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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絕被消除記憶。」雪寧驀然開口。

 

「就算只有一分鐘,那也是我的人生,我想知道全部真相,為什麼妳們要選擇動研社,住進女宿?甚至假裝成活人生活?」

 

「妳想知道,殭屍為什麼不乖乖躺在棺材或地下室裡?」丹絲嘲諷地揚起嘴角。

 

「我想知道殭屍這個名詞以外,真正的妳們是什麼情況。」雪寧說。

 

稚茗和阿德跟著點頭,就算真相大白,反而冒出更多讓人在意的事情了。

 

「知道得越多就愈危險,後悔也來不及。」丹絲對他倆挑釁地舔舔嘴,卻被韻真拉住手腕。

 

「好了,別嚇這兩個孩子,師妹也是一番好意,你們牽扯得愈少,將來才能繼續正常的人生,忘記是最快也是最安全的方法。」韻真仍然像鄰家女孩般溫和親切的說。

 

「我是創作者,最不需要的就是正常的人生,再說,一般人總覺得我以前的家庭很正常,那麼正常對我來就是地獄。就像千百年前女人的正常生活也是牢獄枷鎖甚至牲畜一樣,我想知道『現實』。」雪寧靜靜地看著她們。

 

「我也是!」稚茗說。

 

女殭屍們交換幾個眼色,然後敬畏地看著她們的領導人物晏君學姊,不敢搶先發話。

 

「正如阿德揭穿的,我們都是死人,但是,仍然在過生活。」晏君學姊停頓一下,似乎在尋找更好的說法。

 

「我追隨義父懲奸除惡,陸續有同伴希望加入,在不觸犯誡律的前提下,黑家人可以自己選擇想要的生活,但原則上我會鼓勵他們有一段時間最好跟活人生活在一起,強化自己身、心理方面的免疫力。」

 

「咦?怎麼說?」阿德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

 

「你必須重新把自己當人看,學會混跡在人群中,才不會胡亂就想吃人,所謂『克己復禮』之道。死人不像活人那麼多麻煩,復仇雪恨以後也不會想要大富大貴。然後得跟上時代,學會新本事給自己攢點錢遊歷天下,還有遺願要達成就看個人能力,所以義父規定所有黑家人每十年至少要拿一個新學位。」

 

好可怕,當殭屍比當人更累!阿德和稚茗汗津津。

 

「韻真,妳代我舉例吧。」晏君學姊說。

 

「是,師尊。時代一直在變,有許多我們從未想像過的事物出現,像我,從沒想過女孩兒能夠一起上學讀書,我當年十三歲就嫁人,然後就是生孩子,被丈夫休離,又被父母賣去當下人,最後被主母打死。」韻真說。

 

「當年我所能想到最美的夢,就是在一間草屋裡煮著飯菜,餵飽我的孩子,安心過日子,直到現在我還是很喜歡烹飪,卻吃不出味道了。我喜歡和女孩子一起住,雖然那得非常小心,但現在的女孩似乎對什麼都不奇怪。」韻真溫柔地述說,所有人屏息傾聽。

 

「光是住在一起,聊聊天,分享生活,我就很開心,冰冰很敏感,淑清很害羞,小米很喜歡讀書,她們將來都有許多夢想。噢,我完全不會想吃她們,雖然她們聞起來很香,但我光想到她們死掉的樣子就會害怕,因為活人很脆弱,而我有力量,只想保護她們好好畢業。因為之後我頂多只能再跟她們敘舊十年,就再也不能讓她們看見不會老的我。」

 

「黑太爺和師尊支持我這麼做,因為他們也有人類的朋友,聽說這樣修煉的速度也比較快。我永遠記得那些一起生活的人,我最大的樂趣就是看他們安享天年。」韻真這樣補充。

 

阿德看見一些女殭屍跟著點頭表示認同。

 

「不過大多數黑家人還是不喜歡跟活人住在一起,他們總得要學著克制自己的反應,以免露出破綻或犯誡。」

 

「像那個鵬炎。」丹絲冷笑。

 

「誰?」阿德問。

 

「漫研社長的名字。」稚茗插嘴說。

 

「鵬炎天分頗高,是我最新訓練的直傳弟子,新人通常要在宗家庇護下學會變化外表與抵抗日光,最重要的是自我克制,才能放其自由活動,鵬炎只花了約一個世紀的時間,就從破棺到達其他人的程度。」晏君學姊說。

 

「師尊已經很久不收弟子了,因為他的天賦才破例,沒想到收了個廢柴。」丹絲氣罵。

 

「對喔!他是叛徒嗎?」稚茗努力抓到關鍵字,學姊們屬於一個叫黑家的殭屍組織,有嚴格的紀律,漫研社長也是組織成員,但他卻攻擊阿德。

 

「目前還不確定,但鵬炎的確犯了誡。」韻真看著阿德說。

 

「我沒做壞事呀!他咬我幹啥?」阿德連連搖手。

 

「黑家誡律第一條,不可食處子肉,罪人亦然,違者殺。」晏君學姊字字千鈞,即使是鎮定的黑家人此時都不由自主緊繃起來。

 

「之所以放在第一條,就是因為這一條最難守住,觸犯第一誡的人為了能一直嘗到處子肉,會一路破誡下去,就跟吸毒沒兩樣,甚至不惜生挖胎兒,偷走幼嬰。」晏君學姊壓低音量說。

 

同時,幾乎是心電感應般,女殭屍都走到離阿德最遠的角落。

 

「所以,漫研社長被阿德吸引控制不住自己了嗎?原來如此。」雪寧又敲了敲手掌。

 

「對不起我就是交不到女朋友!」阿德羞憤。

 

「別這麼說,潔身自愛是好事呀!」

 

被一群貌美如花的女殭屍這樣安慰讓阿德感覺好複雜。

 

「那我有疑問,這隻應該也是處男,又是妳們動研社的人,應該常常和漫研社長接觸,他怎麼沒事?」阿德指向稚茗,後者像兔子一樣跳了起來。

 

「這個嘛……」學姊們倒是看向雪寧欲言又止。

 

「我高中時就不是了,雪寧,對不起。」稚茗咬牙承認。

 

「怎麼可能!」阿德是最吃驚的那個。

 

稚茗明明就一副魔法學徒(註)深閨怨男的樣子!

 

「我們一起放天燈!結果你早就交過女朋友還不跟我說!」阿德覺得被去死團的同伴背叛了。

 

「那不是什麼好事!她年紀比我大!我不知道她結婚了!她覺得我這種喜歡卡通模型又愛畫畫的害羞男生很有趣──像小貓、小狗那種有趣!她一直逗弄我!我當時沒經驗,蠢蠢的相信了!」稚茗突然激動的大吼,眼淚滾到臉頰上。

 

「她買衣服給我穿,她說什麼我都照做,我甚至為她作畫!最後她膩了,叫我不用再去找她,我們的事她老公一開始就知道,她手上有我的照片,但是也不想留,只要我出二十萬就連檔案都還我,她把我的畫撕碎,一把一把笑嘻嘻地丟在我臉上!說我這個樣子很好笑!」

 

阿德震驚地看著他,稚茗脹紅臉,像是要把一條毒蛇從喉嚨裡吐出來般拚命用力說著。

 

「我慌了,只好跟家裡借錢,加上我存的壓歲錢才把這件事了結,我甚至哀求她算我便宜一點!爸媽以為我又去買限定模型和畫冊了,我不敢告訴別人!為什麼她要這樣對我!為什麼我要相信那種女人!我寧願自己是處男!可以交換的話!我要換回以前的我!那種事好髒!好髒!」稚茗最後簡直是哭喊,雪寧安靜地抱住他。

 

「我們不知道,也沒有問,但稚茗對女孩子很好,我們猜他以前一定有經歷過一些事。」晏君學姊說。

 

「不是你的錯,想哭就哭吧!」雪寧這樣拍著他的肩頭。

 

稚茗咬牙發出小小的嗚咽聲。

 

「那對狗男女有病啊!」阿德氣憤大罵。

 

他們說的稚茗都清楚,他也花了好幾年時間心理建設,但阿德被指出處子之身時,稚茗一瞬卻是嫉妒,那種純潔已經被奪走了,還是用欺騙的手段!而且在雪寧面前被迫承認他沒有那種乾淨的身分,稚茗覺得異常羞恥。

 

被別有用心的手邪惡地觸摸過,被無數毒蜂刺般的嘲笑凌虐過真心,稚茗永遠都沒辦法變成那種誇耀性經驗的男生,他只感到想吐。

 

好不容易才能自然地面對女孩子,但稚茗只能把她們當成動畫裡可愛又夢幻的存在,彬彬有禮的保持距離,欣賞她們主動表現出來的美好,那樣就不會看到醜陋的真面目。

 

哪兒有個普通的好女孩,可以讓他恢復成普通的男孩,重新體驗專心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別再去想那段黑暗的過去呢?即使如此稚茗還是忍不住被雪寧吸引,那樣狂熱地畫畫的人,有種超越性別的美麗,冰晶般一塵不染,更不可能用性或金錢去玷汙彼此。

 

守護她的話,就可以彌補以前沒保護好自己的失誤了。

 

但他還是對雪寧的一顰一笑心動了。會不會又犯錯呢?會不會忍不住把他的憤怒發洩在雪寧身上?稚茗害怕得哭了出來。

 

「沒事啦!沒事啦!如果那對狗男女敢再找你麻煩,我會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雪寧慎重地發誓。

 

「以後你每天的初吻都是我的喔!」她在稚茗嘴角親了一下。

 

阿德覺得視網膜被白光腐蝕了,稚茗則臉紅不停打嗝。

 

 

※※※

 

註:網路上有種傳說,男子到了三十歲還保持童貞(一說是二十五歲)即可成魔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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