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Ⅴ 尾聲 @ 風暴荒野

尼莫在門外等魔女換回她在石塔裡穿的那件繫腰長袍，之前他們都是穿睡衣，不到幾分鐘她就換好面對世界首富的裝扮，顯見長辮少女速戰速決的決心。

但馬修去閣樓拿東西的效率也很快，尼莫與魔女剛從轉角出來，就跟提著防水硬殼紅色醫療包下樓的馬修冷不防打了個照面。

並非在客廳正式坐定後才正式引介，這樣的臨時初見多了幾分生活感，魔女下意識愣住，馬修立刻露出顛倒眾生的笑容說了句：「女士優先。」

魔女瞄了首富一眼，貌似對他的瞳色看到好奇，反應過來先行走下樓梯，尼莫則在看見馬修手裡提著的特種醫療包時心下有底。

尼莫平常會拿的急救箱是家庭式，頂多再放幾支腎上腺素，這也是他懂得如何使用的程度了，但他當然徹底調查過閣樓手術室配置，馬修拿的是專業工具包，內容除了身體檢查和手術工具還有更多種類的藥瓶與注射器，當然還有採集血液和各種檢體專用容器。

尼莫狐疑地瞪著首富，馬修則繼續加大騙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示意尼莫先走，他殿後。

尼莫倒是不擔心馬修的外表和財富地位會動搖魔女意志，當他告訴魔女馬修看過她所有黑歷史紀錄和錄影畫面後，魔女的幻想大概只剩下把這個金眼男人埋在菜圃裡，這是尼莫不太明白但從安琪那邊深刻見證的女性神祕心理活動。

坦白說魔女的黑歷史比沙拉曼達還要糟糕N倍，不過尼莫相信魔女會給他面子留馬修活口。

魔女聞到廚房區炒小魚乾的熟悉香味，很自然地成為三人間第一個話題，馬修表示他也想吃錯過的小菜，同時等於告訴魔女，她和尼莫的互動一直在他監視下。

「謝謝你從中共手裡救了我，我知道你花了很多工夫和金錢，雖然我沒什麼可報答你，但我會遵守那份公民資格的承諾，盡量配合安排不造成負面影響。」魔女開門見山直接對世界首富道謝。

這份英文謝辭倒沒花魔女多少時間，畢竟是她從脫離石塔後一直琢磨的真心話，簡短但確實呈現了重量。

「我相信妳，另外，不客氣。」馬修柔和地用英語回應。

－－我還需要幹什麼？魔女轉頭用眼神拚命向尼莫求救。

「妳可以把我當成哥哥的好朋友。」馬修看到長辮少女這個小動作險些沒笑出來。

金眼男人大剌剌地把醫療包放在茶几上打開，露出裡面五花八門的道具，對不具醫療知識的人來說的確挺可怕的，馬修拿出一副聽診器，點名尼莫上前，魔女明顯鬆了口氣，哪怕不是第一個倒楣的人也好。

馬修和尼莫感官能力都不同凡人，再藉用工具當然能聽得更多更深。尼莫對馬修此舉倒不意外，經歷魔女救援任務又去接應險些能量用盡的利維坦，獲救後直接就被拉到湖心別墅，期間一連串冷熱環境變化與體力消耗，本該在總部進行的例行詳細體檢就這樣跳過了。

尼莫主動解開睡衣釦子，讓馬修伸手到衣服下聽診。

「深呼吸，閉氣。」

冰涼聽筒與溫熱手指在前胸後背游走，尼莫則仔細觀察著馬修表情，不管他聽見什麼，肯定和正常醫師想法不太一樣。

「目前大致沒問題，就是休息還不夠充分。」可能考慮到魔女在場，馬修隨口回了句不痛不癢的判定。

「我也需要和他一樣嗎？」魔女謹慎地問。

「我不是正式醫生，如果妳現在身體沒特別不舒服，暫時先不需要。我倒是希望用先進儀器檢查，不過一步一步來吧！」馬修婉拒道。

魔女點頭，發現金眼男人的確敏銳，一眼就看出她其實不樂意被觸診，差別在於中共那些醫生不敢碰她，或來不及接觸就負面本能發作失控，馬修則是真的尊重魔女的意願。

重新扣好睡衣，尼莫決定找時間再向馬修問清楚。

「畢竟你和魔女住在一起嘛！我打算每回見面都給你做一次簡單體檢。」馬修開心地對尼莫宣布這件事，然後正色對長辮少女道：「魔女妹妹也是，如果妳不喜歡經常被人碰觸，就自己記錄體溫和血壓血氧，一天五次，以及任何不舒服的小症狀，從現在開始建立基礎健康檔案。自己的身體狀態總不能自己都不清楚是吧？尤其是超能力者。再說我不能特地多派一個護士住島上幫妳量，妳如果不自己來我只好拜託米迦勒或尼莫了，他們肯定不想，但為了妳好還是會答應。」

「我自己做！」魔女秒回。聽起來好麻煩又很養生是怎麼回事？

「反正這次任務結束你還沒體檢，乾脆順便替你抽兩管！聊勝於無，不過等米迦勒回來接手，你還是得回總部補上詳細健康檢查。」這次馬修拿出針筒和小試管，笑嘻嘻再度瞄準尼莫。

「知道了。」捲髮青年索然應道。

魔女眼尖地發現尼莫無意識地皺眉抿起嘴，原來超英也會討厭打針，努力忍住想笑的衝動。

尼莫非常乾脆地撩起袖子，公事公辦是他的優點。

魔女看首富抽血技術確實熟練，尼莫帶頭被扎針了，於是也伸出細瘦手臂，她還不至於看不懂，馬修‧格林真正要確認的是她的身體狀態。魔女非常清楚她在中共拘禁下過的絕不是健康生活，高層更是想方設法研究或殺死她，雙方拉鋸期間中共固然付出慘痛代價，但魔女也不是沒有損耗，最明顯的是，身為一個年輕女性，她從來沒有得到正常醫療服務，更明白自己的身體並非十分健康。

馬修當然不客氣，換了另一組乾淨器材替魔女抽血。

「你到底是做武器還是做藥的？」魔女透過這幾天論壇探索，確定眼前真的是世界名人，忍不住好奇問。

「都有，我是科學家也是商人，凡是有興趣的題材我都研究，然後拿來賣錢或解決問題。魔女妹妹，其實相同份量的生化武器能殺的人數遠超過核彈，當然，我是對研究解藥感興趣。」馬修大方地回答問題。

「幸虧妳留長髮，能再拔兩根最長的頭髮給我檢驗藥物殘留嗎？有助於我調查中共是否在妳的飲食用藥或藥物種類。」馬修語氣很誠懇，他不需要特地假裝，自然有股令人信服的氣質。

金眼男子直接將檢體採集袋交給魔女，讓她自己動手，就是這種發自內心的體貼小事讓首富做事更加無往不利，如同研發吸血蚊解藥對他來說是理所當然的行為。

尼莫的確無法輕易判定馬修善惡屬性，這個金眼男人的慷慨卻是天生本能，他深知自己的富有，無論物質或精神方面，不吝於付出，更敢於攫取，或許也因為如此，馬修才會變成利維坦那麼龐大的巨獸，他的靈魂本身就是一頭排山倒海的怪獸。

魔女解開長辮，選了五根最長的髮絲當面拔起放入馬修提供的密封袋中，附加一句：「不夠再說，別害我拔禿了就好。」

「進步很快，都會說笑話了，很好。」馬修稱讚道。

醫療檢查環節很快結束，如天才首富所言，他只是對尼莫做簡單檢查而已，魔女血液和頭髮樣本也到手了，對魔女的存在不曾大驚小怪，而魔女這幾天一口氣見過不少奇人異士，她覺得最奇怪的還是主動認她當乾妹妹的尼莫。

首富表示剛下班還沒吃飯，他可以自己微波白飯和剩菜，搭配尼莫炒好的小魚乾填飽肚子，顯而易見馬修不敢再盧剛被抽了兩管血的尼莫，乖覺地選擇自給自足。

馬修非常親民地吃完一頓便飯，確認尼莫和魔女相處融洽，也沒打算過夜就帶著兩人檢體以及一大袋小魚乾飛回總部，趁新鮮搞研究去了，魔女和世界首富的初次會面就這樣平淡無奇結束。

夜晚悄然無聲流逝。

魔女躺在床上，看著手機顯示時間已過午夜，四周一切都很安靜，論壇依然生機蓬勃，她在論壇上只是普通用戶，帳號還是格林集團事先幫她申請好的，但馬修給了她修改暱稱的權限，尼莫則告訴魔女他常用的普通帳號，但他其實有兩支手機分別開KS man看超英信箱的特殊情報，同時用普通帳號跟進一般討論。

Witch8964：馬修說你應該多休息，你怎麼還在線上？

Kitchenman：我通常白天睡覺，現在就是休息。

畢竟人家是天天忙著救人的超英嘛！魔女想想很正常，沒再打擾尼莫的衝浪時間，她也正瘋狂地玩網路中。

※※※

米迦勒準時在四十八小時倒數結束最後一分鐘出現在湖心島碼頭，無言抗議他對伴護魔女這個重責大任的牴觸。

沒辦法，缺乏其他可靠且時間自由的強大超英，目前馬修登島名單條件非常嚴苛，合格人數極端稀少，但就是有魔女這種突發意外存在。現在米迦勒看起來不像還持續著男人天生的熱情反應，尼莫也只能叫前組織後輩來坦了，某種意義上，米迦勒的確是過去KS的小弟沒錯，麻煩的是本人迄今還這麼認為。

「米迦勒，我就不問你怎麼解決個人困擾了，確定沒事了嗎？」尼莫問。

馬修倒是針對米迦勒因魔女產生性喚醒反應這點表示狂喜，只差沒原地跳舞。尼莫默默記下這筆，打算哪天馬修又得罪他時，不需弄髒自己的手也能給世界首富一個教訓。

「嗯，沒事了。」米迦勒語調平平。

「那好，我正式再提醒你訣竅，不必在乎她，那個魔女。」尼莫說。

「你不在乎她，為何認她當乾妹妹？」米迦勒果然很介意這件事，他印象中的KS一貫喜歡獨來獨往，失憶後變化也不大，然而米迦勒離開兩天回來卻迎接一個重磅炸彈－－魔女變成KS的妹妹了！

這兩天他甚至沒傾聽湖心島，就是為了不繼續被魔女影響，何況湖心島是馬修庇護核心，尼莫也答應過臨時有需要會召喚他，最後卻是馬修順便告訴他這個可怕的消息。

「我何時說過自己不在乎？只是不受她影響，可以隨我高興在乎她的安全健康，或在不需要時取消這份關係，這個世界上也沒別人能在這節骨眼當她的代理親戚。既然有我了，你更不需要被多餘的責任感困擾，只要幫忙戒護，讓她快點適應到能一個人獨立生活就好。」尼莫理所當然道。

米迦勒表情空白了一會兒，疑惑的問：「是責任感害的嗎？」

「顯然如此。你不認識她，她不認識你，又沒有感情基礎，你只是單身太久，觀念上認為自己需要有個伴侶保護才被魔力鑽了弱點，你當然可以試著找個真正合適的靈魂伴侶－－等這次任務結束後，或者不做這麼做，人有權選擇各種生活方式。」尼莫似笑非笑的說。

「我明白了，謝謝你，KS。」米迦勒說。

尼莫正是要他這種「明白」，這會讓接下來的計劃輕鬆許多。

「現在，我有個問題要問你，希望你能認真回答。」捲髮青年將瀏海往後撥，慵懶眼神一瞬銳利起來。

「沒問題。」米迦勒暗自希望別又是關於魔女的話題。

「你認為排行榜走到利維坦之下就不用再接受訓練了？」

「我沒這麼想，你要訓練我嗎？」米迦勒反應果然很快。

「是的。我不想你浪費停留在人工島上這段時間。」

「好。」米迦勒那聲回答就像個單純學徒，期盼且自信，彷彿往日時光重現。「訓練的內容是什麼？」

「一樣是伴護魔女。」

米迦勒表情很鎮定，尼莫從頭到腳細細觀察了一圈，發現他翅膀尖抖了抖，看來心境還是不太穩。

「不喜歡？」尼莫故意問。

「我知道你從來不會給出輕鬆的要求。」米迦勒回答。

尼莫詳列清單：「別讓她變成網癮少女，適當陪她運動、做家務還有探索周邊環境，練習野外生存技巧，湖心島只是居住原則，你可以帶她在整座高山湖含岸邊探索無妨，但必須避開其他超英或人類。無論做什麼，除非遭遇異常危機，禁止使用超能力。比如意外翻船，你要游下去用身體救人，讓她知道普通人怎麼脫困，畢竟將來她要獨自活下去，不能也不該依靠任何超能力，但得有人教她，如同我以前教你那樣，要是過去我沒帶你做水中訓練，現在排時間一起練習。」

「我會游泳，馬修教過我變身和沒變身的各種水戰方式，萬一落水卻意外喪失戰力或不能曝光身分時可以自救或救人。」米迦勒沒想過什麼情況下他不能曝光身分，剛覺醒超能力時他的確屢次被利維坦打到失去戰力，目前為止一直都是用天使長外表公開活動，但他深知不幸總是意外降臨。

失去KS生死蹤跡的傷痛將這份衝擊狠狠刻印在米迦勒心上，因此他從不拒絕學習任何救援與追蹤技能，哪怕已經擁有無遠弗屆的感應力，依然找不到KS就是最痛的教訓。

尼莫繼續道：「漫畫裡超級英雄總是因為某種理由失去超能力，我認為必須在安全條件下演練這種限制，以免將來出現使超能力失效的掉落物，或者抵銷能力的特異超能力者，甚至是外星敵人或魔法，尤其是魔法。」

「馬修也說過類似的話，不過我沒理他，這種憑空得來的能力就算消失了也不可惜，我還是能像KS那樣行動。當時是這樣，現在我不這樣想了，因為你還活著，而且世界上怪物的確很多。」米迦勒說。

「我很高興你不迷失在力量之中。」其實尼莫說這句話時還是挺擔心，對力量有貪慾是常見人性，米迦勒整個無所謂的樣子，但他反而是目前所有超英中力量增值最快的一個，連利維坦都沒出現橫掃以色列國土的火線那種跳階大招。

換句話說，米迦勒是當前最不穩定的上位超英，難怪馬修為了他操心不已。

「好話聽聽就算了，以下才是重點，不計入超能力，我想看看過去教你的東西，這些年你是進步還是退步？去掉你的能量武裝吧！米迦勒。等等，先告訴我你底下有沒有穿衣服？如果沒有，麻煩先去找套便服穿好再回來。」

米迦勒露出笑容，尼莫這個提議使他快樂。無論有無恢復記憶，KS至少對兩人共同過去細節感到好奇了。

光翼金劍與銀甲長靴化為虛幻露水滴落消失，眼前只剩下穿著黑色緊身彈性纖維衣褲的白金半長髮青年，看來髮色和眸色已經無法改變了，微微發光的體質也是，米迦勒赤足走向尼莫。

「這樣好多了。」尼莫歎息一聲。

順便檢查米迦勒平坦小腹以下，果然言而有信，把凶器收拾好了，溫馴狀態還是一大包，只能說不愧是超英。

「但緊身衣還是算了！等等你先換客房睡衣，我叫馬修幫你準備幾套家居服和外出服用無人機送過來。」尼莫摸著下巴評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