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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來襲的臺北真冷,還好沒有下雨。

 

阿德來到事先約好的見面地點,阿德靠著牆壁等Deep前來會合,人潮洶湧,不少人已經穿上各自所屬團體服裝或代表色,戴著相同的帽子或貼紙,手裡拿著標語聚在一起交頭接耳。

 

路過民眾停下來好奇地觀察一會兒,還是決定繼續享受愉快的節日。

 

阿德的制服雖然有隱蔽氣息讓一般人不容易發現的功能,但他今天特地和制服商量取消,畢竟他要公開參加同性戀的遊行,不過平安夜一起上街的團體也不只同性戀,還有同性戀神父與教友與組成的同輝教會。

 

夢想交易所店員的制服果然引來許多注目,還有小女生以為阿德在執事喫茶店工作,過來要名片。

 

這年頭,男人都可以跟男人結婚了,反正臺灣沒因此沉到海裡,會沉也是超抽地下水的緣故。

 

兩年前阿德聽說同性婚姻被民法承認有效時是很驚訝,同時也有點緊張,不知青都怎麼想?但狐狸們都一副人權跟妖怪沒關係的反應,加上,又沒人說不能跟異性結婚,阿德也就靜觀其變。

 

他問Deep開心嗎?Deep說沒這麼容易,路還很長,但阿德看他終於能呼吸一口氣。Deep原本不喜歡出風頭,結果還是被拉進社運裡,變成大家倚重的對象。

 

孤家寡人不幫忙就說不過去了,至少Deep不怕被激進教徒威脅,光這點就好過不知多少處境艱難的人。阿德也是這麼想,就爽快地當個「直同志」了。

 

「就這樣一股作氣讓那個紳士帶我走吧!」小茶杯則沉浸在海盜時代的妄想中。

 

「不可能,Deep喜歡喝咖啡。」阿德唱衰她。

 

「我也可以裝咖啡啊!」小茶杯痛苦地為愛讓步。

 

「不然看看有沒有其他愛喝茶的優良紳士好了,一定要會說英文!快幫我找!」

 

「……唉。啊,Deep來了。」阿德迎上前去寒暄一番。

 

「還是穿員工制服嗎?」Deep笑。

 

「我專屬的戰鬥服嘛!」阿德挺挺胸說。

 

怕阿德被擠散,Deep牽著他不能動的左手加入公會團,阿德當然不會承認他就是「新月夢兒」,反正大家早就知道Deep和他的本尊血精靈獵人很熟,這也是會長第一次公開露面,還有人開玩笑要現場插旗PK

 

等人都到齊,Deep手持蠟燭杯,牽著阿德邁步,周遭人群開始動起來,心情還蠻輕鬆的,因為阿德知道公會團大多都是曠男怨女,他們走在前面開路,目的是為了保護後面的人,別小看魯蛇的攻擊力。

 

為了愛與正義,還有我們吃不到你們也別想爽的怨念,衝啦!

 

遊行路線很長,各處定點還設有行動劇與演講,人潮從四面八方湧入,還有教會團體企圖衝撞切斷他們的遊行,阿德走沒幾步就卡在原地,只好和Deep聊天。

 

「哇塞!今天路上的星●克和麥當當肯定削慘啦!」阿德本來以為晚餐時間開始燭光遊行,頂多兩小時就能走完,還擔心要怎麼不冷場撐到天亮,沒想到光是集合就嚴重延誤,捷運險些遭人潮癱瘓,連備用移動路線也堵塞了,來參加燭光遊行的人不只一個在剛出車站就被疑似宗教團體的數人小組包圍「勸導」。

 

Deep的手機從一見面就響個不停,阿德只能站在旁邊看他不斷重複傳授脫身技巧,好不容易大家都來了,結果又一個小時過去,才前進不到一百公尺。

 

「有這麼誇張嗎?同性戀是殺他全家喔?」天氣這麼冷,阿德卻開始流汗了。

 

「珍愛聯盟的戰術是把人拆成幾十個小團體,加上拿到金援資源的不明組織,自由行動擋住警察視線和妨礙我們,記者去問也不會問到珍愛團體或基督教的名義。」Deep也煩躁地揉揉眉心。

 

「本來準備最晚九點就讓沒打算在凱達格蘭大道露營夜禱的人回家慶祝聖誕節,現在看來不太可能,希望不要下雨。」萬一情況太惡劣只能提早解散,幹部們也討論過最糟的狀況,不能讓參加遊行的人受傷生病。

 

阿德又墊墊腳尖,奈何長得太矮還是看不清楚前面,Deep在公會團的核心位置,前後左右都有同伴包圍著。

 

「嗚哇!好多無面者。」有盜賊潛行回來報告。

 

原來前面像保齡球瓶似站了好幾長排不明人士,頭戴棒球帽,臉上清一色白色口罩,沉默不語,主辦方的糾察員也不敢碰他們,以免被告,只能理性勸解。

 

警察視若無睹在四周走動,亦無意幫忙疏通道路。

 

「後面人更多,應該是想用人海戰術把路堵起來。雖然路權在我們,但今天反對方知道法案通過可能性很大,不惜違法也要鬧場,但大概不可能動員到三十萬人。」Deep道。

 

「哎哎哎,別拉!」前面送來一個貌似不像公會團員的羽絨外套男。

 

「是記者啦!本來是去採訪人牆,結果對方不理,我們也不退,他被夾在中間想上廁所,看起來很可憐,會長,能不能讓他從我們隊伍裡面離開?」德魯伊幫忙求情。

 

「請問你是平安夜大遊行的主辦人嗎?」記者看到Deep也湊了過去。

 

「不是。」Deep提防記者偷拍阿德長相,正要揮手讓他通過,後面又傳來騷動。

 

「怎麼回事?」阿德問。

 

Deep又接起手機,這次是一段剛拍下的現場錄影,阿德好奇湊過去看。

 

『妳這個變態老師休想教壞我的孩子!死好!』一聲響亮的巴掌聲,被摑的女子往後倒,立刻被攙扶住,其他人形成保護性的圓圈將出手打人的大嬸阻擋在外。

 

「第五隊『支持多元成家與同志權益教師陣線』有人被攻擊了。」他忽然一把抓住記者的領子。

 

「你想怎樣?」記者顫聲說。

 

「不管你認同我們也好,覺得同性戀噁心也罷!去做點記者該做的事!遲點打人的凶手要跑了。」Deep手一揮,後方立刻分出一條路,一張張氣憤臉孔望著他。

 

記者有點遲疑地趕過去了。

 

「繼續遊行,大家不要亂了隊形。」Deep說完舉起手中的蠟燭杯,燭火在風中搖曳,閃閃發光,後方立刻呼應了一條光流。
 

Deep……」阿德有點擔心他,以前友人就是這樣被趕出學校。

 

「果然還是殺出一條血路吧!連我們都卡在這裡,後面的隊伍怎麼前進?」留著三條長辮的健壯青年握拳。

 

Monkeyking,不可以使用暴力,我過去溝通看看。」穿著彩虹毛線衣戴著青蛙帽子的年輕女孩說。

 

「不行,太危險了。」Monkeyking立刻搖頭。

 

「他說得有道理,之前的遊行裡我們也有人被擠壓推打,男生女生都不能落單。」Deep說。

 

「可惡,敢給老子鬧場?」

 

阿德靠制服的情報功能聽見Monkeyking自言自語後露出燦爛笑容,搔搔頭安分地站回代號「七殺鵯」身邊。

 

「散開了!散開了!快衝!」前面的公會成員開始努力前進。

 

「我只是分身去那些口罩怪身上撓癢癢。」Monkeyking擠到阿德旁邊眨眨眼睛。

 

「真有你的!」阿德知道妖怪神仙們其實不太願意干涉人類社會,這也是包括阿德在內的人們應該靠自己奮鬥的考驗。

 

無論如何,隊伍終於在兩旁零星叫罵和辯論聲中動起來了。

 

走了一陣子,阿德忍不住用手機連上PTT觀看鄉民的現場直播,這比什麼八點檔都有趣。

 

Deep,剛剛那件事已經上新聞了耶!……靠,怎麼完全不一樣!那個打人的大嬸跟記者說女老師強姦洗腦她的女兒,還把老師全名和學校都講出來。」阿德嚇一跳。

 

「胡說!我們剛剛從被害者那裡知道那個家長是鄉民代表,我們不讓她跑掉,把她交給現場警察,但警察好像立刻就放走她,她就在附近和事先找好的記者發布不實新聞。」

 

「鄉民代表不應該是我才對嗎!」阿德聽到關鍵字立刻豎直馬尾。

 

「阿德,是『真的』鄉代。」Deep無力地說。

 

「那又怎樣?鄉代就可以隨便侮辱打人嗎?靠!她還說只是比手勢的時候不小心『輕輕』摸到對方的頭髮,被打的老師不是臉頰都紅腫了,還有點頭暈想吐。」這啥芝麻綠豆大的官?有比里長大嗎?阿德難以置信。

 

「如果是大黨候選人的樁腳,跟地方關係又好,媒體不容易注意小人物,也是有無法無天的傢伙。」Deep說。

 

「我們剛剛丟過去的那隻記者呢?」

 

「還在整理採訪稿,那位女老師不願意多談細節,只好先請他離開,不過我們有把鄉代打人的錄影交給記者。總之,她先在同伴保護下去驗傷了。」

 

Deep,你認識被打的老師嗎?」

 

「算認識吧?曾經一起參加研修,最近她來找我討論學生的問題。其實,那個女老師不是蕾絲邊,還有未婚夫了,女學生向她求助和同性戀人交往的困難,她怕處理不當造成學生心靈傷害,我在教育圈出櫃後也算惡名昭彰,她覺得我應該比較懂應對方法。」Deep說。

 

「該不會……那名鄉代的女兒才是……」阿德憤憤地將手機塞回口袋。

 

「就算被打,也不能洩漏學生的秘密,不然那兩個女學生的人生就毀了,而且這樣也背叛學生對她的信任了吧?情況我大概了解。」Deep呼出一口白霧。

 

「那個鄉代老母誤會女老師跟她女兒談戀愛就殺過來打人喔?神經病!」阿德氣炸了。

 

「二十年前我們也是這樣熬過來,所以,好不容易社會風氣可以公開遊行,也還給同性戀和各種性別認同者證明忠貞的婚姻機會,不能這樣就滿足了,我們大人必須創造讓這些孩子能安全長大的環境才行。」

 

「呃,我有個疑問,雖然要不要公開性向是個人自由,但那個鄉代這樣開記者會不就直接害她的女兒出櫃了嗎?而且講得那麼難聽,她是親眼看到喔?這樣她女兒以後不是也很難在學校混下去了?」阿德看見Deep露出一個悲傷的笑容,周遭支持多元成家的聲音,還有一個人的自己,更多想法無法遏止地湧出。

 

「所以寧可讓自己的女兒當被變態老師強姦的受害者,起碼還算是異性戀。」Deep說。

 

「我有些客人只是交個男朋友就被媽媽說是破麻,單純工作上和男客戶接洽,就被老公罵成妓女還打個半死,為什麼家人要這樣對待她們?」阿德仰頭問天,冰冷的空氣籠罩在臉上。

 

「只是不被當成和自己一樣的人而已。」Deep說完替阿德裹緊鬆開的圍巾。

 

「別太擔心,對方想顛倒是非,也得大眾肯買帳才行,其實不少人支持平等,照法律程序走就好。也有很多人不是同性戀,但很想脫離痛苦的原生家庭,跟理解自己的人互相扶持,就像並非所有同性戀都想結婚成家領養小孩,但是,就是要幫過去、現在、未來有需要的人爭取制度合法。」

 

阿德每次聽到Deep能夠這樣詳細堅定地述說理想就自慚形穢,他只想找朋友暗中教訓那個囂張鄉代一頓。老師就算挨打想提告也會被一些人說不合師道要謙讓吞下去之類的屁話。

 

「啊啊,隊伍還是動得好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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