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綺印三人遇到屍犬的那一夜,沐琪正站在業主免費提供的頂級飯店套房客廳中,她拋起一顆花生,花生還停留在空中時,森然刀光瞬間將小小的果實削成兩半,然後拋出下一顆。不這麼做,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削的會是璇璣的頭。

 

足足快三十坪的豪華套房分成客廳和隔絕的臥室,原本是璇璣安排給沐琪的住處,但後來他也住了進來。這麼說不太準確,應該是兩人輪流使用,倘若有誰先佔走臥室,另一個就睡沙發。

 

璇璣和沐琪都屬於不在乎物質享受的類型,甚至地毯對他們來說就夠舒適了,當然,有床可睡時,沒人想睡地上。

 

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跟那名被破門的靈寶派道士的無厘頭絕對有關,如今已是道門聯盟馬首是瞻的人物,沒有睡哪裡的問題,只有睡不睡的差別,睡眠時間愈少愈是需要深眠,璇璣對閉上眼睛的位置要求除了安全還是安全。

 

隨著局勢日漸緊張,道門聯盟二十四小時都有人找,連雞毛蒜皮的爭執也要煩他,讓璇璣很不爽,幸好他還有沐琪這個責任(這小女孩連買東西吃都不會真可憐),璇璣的休息時間不知不覺愈來愈靠近他打飯兼幫沐琪療傷時,忙完照顧沐琪的雜務後順便小睡一番。

 

在尾隨璇璣來飯店偷襲的敵人被沐琪打跑兩次、制伏一次後,他發現了有沐琪在身邊的好處,她一點都不吵,喜歡看月亮,可以請她幫忙做一些簡單但重要的隱密任務,璇璣累極睡著時,沐琪雖然沒說什麼,卻會自動自發進行守衛工作。

 

──他真是好人有好報啊!隨便撿回來的小孩子也這麼能幹!哇哈哈!要是她能改掉只買饅頭來啃這種壞習慣就好了。天人轉世的道士不只一次在逃離道門聯盟的嗡嗡聲時這麼想。

 

通常璇璣還是在外奔波居多,甚至兩三天才見沐琪一次,反之,只要沒有人需要她,沐琪就待在房間裡,彷彿關禁閉似自我懲罰,璇璣曾問她怎不出去走走,她說無處可去,也不知要幹嘛,忙得要命的璇璣於是心安理得叫她跑腿。

 

雖然沐琪不挑剔差使,但有些工作簡直是考驗意志力,她脾氣一向不是很好,只是習慣在姊姊的諷刺挑剔下保持沉默,再燦爛的笑容也不能掩蓋璇璣很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事實。

 

例如今天的任務。

 

按照璇璣的原文是:「幫我去三峽區西邊山下某間土地公廟,敬酒三杯後將神像帶回來,在陽臺起一個法壇供著。」外加一張用原子筆匆匆劃出的地圖。

 

沐琪一整天就在忙這個,她沒想到臺灣土地廟這麼多,每隔幾步路就有一間,璇璣給的位置又不清不楚,剁了他的心思都有,好不容易才達成目標。

 

按照過往所學沐浴淨身後開始布置法壇,請神像入座後,她虔誠地燃上一炷香,等璇璣回來處理,始作俑者遲遲沒回應,直到晚上十一點才匆匆現身,手上還不停發著符訊。

 

有著深深黑眼圈的青年在沐琪耐心爆炸前總算停下所有通訊,呆呆坐了幾分鐘,突然大夢初醒又要衝出去,沐琪箭步上前揪住他。

 

「你要去哪?」

 

「接機。」

 

「劫機?」他說得太急,沐琪一時沒聽清楚。

 

看表情也知她誤會了,璇璣重覆一次:「事情太多,我都忘了,得去機場接一批梵諦岡來的傢伙,萬一他們在抵達臨時總部前出意外就麻煩了。」

 

梵諦岡?她沒聽錯吧?

 

沐琪手上使勁又將人拖回幾步,尖聲道:「你三天沒洗澡了──好髒!」

 

璇璣臉上一紅:「我以前可是不染塵垢的……」

 

她直接翻白眼懶得聽他辯駁。

 

看看腕錶還有時間,大不了讓使者等上一會兒,同伴應該已經在海關了,璇璣冷靜下來找出替換衣物進浴室盥洗。

 

「梵諦岡的人來臺灣做什麼?」沐琪靠著浴室門隨口問。

 

浴室傳出混著水聲的朦朧回答:「不只梵諦岡,總之歐洲那邊惡魔現象頻傳,加上道門聯盟的一些政治佈局,十字架注意到我們了,教宗想召開大公會議,目的是定義並對抗邪惡力量,在這之前教廷派遣密使到遠東了解情況,希望我們對這些災難給些意見。有情報說羅馬想跟東正教結盟,基督徒遇到的問題大概很嚴重,能打的人很少。」

 

「喔。」無所屬且至多只想痛毆妖孽的沐琪,遇到規模較大的勢力消息一律馬耳東風。

 

沒多久,璇璣渾身清爽出浴,沐琪正在吃他帶回來的牛肉炒飯,抬起臉順口問:「你叫我弄的神壇怎麼辦?」

 

「……」某人緩緩轉過身背對沐琪努力擦頭髮。

 

「你該不會完全忘記這件事?」語調滲入威脅。

 

「已經遲到了!妳順便幫我問問福德正神,那位俗家名王泰照,就燭華他徒弟,等我回來再向我報告!謝啦!」

 

「喂!這事我可不幹!我連問什麼都不清楚!別丟給我!」沐琪頭皮發麻叫道。

 

「隨便聽那位老爺子怎麼說,妳見機行事就好。」璇璣在無袖背心外又套上乾淨襯衫,將溼漉漉的短髮往後一抹,反正到機場前就會乾了。

 

他將擦完頭髮的毛巾扔給沐琪,趁她分神去接的瞬間飛快溜了出去,想起她嘴角黏著飯粒的可愛模樣,不禁竊笑兩聲。

 

「可惡!」沐琪氣得將剩下的炒飯扒完,直接踱到法壇前,將璇璣留在桌上的請神符化在水碗裡,也沒重新淨身就飛快唸起禱文。

 

###

 

福德正神王泰照因停職查辦的淡水廳西城隍忽然失蹤,在天人指示下以同城隍身分暫代西城隍職務,杜淇風的轄區還是重災區,王泰照忙得焦頭爛額,鬍子都快掉光了,總算等到天人轉世的道士璇璣召請。

 

沒想到應符力通知而來,等著王泰照的卻是一個臉上帶著飯粒的年輕女孩,凶惡的表情像是福德正神欠她錢。

 

『啊!神明還真的來了。』此刻沐琪心中各種慌亂尷尬。她本來就不適合請神,溝通是沐琪的致命弱點,因此斬妖除魔才會是她最喜歡的工作,你死我活就好,講那麼多廢話作啥?

 

要沐琪請神這件事就跟粗魯地拉貓尾巴沒兩樣,偏偏那隻貓又撓不到凶手,還不能撓家具,沒翻桌就算很好了。

 

莊嚴和藹的白鬚老人一出現,沐琪鼻子一酸,心思紊亂,立刻跪下為她的無禮請罪。

 

她做了許多錯事,雖說是被真魔利用,自己也難辭其咎,許多道士和平民都被沐霖害死了,還包括那個人……望朔先生,一想起這些,沐琪連見人的勇氣都沒有,何況是見神?

 

她的氣憤,實則來自深深的羞慚和懊悔。

 

「沒事!沒事!小妹妹不用在意,快快起來。」王泰照認為年輕人活潑自然一點比較有朝氣。

 

見沐琪垂首不語,似乎也不是單純懼於神威,指尖微揚,一股暖意便將沐琪托了起來。

 

「請余來有何事?」王泰照摸摸鬍子,好奇地觀察飯店套房格局。

 

「呃……璇璣要我隨便問,有哪些是我們陽間要特別注意的嗎?」沐琪根本不知要問什麼,對害她出糗的道士又是滿肚子火,等他回來一定要揍這混蛋兩拳出氣。

 

「那可真是堆積如山,老夫還是先挑要緊事講。黑家殭屍和明虛子應該會想知道西城隍離開陰間的事,原本他與老夫一樣,因瀆職嫌疑被天人禁止擅自外出,留在府衙配合調查,但杜淇風尚未正式定罪,不得剝奪其官袍印鑑與兵器,一旬前他逕自離開,鬼差遍查不著,想來他是利用天界所賜官袍混跡於活人之中。」

 

福德正神告訴沐琪,城隍的官袍附有神力,可以隱蔽氣息,甚至讓魂身與活人無異,原本是為了讓城隍明查暗訪的設計,一個失控的地祇帶著這些大幅增加能力的神器到處走,實在後患無窮。

 

「已經有不少證據指出,杜淇風就是勾結外道陷害黑家殭屍的原凶,只差審判定罪而已,目前由中城隍主導調查,但此案株連甚廣,還在徹查涉案名單。地府並非沒有行動。」王泰照說。

 

「還有呢?」沐琪問起其他方向。

 

「天界打算如何發落真魔,連地府也不明白,光是協定陰陽界平衡已經焦頭爛額了,不只是本地活死人問題,外國勢力若欲衝關,城隍也要負責抵擋。」王泰照一想到西城隍府衙兵荒馬亂的狀態,寧可去地獄油鍋還更舒服,至少能放空。

 

「原來如此。」

 

平常老是不知道神明到底有無做事,沐琪聽了地府的慘況心理總算平衡一點。

 

沐琪將所能想到的問題都探聽一番,福德正神一一回答,末了祂還是沒有回去的打算,沐琪也不是沒看過別人開小差,直接問:「您是不是想休息?」

 

福德正神連連點頭,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她趕緊拍乾淨沙發請祂坐下,福德正神隨手幻化出一組壺杯,桌上也多出沐琪準備的供品虛影。

 

「說來慚愧,生前修行時反而沒這麼喜歡口腹之慾,可能是當神明太累了。」福德正神慢條斯理的挟菜喝茶,有如一個剛下班獨自吃宵夜的老伯伯。

 

沐琪卻感到祂身上的力量清澈無比,毫無渾濁,不由得敬畏有加。她以為神明應該是崇高的,但第一次看見的神明卻異常親切,但白鬚老人即便沒有架子,從衣角到髮梢仍透著與凡人截然不同的光輝。

 

「妹妹妳是哪裡人,今年多大了?為何會捲進這場劫難呢?」王泰照發揮長輩本能關心起處境不太順利的沐琪。

 

沐琪也不懂,為何她沒有抵抗就說出來了,還愈說愈多。

 

關於姊妹之間的心結,對那個有著月兒名字的謫仙人的少女憧憬,一度深信不疑與黑太爺的前世糾葛,被指正是局外人的迷惘與釋然,姊姊魂魄與肉體都被真魔玩弄吞噬的憤恨。

 

「原來我只是個小人物,太好了……一點都不好。憑這點資質和受過傷的身體,再怎麼修煉都來不及了,我也想要報仇啊。」她摀著臉,淚水從指縫溢了出來。

 

「好好活著才是要事,小妹妹。」

 

王泰照見她著實心傷,好心將話題轉開,哄著沐琪說些個人小事。沐琪對容貌感到自卑,又有個寂寞的身世,從小沒見過父母,長大後才知道她是沒有戶口的私生女,因修道天分突出循著同父異母的姊姊前路被安排由一對美國夫婦領養,以外國人身分進入神霄派分院學習。

 

她不願被家族當成法術工具利用,仰慕的天才長老徵召她進行祕密任務時沐琪欣喜若狂,最後變成一場大戰的棄卒,和許多殉難同道相比幸運活了下來,卻只能依附一個腦袋有問題的道士。

 

沐琪不在乎人見人厭,她只想彌補犯下的過錯,找回姊姊的魂魄碎片,可以的話,再見真正的望朔先生一面。

 

福德正神望著趴在茶几上哭累睡著的女孩,抿了口茶喃喃自語:「我運氣好遇到師父,這女孩卻被訛詐得連仙緣都不信了,但願璇璣大人有辦法點化她才好。」

 

一聽沐琪背地裡稱天人轉世的道士「那個拿木劍的妄想二貨」,福德正神就覺得這段奇緣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雞鳴時分,璇璣回到飯店時,發現沐琪蜷縮在沙發角落沉睡,臉頰猶帶淚痕,有些後悔逼她做討厭的工作,瞧她氣到都哭成這樣了,暗忖今天一定要抽空帶沐琪去吃高級下午茶聽報告,順便犒賞自己的辛勞。

 

璇璣正要將做噩夢的沐琪抱到床上,讓她睡得更安穩,他也需要沙發躺下來休息,冷不防被一把揪住耳朵往下拉。

 

「妖孽!去死!」

 

一記凶猛的頭錘讓璇璣頭暈眼花,另一方面,沐琪夢到武器被打飛了,閉著眼睛用力咬在敵人肩膀上誓言同歸於盡。

 

「好痛!」

 

璇璣哀叫一聲,摺疊桌上供著的土地公神像表情依舊笑瞇瞇,好像在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

 

陰天,竹林散發著疏淡冷清的氣息,清幽之餘一股溼冷侵衣浸膚,令人不自在起來,韻真下意識加快腳步,身邊的道士步伐不快不慢,目光則在萬竿綠意中謹慎地穿梭。

 

鬼蠱不管在形態與威力上都還處於未完成的缺陷狀態,日光對其具有殺傷力,因此白天大致還算安全,韻真讓包綺印與藏瓔一起去上班,她則趁機和司徒燭華回農舍會合,籌辦對付鬼蠱需要的材料。

 

時限只有一個白日,道士和妖怪方必須各自就定位,也因為有兩個女孩自願擔任誘餌,或許鬼蠱不見得立刻就襲擊包綺印和藏瓔,司徒燭華卻連一晚都不願冒險,催動本地妖怪與道門聯盟同時奔走,務求在日落前完成對戰準備。

 

「你那『兩弦龍虎陣』的成員在臺中集結完畢大概要下午了,你也是臨時想出這套陣法,就算硬是找到人支援,最多演練一下就得實際上場,這樣沒問題嗎?」愈是十萬火急時,韻真見他反而沒有大動作,至多是發符訊要璇璣無論如何都給他調人過來。

 

「璇璣會挑人,再說修道者遲早要習慣各種戰鬥。」司徒燭華說。

 

道門聯盟現況已是惡性循環,若非戰力不夠,哪會一而再再而三拉司徒燭華出馬,自神霄宮與黑家那場惡鬥後,道門歷經幾番混戰,甚至自己人打自己人,造成修道者大量失血,摧折的都是全球菁英,還有部分入了太陰教,眼下實力青黃不接,司徒燭華偏偏還要緊急點人,韻真可以想像璇璣在三峽臨時總部咒罵著挖東牆補西牆的場景。

 

此番對付鬼蠱不是單人秀,人馬到齊前,作為指揮的司徒燭華也只能先籌措手邊事務。他將兩弦龍虎陣陣法原理與人手安排寫成筆記,丟給宋星平,以第三部門為集合點,讓宋星平接待前後報到的修道者,並安排前來襄助的隊伍熟悉計劃安排,隨即用最快速度回到山上蒐集陣法素材。

 

沒什麼準備工作的韻真捷足先登抵達農舍,等待司徒燭華出現的空檔,她就坐在平時靠窗的書桌前讀著《歸藏易》,心中憂慮鬼蠱釀災,這次她並未入迷,而是匆匆找著《歸藏易》中剋制鬼蠱的知識,可惜一無所獲。

 

不久後司徒燭華也來了,兩人偕行採集兩弦龍虎陣所需的「燈篙」與製作三名誘餌不可或缺的「筒身」。

 

「你要的竹子不是稀罕之物,品質卻很刁鑽,要沒沾過人氣,還要配合小印她們的生辰五行,不知我們在天黑前能否找齊需要的量。」韻真已經做好跟司徒燭華跑遍各山頭的心理準備。

 

「無論如何都得成事。」附近山神對他們相當友善,司徒燭華對蒐集材料的部分還算有把握,既然是為了對付鬼蠱,正派的鬼神多少都會行個方便幫忙。

 

燈為魂光,髮血製成魄引,竹筒做身。

 

這種替身在邪物看來等同真人,且並非以幻影迷惑敵人感官,而是用「氣」與「光」模擬一個人的本質,屍犬並非以眼睛鎖定目標,一般替身在迷惑鬼蠱這類形體不定的怪物效用不大。製作方式雖然簡單,卻需耗費大量施術者的靈力。

 

將包綺印等人提供的頭髮與鮮血媒介置於內竹筒,竹筒則放進箱籠,點上長命燈,揹在背上跑,不僅得躲過鬼蠱的追殺,還得跑上整夜,這個帶著替身移動的任務,司徒燭華決定交給侯老提供的妖怪青年負責。

 

「沒想到你陷阱演習的效果卻是發揮在這個時候。」韻真感歎。沒有先前那樣密集的思考實作刺激,司徒燭華未必能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內就想出專門對付鬼蠱的新陣法。

 

「現代都市與鬼蠱是最糟的組合了,即使打得過鬼蠱也打不了,只要它一遁入地下,道士就無法追擊。」從前妖怪遁地還可利用結界或委請社神逼出目標,但現在社神與城隍的有效轄區都變得相當曖昧,力量也大幅消退,此外即使有善戰的修行者強行追擊,一不留神也可能引發瓦斯氣爆和嚴重汙染,更讓鬼蠱趁亂脫逃。

 

「此番包圍作戰的不二原則,就是等鬼蠱發現誘餌後,將它留在地面上。」司徒燭華道。

 

過了一會兒,兩人順利發現第一份筒身材料,司徒燭華緊凝許久的眉心總算鬆開少許,他燒了事先準備好的帛書向山神報備過,捨飛劍不用,以柴刀取下一截竹筒,韻真將方巾平鋪在地,放上竹筒打包背在身上。

 

「若玉女能再覺醒一次,料理鬼蠱易如反掌折枝。」韻真親眼見過天人的強悍,不禁期望道。

 

「我和璇璣聊過,他說神魔大戰時有不少神人墮落為魔,此外,天人身上多少都帶著古老業力,既然這次璇璣未提到玉女,顯然轉世天人屬於情況惡劣到如封印真魔才不得不動用的救兵。我也不想讓魔族插手。」引狼入室的手法司徒燭華已經幹了一遭,他很清楚這次的鬼蠱以及日後更多敵人只能老實靠人間眾生湊出的戰力來應對。

 

「我想也是這樣。」韻真將被風吹亂的一縷髮絲塞回耳後,手剛放下來就被司徒燭華順勢牽起。

 

抬頭往右看,長辮道士一臉若無其事。

 

這幾天被《歸藏易》奪走注意力,韻真慢半拍才想起司徒燭華向她告白這回事。掙開有點太不近人情,但韻真擺明不當他的女朋友,牽了恐怕司徒燭華又誤會有希望。

 

馬上就要和鬼蠱短兵相接,此時打壓他的士氣對戰鬥沒幫助,該如何是好?

 

算了,取中庸之道,就給他牽五分鐘!韻真帶著點逃避心態下了決定。

 

「明虛子,兩弦龍虎陣若能成功困住鬼蠱,要如何消滅它?靠你的飛劍就夠了嗎?」她試著推演今晚的戰況走向。

 

「飛劍恐怕淨化不了鬼蠱,正在讀《歸藏易》的妳應該有辦法?」

 

「這……」祕笈讀是讀了,韻真卻沒有功力上升的感覺,她只好想成是自己悟性太低,火侯不足。坦白說,這就像經典大手的本子看了很多,但也沒讓她變得比較會畫漫畫。

 

「沒關係。且戰且走,反正也得先讓鬼蠱上鉤,還有逮住幕後那名操控者,雖然我大概能猜出是誰了。」韻真沒摔開他的手,司徒燭華心情大好,語氣也開始閒聊。

 

「是誰在操控鬼蠱?」

 

「璇璣傳來地府的消息,西城隍行蹤不明有一陣子了,看來陰司遲遲找不到人,終於願意將消息透露給我們。雖然鬼蠱與西城隍有可能是兩個不相干的獨立事件,但未完成的鬼蠱隨時都會爆走,擁有神器的西城隍比在世修道者更容易壓制鬼蠱,這樣想很合理不是嗎?例如連黑家監院都能束縛的鎖鍊,便有可能抓住鬼蠱。」司徒燭華提起那次就發生在天心派本家的《歸藏易》搶奪戰。

 

「我認為你的推測八九不離十了,那名叫杜淇風的西城隍生前跟你們天心派有仇,之後還默許外道殺人養蠱,只要黑家垮台,他不在乎犧牲無辜,這種乖戾之輩還能當地祇真是氣煞人。」韻真埋怨道。

 

「天界也有意免掉杜淇風的職位並治罪此人了。」他嘴裡說著,尋找竹材的動作並未含糊。

 

韻真發現前方枝梢盤著一尾青竹絲,真珠大小的鮮紅眼睛彷彿有另一個存在凝視著他們,心念一動,低頭帶著敬意避開。

 

「這麼說來,如果地府願意讓一個城隍來料理鬼蠱,戰力應該就足以覆蓋對手了。」韻真嘀咕。

 

「一個城隍起碼管著幾十萬名魂魄,北都城隍轄區更不止這個數,使命不同,還不如期待其他神明出手。」司徒燭華不著痕跡施力讓兩人靠得更近一點。

 

韻真聽了他的話在心中粗略衡量,不得不承認另一邊責任重大。

 

他牽了半天還是不打算鬆手,她往旁邊一跨拉開距離,豈料司徒燭華順勢用纏絲勁黏上來,太極拳是這樣用的嗎?

 

「我可不是想跟你牽手,這只是鼓勵、普通的鼓勵而已。」韻真有點急促的說。

 

「我知道,只是普通的鼓勵。我需要妳繼續鼓勵我。」

 

「你累了嗎?」

 

「有點。」

 

「好吧!今天就不跟你計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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