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韻真對神霄宮內部慘案的描述,過了許久,璇璣才訥訥下了句總結:「真魔的新頭腦控制不了太過龐大的肉體,只有意識遠遠不足,他必須先在人間培養足以操控魔身的『魔心』。顯然得到沐霖和望朔的魂魄還不夠,所以後來他想吃掉明虛子,若能吸收黑守鱗說不定就可以了,黑守鱗本來就是天界懷疑可能化魔的魂魄之一。」

 

但沐霖無法抓到神出鬼沒的黑太爺,只能透過一連串的設局,逼黑太爺自願進入陷阱,結果順利如沐霖所料,黑守鱗再次為了天下蒼生犧牲小我。

 

「太爺中計了,怎麼辦……得去救他!」韻真恨不得馬上飛到師尊身邊報告。

 

「妳是最清楚黑太爺意思的黑家人,別浪費他的用心。除了黑家人,他有要對我們說的話嗎?」司徒燭華看著韻真,要她冷靜。

 

「太爺不希望我們去救他白白送死,而且穩定仙陣從內防禦沐霖是只有他能做到的事。太爺為我們爭取到三年時間準備抗魔之戰,這是他能拖延的極限了。」韻真悲傷地回答。

 

「三年?這傢伙果然不簡單!」璇璣眼睛發亮,瞥見韻真非常難過,乾咳一聲改口:「多虧你們太爺的奉獻,我現在知道該去哪兒防堵了,只要強化仙陣封印神霄宮的裂隙,將真魔主體擋在人間之外是可行的!」

 

「倘若沐霖若知他的技倆得逞,第一件要做的事恐怕就是返回神霄宮吃掉黑太爺。」司徒燭華隨即道。

 

「我就是擔心這件事呀!」韻真氣惱地說。

 

「你們和沐霖打了那麼多場,這時腦筋偏偏轉不過來?別讓沐霖離開臺灣,分開真魔的頭腦與身體這不是擺明的事嗎?」璇璣上前兩步,朝韻真與司徒燭華伸出手掌,掌心躺著一支小小的長柄玉斧。

 

「這是什麼?」宋星平問。

 

「神器,名為『春斧』,天上用來敲響頑石降下驚蜇之音的工具。」

 

「你怎會有這個?」韻真半信半疑。

 

「你們老是嘮叨天界沒有動作,前幾天我終於收到訊息了,要我想辦法利用上頭好不容易捨得出借的神器把沐霖封印在他藏身的臺中社區裡,達成後再論下一步。」璇璣道。

 

「有這種好東西為何先前不拿出來?你這混蛋真的是神明嗎?」沐琪同感訝異。

 

「妳到現在還不信啊……瞧!」璇璣舉手,春斧在他手中化回原形,足足有一人高,通體水色,質清如玉,彷彿羽毛般輕盈,斧口流星銀輝閃爍不定。

 

「這把神器砍下去不得了,會多出一條海溝。神器本來就不能輕易拿進人間,弄個不好甭等真魔動手,人間就會毀於一旦,以天界的效率來說,讓春斧下凡已經很快了。」

 

「那你現在就快去把該死的魔頭給砍一砍!我也要去找姊姊的魂魄!」沐琪喊道。

 

璇璣輕輕將春斧提在手上,一臉無辜:「何時說過是我要去封印沐霖了?神器會認主,它們都是神魔大戰時神人使用的武器,殺傷力不用說很強,只是後來杯酒釋兵權借給天界管理人間而已。」

 

「你不就是春斧的主人嗎?」

 

「當然不是。本人『璇璣』之名也是神器,然而更偏防具,我的神器只有開闢人間時動用過,下次再見就是人間毀滅了。璇璣和這把春斧性質有些相似,都是切割古魔專用的兵器,不過春斧可以做到比較精細的效果。」天人道士手指一握,春斧又幻化為鑰匙大小的迷你型態。

 

「如果神器不討厭你,你還可以拿來敲敲石頭或魔族,但談到百分之百巧妙發揮神器原本的威力,目標是真魔,就只能靠原主人的技術了。」

 

司徒燭華單刀直入問:「這麼說來還得找到春斧的原主了?他在哪?」

 

「她也是正在輪迴中的天人,這就是我想拜託你和韻真的任務了,說服春斧的主人用這把神器將沐霖連同社區封印起來。」

 

「為何你不親自去做?」

 

「天人不能接觸轉世中的同伴,我們和凡人地祇不同,身上業力都很古老,不小心就會彼此牽動,造成覺醒時的變數。其實怎麼發揮神器也是只有原主才知道的祕密啦!」璇璣畫蛇添足地補上最後一句。

 

「對方完全沒有天人的記憶,要怎麼使用神器?」韻真快被天界無厘頭的做事方法氣死了。

 

「天人轉生不透過地府,有一個特別的機制稱為『輪迴鎖』,修行完滿肉身死亡時就會自動打開,那時天人就會恢復原狀,除此之外這把鎖非常堅固,最好能自然解封,否則天人魂魄在沒有準備的狀態下不是發狂就是被妖魔鬼怪趁隙攻擊。」

 

「你解鎖後情況也有點奇怪,還好嗎?」司徒燭華問。

 

「所以你就知道最好別造成異常解鎖的狀態,我只是道行過高不小心頓悟啦!天人也有分後來加入的仙人和原始神人兩種,血統愈純的神人情況愈不規則。」璇璣提起自己跳過正常步驟先恢復記憶的意外也有點囧。

 

「不過輪迴鎖有暫時強制解除的特殊條件,就是天界緊急需要某個天人時,若能讓該天人的神器或血脈碰到轉世化身,便能解除封印,理論上是這樣,還沒有過實例。」

 

「我跟你有血緣關係嗎?」沐琪一臉古怪。

 

「我覺得沒有,這個以後再探討好了。」璇璣抹抹汗。「重點是,關於神器的主人我只能知道怎麼避免造成傷害,卻無法保證成功喚醒天人的做法。」

 

眾人默默相覷。

 

「總之,天界將春斧交給我,沒規定我要怎麼做。我考慮了幾天,還是決定委托你們兩個,司徒燭華、沈韻真。」璇璣露出無害的笑容。

 

這麼嚴重的任務誰敢隨便答應!韻真趕緊朝司徒燭華使眼色,司徒燭華點點頭作勢考慮。

 

「別客氣啦!我還能上哪找不貪神器還敢找真魔麻煩的有緣人?再說春斧主人現在是百分之百的凡人,假使她答應幫忙,則需要強力保鑣。」

 

這句中肯的話讓韻真微微動搖,她不是小氣,不過這條命還是得奉獻給黑家,尤其是師尊和太爺,如今獲知太爺受困,她更得保全自身好在日後派上用場。

 

「天界怎麼可能派不出高手幫忙?天人以外還有很多能護航說服的人物吧?地仙呢?真人呢?」韻真又不是笨蛋。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但上頭就是不理我!我又不能撒手不管。」璇璣已經將八輩子的氣都歎完了。

 

「或許天界不看好封印會成功,正在著手練兵?」宋星平試著猜測情況。畢竟將希望寄託在一個狀態不穩定的轉世天人太不靠譜。

 

「有可能,不過人間三年完全不夠用喔!天界安逸太久了,外加一旦跟魔打起來會沒完沒了,準備上很麻煩。」璇璣想起慘淡的戰爭回憶。

 

「無論如何,天界給了一個神器當機會,就看我們能不能把握了。」司徒燭華說。

 

「只有你答應也好,我另有要事待辦。其實也不是故意拐你們去送命,我真的走不開,能力範圍以內我會盡量幫忙。」璇璣帶著歉意抓抓頭。

 

「這是目前打擊沐霖最好的機會,你還會有什麼重要外務?」韻真問。

 

「沒啥好瞞你們,我也要去神霄宮,總不能光憑星平這孩子和妳的解讀就確定真魔的肉體在仙陣下,即便情報無誤,還是得去觀察魔身發育情況,神霄宮所在山脈有人界最強的古山神鎮守,除了仙陣以外尚餘太多要確認的地方。」璇璣言下之意,黑太爺眼中所見的情報仍然不足。

 

韻真垮下肩膀,為難地向前一步:「春斧的事算我一個,誰叫你要去太爺被困的地方。」

 

「我不一定會進入神霄宮,也不見得會去找黑太爺。」璇璣先給出但書。

 

「你還是別進去神霄宮,就算太爺沒將仙陣改成攻擊模式,迷宮陷阱恐怕不是你或明虛子能應付。」韻真誠實地忠告,「但我希望你調查回來能告訴我結果,將來我們黑家也需要那附近的資料。」

 

「這沒問題,說定了。」璇璣朝韻真拱拱手,又轉對長辮男子道:「司徒燭華,我將春斧交予你,請接下。細節進一步聯絡。」

 

司徒燭華頷首,慎重地接下縮小的神器,觸感如同凝固的泉水。

 

沐淇看著這一幕沒有作聲。實力決定你能走到哪裡,能做多少事,但他人身先士卒的表現令人難以忘懷,她按著腹部隱隱作痛的舊傷,陰鬱地想。

 

殭屍也好,道士也好,練到這麼強還不怕死,她不羨慕他們的能力,但她希望有機會重來變強,可惜她相信望先生的代價是這副身驅與信用都廢了,再也沒有正派道門會接納她,無家可歸,還能自由行動卻是有賴璇璣的庇護。

 

「餓了嗎?犒賞妳從大陸平安將星平帶回來,璇璣哥哥請你吃排骨飯,星平你也一起吧!順便跟我們的人躲一陣避避風頭,現在你可不能一個人隨意行動了。」璇璣以為沐琪摸著肚子是餓了。

 

「誰要吃排骨飯了!」為何她會跟這個整天笑嘻嘻的道士糾纏不清?

 

「好意心領,我也有要保護的人,除非你連我的朋友一起保護。」宋星平萌生去意。

 

「那有何難?給個聯絡方式,我會托人安排。若你不放心我派去的人,遇到麻煩也可以來找我們。」璇璣大方地承諾。

 

宋星平同意接受璇璣的幫助,但他仍舊一個人先行離去,泰然自若的氣勢倒也不像會遇到麻煩。

 

璇璣趁沐琪沉思時牽起她的手,沐琪一愣,羞怒想甩開卻徒勞無功,璇璣牢牢扣著沐琪的手指,確保她不會一鬧脾氣又躲起來,同時招呼司徒燭華和韻真一起去吃飯。韻真客套地婉拒,不知為何璇璣沒強邀司徒燭華就帶著沐琪走了。

 

韻真看著天人道士和前刺客女道吵吵鬧鬧的背影,感慨地問司徒燭華:「這兩人何時走在一起?」

 

真是匪夷所思的組合。

 

「我和璇璣去尋入流聖者時順口問起,沐琪被真魔擄走時,他正巧去探查沐霖的巢穴,沐琪誤打誤撞解開璇璣的記憶封印,大約是這個緣故,他就繼續照顧她了,反正沐琪應該不會再惹麻煩。」司徒燭華說出他理解的情況。

 

「怎樣才能誤打誤撞解開天人轉世的記憶封印?」韻真猛然反應過來,這不就是他們接下來要面對的難題?竟然眼睜睜放走範例!

 

「聽璇璣說就是字面上的誤『打』誤『撞』。」他淡定地望著韻真回答。

 

「我怎麼覺得你語帶保留?」

 

「天人不會隨便洩漏轉世輪迴的天機,你問我不如問本人。」

 

「倘若春斧的主人對神器沒反應,難道要揍到對方覺醒?」此時韻真尚不知春斧原主轉世後是位女性。

 

「現在想太多也無濟於事。」司徒燭華說。

 

「其實我懂天界不跟殭屍或人類合作才正常,他們有他們的玩法。」韻真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們只要做到當前能做的事就好。」司徒燭華對委託承應得相當爽快,看來早已有意接受挑戰,只是想順勢多套些璇璣的話。

 

寧可在還能行動時做些什麼,也不想後悔錯失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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