結果那個自由撰稿人毫無音訊,瑪茲達克派人去查,得知張天賜留下遺書自殺的消息,屍體迄今尚未發現。

 

老大亨無言,一度期待過那名青年能明白他的想法,也許張天賜真正死因並非自殺,那名小夥子追求自毀的傾向也很明顯,不屑瑪茲達克的援助,搞不好又扯入別的危險事件裡。

 

瑪茲達克找到委託小張的記者,從梅迪奇手中買下小張的遺書找人鑑定,發現文件屬實,小張的確是做好離開人世的準備,將財產委託梅迪奇變現,支付一個叫班妲的女精神病患醫療開銷。

 

老大亨問記者小張自殺的可能原因,記者防備地回答不知道,但在瑪茲達克轉身欲離開前,梅迪奇還是交給他班妲的看護電話。

 

班妲眼中的吉米外貌不會改變,好幾年前她就已經認不出小張了,只是等著永遠不再出現的弟弟。

 

時間繼續流逝,莊園的警備系統卻被一個不該出現的訪問身分觸動。

 

張天賜又來到瑪茲達克的夢幻莊園了,當初遺物裡少了某樣物品,瑪茲達克贈送的通行晶片,那當然是價值連城的寶貝,瑪茲達克沒有取消權限,但也留了個心眼。

 

「逮住那個入侵者,不論是什麼,毫髮無傷活捉到我面前。」瑪茲達克命令道。

 

又是一頭黑犬,瑪茲達克哭笑不得。

 

但這隻羅威納犬不是瑪茲達克養的狗,而是被人戴上晶片放進來的誘餌,僅此而已。

 

「用這種方法還我晶片,紀念嗎?還是提示沒死的惡作劇?」

 

瑪茲達克結束這場鬧劇,到花園裡散步。

 

天空落下細雨,一隻銀灰虎斑幼貓站在步道邊緣盯著瑪茲達克,然後慢條斯理朝樹叢下走去,眼看又要消失了。

 

「慢著!」瑪茲達克顧不得風度,追過去趴著鑽進樹叢,全身沾滿碎枝落葉,終於在樹叢深處瞄見正在洗臉的小貓。

 

「是你吧?回答我!為什麼不說話了?」瑪茲達克顫聲問。

 

小貓只是將舔乾淨的足掌搭在老人額頭上,彷彿在說,貓只能這樣回答。

 

###

 

老大亨自從撿到一隻野貓後,乾脆地退休了,跟著莊園裡收養的孤兒過著溫馨寧靜的生活,關於瑪茲達克的新聞漸漸不再出現。瑪茲達克時常抱著那隻銀虎斑貓去某間私人療養院探望病人,自言自語以後可能會有新藥和新療法陸續出現,活著就有希望之類。

 

再後來,有位蒙著頭紗的女子住進夢幻莊園,一度造成誹聞,但他正式收養那名神祕女子為養女,宣稱將撫養亡友的親族後,這種聲音又漸漸消失了。

 

神祕女子第一天走進書房,掀開及膝黑紗,原來她全身包括臉龐都紋滿精密的刺青,乍看儼然奇幻生物。

 

女人疑惑地東張西望,偌大的書房無人佇留,甚至那名救她脫離桎梏的人也沒出現,只有一頭銀灰虎斑貓兒悄然無聲地蹭上她的小腿,她看見貓卻露出嫌惡的表情。

 

貓,她的一生都被纏死在這個字上,直到有個人告訴她,她真正自由了。

 

面前忽然浮出一張虛擬畫面,上面播映著老人與青年的對答,以及能夠變成各種動物的華裔青年。

 

『我只是要找一個女孩,她叫瑪麗……』房間裡響起青年的錄音,女人淚流滿面,驚愕地跪下,那句發言有如咒語,一瞬使她獸化,她用著貓科步態俯低上半身爬近虎斑貓,看見牠橄欖綠的透明大眼中流出淚水。

 

瑪麗剎那間就明白了。

 

女人將臉孔貼在地板上,虎斑貓伸出腳掌,輕輕撫著瑪麗的左耳後方,那隱密處有個菸頭燙的小疤,是寄養家庭那對惡夫婦對小女孩的虐待痕跡,當時幫她療傷的是同樣被寄養的男孩。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哥哥總是為了掩護她被打,她被賣到不知名的地方時,最痛苦的不是遭受虐待,而是和那個黑髮黑眼的男孩分開。

 

他們曾經約好,就算沒有父母,將來也要一起努力生活,互相幫助。

 

男孩總是撫摸著瑪麗耳後的疤痕安慰她,瑪麗還是很漂亮,等他變強了,一定要帶她逃跑,來到寄養家庭唯一的好事,就是認識瑪麗。

 

「為……什麼……是誰把他……轉變?」被奴役時瑪麗不被允許像人類開口說話,她勉強回憶童年少數的對話經驗,幾乎都是和天賜哥哥互相安慰聊天。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他的決定下得太快,我要阻止也來不及了。」瑪茲達克現身。

 

不知幸或者不幸,瑪麗被製作成「花貓兒」,小女孩必須先捱過全身刺青的劇痛屈辱,才會被高價拍賣,為瑪麗刺青的紋身師憐惜她,於是在瑪麗身上留下他的嘔心泣血之作,才讓瑪麗脫離青春期後以藝術品的價值繼續被轉手收藏。

 

她常常忘記自己是人,像她一樣的女孩很多選擇自殺,但是瑪麗苟活著,就是相信天賜哥哥會來救她。

 

或者,她有一天自由後,要去救天賜哥哥。        

 

瑪茲達克從小張的寄養資料中找到了瑪麗的幼時照片,再利用電腦技術合成出她成年的容貌,終於鎖定瑪麗流落在某個船業鉅子手中,有技巧地把瑪麗要回來,法律和一般人做不到的事,老大亨做到了。

 

瑪麗留在夢幻莊園裡彌補她和小張錯過的歲月,吃力地學會閱讀和正常對話後,第一件事就是讀小張的文章,瑪茲達克曾問她是否準備好去除身上刺青,他可以安排醫生,令人訝異地,瑪麗拒絕了。

 

「這是證據,總有一天需要被世界看見的犯罪證據。等瑪茲達克先生採取行動時,我也會代替哥哥幫忙。」瑪麗說。

 

「如果到我死了還沒找到繼承人,就由妳替我選吧!」瑪茲達克做了這個決定。

 

瑪麗用她那貓的雙眸看著老人。            

 

「為何現在不可以先試看看?看誰做得最好,再給他繼承不能嗎?如果你到死還選不出來,我再替你選,但我可能會選錯呀!」

 

「妳說話還顛三倒四呢!小姑娘。」

 

「我是說,在你死掉前可以和大家約好,比賽誰救了最多不幸的人,就讓他繼承,就像哥哥透過你救了我,你已經改變了我們的世界,多幾個人試看看,不是比較有希望嗎?對我們這些不被當人看待的家畜而言,一天宛若一百年,就算世界沒那麼快改變,但沒有人不想快點被拯救。」瑪麗直白的說出感受。

 

老大亨有些驚訝,但也深思起瑪麗的建議。

 

小貓進駐夢幻莊園後,維克斯也改變了,總而言之就是燃起競爭意識,但不知銀灰虎斑小貓前身滄桑閱歷的維克斯,被小貓的表現一路壓制刺激,拼字遊戲輸給貓,想對貓咪耍狠反而險些被抓瞎眼睛,顯然貓兒比他更狠。再度被嚇到的維克斯決定要成為更加優秀正直的人來獲得瑪茲達克的認同,病態的依賴無形中淡去不少。

 

瑪麗天天和銀灰虎斑貓生活在一起,儼然成為另一頭大貓,原本她應該能脫離寵物家畜的生活,恢復人類姿態,但瑪麗不想讓哥哥獨自變成野獸,還是打算繼續以貓態陪伴他。

 

「小張可不是真的野獸,瑪麗,妳看過哪隻正常的貓可以下西洋棋贏我,催我翻書不夠快,用鍵盤幫我寫信,命令孩子們幫我做家事,還領祕書薪水?」瑪茲達克用寵溺的口吻抱怨說。

 

他們已經度過那段憂鬱痛苦的階段,開始重建新的生活,小張喜歡作為貓生活,瑪茲達克就提供貓適合的環境,其中開發的幾樣貓用新產品還意外有了市場。

 

結果夢幻莊園裡的孩子後來還是沒學會貓狗的正常觀念,有些女孩甚至期盼只要留在莊園長大就會變成美麗強悍的大貓。

 

「哥哥也需要休息,他找我找了那麼久,現在換我來照顧他了,以後我要上更多課程,我想要親手照顧班妲姊姊,她也很努力在學習站起來呢!哥哥說,他要在你的夢幻莊園裡買一塊地,也許就在森林裡面,蓋一座祕密花園和一棟堅固又暖和的磚造小房子,我們就是沒有血緣關係的一家人。」瑪麗嚮往地說起目標。

 

「到時候也會給瑪茲達克先生留一個房間。」

 

「看來我得做些努力,好讓我的房間寬敞一點了。」瑪茲達克幸福地歎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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