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荊棘冠男子聽到多元成家的問題，低頭摸了摸鬍鬚，然後揚起燦爛的笑容。

 

「剛好聽到一些信徒在祈禱希望我支持他們爭取婚姻平等和家庭資格，那就是我來參加遊行的原因，我和天父、約瑟爸爸、瑪利亞媽媽不就是多元成家嗎？而且還有天使告訴我，今晚能聽到地上最美的讚歌。」他握拳興奮的說。

 

阿德張口結舌，這位神子好像有點強。

 

「不過觀世音學長那邊更厲害哩！父親也說真是大開眼界。」荊棘冠男子看著中性化身的天人說。

 

「我是無色界的人嘛，本來就無形無相，凡夫在吵這個其實也很奢侈呢！既然生有能互相擁抱的手臂，已是難得的緣分。」觀世音說。

 

「咦？」阿德無法想像連耶－－（嗶）和天父都覺得驚奇的境界。

 

「按照人類能理解的程度，可以簡單分成欲界、色界、無色界。欲界天人的程度就能自己生孩子，也可以男人跟男人，女人跟女人生。到色界就沒情欲了，只是還有模樣，靠氣交。若說無色界，就只剩下『神交』，換句話說，用想的就可以完事。當然，無色界裡還有『非想非非想』，那種境界我還在捉摸。」觀世音瞄了瞄荊棘冠男子。

 

荊棘冠男子看著觀世音靦腆地笑了笑。

 

「我問問父親。」

 

等等！祢們在默默交流什麼恐怖話題啊！阿德渾身發麻。

 

鴿子拍拍翅膀，荊棘冠男子陷入苦思。

 

「父親說留下後代要慎重，祂光創造我這個孩子，後來在地上出現的教會問題，就麻煩到前陣子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審判一批，還有好多沒解決，用學長那邊的話說就是『眾緣合和』。」

 

「約書亞說得極是，那我們下一劫再討論好了。」

 

「好啊！」

 

 

觀世音含笑看著阿德，阿德有點心虛，他的確是很計較形式問題，不過他是充滿煩惱的人類，會計較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所以何謂成家，何時出家？在我看來不是很嚴重的事，這顆人心若還在，行人身正道，即便煩惱，亦可離苦得樂。」觀世音舉起楊柳枝在阿德額上輕點。

 

「管他愛男人女人還是狗，發誓對天父守貞獨身，或者為了真愛伴侶守貞，沒牴觸呀？有罪的人不管對象性別，都需要反省懺悔，我可是不會特別對哪邊放水！」荊棘冠男子聳肩。

 

「我在娑婆世界要關懷的對象太多了，像約書亞他家主攻地球人類罪苦也不錯！可以減輕我和地藏的工作！」觀世音看起來還很高興有荊棘冠男子分別傳教。

 

「那兩位等等遊行結束有空，願意接受夢想交易所的款待嗎？」阿德趕緊抓準時機提出邀約。

 

「我沒問題，之前在極樂世界偶遇就覺得店長很有趣了。」觀世音爽快應允。

 

「如果不會花太多時間，明天是阿波羅的生日，我們也算當過室友，所以我晚點還要去希臘幫他慶祝，他實在太熱情了。」荊棘冠男子似乎在計算他還剩多少度假時間。

 

「啊哈哈哈……朋友總比敵人來得好。」阿德滾下冷汗。

 

「髮飾也很像，他老是想跟我換。」歎氣。

 

「小人兒，你還有哪些煩惱不妨一併與我說。」不愧是觀世音，馬上看出阿德憂心忡忡。

 

神子和菩薩身邊空氣實在太祥和了，夢想交易所店員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遊行現場仍舊混亂，手機也打不通，希望Deep別太擔心他。

 

「聽說有惡魔貴族在企劃陰謀，我很怕等等會有人死掉，惡魔不都喜歡血流成河？我的朋友很多都在這裡。」

 

觀世音望向荊棘冠男子，後者則抱胸思考起來。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阿德一聽又緊張起來，毫無疑問荊棘冠男子和他肩膀上的白鴿已經是犯規等級的存在，但祂們的處理方式鐵定不會像人類想像得那麼簡單。

 

人類只會想著消滅障礙，當初神直接把亞當夏娃幹掉再造一組新人類不就沒問題了？但上帝老大也沒這麼作。天使的鑰匙也是，要很辛苦地去拿回來，沒有因為是比人類還忠誠的天使就唰唰地除罪洗乾淨。

 

之前有過一次審判日，結果人類也沒滅亡，還分梯次從教會先開始審判哩！

 

「惡魔貴族啊……」荊棘冠男子抬頭看向總統府的中央塔。

 

＃＃＃

 

斐修斯毫無預警全身顫慄，冒出一股久遠的悲傷，他驚訝地往人潮中凝視，看見荊棘冠男子正往這邊看來。

 

「拉斯特大人！是他和那位……怎麼可能？」

 

「我早就知道了，那又如何？不是更有意思嗎？」墮落侯爵坐在尖塔上，交疊雙腿，俯瞰著萬頭鑽動的遊行風景，以及腳下層層擺放的有刺拒馬與防暴警察。

 

「神之子邀請我們過去。」

 

「不去，就這樣說話。」墮落侯爵懶洋洋地回應。

 

結果真愛聯盟的幕後操控者發現無法阻擋支持多元成家的隊伍前進，竟然搶先塞堵凱達格蘭大道，阿德等人也只能在入口處站著動彈不得。

 

「你說的惡魔貴族好像是『鈴～～～～』。」荊棘冠男子話說到途中忽然轉成一連串細膩悠揚的音樂聲。

 

「誰？」制服還不能解析天堂語言啊！

 

「他墮天以後叫什麼我得想想。」荊棘冠男子只記得過去印象。

 

「拉斯特侯爵嗎？」不愧是觀世音，連惡魔貴族的名字也看得到。

 

「沒錯，我記起來了。」

 

「果然是他！」阿德看到斐修斯最近頻頻出現，早就有所警覺，只可惜就算知道內幕也無能為力，何況他的層次也不可能插手。

 

荊棘冠男子一招手，身邊立刻圍了十幾名高矮不一的白衣人，包括拎著惡魔的天使，簡直可以組偶像團體了，阿德這樣想，不過周圍的民眾卻沒出現異樣反應。

 

「咦？怎麼了？」惡魔馬斯塔德一臉狀況外。

 

「哈囉？你還在？」阿德有點同情他。

 

馬斯塔德順著阿德的視線看到荊棘冠男子以及他肩上的白鴿，發出了「嘰啊」的叫聲，但天使還是沒鬆手放他走。

 

「已經知道這次隱身幕後的惡魔貴族是墮落侯爵了，不愧是彌賽亞閣下。」白衣紳士把馬斯塔德帶進守護天使組成的衛隊中，皮衣惡魔就像獅群裡的小黑兔。

 

基本上阿德覺得他們只是在聊天，突然間荊棘冠男子就找到幕後真凶了。

 

「拉斯特不是你的偶像嗎？我對你這麼好，這麼一來他就會注意到你了。」天使對馬斯塔德說。

 

「那就讓我過去那邊！」馬斯塔德小聲要求，不想引起其他面無表情的白衣人注意。

 

「等等再說。」天使很忙地揮揮手。

 

「請問，拉斯特侯爵很強對吧？」都當到侯爵了。阿德緊張地問。

 

「當然！連七大罪的主君都有惡魔軍隊，他卻不要任何武裝！還獨自擁有一個地獄領！」在場的粉絲代表奮不顧身聲援偶像。

 

救命！他被恐怖的天使們包圍了！馬斯塔德不斷顫抖。

 

「我也可以救你喔！」觀世音好心探頭問，菩薩總是沒辦法忽視眾生的求援。

 

「惡魔對『拯救』的需求定義應該不一樣。」阿德起碼知道惡魔對直接洗白這件事絕對高興不起來。

 

「是的，還是要心甘情願的度化比較好。」觀世音很有經驗的回答。

 

斐修斯觀望凱達格蘭大道彼方的情況，又多此一舉向侯爵報告，不如說他只是想打破這股異質的無言，主動提供話題。

 

「對方似乎綁架了一個小惡魔，還有一個相當強大的異界神在旁邊。」

 

「再怎麼說，也不會是用來當人質。」這場遊行的每顆灰塵都瞞不過墮落侯爵。

 

「當然不是人質呀！這是多麼可貴的友誼！幹得好！」荊棘冠男子激賞地看著站在一起的白衣紳士與皮衣男子，給了個「讚」的手勢。

 

慢著，好像不太對吧？阿德想吐槽又不敢開口，馬斯塔德快翻白眼了。

 

「『鈴～～～～』說叫我安靜一點，他要聽珍愛聯盟的人類神父演講。」荊棘冠男子有點委屈的說。

 

「那我們也順便聽聽看，增廣見聞。」觀世音提議。

 

這時前方的舞台車已搭建完畢，還架起一個血紅發光的十字架，阿德努力墊腳尖，發現身體飄起三十公分，視野開闊不少，感激地向觀世音道謝。

 

明明是他們這邊先申請路權，這些傢伙豁出去了，篤定警察不會管。阿德暗罵。

 

「『我信上帝，全能的父，創造天地的主。我信我主耶穌基督，上帝的獨生子。』」舞台車上的中年神父用《使徒信經》開場。

 

「太好了，他承諾相信我們，接下來會比較名正言順。」荊棘冠男子對鴿子說。

 

阿德聽見荊棘冠男子那句話後，總覺得那名顯然很激動的神父之後的命運不太妙。

 

神父繼續說：「現在此地如烏雲黑霧般充斥著邪靈、惡魔，這個邪靈就是同性戀！看哪！就在我們的身後！那撒旦的大軍！」手指用力指向前方。

 

阿德轉頭看著僅此一隻的馬斯塔德，差點笑出來，馬斯塔德恨恨瞪著店員，他也聽到演講了。

 

「還有些喜歡裸露或緊身衣的年輕人，你以為他們和你一樣，不對！他們已經被惡靈網羅了，同性戀的靈正緊緊寄生在他們體內，你友好地觸摸他們，或與他們講電話，勸導他們遠離不正當的行為，殊不知巫術權勢正伺機入侵我們這些純淨的孩子──」

 

「現在已經光是接近就有危險了！如果你有朋友是同性戀，或者不服從一男一女結為夫婦的家庭倫理，企圖創造惡魔的淫亂窩巢，請立刻與他斷絕往來，確保自己的安全。我們是有愛心的基督徒，只是最危險的時期，請優先守護你的兄弟姊妹，但我們還是可以為這些不幸被擄走的羔羊祈禱，把他們交給神……」

 

墮落侯爵那邊聽得津津有味，但荊棘冠男子頻頻打呵欠，後來乾脆跟阿德聊天。

 

「『鈴～～～～』為什麼會覺得這個有趣？我都聽膩了！」

 

「我以前聽墮落侯爵說他好像很少離開地獄。」阿德挖掘過往的營業記憶，不過站在那個大惡魔旁邊聽到的話想要忘記也很難，太驚悚了。

 

「果然是這樣。」荊棘冠男子按著額頭。

 

「萬一他和你們打起來，這裡會不會全滅？」阿德很擔心。

 

「情況不至於這麼糟吧？我記得他很文靜，仔細想想天使大戰那次也沒看到他戰鬥。」荊棘冠男子說。

 

「那表示墮落侯爵不擅長戰鬥嗎？」阿德懷著希望問。

 

「『鈴～～～～』從以前就很難懂，他的基本能力還是要問父親。」荊棘冠男子和白鴿交換幾句悄悄話。

 

「欸，父親確定他如果真的動手，在場這些天使可能不夠。」

 

這不是可以笑著說的答案啊！

 

「拉斯特侯爵是那麼厲害的惡魔嗎？」阿德問。

 

「他還是天使的時候真的很虔誠又專注，所以『鈴～～～～』忽然跟『噹～噹～』──人類比較喜歡稱為路西法的叛徒離開時，我們都嚇一跳。」荊棘冠男子露出迄今仍然不解的表情。

 

「我很確定他不在乎誰當彌賽亞，後來在諾亞洪水時見過一次面，我問他背叛的理由，他還是沒告訴我。不過他站在海面上說，不喜歡父親把這些玩具都收走了，他該不會從那時候起就待在地獄沒出來玩？」荊棘冠男子不敢置信喃喃道。

 

「娑婆世界眾生對地盤的執念真是一等一，想讓他們解脫到其他世界體驗都很難成功。」觀世音也這麼說。

 

「等等，阿德說『鈴～～～～』的罪號是墮落嗎？」

 

「沒錯。」

 

「那他不就是單純掉下去而已？」荊棘冠男子比了個往下降的手勢。

 

「是不是他覺得我們那邊太無聊才跟路西法離開？我就說當初應該多一個人陪我到新天地冒險，有個妹妹一起佈道也可以減少女信徒受歧視的風氣。」神之子敏銳地接近真相了。

 

「咕。」鴿子叫了一聲。

 

「果然其他天使還是會為這個名額吵架。算了，一個人無牽無掛也好，如果妹妹跟我一起死掉，我會很傷心的。」荊棘冠男子為了子虛烏有的天使妹妹開始哽咽。

 

「難怪後來父親讓比較多天使常駐地上，一直悶下去太危險了。」

 

「呃，墮落侯爵好像不太高興我們八卦他。」阿德從剛剛就感受到一股壓迫感，還好觀世音菩薩身邊一直都充滿帶著花香的暖空氣。

 

「好討厭的噪音，柳汀他們的歌聲都聽不到了，誰去叫那個神父閉嘴？」現在根本就是選舉互相比大聲，看這狀態可能會滔滔不絕講到天亮。

 

荊棘冠男子忽然專心看著凱達格蘭大道上空，阿德立刻停止抱怨有樣學樣緊盯夜幕。

 

「吼──」珍愛聯盟上方湧出黑霧，赫然竄出一頭有著三對膜翅的巨大怪物，。

 

「惡魔出現了──」人群互相推擠，尖叫聲四起。

 

「我主啊！用這些卑賤人類的鮮血榮耀您！偉大的黑暗統帥者，賜給您的兵士新的名字吧！讓我等卑賤僕眾有幸參與您在地上的霸業！」首先公開現身的惡魔高聲吼道。

 

墮落侯爵和荊棘冠男子對上視線，陰沉的眼燃起暗紅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