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錫溫將瓦肯禮帶到南方幽河荒原,作為他和其他四名神祕巫師比拚巫藝的表演項目──然後輸得落花流水。

 

白袍巫師倒也沒生氣,只是摸摸只有四五歲男孩大小的火精。

 

「沒辦法,是我操之過急,如果你會說笑話,說不定我們還有點勝算呢!」

 

瓦肯禮的回答是用力咬住達錫溫的手腕,巫師還是笑嘻嘻地拖著輕盈的火精前進。

 

五巫競賽結束了,比起勝負,達錫溫似乎對其他巫師的動態更有興趣,他帶著瓦肯禮尾隨沙利德,發現不服競賽判決的黑巫師開始逐個襲擊評審們。

 

沙利德用黑爪詛咒侵襲居住幽河兩岸的草原矮人鐵匠,因矮人最先起身譴責沙利德用幽河生物展現詛咒威力,朝沙利德吐口水並發誓絕不投票給他。

 

詛咒很快感染了鐵匠一家,然後是整個草原矮人部族。

 

接著,沙利德挑上那個崇拜力量的獸人,沒想到應該會投給沙利德的獸人評審卻選擇西爾的藥草奇蹟,理由是極為感動。

 

中了詛咒的獸人求古獸神幫助,變成野獸逃回深山,不知去向。

 

妖精評審哈哈大笑地消失了,沙利德無法也不敢動復仇心和惡毒程度都沒有底線的妖精,但被邀請來見證五巫競賽的古代隱士鬼魂被沙利德抓回去當侍靈奴役。

 

最後剩下毫無防備的月精靈,獨自傻傻地走在返家路途上,不知即將落入陷阱,這時可門已經離幽河流域有一段距離了。

 

「這件教訓告訴我們,千萬不要多管閒事還有相信巫師。」達錫溫表情沉重,語氣卻充滿戲謔,他就是那個邀請月精靈當評審的巫師。

 

瓦肯禮很討厭這個人,不知為何,愈來愈討厭。

 

達錫溫又回到事件的起點幽河,夜火阿那拉塔倒是平靜地接受敗北的事實,也和其他參賽者處得不錯,正忙著採集植物攜回研究,隨後他也注意到沙利德的偏激惡行,但阿那拉塔只是默默看著然後離開。

 

達錫溫和瓦肯禮跟蹤阿那拉塔回到晨星學會,褪下偽裝成年輕巫師的魔法,原來阿那拉塔就是名滿天下的緘默者穹河,但達錫溫對瓦肯禮說他早就知道阿那拉塔的真面目了。

 

夢眠者夏飛,只有這個巫師追蹤不了,達錫溫猜測此人搞不好是妖精變的,不過後來因緣際會還是讓達錫溫發現夏飛的祕密。

 

達錫溫發現西爾還留在幽河治療中了黑爪詛咒的動物,於是也加入幫忙,雖然詛咒無法根治,但透過兩名巫師合力壓制,至少被放置在受害者臉上的符文封印住了。

 

「這下中了沙利德詛咒的倒霉鬼都留下記號,他沒辦法隨便就控制一大群受詛咒的生物互相殘殺了。」青年巫師自信滿滿。

 

「事情不會這樣就結束。」西爾沉沉說道。

 

戲影者西爾得到五巫競賽的勝利,但達錫溫想得到贏家。

 

入夜,忙碌了一天的西爾在幽河之畔垂釣,達錫溫厚著臉皮來討晚餐,瓦肯禮被他丟在篝火旁。

 

「那個火精會愈來愈像人類,你賦予他生命,有想過以後怎麼辦嗎?」西爾問。

 

「呃……」

 

男人這個聲音充分說明了許多事。

 

「聰明的西爾,我想聽聽妳的見解。」達錫溫狡猾地轉移方向。

 

「我認為,你應該成為瓦肯禮的父親,教導他自處之道。」西爾說。

 

「哦,不!」達錫溫抱著頭試圖想像,那景象讓他發毛。

 

大概是被瞪了,男巫師露出瀟灑不羈的笑容。

 

「我認為父親是一種愚蠢邪惡又暴力的生物,再說,瓦肯禮又不是人類,我勉強他遵循人類的法則公平嗎?到頭來他會發現人類生活格格不入。」

 

西爾沒有回應,達錫溫的話某方面來說也有道理。

 

「總之都是你的錯。」西爾乾脆的說。

 

「你若不能一直照顧瓦肯禮,也不能隨便拋棄他,對他自身及其他大陸種族都可能釀成災難。真後悔參加五巫競賽。」

 

「好好好,我會妥善處理。」達錫溫隨口回答,又無聲無息朝她湊近了一點。

 

「本來希望『我們的』女兒從小就有個溫順強大的保護者,真可惜。」

 

「我應該跟你見不到三次面,巫師先生。」

 

「先前有位高貴的女士已經踐踏過這名優秀巫師的心,此刻達錫溫不堪一擊,可憐我吧!親愛的。」

 

「我看那位高貴女士是踐踏了你的頭。」

 

「妳怎麼知道?原來妳以前就在關心我了嗎?真是在下的疏失!我可以保證,因為雙方差距太大,我已經放棄上一位了。」達錫溫對沒好氣的女巫認真澄清。

 

「……」

 

正當達錫溫巧妙地挪近到可以一舉親吻的角度,忽見西爾的半月型藍色金屬耳環閃了閃,下一秒西爾便消失無蹤,一隻夜鷺振翼飛向河面。

 

達錫溫不甘示弱,變成黑色海燕追上去,兩隻鳥兒在幽河上盤旋追逐,灑落魔幻碎光。

 

瓦肯禮看也不看他們,凝視著篝火。

 

巫師也和其他人類沒兩樣,總以為瓦肯禮無知如易操控的孩童,也許達錫溫的魔力實在太強烈,連帶他的經驗記憶也轉印在火精身上,得到人形的那一瞬起,他就不再天真了。

 

瓦肯禮總算知道討厭達錫溫的原因了,因為那個巫師將毫不猶豫地拋棄他。

 

###

 

「達錫溫將他的左手手骨煉成這把劍,說是跟他訂定契約的火精才能使用的武器。」瓦肯禮碰了碰腰間的細刃劍。

 

「妳摸過的那顆石球就是契約化身,上面寫著『瓦肯禮必須無條件服從達錫溫及其血脈號令,作為酬勞,契約對象必須與火精分享生命。』」

 

「噢……」黑娜完全專注在瓦肯禮的遭遇上,沒留意到火精的話裡還藏了某個暗示。

 

「然後達錫溫把我帶到這裡,理由是尊重我的自由意志,還說就連他的後代也不能任意奴役我了,凜古山脈不是阿貓阿狗的巫師能隨便混進來的地方。」瓦肯禮不屑地低哼。「這男人完全只想擺脫我這個麻煩還有討西爾歡心,不過我也算解脫了。」

 

「瓦肯禮,然後呢?」

 

「我已經是個完整的生命,就算沒有巫師的魔力也能活下去,但如果沒有在世契約者的生命連結,我不能離石球太遠,而且只要待在石球裡我就能恢復基礎力量,也很方便打發時間。」瓦肯禮經常一睡就是好幾年。

 

「什麼命令都要聽,如果達錫溫命令你把全部星星摘下來怎麼辦?」黑娜擔心的問。

 

「契約者對我下的命令,一定得由我跟他的共同力量去實現,萬一對方真的白癡到亂許願,契約就會崩潰,我只是變回原來那個沒大腦的火精,巫師則必須損失那些創造我的部分,如果是後代,則必須損失締約時的同等代價。」瓦肯禮直白得近乎殘忍。

 

但是,單憑火精自身實力,又不如他和巫師疊加的力量複雜強大,巫師總有辦法天天讓麻煩接著麻煩滾過來,達錫溫對契約的設計雖然霸道,卻也不是沒給甜頭,再說一旦契約者出現他也無法抗命,瓦肯禮才老愛臭罵巫師卑鄙。

 

「海奇亞斯沒有強過五巫競賽任何一個巫師,和達錫溫根本不能比,他要是敢對我提出過分的要求,那等於是要他自己的命!血脈魔法就是這麼回事。但沙利德若能控制海奇亞斯,就可以間接控制我,而且代價讓海奇亞斯去付。」

 

巫師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

 

「沙利德太不要臉了!」

 

「哼,對某些巫師來說,這才是節省魔力又安全的做法,他們稱這叫做有頭腦。」

 

「為什麼他們要這樣!普通的生活不行嗎?」

 

「五巫競賽還在繼續,從千年到現在,沒有評審,留到最後的人與魔法就算贏。那是遇到海奇亞斯前我存在的理由和過程,其他古獸也懶得理我,我一個人也能在這裡活得好好的,就這樣。」

 

「我懂了!老師進巨石窗是為了找到你,一定是他的祖先託夢說要把你從獸界救出來!」

 

瓦肯禮已經沒有力氣發火,巫師學徒有把一切朝她喜好合理化的天才。

 

她還不懂瓦肯禮帶著武器被放入獸界的真正意義,為何巨石窗對五巫競賽有淵源的人物特別寬大?但瓦肯禮已經不爽說下去了。

 

「給我睡覺!」

 

※※※

 

金斑蜘蛛群還在監視入侵者,黑娜盡可能保持平常心走路。

 

她不斷回想瓦肯禮說的故事,可門的遭遇,巫師們的競爭與彼此追逐,最後是白銀賢者的存在,渾然未覺一波冰霧從山上悄悄降下,眨眼間就進入巨木森林。

 

「咦?起霧了,好冷。」周圍白茫茫。

 

飽蘊魔法的冰雪不冷,但冰霧卻讓黑娜骨髓凍結,突然間有股力量托起她,黑娜只知道她正飛快移動,卻不知會被搬到哪裡。

 

那是一隻冰冷又巨大的手。

 

「瓦肯禮!」黑娜慌張地嚷嚷。

 

她被怪物抓走了?

 

金斑蜘蛛們跟這個存在相比也只是小蟲,大小已經失去意義,黑娜甚至連害怕的能力都麻痺了。

 

黑娜被送到一處靜謐的山谷,那股力量又消失了,巫師學徒只好一頭霧水拍拍膝蓋站起來,發現瓦肯禮倒在不遠處,趕緊跑過去叫醒他。

 

「好重,別賴在我身上。」瓦肯禮頭痛欲裂。

 

「太好了,瓦肯禮!我還以為你死了。」火精一動也不動,沒有溫度,黑娜嚇死了,像是瓦肯禮的所有生命都已經靜止,還好隨著他張開眼睛又漸漸恢復體溫。

 

「少烏鴉嘴。」瓦肯禮立刻站起來警戒四周。

 

「這裡是哪裡?」黑娜習慣性的把問題丟給火精,冰天雪地裡幸好至少還有個說話對象,否則她會發瘋。

 

「我怎麼知道?」瓦肯禮忽然看向黑娜。

 

「妳餓了沒?」火精忽然問巫師學徒。

 

黑娜受寵若驚,平常瓦肯禮都是唸她動不動要吃喝拉撒製造麻煩,可人類就是這樣呀!

 

「奇怪,到現在為止都不會餓和口渴耶!」黑娜自從進入凜古山脈後就沒再吃喝過了,卻一點都不會不舒服。

 

「我們最好快點離開凜古山脈,愈快愈好。」瓦肯禮的語氣大有連復活草不找也要逃走的味道。

 

黑娜知道再和火精爭找不找復活草沒有意義,不如從住過這裡的瓦肯禮嘴裡套出更多情報。

 

「瓦肯禮,復活草真的這麼難找嗎?老師不就找到過?」黑娜小心翼翼的開口。

 

「妳以為在凜古山脈裡,藥草還只會是妳印象中的『草』而已?」瓦肯禮沒好氣說。

 

「呃,難不成還會說話?」

 

「只要那些草有心情開口的話。」瓦肯禮這樣回她。

 

「簡單地說,這裡的藥草比妳高、級、多、了。」

 

黑娜鼓起臉頰,以為瓦肯禮故意逗她,豈料火精卻一臉嚴肅。

 

「凜古山脈裡有吃草的生物和吃肉的生物,跟我們的世界一樣,而它們都擁有強大的魔力,跟這些存在相比,人類巫師?哼哼。」瓦肯禮說。

 

「換句話說,吃草的生物用魔力尋找食物,藥草則擁有保護自己不被發現的魔力和智慧,搞不好復活草現在就在妳腳下。」

 

聽火精這樣說,黑娜立刻注意鞋子周圍,可惜那裡只有雪堆。

 

「可是老師就找到了啊!」

 

「那是他運氣好!海奇亞斯當時受了重傷,剛好有棵復活草就長在當時我棲息的石球旁邊,他徒手摸到也不管有沒有毒碰碰運氣就吃了!」瓦肯禮吼出事實。

 

黑娜啞然。

 

「這下妳知道不可能……黑娜,妳在幹什麼?」瓦肯禮話才說到一半,看見黑娜立刻跪在雪地裡胡亂摸索。

 

「既然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復活草,就只能學老師摸摸看了。」黑娜聽完瓦肯禮的話只抓到這個重點。

 

「隨便妳。」瓦肯禮臭著臉說。

 

反正現在他們也無計可施。

 

黑娜盲目嘗試一陣,漸漸接近小山谷的出口,不明力量把他們送到的這處山谷非常狹窄,兩側是無法攀爬的垂直山壁,長滿銳利如刀劍的冰凍雜草。

 

「回來,那邊地形好像有問題。」山谷缺口被雪和樹枝擋住了,瓦肯禮喊住黑娜。

 

難道她真的相信光憑大海撈針的愚蠢手法可以找到復活草?

 

「嗯嗯,等一下。」黑娜根本沒仔細聽火精的警告。

 

理智雖然知道這樣找很蠢,只是在賭氣,但內在卻有道聲音催促她往這邊找,她一直避免去意識那個小小的妖精黑娜,以免她愈來愈清晰,但現在妖精的黑娜卻不肯放棄。

 

──妳也不希望老師輸嗎?

 

──當然。

 

黑娜笑了,她頭一次不討厭那個詭異又暴躁的新自我。

 

 

 

arrow
arrow

    林賾流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