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那我可以進去看看嗎？」稚茗聽阿德說已經有很多人類去夢想交易所消費過了，他還認識離奇失蹤的國際巨星謝蘊跟柳汀，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抱歉，規定有需要也付得起代價時才能進來我們的店，目前你好像不符合客人資格。」而且跟幻想商人不一樣，只要是下班時間人在交易所外面，阿德就不喜歡進入店員的角色，他沒有店長那麼企業戰士。

不過這次是阿德愛現自己起的頭，只好當成業務推廣了。

「以後有需要的話，歡迎來本店選購夢想，我會偷偷給你優待啦！」

「真的不行嗎？我現在就有需要！不然也不會來這邊放天燈。」稚茗猛然意識到這是千載難逢的超展開機會，雖然放天燈失敗了，但出現一個會帶來奇遇的配角型人物，小說卡通都是這樣演，接下來就是遇到各式各樣奇幻世界的可愛女生，可能還有想要征服世界的黑暗勢力（然而裡面也會有正妹反派），總會有一個是他的真命天女。

既然不可能的現象已經發生，不把握機會是傻瓜，而且這個夢想交易所店員還很好溝通，就算只是多交談幾句，下一本同人誌題材也有著落了！

阿德搔搔臉頰，愛莫能助。

「奇怪，既然你是夢想交易所的人，專門幫人實現夢想，幹嘛還來這邊向老天爺許願？」稚茗又發現一個不合邏輯的地方。

「夢想在我們店裡是商品，而且我們店長什麼代價都可以除了收錢，有句話說：『錢能解決的都是小事。』這一點你千萬別鐵齒。」

站到腳痠了，阿德索性蹲下來，稚茗也學他的動作，用手電筒照著兩人之間的地面。

「反正會在這邊遇到算是有緣，既然你不怕我們，我把夢想交易所的事跟你介紹也沒差！打個比方，我們的情況是想脫團對不對？」阿德豎起食指說。

「嗯嗯。」

「我們店裡就有『愛情』、『戀人』、『男／女朋友』、『老公／老婆』、『奴隸／主人』、『春夢』、『靈魂／性伴侶』、『親熱天堂』──某個充滿色情的內心世界這些相關商品，但是光是第一個『愛情』就要拿命來換，最便宜也是十五年壽命起跳，其他的代價也很麻煩啦。」本身就有這種需要的店員當然是把倉庫裡有的商品都參考過了，痛定思痛還是認為靠自己慢慢找比較安全。

「聽起來好恐怖。」大概是店員的聲音太過陰沉，稚茗的遐想蕩然無存。

「對呀！有些是綁定後不能放棄，還有上面我說的那些還不見得是人類或活人。」

阿德點頭，這種交易萬一不小心就完蛋了。

「這麼說來，你也見過鬼和妖怪了？」稚茗想起他還有其他生活中的麻煩待處理。

「豈止這些，還有天使惡魔跟吸血鬼！」阿德一派見識過大風大浪的老大哥樣。

難得遇到比他小，反應態度又這麼良好的同類，阿德忍不住開始自我吹捧。

「那就算我進不去夢想交易所，可以直接請你幫忙嗎？」稚茗期盼地看著他。

「啥米？」阿德僵了僵，開始覺得麻煩。

「我們學校最近鬧鬼，受害者是我的學姊，我又不相信這個，不知道去哪裡找道士和法師。」而且身為一個美術系大學生也很忙，光是為了下下個月的系展和作業，稚茗就得趕出三十幾件作品。

「降妖除魔看風水這些我不懂，而且除了店員工作需要我也沒有法力喔！」阿德連忙撇清。

「至少看看也好，這種事情你總比我們普通人有經驗吧？而且我的學姊們人很漂亮又很好，不管怎麼樣，希望你可以幫我安慰她們。」

鄉民嘛！大家都有類似的寂寞與孤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阿德被打動了。

稚茗會這樣急切地央求他，除了他們真的很投緣，可能沒有其他求助的朋友外，將心比心，過去的阿德也是這樣，連牆壁漏水掉漆都不知如何是好。

再說，中理大學的文學院女孩，不就是阿德夢寐以求的正常女生了嗎？普通時候要閉俗的阿德去搭訕女生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現在卻有一個小丘比特主動要幫阿德打入內部，還是連挑剔的鄉民都認證過的品質保障。

就算不是中樂透，起碼也是發票頭獎了。

「你比我大兩歲，剛好跟學姊她們差不多，就當交個朋友，總比我們盲目對老天爺許願要實在。」一旦切換為同類模式，鄉民們都是友善熱心又舌燦蓮花的。

這句話正中阿德下懷，更加難以抗拒。

「好……好吧！只是看看的話沒問題，只能在我下班時間。」

於是稚茗與阿德交換手機與MSN，約好適當時機在中理大學會面。

※※※

三天後，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阿德走進中理大學的三峽新校區大門，第一眼是大片空蕩草坪，以及有如矩陣對稱分布的新校舍，包著鷹架還在施工的圖資大樓，整齊是真的，但全部都是灰白色的方正外觀，直覺少了點人氣。

因為白天要上班，阿德先請稚茗幫他拍攝簡單的校園記錄片好作為參考。

媲美運動公園的寬廣草地，部分泥土裸露還沒作好綠化工程或草草急就章，空蕩蕩的停車場，圍牆外又是大片荒地和預售屋，放眼望去才剛剛要開發成大學城，不見學子在走廊或樹蔭下談論學問，籃球場更缺少揮灑汗水的青春身影。

一切空空靜靜，彷彿模型，光是在電腦裡看就已經有點恐怖了，晚上進入更是讓人發毛。

學歷只有高中畢業的阿德對大學內到底長什麼樣子也很好奇，光是跨進校門心兒就怦怦跳了起來。

稚茗帶他來到社團大樓，阿德只有高中時礙於學校規定參加過雞肋無味的文學欣賞社，難免像鄉巴佬東張西望。

「你還穿著西裝，這樣太酷了吧？學姊會以為你在Cosplay。」稚茗看著全身正裝的阿德羨慕的說。

阿德有點不好意思。

「還好啦！這是店員的戰鬥服，店長規定出任務要穿制服才算薪水，另外制服也有很多功能。」阿德只是說出實話。

「真的嗎？例如呢？」

「可以翻譯很多語言，大概阿飄的話也翻得出來，假使你們這邊真的鬧鬼，我穿制服比較方便跟對方溝通。」阿德硬著頭皮說。

其實不穿的好處是眼不見為淨，阿德不想承認他出門穿制服主要是懶惰，自動裝備功能對只能單手穿衣服的阿德真的很方便！梳個頭髮十秒鐘搞定出門！

他們來到四樓的動研社，這是一間小小的社團教室，裡面貼著各種動畫海報，還有一臺電腦，果然已經有三位願意出面說明情況的女孩子等在那兒。

阿德簡單自我介紹，來說明的三位學姊因為事先有透過稚茗打點解釋，沒把阿德當成外星人參觀，問些莫名奇妙的問題，光是這一點就讓阿德欣賞，他喜歡理性的女生。

被稱為晏君學姊的動研社社長挽著一個俏麗的公主頭，並在臉頰邊垂下幾縷波浪狀的瀏海，穿著連身裙和高跟鞋，目前大四，準備留在母校考中文研究所。

傳聞晏君學姊和漫研社社長曾有過一段情，但理念不合，就是她率領其他不同年級的學姊跳槽到動研社，是位高雅又有威嚴的女性。阿德原本還懷疑稚茗跟這些優秀女生同社團怎不會心動？實際看到果真是連他也不敢高攀的冰山美人。

晏君學姊倒沒有遇到靈異現象，但基於社長的擔當也介入關心，真正受害的是另外兩名叫丹絲與韻真的學姊，以及不敢實地接觸夢想交易所店員的其他人。

「妳們的名字都好有氣質呢！」阿德看著如黑貓般嬌小靈動，膚色微黑的丹絲和笑瞇瞇如鄰家姊姊的韻真發自內心讚美。

「這要感謝我們的父母。」晏君學姊說完，開始讓社員解釋她們遇到的怪事。

首先分享的是歷史系四年級的丹絲。

「有一天晚上，大概七點半的時候，忽然接到師母的電話，要我幫忙確定老師下落，老師有心臟病，前陣子才住院過，我很緊張立刻跑到八樓研究室找人。」丹絲比手畫腳的說。

「然後呢？」阿德專注地看著她。

「走廊上的電燈是聲控式，明明是新大樓，但有時候會忽然暗掉，當時一出電梯整個走廊一片漆黑，我好不容易把電燈打開，然後沿著研究室一間間敲門。」丹絲說。

「總之，我來回確定兩次，半個人也沒有。正當我回到電梯前，忽然想起來系辦旁邊的小雜物間，雖然覺得老師不太可能在裡面，我還是走回去確認。」丹絲說到這裡停下來，眾人吞嚥口水。

「當時八樓很安靜，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雜物間忽然傳出跟我剛剛找人時節奏一模一樣的敲門聲，那種有人從門板內側用手敲的聲音，咚咚咚咚咚！」丹絲模仿那道詭異的聲音。

「我嚇得直接從逃生梯衝下去，還在轉角的鏡子看見綠光人臉，我們早就跟系上抗議樓梯間不要放鏡子！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躲在雜物間內敲門的究竟是誰？」

「好恐怖。」阿德聽得渾身發毛。

接著換成韻真，她溫吞地歎氣，扭著手指，原本笑瞇瞇的表情也皺了起來，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

「我們是在宿舍遇到，其實說起來不只一件，我在半夜忽然聽見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被掐住脖子，是室友在呻吟，她說『救命……』」韻真心有餘悸地抱著豐滿的胸口。「我本來以為她在作噩夢，然後看情況真的不對勁，趕緊搖醒她，她說自己睡到一半忽然動彈不得，只好跟我求救。」

「鬼壓床有科學解釋。」雖然讓超自然的夢想交易所店員來說這句話有點好笑，但阿德也從網路上看過很多流言終結者的相關常識。

在場的大學生點點頭，他們當然也具備了這樣的常識。

「你說得沒錯，但也有可能是另一種情況。」韻真不笑時張著黑色的眼珠，讓阿德寒毛直豎。

「我和同學住在九樓，頂樓不開放，晾衣服都是在曬衣間，半夜三點的時候，她們聽到有人在頂樓規律踱步。還有，深夜聽見有人一寢一寢輪流戳著鑰匙孔的聲音，卻沒有腳步聲和對話，有人衝出去看，走廊卻空空如也，910寢的人睡覺時都被捏到瘀青。我們把這些事跟樓長和舍監報告了，但她們說會跟學校反應，現在還是沒個著落。」

也難怪這些女孩子會害怕了。

「總之，可以先請你幫我們去看看情況嗎？」晏君學姊說，那句話聽起來不是問句。

「教師研究室那邊是可以，但女宿有點不太方便……我是男生哩！」阿德為難的說。

「問題ない，我們會掩護你。」丹絲比出大拇指。

哪裡沒問題？問題可大了！入侵女宿想想是很夢幻，但實際上阿德根本沒興趣，那可是有小雞雞就會被當成外星異形的男人禁地，而且女生在裡面也不過是吃喝拉撒睡的普通生活，重點是阿德討厭偷偷摸摸被當成變態。

女生大概不覺得阿德這樣單手殘廢又矮小的男性能造成威脅，但阿德也有自尊啊！

「總之，我們先去文學院調查吧！」終於有機會插話的稚茗看出阿德對進入第二事件現場滿心不樂意，如此緩頰道。

丹絲和韻真俱是不好意思地對阿德笑笑，由此可看出目前住在那間女宿的精神壓力了。

「那是要現在一起去嗎？」阿德看著大家，新添購的懷錶顯示目前是晚上九點半。

「我等一下要和教授討論論文……」

「我跟人有約……」

「對不起，人不太舒服……」

「我要準備重補修的大一英文作業。」稚茗羞澀地加入學姊們的退場行列，被阿德揪住衣領。

「是你先約我的，給我帶路！」這可是要見鬼的麻煩事，阿德再蠢也沒白痴到一個人去。

稚茗只好苦著臉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