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IV 第六章 (上) @ 風暴荒野

瘟疫瑪莉兜帽刻意往後落了一部分，這個到處散播水蛭的超能力者真面目終於曝露在眾人面前。

一張難辨男女的臉，就像學藝不精的新手用白色黏土修補骷髏頭骨試圖復原容貌，卻只是勉強填充出還算平整的人臉，鼻子部位空空如也，只見一片平坦皮膚，上頭突出尼莫剛才擲出的手裡劍一處小銳角，尼莫本來憑直覺攻擊眼球的第一擊最後射中應該是鼻部的位置，而瑪莉真的沒有眼睛。

眼眶和鼻翼兩側各突起總共四個小肉瘤，肉瘤本身約眼球大小，在那張死白怪異的臉孔上形成對稱的怪異組織，嘴唇倒是很正常，只是紅得像剛舔過血，對比冰存屍體般的膚色顯得非常古怪

被抓住左前臂同時尼莫也用右手琉球釵刺向對方左胸，意外刺中非常堅硬的物體，不得不停止攻勢，直覺可能是瑪莉的心臟，卻不存在任何跳動與柔軟性的怪異器官。

有了手裡劍試探教訓，尼莫刺向瑪莉心臟時琉球釵已裹上更強的破壞能量，未料還是撞壁。

沿途趕路並透過空拍機轉播觀戰時，尼莫早已發現外地超英不是沒針對瑪莉心臟部位攻擊，瑪莉的確顧忌且有所躲閃，黑杉的鑲冰長槍才會穿透之前已經承認過攻擊無效的肺部，顯然黑杉一開始瞄準的不是肺，而是瑪莉躲開了。

瑪莉身上雖中了無數物理攻擊，包括頭部同樣無敵，唯獨心臟沒被貫穿或受足夠深的傷害。於是另一名淺灰色緊身衣外地超英相信心臟就是瑪莉要害，他手持類似西洋劍武器不顧黑杉喝止往前衝，鏡頭只能錄到殘影，顯然是速度型超英。

然而，西洋劍超英缺乏尼莫的謹慎與強化感知力，在劍尖勘勘觸及瑪莉胸口時，他忽然動作一僵，下意識瘋狂拍打襠部，尼莫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裡被糊了一團或一條特別大的無形水蛭。

外地超英們都透過黑杉接收到尼莫事先警告，將五官孔竅護得好好的，卻沒防到瑪莉竟突襲男性超英下半身，光憑這道賤招以及有效分散外地超英的行動，尼莫就能確定瑪莉不只沒喪失理智，很可能還是個戰術高手，一對多可不是外行玩得轉的挑戰。

面對不死身還有傳染性的敵人，超英們自然會更加謹慎，瑪莉卻能逼他們近距離出手還接二連三露出破綻，這一點才是最該警戒的地方，但那群外地超英裡好像只有黑杉真正意識到瘟疫瑪莉的致命之處－－這個怪物非常聰明。

接著西洋劍超英就被瘟疫瑪莉用藏在斗篷黑霧裡的大掌掐住兩側肋骨動彈不得，隨即發出痛苦的尖叫聲，顯然肋骨被硬生生按斷了，接著那張兜帽下的黑暗臉孔覆上西洋劍超英的臉，封住了尖叫。

原來先前要害閃躲只是演技，這個黑斗篷怪物就是要釣一個外地超英近身好吸乾對方。

隊長黑杉無法見死不救，放棄之前一直拉開距離遠攻的保守戰術，跳到瑪莉背後箍住敵人脖子用力將頭部向後扯，無人機抓準那一瞬拉近鏡頭，卻沒能拍到瑪莉長相，瘟疫瑪莉脖子鬼魅般轉了將近一百八十度咬住黑杉肩頸！

鏡頭特寫轉向西洋劍超英臉部，發現他雙眼從眼皮到眼球都被咬開，全盲已成定局，另外兩處咬痕出現在兩側頸動脈上，雖然不深，但也流血不止，另一架無人機飛落傷患面前，麥克風大聲傳達醫師指示要他先自行按住動脈傷口等待救援，但西洋劍超英似乎被瑪莉面對面攻擊嚇得崩潰了，渾身顫抖無力，口齒不清地哀叫，遲遲無法自救。

黑杉忍痛用盡全力撕開異形口器，失血量不多，問題是能量流失比血量更多以及被無形水蛭寄生的精神衝擊和持續傷害。瑪莉並不貪心，再度採取打帶跑戰術，逼得黑衫不得不領著剩餘四個還能打的隊友繼續追，並拜託格林集團的醫療團隊在瑪莉離得夠遠後趕緊救人。

隱匿、偷襲、放血、下毒、繼續風箏，這也是尼莫非常熟悉的戰法，只是他沒想過在現實中看到能做得如此徹底有效的反派，外加拉普通人擋超英攻擊，坦白說，實在不是平民思維能應付的對手，難怪馬修要說黑杉他們會敗在性格問題上。

要合理地戰勝瘟疫瑪莉，就得做好附帶傷害（Collateral Damage）的心理準備，將瘟疫瑪莉視為軍事敵人或癌細胞更佳，換句話說，出動重型武器或標靶藥物般的超英，但美國付不出這種代價，至少不是次次都願意這樣付出，更不想開一個糟糕先例，尤其好不容易才維持住世界第一大國形象的當下。

尼莫早就知道，攻擊無效和被咬是逼近瘟疫瑪莉的風險，但保持距離就永遠無法獲得瑪莉的真正秘密－－他的身體到底被改造成什麼東西。

看似重蹈覆轍的攻擊，只有尼莫意識到他這次失敗意義非凡，至少他親手確認了瑪莉的掉落物位置，擋住他刺擊的不只是硬化心臟，還有一股保護心臟使其固若金湯的力量，不同力量之間直接撞擊的反饋讓尼莫有如觸電似渾身一麻，另外不知為何，瑪莉並未用空著的左手反擊。

咬傷外地超英的異形口器難道藏在那對紅唇內？尼莫只能這樣猜測，他現在最大的麻煩是左手，瑪莉單手力氣異常大，尼莫只能調動體內能量擊中左前臂抵禦大量瘟疫水蛭入侵，水蛭見無法滲透超英制服，乾脆瘋狂撕咬尼莫的手套和袖子，然後啃食起尼莫用來保護肉體的能量。

兩邊就這樣陷入僵持，或者說KS man單方面被捕獲更貼切。

瘟疫瑪莉臉上四顆肉瘤忽然張開帶著無數細小利齒的水蛭口器，同時魔幻般地伸長近二十公分，宛若迷你觸手朝KS man臉上咬去。

尼莫動也不動，注意力仍集中在防護左手臂與抵在瘟疫瑪莉心臟的琉球釵上，暫時保持能量抗衡，水蛭口器威嚇性地逼近又縮回，之後便盤繞在瑪莉臉側，此刻瘟疫瑪莉長相是不折不扣的異形。

與其說尼莫看出那是一次佯攻耍弄，不如說他此刻完全只靠直覺認定不能後退，這份超能力者出於生存的兇猛戰意壓過了普通人恐懼退縮的反射動作，他已經碰觸到瑪莉掉落物，這是最危險的時刻，卻也是最大的機遇。

「我可以一口吃掉你半邊臉。小支那人。」瑪莉得意地示威。

尼莫當然不會在這時候公開解釋他的民族認同，別說支那，瑪莉要喊他小日本或韓國人都沒問題！重點是，瘟疫瑪莉對KS man展現出不同態度，這是一個突破口。

糾纏左前臂的透明水蛭群漸漸將超英制服與手套撕咬得支離破碎，已經可見大片皮膚裸露，KS msn小臂上漸漸出現重疊狀細小傷口，他緊緊握拳似在忍痛並蓄力，仍無法掙脫瑪莉手掌箝制。

「你是誰？」KS man問。

怪物頓了頓，那對紅唇露出嗜血微笑。「我是瘟疫瑪莉。」面對KS man，瑪莉終於第一次開口說話，他的聲音不像人類，卻不是變聲器所致，非男非女，像是小丑表演刻意裝出的尖銳假聲。

四條吸血口器中央的屍白皮膚吐出KS man剛剛射進去的手裡劍，同時黑杉插在瑪莉身上的四根鑲冰長槍也被排出體外掉在地上。

另一方面，樓頂狙擊手和地面混戰的人們看見這一幕全都渾身發冷，一是目睹瑪莉恐怖真容，二是為KS man的命運擔憂，即便沙拉曼達趕去救援也已經慢了一步，何況KS man被公認是瑪莉的第二個殺戮目標，勢必不像其他外地超英還能保有一線生機。

紅髮女子驀然腳軟倒地，鋼拳以為她驚嚇過度昏倒，卻發現喬伊絲仍在掙扎。

「我沒辦法呼吸……」喬伊絲拚命解開頭盔和護面鏡。

此刻HAKO也無暇管她曝露長相的小問題了，當下檢查喬伊絲瞳孔並測她頸動脈心跳。

「該死！她怎麼了？」鋼拳問。

「可能是恐慌症發作。」

「我們是不是該先把她丟回給格林集團的人再去幫KS？」鋼拳提議。

兜帽超英明顯被瘟疫瑪莉纏住，情況很不妙的樣子。

「我承諾要讓喬伊絲待在KS視線範圍內。」HAKO和尼莫同屬思考飛速的類型。「鋼拳，把她塞回沙拉曼達的鞍袋，跟在旁邊掩護，看另一個超英打算怎麼辦。我去助攻KS，這樣就不算違反約定了。」

「好吧！反正我只能對付被感染的普通人。」非超能力者的鋼拳有自知之明。

喬伊絲雙眸忽然轉為發光金綠色，HAKO立刻起身退開一步，警戒地觀察著發生在紅髮女子身上的異變。

「別碰我，離我遠點。」喬伊絲第二句話語氣不帶任何厭惡，真真切切是一句警告。

這是超能力覺醒或失控預兆，無論如何，身為超能力者的HAKO很清楚此時待在喬伊絲附近有風險，他直接打開全部透明護盾，將鋼拳推開五十步遠，用眼神警告他保持距離，日本青年自身卻一動也不動。

約定就是約定，總得有個懂行的人為處於超能力變化關鍵時刻的紅髮女子護法。

許多破碎影像掠過喬伊絲腦海，過去那些黑暗日子，被綁架並長時間處於昏迷的日本小女孩，KS man與她交握的手，載著她奔向自由的赤紅巨蜥，寒冷與溫暖，孤獨與陪伴，善與惡，逐漸變得渾沌的意識中，一道畫面卻鮮明地顯現，伴隨著清晰的聲音。

躺在病床上的虛弱陌生男人，他的一聲道謝和充滿感激的眼神。

不管是為了生存治療自己，或是作為工具治療別人時，喬伊絲從未收到任何感謝，連她都厭惡自己這份引來覬覦卻無法自保的超能力，施展後只有在她面前付錢兩清的現實交易，收益不屬於喬伊絲，她頂多得到不滿意的抱怨，以及治癒能力衰退後愈來愈多的責罵與虐待。

喬伊絲從來不知道，會有人因為單純的碰觸，只是指出瘟疫水蛭位置就願意賭上生命相信她，她過去沒機會遇上不奢求奇跡的病患，或許任何再小的幫助都能接受並給出感謝的單純傷者其實很多，即便幫不上忙，也不會受到譴責。

就像Red Plume一針見血的評論：「妳又不是醫生，沒有專業執照，本來用超能力救人就不合法，能治傷是運氣好，救不到也不是妳的責任。醫學是門專業，要花很多時間學習，我爸是醫生，但他根本治不好妳失去的超能力，還不是沒用。」

小女孩說的不是「謝謝」，而是「對不起」，大概是日本人特殊的性格表現。

「我不相信任何神明，過去的我詛咒這個世界，但如今我相信祢，我的星星，我渴望拯救生命，無論祢是否厭惡人類或掉落物的力量，求祢別讓我就此沉默。」喬伊絲跪地十指交握虔誠地凝視下方祈禱，然後鬆開雙掌按住地面，淚水同時掉落。

水滴觸地瞬間，金綠色泉水湧出紅髮女子指縫，淌流至她身側形成一圈小水窪，隨即從水面探出透明發光藤蔓枝葉，在紅髮女子上空編織成一口植物大鐘。

同一瞬間，金綠花草光紋出現在KS man前臂，原本囓咬他的能量水蛭皆被消滅一截，瘟疫瑪莉也彷彿被燒去一層皮肉般鬆開手。

「祝福已經夠了，讓我聽聽妳真正的聲音吧！『喬伊絲』。」尼莫溫和地以自身能量止金綠花草光紋繼續往肩膀蔓延。

大鐘鳴發第一響，出現的卻不是悠揚聲響，而是如聲波般擴散、融合淡淡花香與光輝的霧雨，籠罩整片空地戰區，所有接觸霧雨的感染者都感覺痛楚減弱了，體內的瘟疫水蛭卻開始掙扎往外鑽，被蟲子寄生的事實忽然變得相當有感，不少人歇斯底里地抓著傷口。

「這是……什麼……我……」瑪莉連說話都結巴起來。

「某種混亂毒液，恭喜你，我的實驗品一號。」，尼莫帶著喬伊絲祝福光紋的左手穿過瑪莉的斗篷，直接碰觸到瑪莉肉體，手感柔韌，但絕非人類肌肉，幸好瑪莉身體不像心臟那樣堅硬，尼莫趁機將藏在手掌裡的自動注射器扎進敵人肉裡，海巨人毒液在注射器加壓下不斷流出針管尖端。

瘟疫瑪莉如KS man所言陷入混亂，字面意義的「混亂」，半液化斗篷從遭毒液注射處快速風化，露出更多赤裸但同樣不自然的填充肉身，皮肉起伏痙攣後竟然分解為一隻隻水蛭並失控掉落，瘟疫瑪莉大半身軀化為乾枯泛黃的白骨，只剩左袖和頭胸部還維持原本模樣，斗篷也如同破碎的蜘蛛網掛在骷髏上，無法再保持虛假人型或神祕斗篷怪物姿態，真面目是赤裸裸的骷髏。

那些明顯以他人能量撐肥的擬肉水蛭掉落後仍保持屍肉顏色，並未恢復隱形，在治癒霧雨壓制下散落地面蠕動著，這下不需要特殊感應力也能看見了，無論是透過瞄準鏡或近距離目睹怪物變化的眾人紛紛作嘔。

屍肉水蛭落光後，另一種半透明紫黑色水蛭終於曝露，它們主要纏繞在瑪莉胸腔到骨盆一帶骨架，更有不少紫黑水蛭延著脊柱附著直到腦幹。

怪物如鳥籠般的肋骨胸腔空空如也，只剩下一顆紫黑色石心，被三分之一前段已變形的琉球釵抵著，可見尼莫當胸一刺的激烈與瑪莉超能力之怪異強大，連合金武器都扭曲了仍無法突破表面。

尼莫立刻聯想到蚊子人那顆飛出吸血幼蚊的奇特石頭，瘟疫瑪莉的附骨黑蛭出處不言而喻。

「哦，我懂你為什麼不用左手攻擊了，你把『肉』移到右手來吃我的能量，反正左手是多餘的，因為我的武器打你也是白打，你還能靠臉咬人，本來是這麼想的，對嗎？」KS man愉快的聲音響起。

尼莫不給敵人反應機會，飛快抽手拔出第二支海巨人毒液注射器扎進瑪莉臉頰，目標在瓦解那近距離時威脅極大的四條巨型吸血口器。

KS man並未選擇透過眼眶攻擊腦部，第一支海巨人毒液造成瑪莉罩身黑霧與擬肉水蛭混亂，因此破防露出真身，缺乏肌肉、血管和體液，甚至所有內臟都不見了，難怪外地超英怎麼物理刺殺都沒用。

瑪莉身上根本沒有循環也不需要血氧和各種維生素，只剩枯黃骨架，大腦可說是純靠頭骨保護的匣中之物，但尼莫猜測那些紫黑水蛭必要時都能把整顆頭遮得滴水不漏，形成類似石心的堅硬屏障，也是瑪莉兜帽下一片黑暗的原因。

一個抓狂瑪莉不會比現在的瑪莉好對付，更何況，尼莫還需要他繼續說話好取得更多情報。

「這該死的霧雨！」被尼莫道破左手不具攻擊力的祕密，瑪莉爽快地放棄左手控制權，將能量集中到頭胸核心部位，努力穩住第二支海巨人毒液的混亂侵蝕，曝露出的左手果然只剩枯骨，即便如此，臉上屍肉連同四條巨型口器依然持續失控脫落。

「我真幸運！隊友及時重新覺醒了。」KS man說。

「你……不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