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翌日，荳荳終於回到學校上課，但她冰霜滿面，與蔣為修互動為零，大家以為荳荳喪親悲痛過度，無心搭理男朋友，並未懷疑他們已經分手。

蔣為修顧忌鬼大哥不知跟在哪個角落虎視眈眈，一路上心理建設已達萬里長城規模，但一進校門後舌頭還是被麻雀叼走了，自動降到林照原允許的最低標準，如果沒人問他也不打算主動提起和荳荳分手的前因後果。

總之，目前先追查那個暗中陷害他的小人比較重要，蔣為修敢肯定那個人一定就躲在他附近。

走廊對面走來留著黑長直髮並綁成一條清爽長馬尾的女孩，尖尖的下巴，小巧的臉孔，翦水大眼，纖纖弱柳的身段，今天穿著清爽的短褲配運動鞋，每個男生總忍不住多看幾眼。

他的大一學妹，小簡。

平常蔣為修都會微笑停下來和學妹聊天，但今天他心不在焉，直到擦肩而過才發現是學妹，嚇得彈離一大步。

「學、學妹，這麼巧遇到妳。」蔣為修冒冷汗。

他到現在還不太清楚對學妹的想法，荳荳口口聲聲說他劈腿，學妹也的確沒拒絕他的吻，但蔣為修不可能主動提出交往，當時他已經有荳荳這個女朋友了。

當時他為何會想吻學妹呢？蔣為修有點想不起來了，似乎是小簡先抬起臉迷迷濛濛看著他，迎新時第一次見面他們就互相有好感，但那天她沒有告白，女生都很害羞，蔣為修覺得小簡像是誤入凡間的精靈，而且她的眼神如此專注熱烈，和荳荳對他可有可無的模樣截然不同。

情況演變成這樣，和小簡交往的可能性也不高了。

「學長，你還好吧？好像很累的樣子。」小簡輕撫蔣為修的眉梢表示關心。

蔣為修愣住了，一時沒想到要避開，其實也真的不想避開，心底甜滋滋的。

算了，都是他自作孽，不要波及小簡就好，一切責任都由他承擔，這樣荳荳的大哥也會滿意。

「沒事的，我走了。」蔣為修強笑，決定從現在開始和小簡保持距離，後續就算有人問起，也絕不能提到小簡的名字。

可能是不斷警戒著鬼大哥飄忽無蹤的監視，蔣為修不期然發現樓梯間有人偷拍，箭步上前一攔，那人來不及逃跑，愣在原地。

那人身材微胖，頭髮蓋住眼睛，穿著班服Ｔ恤又罩著寬鬆的襯衫外套，仔細一看，黑眼圈加小眼睛，看起來相當猥瑣，比蔣為修足足矮了快一個頭，沒看過這麼符合「宅男」長相的人！

跟蹤狂一定是他！

「喂！」蔣為修大喝一聲，宅男如遭電擊連逃都忘了。

「在那裡鬼鬼祟祟作什麼！相機交出來！」

宅男將相機緊緊護在懷裡，更坐實蔣為修的懷疑，對方在偷拍他！

「學長，那是我同學啦！喜歡畫漫畫，所以常常要拍一些背景用的照片。」小簡趕緊幫忙解釋。

一年級學弟裡有這個人嗎？蔣為修怎麼半點印象都沒有？

「鏡頭不要對人。」蔣為修餘怒猶存。

「對……對不起……」外表相當陰沉的宅男粗聲道歉，趕緊跑了。

「雅明比較內向，平常很少參加活動，真的不是故意要偷拍我們。」

「小簡，妳就是太善良單純了，不懂得提防壞人。」蔣為修沒好氣地輕拍一下她的頭。唉，才剛想著要保持距離，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靈光一閃，他怎把事情想複雜了？那個藏鏡人根本不是跟蹤荳荳，他的目標是小簡！所以才會拍到他和小簡的親密接觸。

死宅男要破壞的不是他跟荳荳的感情，而是他和小簡！所以才會把照片寄給荳荳！

「同學嘛！大家都是好朋友呀！」小簡笑著吐吐舌頭。

目標確定下來，蔣為修安心許多，等等要大蔡去幫他盯住宅男學弟，他一定要抓住這傢伙騷擾自己的證據！

蔣為修離開小簡後又不停向後看，希望大哥去休息了，或者林照原也會想在學校低調關心荳荳之類，不知怎地，蔣為修對林照原白天也可以出沒的事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蔣為修在班上的死對頭阿Ｐ叫住了他。

「嘿！阿修，過來一下，我有話要問你。」

幹！現在是在叫狗嗎？

蔣為修壓下怒氣，若無其事的回應：「幹嘛？」

頭髮全抓到同一邊的阿Ｐ硬是將蔣為修拉到角落，表情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蔣為修有不好的預感。

阿Ｐ這個人一直都喜歡幸災樂禍，嘴巴賤又貪小便宜，蔣為修和不少男生都討厭他。

「你和荳荳什麼時候分手了？」

「分手？」

「對呀！你都有新女朋友了，手腳真快。」阿Ｐ戳戳蔣為修，後者則努力壓抑一拳尻翻他的衝動。

「你到底在說什麼？」這時蔣為修只知不能在阿Ｐ面前丟臉，就算被大哥處決他也不能讓步！

「少裝了，證據在這裡。」阿Ｐ拿出手機按了按，秀出一張男女親吻的照片，女孩的臉孔已經加上馬賽克，只能從樹叢間勉強看見長髮及腰，不燙不染，而荳荳的髮長卻是披肩並燙捲，蔣為修吻的很明顯不是女朋友。

那個死宅男，無聲電話嫌不夠，竟然更進一步攻擊他？

「還是，你沒有分手就幹出這件事？那個女孩子是誰？」阿Ｐ興致勃勃的問。

「不關你的事！」蔣為修慌亂地想避開，阿Ｐ抓住他的把柄，也不急於一時。

「荳荳真可憐。」阿Ｐ涼涼的評論從蔣為修背後飄來。

都是那個宅男害的！他叫什麼名字？雅明？他完蛋了！

流言比瓦斯爆炸還快，沒一會兒男生們看見他便露出輕視訕笑，女生們則像護雛的母雞包圍著荳荳，對蔣為修一臉防備。

大概是證據太充分，直接被定罪了。蔣為修只好訕訕避開。

說真的，光是這個系裡蔣為修聽過劈腿或亂搞曖昧的男女就不只兩隻手，他們還做得比蔣為修過分呢！但沒有證據，也就是傳傳消息而已，甚至那些人劈腿或當第三者的照樣跟大家談笑風生。

為何犯一樣的錯只有他要被這樣對待？蔣為修不免憤憤不平。

差別是他被拍了照片，誰都拿那張照片對他指指點點，ＢＢＳ班板上也有一堆針對他的抹黑文章。

沒人搭理蔣為修，蔣為修也不想開口問人自討沒趣，因此繞了好幾天還是沒發現那個叫「雅明」的宅男學弟，他去男宿找過，也試著趁上課時間去找人，不知宅男作賊心虛料到蔣為修會找他算帳，刻意遲到早退或請假，一直不見蹤影。

人人將他當空氣，這下子也不用大哥出手，蔣為修還以為林照原會因為他不守約定對他施加酷刑，蔣為修也不在乎了，結果大哥很少顯形，出來也只是冷冷看著蔣為修，有如嘲笑他自作自受，然後又消失了。

誰來告訴他怎麼辦？

無聲電話照樣天天來，蔣為修已經連生氣的自尊都沒了，他活該下賤被整！

不經意地，蔣為修撥了荳荳的手機號碼，甚至沒想過會不會被她掛電話。

荳荳接起來了。

「對不起。」他只是想說這句話而已。

「嗯。」

兩人好一陣子沉默無言，蔣為修才想起來還有些想法積著沒說。

「沒有人來問我，那些人一定跑去煩妳了，大哥原本想避免這種事發生，結果還是害妳被騷擾，叫他們衝著我來就好，我會說清楚都是我的錯。」很奇怪，坦白道歉後蔣為修的心情反而平靜多了。

「我跟學妹真的沒在交往，是我不懂得拿捏距離，傳出去對她不公平，責任我會全部承擔，大哥說得有道理，好聚好散不容易，做不好的地方我會再問他。」

他跟以前的女朋友不是自然淡掉，就是主動提分手，被甩還是第一次。

『隨便你吧！另外，我沒有說出學妹的名字，也不知道誰偷拍那張照片，那是你們的事，我不想扯進去。』荳荳冷淡的說。

「好。真的很對不起。」蔣為修又道了一次歉，呼吸沉重。

『阿修，你……好自為之。』

荳荳掛斷了，即使是錯覺也好，蔣為修感覺荳荳似乎有點擔心他。

他當初怎會鬼迷心竅辜負這個好女孩的信賴呢？事已至此，不能再讓另一個好女孩受到傷害了，他這個爛男人沒資格談戀愛。

蔣為修望著臥室裡刺眼的日光燈，將手腕蓋在眼睛上，淚水靜靜掉了下來。

翌日，蔣為修戴著棒球帽和口罩，刻意變裝守株待兔。

那個死宅男既然喜歡跟蹤小簡，一定會在女宿附近出沒。

起碼他要為小簡抓住這個跟蹤狂，找到對方偷拍的證據，小簡便不會因為是同學而不懂提防近在身邊的危險變態。

跟蹤狂果然鬼鬼祟祟出現了。

明明是夏天還穿著長袖，真娘。

蔣為修瞄準時機，將那人扯進樹下。

「交出相機！你把拍來的照片藏在哪？」

宅男不說話，只是奮力掙扎，蔣為修怕他逃脫也使出渾身解數，一個不注意，兩人被樹根絆倒，蔣為修壓在對方身上，雙手摸到兩團綿軟和女性內衣的觸感。

他還在驚訝宅男的身體與一般男生不太一樣，還有對方變態到將女性內衣穿在身上，學弟賞了他一巴掌，推開蔣為修倉皇地爬開。

太震驚了，他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

「你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