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克從漫長的噩夢中醒來,渾身乏力,比受傷失血那時要更加虛弱,身體好像不屬於他所有,張開眼睛,看見黑娜以及一位似曾相識的銀髮仕女盯著自己,騎士頓時想要起身以免失態。
「沒關係,比留斯,你繼續躺著繼續休息更好。」對方開口說話,一副相熟的語氣。
漢克突然發現手腕變得十分細瘦,長年握劍的老繭也不見了,胸口有點沉重,伸手一摸是兩團柔軟。
「這怎麼回事?又是妖精的詛咒嗎?」騎士漲紅臉站起來,這次太過分了!
「冷靜些,我已經解開部分黑魔法,只剩身體暫時還無法復原。」海奇亞斯說。
「你是海奇亞斯?」漢克現在才意識到這個嚴重的事實。
那位銀髮女性點頭。
「這是幻象或者噩夢什麼的?我還沒清醒?」漢克又頹然坐回長椅問。
「很遺憾這是現實,我們遭到暗算了。」海奇亞斯回答。
「你怎能還這麼冷靜?我們可是被變成了女人哪!」漢克都要發瘋了。
「我現在能自由使用的魔力剩下不到一成,不冷靜警戒,隨時有全滅之虞。」
海奇亞斯一句話澆熄漢克的狂怒,取而代之的是濃重不安。
「我們必須馬上想好因應策略,比留斯,死你都不怕了,毋須在外表浪費時間,你仍然是蘇塔騎士,我也依然是巫師。」海奇亞斯道。
「你說的沒錯。」腦子還能思考,手腳也還在,騎士焦躁地磨牙。
「這個詛咒除了會將男人變成女人以外,更重要的是會封印巫師的魔力,強迫受害者對支配詛咒者恐懼臣服,也就是說,這是把巫師變成奴隸的一種強力黑魔法。」
「該死的!」漢克忍不住大罵。
「那你呢?你有被那個巫師控制嗎?」漢克緊張追問。
「我及時抵抗了,心智還是自己。」海奇亞斯說。
透過黑娜的描述,漢克得知海奇亞斯發現大家中詛咒後馬上喚醒瓦肯禮強化防禦,然後專心解救漢克,最後才自救,導致他的力量幾乎都被黑魔法封住,又是自責無比。
「那名巫師刻意攻擊塔裡所有人,便是為了拖延時間讓詛咒在我身上發作更深,不是你們的錯。」海奇亞斯說。「最壞的情況沒出現就好了,我也還有一些魔力可用。」
「最壞的情況是什麼?」漢克看著這個美得驚人但眼神還是海奇亞斯的女子。
「完全封印我的魔力,使瓦肯禮無法甦醒,你被凶手控制,殺了黑娜將我擄到他的根據地,這應該是那名巫師的計劃,一切並非偶然,他等到了最好的時機。」海奇亞斯冷靜地描述駭人內容。
「老師,為什麼我沒事呢?」黑娜打從被海奇亞斯叫醒時就停止不了顫抖。
「幸好妳是精靈兒,夜妖精給予妳的祝福足以抵擋詛咒,而這個詛咒本身也巧妙地繞過妳,針對我而來。」海奇亞斯回答。
「到底是誰?」漢克抹了抹掉到眼前的長髮,對這個新的女性軀體萬分彆扭。
「你可以叫那名巫師沙利德……或阿爾巴,名字不能掩飾那個古老巫師的邪惡本質。」海奇亞斯沉吟道。
「可是阿爾巴是普通的皇家巫師呀!他不是負責服侍英靈而已?」黑娜完全沒發現不對勁,她對其他巫師又不感興趣。
「阿爾巴在我遠遊回來蘇塔王國之前就已經成為皇家巫師,多年來一直表現正常。」
「難道是他被取代了嗎?」漢克索性不去管那堆難以控制的長髮,專注看著海奇亞斯。
「並非如此,而是沙利德十年前就有計劃地潛入蘇塔宮廷,當時我二十歲,還在法鐸大陸遠方遊歷。之前那些可疑巫師的襲擊,也是為了要讓我把注意力放在外來者身上,最後他從內側出手利用黑娜才將詛咒送進塔裡。」海奇亞斯開始分析。
「我被利用了?我把詛咒帶進家裡?」黑娜茫然。
「我想,詛咒是混在餅乾裡,昨晚吃過的食物,唯獨黑娜帶回的餅乾最有可能夾帶詛咒。」由於黑娜常勸食,賢者和騎士多少都會捧場吃一點。
「如果這麼簡單就能藥倒你,你就不會是白銀賢者了,那個餅乾到底有多危險?」漢克問。
「剩餘的餅乾已經變成灰,沒有魔法殘留,同魔藥成分都消失了,為了不讓我追蹤證據研究解藥,沙利德費了番苦心,我想他一邊當皇家巫師,一邊觀察我的習性,從頭研發出一種嶄新詛咒,也使用難以被察覺的罕見材料當媒介。」海奇亞斯頓了頓,看向黑娜。
「他利用利希妲公主和黑娜的友情,黑娜時常出入皇宮和光之庭,使我習慣黑娜身上帶著一點皇家巫師魔力殘餘,加上精靈兒不穩定的力量波動,可以掩蓋詛咒餅乾進入塔裡的違和感,有如藏在葉下的細小蟲卵,而我最近的確為了許多事情有些大意。」
「好卑鄙!」黑娜怒罵。
「你是為我們的事情太過操心了。」漢克豈會看不出來,如果不是海奇亞斯這一年變得更有感情,身邊也多出不少顧慮,他以前獨來獨往的習慣要被暗算也難。
「比較麻煩的是,沙利德是年紀、能力都在我之上的巫師,幾乎沒有關於他的可信資料,對方準備的也比我周全,在在讓他成為一個棘手的敵人。」海奇亞斯坦承不足。
「海奇亞斯,你打算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沒剩多少魔力的你豈不是會被他殺害?」漢克這句推問讓黑娜更加驚恐。
「老師,我不要你被殺!皇宮裡還有那麼多巫師,國王陛下也有很多軍隊,難道他們不能先保護你嗎?」黑娜焦急的問。
「黑娜,這事還是暫且保密,我已讓瓦肯禮與夜閃族精靈代表我向國王密報情況,舉發阿爾巴,並請他多留意身側,給我時間解決問題。」海奇亞斯說。
「我也認為此時不宜讓海奇亞斯失去力量以及我們變成這副尷尬模樣的消息外流,除了沙利德,還有很多巫師看他不順眼,難保他們不會趁機攻擊白銀賢者。」漢克同樣看出海奇亞斯身為白銀賢者的隱憂。
海奇亞斯摸著黑娜的頭髮安慰她。
「放心,沙利德不想殺我才會做出這麼一個複雜的詛咒,他應該是準備讓我生下子嗣,或者成為他的伴侶。」海奇亞斯說。
漢克嚇得從椅子上摔下來,黑娜也呆住了。
「海奇亞斯,你是男人吧?」漢克說完想起心虛的往事,然而誰也不曾親眼完全確認過巫師的身體也是事實。
而海奇亞斯現在的曲線很明顯是女性了,別說白銀賢者,就連漢克自己也中標。
「對於某種巫師,他們的觀念裡只有願望與實踐,從不考慮到他人的感受,所以不會覺得自己做壞事。比如沙利德,他的概念是即使我不是女人,靠他的力量將我變成女人就好了。就算同為巫師,只要他能壓制我的力量,就能把我塑造成他願望中的存在,以魔法來說並非不可能。」
海奇亞斯款款說出魔法的駭人之處。
「用魔藥及法術把男人變成女人,或女人變成男人我也辦得到,這在魔術歷史上是很常見的研究,但要對巫師這麼做卻很難成功,因為巫師可以靠知識意志和魔力解開詛咒,所以才要封死他的魔力和心智。」
「天,海奇亞斯,你別一本正經說出這麼可怕的事情。」漢克算是上了一課,以後他無法平心靜氣和海奇亞斯一起喝酒了。
騎士對現在還能煩惱這種雞毛蒜皮的事也覺得滑稽,海奇亞斯的冷靜或許具有感染力也不一定。
「老師,巫師不是不結婚嗎?沙利德為什麼不乾脆去找女人呢?」黑娜光是想到高貴的老師可能會被拘禁折磨就痛得鑽心。
「黑娜,巫師可能因為某些理由需要子嗣,那時他們往往會找同樣是巫師或擁有魔力的配偶,好確保後代遺傳了足夠的魔法血統。那跟愛情沒有關係,只是有些黑巫師需要強大的奴隸或可以操控的孩子而已。」
聽著海奇亞斯的說明,那奇特的髮色與紅眸,想起銀髮巫師神祕的身世,漢克依稀有所感。
「所以,沙利德非但不會殺我,他還得擔心我自殺,既然沒能成功控制我,他接下來的攻擊應該會收斂些。」海奇亞斯客觀分析當前處境。
「漢克,不用擔心,只要我們打贏這一仗,我可以治好你。」
「我從沒懷疑過你的能耐,所以,下次請先顧好你自己,我們只能倚靠你了,萬一你先倒下怎麼辦?」漢克知道海奇亞斯要面對的問題更艱難,除了猛歎氣以外別無他法。
「我會先調查沙利德的化身阿爾巴,以及詛咒使用的材料內容,但我懷疑沙利德還有其他陰謀,必須等瓦肯禮回報皇宮的情況。」
「對了!那個巫師還在皇宮裡?陛下他們豈不是有危險?」漢克沒料想到傳說中的邪惡巫師潛伏在皇宮這麼多年,以前還和阿爾巴起過幾次言語衝突,如今這不是挾怨報復是什麼?
「我不認為他還會以阿爾巴的身分留在皇宮,傳說中沙利德巫師印象更驕傲些,即便性格再陰險,都不屑倚靠人類的權勢,應該是更有巫師風格的陰謀。」
黑娜一直聽著海奇亞斯穩定的嗓音,心跳卻緩不下來,像是一團劇烈沸騰的水泡。
再也無法壓抑,黑娜哇的一聲哭出來,撲進銀髮巫師懷裡。
「老師你為什麼不說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啊!我沒發現阿爾巴有問題,因為他幫過我,我以為他只是普通的皇家巫師,我還把他做的餅乾拿給老師和漢克大人吃!都是我不好!」黑娜聲嘶力竭的哭喊。
海奇亞斯有點笨拙的撫著她的背。
「我不懂該如何責怪妳,做壞事的人才有錯不是嗎?」
銀髮巫師這句帶著點孩子語氣的回答讓漢克在慘淡心情中也忍不住揚起嘴角。
「也許接下來的日子稍微有些不便,但值得慶幸的是,我們仍然是自己的主人。」
這是只有海奇亞斯才說得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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