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難以置信!你在搞什麼鬼!臭老頭你就在皇宮裡穿成這樣?」小皇后撐著蕾絲洋傘跳腳,手指拼命指向那個穿著吊嘎,一件四角褲,腳趾夾著木屐的高大人影。

 

「囉唆!林北熱得要命!這天氣有夠夭壽,我好不容易才要人弄到正常的衣服,妳再番我就把那些鬼衣服放把火燒掉!」李理拼命搧著扇子,揮汗如雨,正躲在一根石柱陰涼處下和小皇后對嗆。

 

「皇宮有冷氣啊!」雖然是用大冰塊敲碎作出來的效果,小皇后覺得還不錯。

 

「我不習慣那種啦!林北吹冷氣會頭痛胃痛,自然風最好!」李理振振有辭。

 

「你怎麼那麼難搞,這種溫度用精神力克服就好了,你這樣怎麼當國王啊!」小皇后自己頂多換成了短袖加長手套,其他地方還是包得緊緊的。

 

「肖欸才要在七月穿那種毛茸茸的衣服!」李理稍不留神就被小皇后搶走扇子,這隻小貴賓不知道在凶什麼,難道腦子燒壞了?

 

「今天是什麼日子?管你愛不愛穿就是得給老娘穿好禮服,全部的人都在等你一個!王八蛋!你害我找得多辛苦!」小皇后才不管流浪漢國王憋屈的表情,非常囂張地抖著行程表。

 

「包成粽子塞進馬車烘烤到山上的神殿,礙哇器係卡緊(要我去死比較快)!你們自己去啦!你們去問到那啥啟示再用便利貼貼到我房間門上就好!」李理撇著嘴抖膝大聲說。

 

「沒有國王我們去個鳥啊!」小皇后也火了起來。

 

「之前就說有要去神殿祈禱這規定,你當時沒意見現在給老娘龜在這裡,還是不是男人!」

 

「妳沒說天氣會一下子變這麼熱!」前幾天一早,李理是被熱風燙醒的,有沒有這麼誇張?三天之內,溫暖天氣迅速轉為南台灣的毒辣太陽,人人看起來火氣都很大。

 

當時李理只是有不祥預感,沒想到情況會變得這麼糟糕,小皇后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套包得人喘不過氣來的西裝禮服逼李理穿,領巾一直打到下巴邊,還要套一件滾羽毛邊的長披風,光是用看的李理就知道那絕對超過他的極限。

 

以前還能花一百元去給人剪個頭髮,李理想要理平頭時小皇后居然驚聲尖叫不准,還說要給自己梳頭髮,李理一整個毛骨悚然,小皇后一直將頭髮梳到眼睛前面,還用手在他頭頂撥來撥去,李理覺得她好像猴子在找頭蝨。

 

因此國王開始躲避愈來愈奇怪的小皇后。

 

當然,從小皇后的觀點有合理暨萬全的解釋。

 

首先腐女對男性長相接受度很高,下到零歲的嬰兒上到六十歲的老翁都可以成為她們遐想的對象,就算是全身肌肉的兄貴大叔,照樣可以當裸體圍裙主婦,何況只是長相很正常的李理,正常就是指他既不像猩猩也不像牛,而且黑道還是腐女眼中蠻熱門的一種類型。

 

小皇后有個野望。

 

男人不是天生下來就是男人,他們完全是可以被改造的,一個好畫家只要從墨點開始就可以畫出一卷<萬壑松風>,何況是剛剛成熟還很好吃的大叔。

 

她要透過服裝、禮儀和各種洗腦,將這個死台客改造成她心目中的國王。根據小皇后的精密計算,她覺得《巌窟王》會是很棒的目標。

 

想像一下長髮飄逸,一撮鬍鬚,冷酷剛硬的五官與華麗的服飾,睥睨天下臣民的復仇者……一顆興奮的少女心比全世界的恐怖份子同時擠在一個大汽油桶裡還可怕。

 

倘若李理知道小皇后眼神背後的隱意,他要不就吊死自己要不就吊死她,否則不得安寧。由於李理想都沒想過會有女人這樣打男人的主意,他只覺得小皇后頭殼壞掉,然後死也不要大熱天包到自己中暑。

 

國王的不合作運動造成小皇后在目睹吊嘎四角褲與理想的強大反差衝擊,一時產生了劇烈的不適感,加上漚濿蒸暑連空氣都扭曲的高溫,兩人都像是尾巴被澆油點火的鬥牛。

 

「……」

 

「……」

 

「啡……」這聲不是小皇后或者李理發出,雖然也很接近他們一觸即發要吵架的內容。

 

從不遠處奔來一匹駿馬,騎士在兩人身前下馬單膝跪地,一頭並未束起的美麗金髮長長地打散在那人銀製雕花輕鎧甲上,抬頭只見五官如希臘雕像似在日照下發著光,整個人閃亮得令人難以直視。

 

忽略那總長度過兩公尺的金髮不說,來人是直屬國王的皇家親衛隊隊長蘭斯洛,這是一支從總數三百人、全由貴族出身的禁衛軍中遴選十七人,貼身保護國王皇后的皇家騎士精英中的首席武士。

 

「請問國王陛下和皇后陛下準備好了嗎?」

 

「蘭、蘭斯洛,不好意思,你請他們再等一下吧。」小皇后臉頰上出現可疑的紅暈,斜倚著洋傘柄說。

 

蘭斯洛看了下不耐煩用手掌搧著風的國王和小皇后,相當恭敬地以手按胸行禮說道:「那麼下官先行通知車隊在樹林裡暫候。」

 

「知道了。」李理臭著臉回應。

 

於是親衛隊長帶著那頭在背後飄逸自如完全不會纏到什麼的長髮二度揚塵而去,宛若卡通人物一般俊美而瀟灑。

 

「脫!給我脫!你沒看到大家都在等嗎?蘭斯洛都過來關切了,你怎麼忍心看一個帥哥在大太陽底下流汗曬傷,你有沒有人性啊!臭老頭!」

 

「林北管他曬傷還曬死,那衣服會先殺了我!妳手拿開!等等,妳還是不是女人,不要過來!妳強來我要叫人了!」

 

李理努力捍衛著被掀到胸口的衣物,小皇后的凶猛也不容小覷,正當兩人僵持不下,國王也要裸不裸時,布料發出臨死的悲哀呻吟撕裂了。

 

「……」眼冒紅絲的男人,為他那件獨一無二,好不容易懇求威脅得來的便利衣物哀悼而產生復仇衝動。

 

「……」眼冒紅絲的女人,嘴角噙著勝利的笑容,手裡拎著半片對手的掉落物氣喘吁吁示威。

 

「吼──」

 

「嘎──」

 

接下來的戰爭由於脫離人類文明範疇,此不贅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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