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精長老嘆了口氣,枝葉在陽光中微微顫抖。

 

「我們原來的世界並沒有日夜循環,分成永晝之地與永夜之地,血民就是生存在黑暗裡的一種無形魔物。」

 

「漫長的時間裡,黑暗區域幾乎已經完全變成血民的領域,他們從誘惑到奴役生活在晝夜邊境的人類和一些愚蠢軟弱的種族,漸漸壯大勢力,建立了血民帝國。」

 

「你的外表和原來是哪一個種族不重要,一旦你被血民寄生,你就會成為血民。血民只有部落首領有繁殖能力,一個血民和生物結合後,就會變成混合血民習性並且擁有原來特質與力量的怪物,服從於生下他的領袖,血民領袖之間則彼此爭鬥或結盟。這種魔物將我們一半的世界變成瘋狂血脈的熔爐。」

 

「永夜之地沒有秩序與和平,那裡只有滿滿的血民,想辦法抓到更多新鮮食物供他們吸血。血民的胃口與他們結合的對象體型有關,以人類來說,寄生在人類身上的血民,一天至少要吸乾一個人的鮮血,但他們絕不滿足於寄生人類而已。」

 

「幹!這太過分了……對不起。」唐楓用力搥了下地面。

 

「按照這個速度,血民很快就會毀滅世界,然後自相殘殺,因此其他種族為了生存也不得不組成聯軍與之對抗,只靠單一種族的戰鬥很快就會被血民趁虛而入瓦解。」

 

「我懂了,這是很明確的答案。」馮璟潮說。

 

「殺了血民首領呢?」

 

「血民這種魔物在擴張過程中出現很多集團,首領繁殖血民的目的都是為了增加手下和奴隸,等於人類說的無性生殖。但是每增加一個血民,就需要一個身體讓他寄生,還要有足夠的血餵食。

 

「首領會成為大腦支配這些由他產下的血民,擁有繁殖能力的繼承者會另外尋找一個地方建立他的勢力和獵食場,但是分裂和產下繼承者需要時間和營養來源,目前北島只有一個血民集團,所以我們還有機會。」

 

「在血民首領還未產下後裔前毀滅他,讓他停止分裂,然後再殺光那些不能繁衍的血民。」馮璟潮低語,但眾人皆能聽見他這句話。

 

「這是最直接簡單的方法,但是血民首領非常難纏,只要長時間不進行分裂,保持足夠力量,他就可以從寄生對象身上離開一段時間,尋找新身體,增強自己的實力。」

 

「具體地說,現在北島有個血民首領,那他一天能生幾個?我要知道現在到底有多少吸血鬼在台灣亂晃!」唐楓愈聽愈絕望。

 

「血民首領如果能獲得充足的鮮血,一天大概可以分裂出十個新血民,目前大概有五百個血民在北島活動,很可能還在增加中,我們派出的戰士殺不到十分之一。」

 

馮璟潮又問:「這麼短的時間內,血民首領可以獵殺人類吸血繁殖我明白,但到底怎麼把無性生殖分裂的新生血民都栽培到政府要人或菁英職業的人身體裡?」

 

如果被寄生的只是路邊的阿貓阿狗,那樣一天多出十個吸血鬼,血民軍團的整體實力要提升也很有限,畢竟親手釘死一個血民的馮璟潮知道,被血民寄生的人類也沒有神奇地返老還童或力大無窮,就只是變成會吸血的怪物而已,老人還是老人,原本的身體素質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他們有一種攻擊方式非常惡毒,假設一個血民不斷進食,吸收兩倍以上的鮮血,他可以讓另一個還沒有得到身體的同伴暫時棲息在自己的身體裡分享能量,利用無害的外表接近目標,再讓欠缺身體的新生血民襲擊對方。他們常常利用這種方式挑選具有權威的受害者,並控制一個部落或家族。」

 

「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唐楓將額頭抵著手掌喃喃道,他旁邊的馮璟潮也忍不住揉著眉心。

 

「那個血民首領到底附身在什麼人物身上才可以馬上就這樣生了又生?媽的!」

 

「那個該死的怪物首領寄生對象是我們的總統。」

 

會議廳入口站著一高一矮兩個穿著西裝的老人,看起來都有六十歲左右,說話的是那個高瘦的地中海禿頭老人。

 

「再說一次?」唐楓眨眨眼睛,用力拍了下耳朵確定自己沒聽錯。

 

「我們的總統(你們的領導X先生)被血民寄生了。」這次兩人同時開口,矮個子老人有著明顯的京片子,一聽就知道是大陸人。

 

「你們在開玩笑對吧?哈哈,不好笑。」少年拉下臉,指著高個子老人道。

 

「你誰啊?說總統被血民寄生也要有根據,他不是受重傷,後來好險被救了,在南投臨時政府那邊的祕密基地療養嗎?」

 

「唐楓,那是副總統。」馮璟潮用疲憊的聲音說。「另外一位看副總統跟他對話的感覺,我猜是中共高層。」

 

「人類副總統親眼看到血民首領出現在北島,並且轉換形體寄生到現在控制北島政府與民心的某個男人身上。」樹精長老不顧矮個子老人在旁抗議台灣的副總統不能代表人類、更不能代表中國的噪音中流暢地說下去。

 

被在場圍著聖樹坐著的聯盟種族代表瞪了幾眼以後,兩個西裝老頭倒是一起噤若寒蟬。

 

跨年夜總統與副總統致詞完以後,隨即祕密拜訪某個退休隱居的黨內元老,請他出面為自己站台。當時雖然是歡欣熱鬧的新年,但是總統所屬政黨內部派系分裂,緋聞纏身,即將到來的總統大選和民調也非常不樂觀,因此他們根本沒有和家人團聚慶祝的心情。

 

那個都八十歲了還不服老的死老頭(副總統說的)偏偏跑去深山定居種茶觀星,總統又堅持要在第一道曙光升起時,當面來場振奮人心的演講,好感動三顧茅廬仍然失敗的頑固目標再度出山,一起為中華民國的未來奮鬥,所以堅持連夜趕路。

 

「然後呢?」唐楓嘴角抽搐地說。

 

「我們分成三輛座車在漆黑山路上前進時,忽然天搖地動,不得不停車避難,卻遭遇恐怖攻擊。」

 

或者說,副總統以為那是恐怖攻擊,最前方的座車被一隻兩層樓高的怪獸掀翻,怪物身上發光,簡直就像是外星電影裡的昆蟲異形。

 

怪獸撕開車頂,像是吃花生米般抓起裡面的乘客弄死他們,接著牠的目標轉移到第二輛車,總統就在車上,這時特勤人員下車對著怪獸開火,但怪獸還是步步逼近。

 

總統車駕想要倒退調頭,但怪獸迅速跟上用長爪抓住車廂,子彈打在怪獸甲殼上紛紛反彈,數秒後,可能有人碰巧擊中怪獸要害,怪獸忽然倒下壓住總統的座車,眾人正要前往搶救還被困在車內的總統時,第一個探進車裡的隨扈卻被猛然拖進車內。

 

「他的腳就這樣卡在車窗上踢動,車裡一定是出事了。」副總統描述著他隔著一段距離看見的畫面。

 

「其他人用力把隨扈拉出來時,他的頭不見了,沒人敢靠近,第一輛車的漏油流過來,然後車子爆炸了,火勢開始延燒。」

 

這時又有人要去救總統,同樣的怪事再度發生,靠近車子的人連車門都還沒拉開就被強拖進去,其他人趕緊從另一側打開車門,發現侍衛長和司機都已死亡,滿身是血的總統正咬著安全人員的脖子。

 

車子著火了,但是總統就站在火焰旁,抓住一個個不敢對總統開槍又撲過去想制伏他的特勤人員,撕開他們的脖子大口喝血。

 

副總統打從第一個被拖進去的人出來沒有頭以後就知道事情不對勁,趁眾人注意力都在營救總統時拔腿就跑。但他每跑出幾步總要回頭看一下,因此他很確定車裡出來的怪物,和他們的總統一模一樣。

 

然後副總統就再也不敢回頭了,他只能瘋狂地逃跑。

 

「幸運的是,那個血民領袖可能因為剛到這個世界還搞不清楚狀況,十足虛弱,必須換一個較小的身體減少能量消耗,加上沒想過區區人類竟敢攻擊自己,一時只忙著進食和轉換體質,那是關鍵性的一刻。」哨衛開口評論。

 

「血民首領在這時候轉移身體必定是冒著生命危險,但車子裡的某個男人,卻是他寧可冒險也要寄生的對象。」

 

「為什麼他知道車子裡坐著是總統?」馮璟潮問。

 

「血民領袖的偵測能力很敏感,能感知對手體內的各種激素變化、表情行為和展現出的服從性,猜出誰是領導者。加上我們原來的世界也有和人類很像的文明生物,血民首領很快就能舉一反三。」哨衛聳聳肩。

 

「與其拖著龐大的怪物身體,不如偽裝成可以受到保護的重要人物,只是我們都沒想到,血民首領的運氣居然這麼好。」

 

「至少我們確定血民首領的黨羽沒有跟著一起來到這個世界,否則北島就不會拖到現在還是由人類主導了。」有部族代表這樣說。

 

「一旦血民寄生在某個生物身上,他就能讀取身體記憶,掌握受害者的技術與習慣,所以,他馬上就明白該如何利用這份優勢。」樹精長老難過地說。

 

大廳內一時無語,半晌,一名像是貓科猛獸化身的女性代表告知唐楓,新同盟對他們的判決。

 

「我們打算在最快一個月後對北島發動攻擊,新同盟徵召二位參戰,如你們願意戰鬥,這裡會有人治療並教育你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成為有用的戰士。」

 

「一個月?!」唐楓衝口而出,不知該說太短還是太長,這段時間夠血民再繁衍幾百個!

 

「我們重整旗鼓需要時間,你們的世界有一半時間是黑夜,造成我等極大不便。」貓女說。

 

唐楓和馮璟潮決定參戰。

 

離開南島時,仍然是天行者哨衛護送並監視他們離開。

 

新同盟並不完全相信獨自穿越北島、曾與血民接觸,最後登上南島的兩人,因此決定讓他們執行誘敵作戰。

 

唐楓和馮璟潮未被告知主力部隊如何布署與發動攻擊時間等資訊,他們能做的就是靠自己混進血民的大本營,想辦法調查出總統的位置,最好能讓總統公開露面,提高刺殺的成功機率。

 

當然,萬一失敗也會有其他人去接替誘敵任務。唐楓覺得他們像是免洗戰力,實際也的確如此。

 

「之前跟你們提過,用中文為新同盟種族命名的那個亡故的人類老師,你們還記得嗎?」哨衛對兩人說。

 

「聽上去他獲得了很大的敬愛。」馮璟潮道。

 

「你們掌握的技術和力量應該是可以救活他的吧?為什麼他還會死呢?」

 

「因為他受的損傷已經超過人類自體痊癒的極限,而他拒絕被任何種族『領養』,分享我們的生命,你能為我解釋為何那個人要這麼做嗎?」哨衛問馮璟潮。

 

「有一種人,很看重生而為人的尊嚴。今日如果換成是你,要你為了活下來而加入血民或變成桀蠍,你是否願意?同樣的問題。」

 

「我懂了。」

 

天行者對他們笑笑,又用藤蔓把他們吊離末日海峽,放回北島的懸崖上。

 

通過海面時,唐楓想起泉先族的真面目,不由得把藤繩抓得更緊。

 

據說綠島和蘭嶼已經變成那種恐怖海妖的地盤了,澎湖金門和馬祖目前還是完全失聯狀態,但應該還有人類存活,其他小離島也好不到哪去。

 

在大地震後存活下來的人們,就算不想捲入這些非人的鬥爭,打算乘船逃離本島,基本上也無處可去。

 

他們只能戰鬥,並且透過獲勝來贏取地位和敬重,藉此在未來將變成怪物肆虐的世界裡,為人類爭得一席之地,又或者,單單只是為了想活下去見證更惡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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