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演講的神父立刻將矛頭指向指向荊棘冠男子,夢想交易所店員憤憤不平,挺身而出準備和台上嗆聲。

 

就算今天戴荊棘冠留著長髮裝成耶──(嗶)的只是一個喜歡惡搞的宅男,是有比食品摻毒排放汙水剝削勞工卻買房買車的人邪惡?至於這樣攻擊別人?

 

阿德深吸一口氣,卻被荊棘冠男子拉住,差點讓口水嗆到。

 

「沒關係。」荊棘冠男子朝四周張望。

 

珍愛聯盟的人何時變少了?還留在現場支援的人也呵欠連連,表情厭煩,或互相竊竊私語,其實也沒幾個人專心聽那名神父說話。

 

「比起不做作業的人,我更喜歡拚命解題只是用錯方法的學生。」荊棘冠男子眼中閃過見獵心喜的精光。「羊毛厚一點,刮起來才有成就感。呵呵呵呵……」

 

阿德似懂非懂地看著荊棘冠男子,忽然在耶──(嗶)和墮落侯爵身上發現詭異的共同點,他們好像都喜歡正在演講的神父那種類型。

 

夢想交易所裡的商品也包括「信仰」,而且會來買的常常都是神職人員,很多人其實沒有真正的信仰,只希望神是一個可以聽他們抱怨,無償實現願望的全能存在,卻不承認其實光是相信就要付出代價。或者,其實有沒有神根本不重要,只想有個可以聚在一起享受優越感的理由,大家權利相同,就沒有藉口羞辱踐踏別人了。

 

愈是虔誠的信徒,愈容易懷疑,因為比誰都想看到自己的神,偏偏遇不到。像阿德這種不是基督徒也不是佛教徒的俗人,卻因為工作緣故經常要和神佛妖怪打交道,不用說當然立刻就信了。

 

但是哪怕神就在旁邊,你真的認得出來嗎?

 

觀世音趁友伴不注意,在神之子的荊棘冠上灑了幾滴露水,頓時乾枯荊棘綻放滿滿雪白花朵,神父瞠目結舌,麥克風安靜下來,手指對準戴著花冠的青年不斷顫抖。

 

周遭觀眾也看呆了。

 

「巫術……真的是惡靈!這男人被鬼附身了!」

 

「基督徒討厭奇蹟嗎?」觀世音有點失望。

 

「也不是啦!該怎麼說,要先看引發奇蹟的對象他們喜不喜歡,有些例子屍體不腐也被信徒當成奇蹟,明明是吸血鬼的說!中世紀教會亂七八糟的時候,有些脾氣不太受歡迎的先知,為了他們好,父親還特別忍住別賜予超能力,以免這些使徒被綁起來火刑。」荊棘冠男子對觀世音解釋奇蹟弊多於利的經驗。

 

年約五十出頭的神父開始破口大罵,可能受了驚嚇,連「男人頭上戴花成何體統」都爆出來了。

 

阿德無法忍耐,這次就算神之子和觀世音阻止,他也要幫大家討回公道!

 

「喂!說夠了沒有!你這眼睛被蜆肉糊到的豬頭!」阿德正要發飆,掛在脖子上的項鍊自動用力往下扯,店員登時被迫蹲跪在地。

 

小茶杯興奮地又扯了阿德好幾下。

 

「快看!喔~那瘦削的身材,斑白的頭髮,大大的眼睛,偏激的表情,禁慾的黑色衣服,還有還有,激昂沙啞的嗓音,好想聽他痛苦呻吟,決定了!阿德!快幫我介紹台上那位成熟紳士!」

 

媽媽這裡有女妖精變態啊!

 

「妳發神經喔!那個神父明明就──」阿德說到這裡猛然想起,過去和小茶杯一起看《哈利波特》懷念她靈魂的祖國(?),小茶杯曾經猛烈地墮入情網,阿德告訴她石內卜教授不可能從電影裡走出來時,小茶杯哭了半個月。

 

「──明明就很帥不是嗎?」夢想交易所店員拎起銀鍊,小心別碰觸到小茶杯的本體,朝她誠摯地眨眨眼睛。

 

「難得你的品味有進步,但今晚的禮儀實在不合格,記得稱呼我『My lady』。」小茶杯高傲地說。

 

看在她還有用的分上,阿德忍了。

 

My lady,妳也在我們店裡停留好幾年了,有想過偶爾度個假嗎?」阿德揚起一邊眉毛問。

 

「怎麼不想?可惜我是幻想商人的東西,人家也是身不由己。」

 

「我們是老交情了,我跟店長說一聲,用一星期薪水換妳的假期,七天,有把握攻下來嗎?」阿德再度猥瑣地挑挑眉毛。

 

小茶杯自然懂得阿德的意思,傳回一陣興奮的搖晃。

 

阿德於是專心透過制服的心電感應和店長聯絡。

 

「那麼,眼前那位就是注定要得到聖杯展開冒險的男人了。店長同意交易成立,敝店不干涉妳在假期中的行程安排,請盡情享受浪漫邂逅,My lady。」小茶杯真名為「英雄專用的聖杯」,從妖精工匠手中誕生的使命則是訓練拿到她的人成為英雄,也因為會有個先將人縮小的強制條件,迄今不曾引發太大的騷動形成歷史事件。

 

「那還用說!」

 

於是阿德解下項鍊朝臺上中年神父扔去,小茶杯自動修正彈道,親上神父鼻尖。

 

神父一心逼退怪人,察覺有暗襲時已經太晚了,一陣閃光暈眩後,世界就此改變。

 

舞臺上激動發言的神父瞬間消失無蹤,正因街頭魔術大感驚奇的群眾又是一陣譁然。

 

只有阿德看見老鼠大小的黑影飛快衝向音響縫隙,魔法成功發動了!反正天父和神之子都會保佑這隻迷途羔羊,阿德毫無罪惡感,他還捐了一星期的薪水做公益咧!

 

「還得唬爛一下把場面圓過去才行,李明德,哥布林你都不怕了,這點小事情算什麼!」店員自我催眠。

 

阿德笨拙地爬上舞臺,單手真是不容易,還好有制服輔助加上背後好幾股無形力量輕輕一托,讓他成功變成眾人目光焦點。

 

「感謝大家欣賞今晚壓軸的魔術表演,也謝謝神父的配合。其實這位神父是個好人,他用逼真的演技告訴我們,惡魔可能穿著神職人員的服裝,混在我們之間散播仇恨。Love & Peace~」阿德緊張萬分,小腿都發抖了,他努力壓低麥克風,逗趣地擺了個V字手勢橫在眼睛上。

 

由於娃娃臉的嬌小青年穿著正式的手工西裝制服,看起來挺有一回事,人群立刻又爆發海浪似的拍手與笑聲,沒人在意神父消失到哪去了。

 

「咦?結束了嗎?」七殺鵯揉揉眼睛醒了。

 

「妳真會挑時間,我腳都快麻了。」Monkeyking示意她往舞臺上看。

 

「部落的獵人一個人坦下珍愛聯盟啦!真不愧是會長的『那個』。」Monkeyking沒得出風頭,順口落井下石製造不實緋聞。

 

「太好了!Deep大哥終於不孤單了,還和這麼有趣的人在一起。」七殺鵯好像當真了。

 

阿德鼓起勇氣接棒主持節目,數十萬人匯聚出的熱浪,讓寒冬頓時不冷了,他非要讓這場遊行平安落幕不可!

 

「所有來參加遊行的朋友,不管你是臺灣人還是外國人,拜耶穌基督還是媽祖娘娘,喜歡吃香蕉還是蘋果,現在是屬於每個人,不論大人或小孩的平安夜,生氣是要罰錢的哦!接下來由我們特別邀請的兩位貴賓上台演唱歌曲。再度歡迎國際巨星瑪拉卡特與法蘭西絲──」

 

謝蘊從阿德手中接過麥克風,和阿德行了個法式頰吻,店員輕飄飄如升天堂,接下來她輕而易舉就控制住舞臺現場了。

 

Deep用力鼓掌,搖頭失笑。好一個夢想交易所的店員!

 

多元成家的隊伍漸漸充斥凱達格蘭大道,並在舞臺前讓出一塊空地,集合大量蠟燭杯排出愛心,讓已婚伴侶或情侶進駐慢舞,身為主辦遊行以及開路團體的幹部之一,Deep不能免俗也被拉進去,阿德只好捨命陪君子。

 

「『不管是遠是近,無論你在何方,我相信這份愛永不止息,再一次你打開這扇心門,進駐我心,我對你愛無止盡……』」

 

為什麼要唱《鐵達尼號》的主題曲?好微妙啊!阿德膝蓋還在顫抖,剛剛衝上去當眾致詞的後遺症。

 

不會跳舞的店員有樣學樣跟Deep貼在一起輕輕搖晃,被人群包圍後,他總算比較安心了。

 

不知不覺間,周圍的人們開始擁吻,閉著眼睛聽歌休息的店員則想著今夜不知能回收幾分祭品,早餐吃雞排配珍珠奶茶會不會太刺激的困難哲學問題。

 

「阿德,謝謝你幫了我們這麼多忙。」

 

友人的聲音讓放鬆後有些愛睏的店員再度睜開眼睛,發現周遭的氣氛已經完全變成粉紅色,非常不妙。

 

阿德立即檢查荊棘冠男子和觀世音有無在愛心圈子裡,還好祂們走開了,卻看到七殺鵯和Monkeyking在蠟燭杯圈子外哥倆好的揮手比著大拇指,又是一陣無力。

 

回過神,卻直直望進一對溫柔的眸子裡。

 

有人說眼睛是靈魂之窗,阿德沒有寫輪眼,但他偶爾也能從別人的眼神看見一些讓人揪心或恐懼的東西,比如說,映在Deep眼底的倒影,看起來可憐兮兮,一點都不像阿德以為的自己。

 

店員正想開口說個冷笑話化解過分黏稠的空氣,Deep卻毫無預警捧著阿德的臉緩緩俯首。

 

歐麥尬──

 

阿德渾身僵硬,天人交戰,大家都在旁邊啾啾個不停,當眾推開Deep不只是給他難堪,搞不好還會被媒體拿來攻擊平安夜燭光遊行,一口咬定同性戀逼良為娼之類。

 

反正現在男生接吻又不稀奇,一堆綜藝節目、國王遊戲、大冒險處罰和校園舞臺劇,沒事就要親給一群腐女看,再說他這兩片嘴唇已經被許多物種摧殘過,也不值幾個錢。

 

想到這裡阿德眼角又溼了。

 

「緊張的話就閉上眼睛。」見他沒有反抗,Deep帶著笑意的聲音表示他不打算停止。

 

「才、才不要,來呀!誰怕誰!」阿德卻在這時瞄到人群中多了兩道熟悉身影,穿著軍裝大衣的天狐侜張和戴著面具的青都,腦海一片空白。

 

他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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