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直升機？」唐楓盯著那在空中移動的光點。

身邊的翼人忽然舉起右手，那類似短拳劍兼護腕的裝備周圍出現像是星軌儀般的大小光圈交錯轉動，一點白光從劍尖凝聚射出。

夜空中出現一小朵爆炸的火花，燃燒的直升機殘骸掉入海面很快熄滅。

「你做什麼！」唐楓愣了一下才大叫。

「那是人類的直升機！」

「卻在夜晚企圖度過末日海峽，如果是白天我還會考慮接近談判，但是晚上，那架直升機裡面就一定搭載了血民。」哨衛說。

「你有證據嗎？你沒有證據就殺人！」

「我聽得見，裡面沒有『人類的聲音』，還充滿濃郁的血民氣味。」翼人冰白的雙眼在黑暗裡發光。

「另外，這是血民的習慣，不是戰術，只要在黑暗裡，他們就會無所不用其極地接近我們，像是飛蛾撲火。」

唐楓還無法適應哨衛隨手就射爆一架直升機的事實。

「為什麼？」

「因為人類對血民而言只是最基本的食物來源，他們真正渴望的是來自相同世界、擁有更多力量的聯軍種族的血和軀殼。」哨衛解釋。

「這就是為何戰爭會持續數萬年的原因，我們在對抗變成惡魔的同伴。」

「剛剛話才說到一半，你和你的老師可能具有戰士資質，更難使人信任，因為不能確定你們到底為誰而戰，所以我請求你們不要莽撞地闖禍又逃跑，對於背對天行者逃跑的敵人，我還沒有失手過。」顯然聽完那段經歷後，哨衛對兩人打破規則的能耐印象深刻。

「原來你臭屁到覺得我們不敢正面攻擊你！馮璟潮就算了，你覺得我會怕你哪裡？」唐楓冷笑。

這時馮璟潮不在身邊，他不像哨衛和唐楓可以快速動作，因此還留在樹屋裡，唐楓看著哨衛。

「即使你因為無知而挑釁我，情況影響秩序時，我還是會殺了你，跟我覺得你敢不敢無關，唐楓，這是我的工作，清除有害或無益的異己。」哨衛說。

「你很討厭我，而且我也討厭你，好像我的手看到你就很癢？我很確定你今天用長槍丟我不是示威。」唐楓無法忽視體內來到南島後更加明顯的變化，卻不想馮璟潮察覺這件事，但哨衛或許知道怎麼回事。

面對鳥人哨衛的風度，馮璟潮的迅速投誠，他也更痛恨自己的焦躁，地盤被侵略的惡劣感受，管他北島的吸血鬼或南島的守衛，還不都是異形！他壓根不想選邊站！哨衛愈警告，唐楓的怒火就更加旺盛。

空氣的味道，植物的形狀，那顆透明桃子，一切原本不存在的恐怖生物在熟悉的家園活動。

「這不需要感到奇怪，因為聯盟是不得已的選擇，天行者和桀蠍本來就是天敵世仇。」樂觀的翼人哨衛說。

「這是本能反應，加上當初我以為你可能是被血民控制的桀蠍戰士，但經過確認後，我的理智不會對同盟軍的血脈動手，尤其是小孩子，你大可放心。」

「去你的！」

※※※

經過令人彷彿要抓狂的三天後，哨衛終於結束他的觀察，帶領馮璟潮和唐楓前往新同盟的根據地。

在這同時，唐楓也知道他們目前是怎麼看待人類的，這些妖怪對「老師」這種職業有種瘋狂的愛好，也就是可以讓他們多認識人類文明的人，就可以得到比較好的待遇，畢竟新同盟種族都是異世界來的生物，想要在地球上生存下去就得多多蒐集情報。

馮璟潮剛好就是個歷史老師，換句話說，本來以為永遠都不用再上課的唐楓，三天來日夜都活在輔導課的噩夢中。

肇因天行者哨衛很想了解人類歷史，幾乎不用睡眠的哨衛在馮璟潮睡著以後就硬要唐楓接替討論，好驗證他學到的知識，變成桀蠍超人的唐楓在比他更會打架的異世界學霸欺壓下不得不繼續當伴讀。

到達南島的主島海岸後，哨衛選擇地面移動，不過他很好心地做了個揹椅讓唐楓可以揹著他的老師走，哨衛認為學生服侍老師理所當然，雖然唐楓一點都不感激他的雞婆。

即使以非人的體力旅行，還是又走了三天才到達新同盟的據點，那名傳說中的長老棲所，馮璟潮和唐楓知道這是哨衛不讓他們從空中窺見太多情報，甚至還帶著他們繞路的結果。

縣界和地名在觸眼陌生的殘破風景裡已經失去意義。

「到了。」哨尉指著森林中採用樹木與岩石作為材料，外型像是貝殼的巨大建築。

唐楓知道家人可能在南島上，但他被哨衛警告過不可輕舉妄動，於是焦躁的小動作變多了。

哨衛親自帶領兩人進入貝殼堡壘，直到一處充滿光柱的內部大廳中，馮璟潮抬頭一看，陽光從許多預留的孔洞中照進來，在地面和牆上形成明亮的花紋。

大廳中央的水池種了一棵神聖大樹，樹枝上垂下許多銀色藤蔓，開著紫色小花，大概有十來個人隔著水池繞樹坐著，不知是祈禱還是休息，並沒有對哨衛領來的客人感到驚奇。

他們的長相就各有千秋了，唐楓本能知道，這些人跟他一樣，都只是用變形能力隱藏怪物真面目而已，許多就算勉強變得人模人樣，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妖怪。

「關於你們的事，三天來就有其他哨衛回報給長老了，她要求我帶你們來這裡。」哨衛看著他們勾起笑容。

「恭喜你們通過第一道考驗了。」

原來哨衛的小屋生活就是新同盟聆聽他們正式報告的地點。

「我猜不用再浪費口水從頭說一次事情經過了吧！」唐楓沒好氣地說。

「對了，你說的長老到底是這些人裡面的哪一個？」

雖然每一個看起來都很厲害，但沒有特別帶頭的，或許全部都是長老？

「是這位大人。」哨衛對著聖樹單膝跪地，無言地看了他們一眼，暗示他們跟著行禮。

唐楓不習慣這種裝模作樣，但馮璟潮非常自然優雅地跟進，加上現場氣氛肅穆，他只好跟著屈膝學他們用手在胸口亂比一通。

「辛苦你們了，兩位人類之子，我為無恥之徒利用桀蠍血脈對你們造成的威脅傷害致歉，特別是唐楓，但你在沒有受過任何種族教育的情況下，居然表現得比任何新生戰士都要優秀，特別是面對原始慾望的克己之心，令我們非常訝異。」

女性溫柔悅耳的聲音從頭頂枝葉間飄下，彷彿有個少女精靈藏在樹上說話。

簡單地說，大家都覺得他應該要把馮璟潮吃掉才正常，難道沒人覺得這是件光想就很噁心的事情嗎？殺掉馮璟潮，唐楓倒是很想，但談到要吃他，唐楓寧願去吃大便。

唐楓張望了半天不知朝哪邊說話，只好把視線固定在樹幹上。

「我該說謝謝嗎？總之事情亂七八糟的。」

「在人手如此短缺的情況下，我希望二位也能為了贏得人類的聲譽和保護家園，加入我們對血民的戰爭。」樹精長老說。

「我猜這不是說『好』就可以加入的吧？能不能先解釋，為什麼會有人類變成桀蠍？那個哨衛不肯告訴我們你們怎麼改造人類的細節，是病毒還是輻射？害我的那個桀蠍男提到『生命的火花』、『融合』、『共存』啥的，還有萬一不能融合會變成肉塊！」唐楓對著在場眾人說。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人類文明也遭遇浩劫，雙方都死傷慘重。聯軍存活的壯健成員已經不多，這支由許多種族組成的軍隊失去了指揮官，情況非常危急，才由我暫代目前的領袖。」樹精長老說。

「我提議對南島的原住民人類保持友善，利用人類的既有知識與我們的力量，互相合作度過難關。我們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許多人類即將死去，我們在這些垂死者中挑選了一些看起來較有勇氣面對挑戰的人，讓他們遞補為聯軍中不同種族的新成員。」

「你是說，讓這些人類變成妖怪是為了要救他們？」唐楓不敢苟同地說。

「是的，因為我們需要人類來告訴我們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但是人類體質非常脆弱，當時資源短缺，最可行的方式是讓某個人類分享我們其中一員的生命，但他將因此不再是人類了。」

「既然我們生存下來，可以肯定血民首領也不會就這樣毀滅，我可以感覺到他在北島，大災變後我們很快就得到各種可靠的證據，證明你們人類的政府被血民用非常迅速的方式滲透了，稍後我可以讓你們看看證據。」樹精長老柔和的聲音在大廳中飄揚。

「唐楓，你說被桀蠍感染，其實不是這麼回事，那個無恥之徒不是真正的桀蠍，就像桀蠍也不是那種生物真正的名字，他是一個分享了桀蠍生命的人類，當他擁有這樣的力量卻仍讓自己陷入死亡時，桀蠍的生命不願意繼續待在那個人類體內，所以迫使他襲擊你，好過渡到你身上。」

唐楓皺緊眉頭癟著嘴，用力思考那一長串說明。

「所以那個變態才在死後變得像是個普通人類？」

「重點在於，他無法駕馭得到的力量，而且毫無身為戰士的榮譽心，我們的生命力對人類來說太沉重且無法想像，有時候，這些新戰士會以為自己是超人，仍用人類的眼光注視萬物。」

「那是個錯誤的選擇，偏偏桀蠍那混蛋不屑挑選新戰士，隨便打發這個使命，他的力量又是最難融合的。忍受恥辱與暫時衰弱的又不是只有他。」眾人中有個像是熊一樣強壯的黑衣鎧甲男人低罵。

「你們說分享生命，又提到補充各族成員，表示接受你們生命的人類全部都會變成另一種生物？」馮璟潮忽然開口問。

「不，活下來，通過種族教育與戰士考驗，發誓無條件服從該族與新同盟的法則，並且願意為他的新種族奉獻生命才算。簡單地說，很類似領養，我們領養人類作為自己的兒女並教育訓練他們，而代價是，他們必須放棄人類的一切，效忠他的新種族。」天行者哨衛說。

「問題現在根本沒時間慢慢來，當下我們就需要戰鬥人手，但是挑錯人選導致還要花力氣修正錯誤，因此現在已經不會隨便轉變人類了，這真是一場災難。」

新同盟的幹部們安靜下來，讓馮璟潮和唐楓有點時間消化聽到的一切。

「你是一個特殊案例，唐楓，我們想保護你，你對桀蠍一無所知，但桀蠍卻是我們聯軍裡最殘暴的種族，才有桀蠍這個稱號，結盟只是名義上的。重點是桀蠍也在南島某處，而且對你們而言極端危險。」哨衛同情地看著少年。

「如果桀蠍知道給出去的生命，造就一個愚蠢傲慢還被下級血民打死的新後裔，說不定會氣到不顧餓死的危險，把人類滅種，而且第一件事就是將你撕成兩半取回自己的生命。」

「那不公平！我根本不想當桀蠍這一種！」唐楓果然立刻抗議。

「給你新生命的桀蠍一定知道你來島上了，但是，天行者有辦法感知他的活動，我們的小屋形同種族領地，就算是桀蠍也不能踏進來，所以他暫時無法找你麻煩，只是暫時。」哨衛聳肩。

「既然唐楓暫時沒問題，這事先不管，血民到底是什麼？哨衛說妳會給我們一個最佳解釋，長老。」馮璟潮凝視著聖樹道。

「他們又是如何滲透人類政府的？我知道血民已經擁有一定的影響力並對人類伸出毒手，你們打算怎麼對付血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