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在狐族少年的麻布袋中大氣不敢哼一聲,經過城門口時,他聽見應該是衛兵的粗魯盤問,雖然不懂內容,也知道少年受到歧視譏諷,然後可能是下大雨又瀕臨城門關閉時刻,想早點收工也沒剩多少耐性的衛兵隨手用木棒戳戳少年包袱,確認沒有夾帶他進城打工順手牽羊的杯盤器皿之類的贓物就放行了。

 

饒是如此,阿德的尾巴還是挨了打,他險些叫出來,拚命縮起身體將自己想像成一團衣服或破布。

 

後來又走了很久,阿德才感覺離青丘之國,薄姬的該死都城有段距離,狐少年改把麻布袋抱在懷中,微微拉開袋口透氣,不時低頭檢查阿德的情況,布袋早已溼透,但是這樣還是比傾盆大雨直接打在身上要好些,起碼有點遮掩,而且被人抱著走也沒有想像的難受,比被掛在背後晃盪時舒服。

 

最重要的是,既然現在對方將阿德當成普通的小狐狸,他最好演完這場戲,以免強出頭被懷疑,無法溝通的情況下,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阿德知道天色快要變暗了,這時候更別提用他不靠譜的狐狸身體去打獵,還是依靠這救他出城的半狐少年要妥當。

 

畢竟,剛剛離開的可是連普通狐狸都會被當場打死的高級妖狐首都,這些妖怪肯定沒聽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這句話,阿德現在想想真的很驚險。

 

不過人類也好不到哪裡去,種族淨化或戰爭屠城的事情還不是屢見不鮮,說人有多看得起同類根本是笑話,阿德想想後又不意外了,只是覺得難過又靠北,時薪一萬臺幣的打工對現在的他來說根本是種不實用的東西,阿德只想早日脫離苦海。

 

假使還能活著回到夢想交易所,一定要馬上問清楚燈先生他的工資存款還剩下多少!如果存款還可以,阿德發誓他要立刻辭職不幹!

 

受不了了!動不動就被幾十、幾百萬的扣薪水(雖然獎金也是幾十、幾百萬的給),反正只是打工不是正式雇傭,阿德鐵了心,這次他一定要硬起來!

 

「小狐狸,你這麼乖才會被人抓到城裡去吧?」

 

少年自言自語著,阿德知道他不是真的想溝通,只是希望有個聽不懂的對象吐吐苦水而已,就像他也對店員制服……想起來心愛的好制服不知被扔到哪裡,阿德就一陣揪心。

 

「以後你一定要記得,青丘之國的子民是有差等的,最高級的『貴人』,平常根本不露臉,連普通人要看見他們也很困難,只有世世代代都在青丘之國生活且保持地位的青丘狐有資格進入皇宮當官,一半貴人還具備神人的血統,天生就擁有壓倒其他狐妖的戰鬥力。其次是『華族』,那是曾經離開或被驅逐出境的貴人的後代,後來回到青丘做出彌補或貢獻,或是外界來的新生狐族,住在都城裡的大戶人家幾乎都是這種。」

 

狐少年用不似打扮粗野的知性語氣對阿德說,卻像是一種譏諷的論述。

 

「然後是『國民』,就是住在城裡的老百姓,到這裡為止都是青丘國的子民。」

他停頓下來,憤恨的大口呼吸。

 

「然後是城外的『野民』,沒有籍貫。野民如何產生?有許許多多原因,最常見的就是華族回歸時入籍失敗被趕出都城的落魄貴族,特別是那些和異族混血的浪蕩子,還有上面那些上至貴人下到國民的狐,跑去和異類通婚。雜種比國民還不如,還不如留在人間或他界。」

 

嚴格說來,野民並沒有被承認是青丘之國的一分子,他們和牛馬豬羊雞狗一樣,勉強可以說是住在青丘之國裡面的一種生物而已。

 

不要……一廂情願的期待,相同的祖先和同一片水土能喚起親愛的感情,哪怕外表可能相似,不同等級之間的狐族,內心也是完全不同的異形。

 

當你是在他們腳下求生存的,最低級的無名之輩,最重要的是要在接觸之前就精確地判斷出某個狐妖的等級並遠遠避開,以免就算毫無作為,都可能遭遇滅頂之災!

 

少年總是怨恨他的祖父被狐死首丘的迷思吸引賭命回到青丘,然後遭到悽慘的奚落後緊接著是徹底的拒絕,青丘之國進出皆不易,嚴密的結界對妖力不足的狐類都是種嚴苛考驗,來得去不得的後果就只能成為邊緣者,他的父親就在這種情況下誕生了,祖母是人狐混血的野民,然後下一代的他,又加重了這種受詛咒的血緣。

 

如果早在幾百年前,野民是根本不可能進入都城,是人見人打的垃圾,然而青丘之國也進入了生養困難的凋零時期,勞力不足的情況下,大量卑賤工作的需求終於有了野民發揮餘地。

 

知書達禮又如何?即使少年的才智在野民中屬罕見,但還不是被當成愚昧的畜生。

 

「至於你,什麼也不是,小狐狸,你聽不懂倒是件好事。」

 

狐少年走了遙遠的路,終於在泥路兩旁的零落樹林中看見幾間低矮的茅草屋,愈往前走,這樣破舊的簡陋平房便愈來愈多,即使大雨讓視線模糊,想看清前方也非常困難,路面碎石刺得腳底發痛,少年還是沒放慢步伐,因為外出打工的野民必須在完全天黑前回到村落才行。

 

「你聽過這樣的事嗎?明明不承認我們是青丘的一子,但是最近居然要對我們科稅了?混帳!憑那比我們村裡的老人自己架設還要破爛的結界?」

 

很久很久以前,流傳在青丘之國的傳說,那時野民的數量非常稀少,幾乎都是被放逐的犯罪者,這也是野民被歧視的原因,在那時,青丘之國的王族和貴人會守護結界,作為最強的鬥士巡守邊境,抵禦外侮。

 

那些高貴武士雖然對野民不屑一顧,但也從來沒有加害他們,那時國民四散於青丘各地,過著單純的生活,並不像現在這樣密集居住在都城內外,好像害怕著什麼才聚集起來一樣。

 

不似現在,邊境已經成了死亡的代名詞,京城裡的貴族日夜奢華饗宴,卻誰也不想外出退妖除魔。

 

因為稅賦短缺,繇役需要的人力不足,才意思意思在野民的村落施放法力稀薄的禁制,讓他們勉強算是有受到法術保護,然而,這個杯水車薪的恩惠代價卻要野民從飢餓茫然的生活中為都城提供更多服務。

 

只有一點是可以確認的,入夜之後只要在都城與外郭以外的地域徘徊都是件危險之事,特別是沒有妖力或妖力低微的混血之狐。

 

「不繳稅的話連村子都待不下去,還會被趕到更接近邊境的地方,當那些妖魔的食物,可惡!」

 

少年咬著唇,恨不得將那些橫徵暴斂的狐吏碎屍萬段,但現實卻是他好說歹說才從工作處的東家預支了點少得可憐的糧食,在這之前家裡已經斷糧兩天了。

 

終於,走入一處木屋密集的村莊,從破舊的巷弄熟稔的挑撿小路,走到那唯一具備特殊意義的門前,說是門,其實不過是一張草蓆而已,裡面就是他和弟弟賴以為生的家。

 

「阿弟,阿弟,你有無乖乖的?」

 

狐少年揚聲往屋內喊,斗室裡沒有其他隔間,就這麼一處,木板床依著牆邊,另一邊是簡單的爐灶,牆角放著水缸和儲物的土甕,別無長物。

 

阿德好奇的把頭從布袋中伸出,但木屋裡非常昏暗,他只知道這對兄弟很窮困而已,有個矮小人影從木板床上溜下來,在地上走了幾步。

 

「哥哥!」

 

昏暗中響起一聲嬌嫩的孩童呼喚。

 

電光一閃,阿德居高臨下看見那個小男孩雙眼皆被白膜蓋住,是個盲人。

 

「轟隆!」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雷聲在頭底上耀武揚威,此起彼落。

 

小男孩伸直手臂朝狐少年的方向摸索,想要確定最愛的兄長回家了,但卻先摸到阿德的鼻頭,他猛然一縮手,阿德也縮起脖子舉起腳掌蹭了蹭鼻尖。

 

 

「那是什麼?哥哥手裡抱的東西好奇怪……是活的?」

 

「開心吧!今晚我們終於有肉吃了!」

 

至此少年的語調終於流露出明顯的欣喜,他還能勉強撐下去,病弱的幼弟再不補充營養卻會死去,他才冒著生命危險瞞過城衛把在都城裡看到的野狐狸抓回家,沒人會追究一隻小狐狸的死活。

 

「哥哥,可是我們買不起肉啊!」

 

「這是我在路上發現的山豬!滋味很棒的!」

 

「山豬?我沒看過山豬,可以吃嗎?」

 

「小傻瓜,你出生眼睛就生病,怎麼可能看過?哥哥說可以吃就可以吃!等等,火種怎麼沒了?」

 

少年抱著阿德不滿的彎腰看著灶內的灰燼。

 

阿德雖聽不懂兄弟倆的對話,卻覺得少年抱著他的手臂緊了緊,不知為何有點發毛,居高臨下看著那口黝黑齷齪的鐵鍋,聯想到地獄入口,下意識害怕起來。

 

小狐狸開始掙扎,想要跳出地面,麻布袋鬆開了,阿德才要滑出狐少年的臂彎,一隻手忽然用力扼住阿德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接著阿德就如願以償接觸到土地,卻是被少年冷酷而堅定地壓在地上。

 

「唰啦!」

 

狐少年靈巧的抽出麻布袋的繫繩,三兩下套住阿德的脖子,打了個死結,然後將繩子另一端緊緊綁在床腳。

 

「火種滅了,有點危險,怕有東西趁黑摸來我們家,而且也沒辦法煮晚餐,我趁還有一點時間去借火。」

 

「對不起!如果我有好好看著火種就好了!」小男孩難過地說。

 

「我警告過你不能碰火的!只要待在床上就好別亂跑就好,今天這場雨太大,沒辦法,阿弟,乖乖的,我馬上回來。」

 

「嗯,我可以和山豬玩嗎?」

 

「不可以,牠會咬人,不要靠近那隻野獸,我把牠綁得很緊,山豬沒辦法跳到床上咬你。」狐少年如此道。

 

「不可以嗎……」

 

盲眼男孩難過的問,他的日子永遠都在等待哥哥回來中度過,只有天黑天亮的模糊差別,好不容易有了點新奇事物。

 

「絕對,不許碰。」

 

少年加重語氣,滿意地看見弟弟爬上床,呆呆的縮著腿坐在離小狐狸最遠的角落。

 

阿德渾身顫抖,暗幹他根本是一廂情願,什麼對落雨小動物表示同情,期待被收留!人在貧乏困頓的時候自私自利本來就是天性,妖怪也差不多!

 

而且誰跟你講仁義道德,野性本能還比較合理!

 

阿德怎會忘記以前生活一堆問題時,根本沒有多餘的胸襟去管別人的麻煩,他又怎能期待這對悲慘窮困的妖怪兄弟會同情自己?

 

果然,他只是在夢想交易所打工一段時間,就忘了真正的斤兩,開始得意忘形了嗎?

 

可惡!可惡!

 

這下語言不通阿德也知道少年想幹什麼,因為他被變成狐狸走投無路時,第一件想到的事情都是填飽肚子!

 

情況非常緊急,阿德隨時可能被放血剝皮下鍋煮,但那該死的小鬼把他的脖子綁得太緊了,好像阿德就這樣窒息也沒關係,連在床腳的繩子剩下的長度才不過幾寸,阿德根本連轉頭也沒辦法,更別說研究怎麼解套,而且呼吸困難害他愈來愈無法用力,只能淺淺的喘氣。

 

「嗚……嗚……」

 

店員是真的覺得慘了,不由自主叫了出來。

 

這時附近又傳出一陣窸窣聲,原來是盲眼男孩抵不過好奇心的誘惑滑下床朝阿德摸索。

 

阿德一想就恨,伸出爪子準備在那蒼白的皮包骨小手上亂抓,這時外界最後一點微明也即將漏盡,沒有窗戶的小房子黑暗密布。

 

店員忽然想起電光一閃時那患了眼翳病的小男孩容貌,四肢枯瘦得像是紙娃娃,垂著灰白的長髮,一張白色的小臉上,鑲著兩顆本來應該是水靈漂亮就像他哥哥一樣的大眼,但卻是看不見瞳孔,有點恐怖的白膜眼睛,嘴唇血色很淡,那張臉看起來永遠都在等待,也只要等到他想看見的人就心滿意足。

 

算了,他們也不是故意的,如果真的逃不了,讓這可憐的小孩子飽餐一頓,他也算死得值得了,而且哥布林應該有辦法賠償店員損失吧?

 

阿德這樣想著,沮喪地放下爪子。

 

那雙小手落到了淡土黃色的小狐狸背上,沿著身體撫摸起來。

 

「咦?山豬是長這樣嗎?」

 

盲眼男孩的手從阿德鼻梁上摸到了他的鼻尖,阿德正因渾身溼透和即將被宰殺的恐懼顫抖著,低聲嗚咽一聲撇開頭。

 

「你和我們好像……」盲眼男孩說著,赫然退開一步。

 

阿德只能勉強從室內模糊的輪廓看見小男孩走向爐灶東摸西摸,物體在石縫碰撞磨擦出的聲音讓阿德很確定他拿的是一把刀。

 

盲眼男孩又轉過身朝阿德這邊摸索,阿德在黑暗中閉目就死,卻沒想到男孩一手摸到繩索握住,就將刀子抵在靠近床腳的繩子上割鋸起來。

 

阿德沒想到小男孩竟然是要救他!

 

繩子逐漸出現缺口,然後隨著小男孩的割動和阿德的奮力掙扎變得愈來愈細,最後只剩下三公釐不到時,阿德奮力一扯,繩子斷了,他發瘋似地往門外狂奔,全然忘記他還不擅長用四足奔跑!

 

「啊!」

 

小男孩發出一聲驚訝與惋惜的歎息,但是阿德已經聽不見也死都不想回去確認了!

 

小狐狸拚命跑著,上氣不接下氣,喉嚨乾渴得彷彿要冒出血來,阿德張大嘴吸進了一點雨水,卻覺得心臟會這樣從嘴巴裡跳出去!

 

那些矮房子裡豆粒大小的昏暗油燈對阿德來說都代表了飢腸轆轆的爪牙,他只能拚命往沒有亮光的村外跑!

 

數不清跌倒了幾次,雷聲在黑夜中轟隆隆地響,密集的電光照亮道路也帶出更濃厚的影,像刀子一樣銳利的光影切割著景物,卻只有黑白兩色,讓這處野民聚集的村窩比任何魔界都要恐怖,魑魅魍魎躲在每一處縫隙窺伺。

 

但是,再怎麼可怕的怪物都比不上那貌似美女的薄姬,和看起來友善卻只想要將他煮來吃的這些狐狸要好!

 

最後,阿德跑到了村子東方一處無人廢墟,這村落的一角兩年前發生地震,房屋大都被震垮,隨即爆發疫病,死了上百個野民,之後一直靜悄悄的,其他倖存者將死者的住處視為禁忌,也很少過來,綁架阿德的那對兄弟住在新修復的村落中,沒有距離太遠是因為不敢離開結界的緣故。

 

電光閃爍中,阿德一頭栽進某間半毀草屋前的木架子下盤成一圈。

 

雷聲就在近處響起,嚇得他瞬間僵硬,渾身又溼又累,脖子上還卡著繩圈的阿德只覺得生不如死。

 

痛……真的好痛好難受!這個世界到底怎麼回事?大家都瘋了?

 

店員試著想像這狐狸的身體不屬於自己,那些痛苦也不是他的,只是發生在某隻小狐狸身上的不幸而已,他淺淺地呼吸喘氣。

 

想些別的事情吧!

 

阿德跑了這麼久,都不敢置信他居然可以撐這麼久!          

 

這麼大的雨,天色又暗了,應該不會有人追過來,也不可能留下腳印,他暫時安全了?

 

急劇的心跳終於慢慢變緩,有一度阿德以為心跳聲會就這樣減弱到停止,還好他狐狸的心臟還是頑強地跳動著,就跟所有賭一口氣也不想死的動物一樣,保持在一定頻率後就穩定了。

 

終於冷靜下來了,他想哭,可是只有水滴不斷從身上掉下來,不需要眼淚,已經全身都在哭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世界中,天空哭得比他還大聲,震耳欲聾地,令阿德頭暈。

 

他終於明白薄姬為何要把抓到殿上嘲笑,又不當場打死阿德,只是把他從王城丟出去。

 

那不是因為薄姬不屑弄髒自己的手,懶得在乎阿德的生死,剛好相反,她一開始就決意要弄死阿德,即使他們之間實力和地位都相差這麼懸殊,可是薄姬對阿德的殺意卻是貨真價實。

 

所以,他不是被丟離都城,被扔到荒郊野外放生等死,而是剛好相反,就是被丟到了都城。

 

大概薄姬認為阿德很快就會被城裡負責保持治安的衛兵打死吧!屆時那就不是客人的錯了,是「意外」,假使幻想商人想追究,或者侜張問起阿德的下落,只要推說是某個不長眼的屬下把阿德弄死了,免洗的凶手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不是那個貧困少年太想要吃肉,把阿德偷渡出城,大概真的會如薄姬的計算發生。

 

阿德又喘了幾口氣,強迫不聽話的心臟保持安定,如果不這樣,已經呼吸困難的他又會頭暈,他連撐到早上的機會都沒有。

 

他忽然想起許多過去從未留意的事。

 

前世,阿德救了陷阱裡的青都。

 

阿德完全沒有印象,因為今生他已經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可是,阿德在心裡想,可是──

 

假使現在有個人對這樣悽慘絕望的他伸出雙手,帶他到安全的地方給他自由,阿德一定會發狂的依賴對方,或許還會愛著那個救了自己的人,執迷不悟,也不想解脫。

 

不只是自由的可貴,而是那股絕望實在太過恐怖,明明什麼錯也沒有,卻會悲慘地死去的絕望。

 

憤恨,悲傷,無奈,還有對溫暖的貪婪……他會想要一生一世都抓住那雙手。

 

過去的侜張和青都就是活在這種不公平的世界?阿德正體會著他們曾有的感受嗎?

 

如此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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