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霧中花

 

阿德本想窩囊地混過七天,轉念一想,目前的處境真是生不如死,他也是有自尊的男人,就算任務成功卻要背著這個恥辱一輩子,阿德還不如去吃大便。

 

賭命回到皇宮,伺機咬薄姬屁股一口讓她當眾出醜洩憤也好,搞不好被打死還能提早解脫,天堂地獄都有交情的哥布林總不會讓他魂飛魄散吧!反正老闆夠大牌說不定還能把他拼回來,把薄姬列為奧客!

 

萬一服務生的工作還有轉圜餘地,阿德就辯稱他因為被變成狐狸,氣到急性精神病發作才咬人。

 

哥布林如果不買帳,那阿德就更有理由辭職了!客官您看看,夢想交易所的店員本來就不是人幹的工作!阿德早就夢想當著綠皮小矮子的面摔制服離職很久了──等等,制服是無辜的,阿德怎能虐待他的小心肝?還是改成摔抹布較OK

 

所謂的衝動決策就是這樣。

 

沒想到置之死地而後生,一旦被變成狐狸的店員主動找死,命運反而離奇地推波助瀾,阿德的進宮願望在短短一天內就順利到不可思議的實現了。

 

正當阿德在野外徘徊連怎麼回都城的路都找不到時,一隻枝箭唰地射在他腳邊,讓現在只是小狐狸的阿德嚇傻在原地,然後顯然箭術超爛的青丘貴族就從草叢冒出來,前後距離大概不會超過二十步。

 

「哎呀,我還以為是隻野兔。」高級紈褲子弟代表的那個貴人搔搔華麗的冠飾帽纓,但他繼續盯著阿德看,似乎沒有高抬貴手轉身離開的打算。

 

阿德已經體會到,如果你是不會變人的狐狸,你就該死,因為這裡的狐妖不認為自己和狐狸是同類,反而會因為長相有類似之處感到不悅;如果你沒投對胎,爹娘擁有優秀血統,你也該死,這就是青丘之國的現實。

 

「三民主義……吾黨所宗……」

 

夢想交易所的店員腦袋裡大概有條回路燒壞了,他萬般沒辦法之下,竟然靠後腳站立嗚嗚汪汪地唱起了中華民國國歌,果不其然,貴族妖狐眼睛一亮,將阿德視為奇物揣在懷裡歡樂地回去了。

 

起碼這個有錢妖怪不會窮酸到營養不良需要動物性蛋白就把他給煮了,阿德自我安慰地想。

 

不知幸或不幸,當日撿到阿德的妖狐貴人就得輪班進宮當值,薄姬統治的青丘朝廷很少處理國事,但規矩還是規矩,一些甫成年的貴人青年在父執輩的穿針引線下得到清貴的封號,便得在固定日子裡進宮等待狐女帝召見或任務分配。

 

事實上,不受薄姬青睞或資歷尚淺的年少貴人會先被集中在一間大屋子聽候差遣,通常是無事可做,皇宮便分配几案座位讓他們度過這段無聊時間,這樣的設計通常是便於文書處理或泡茶下棋使用,飲酒是萬萬不可。

 

年輕人怎可能正經八百地枯坐到水晶沙漏計時結束?這些天之驕子們當然是各出奇招好排遣無聊,想辦法偷渡奇珍或寵物進宮對號稱「蹲官牢」的同伴獻寶。

 

「瞧,小生今日到邊境狩魔,不意得了此物,區區一隻畜生,竟能出口成調兼作案上舞,可真是有趣!」

 

「晚南兄該不會是從都城攤子裡淘來的,故意號稱自己親手獵得吧?」

 

「那可不!諸君也知這等劣物不得見於都城,乃是上不得檯面的違禁品,一旦城衛發現漏網之魚還得立刻擊殺,在下可是涉險博各位兄弟一笑,再說此物與我有緣,親我得很!」那名妖狐得意洋洋地說。

 

「瞧牠一身黃土色,我決定叫牠地哥兒,來,地哥兒,快表演你的拿手絕活!」

 

阿德一時聽不懂妖狐們的對話,反應慢了好幾拍,那名叫晚南的妖狐臉色立刻一變,阿德開竅了,自動跳上矮桌面開始表演。

 

正當阿德快在哄堂大笑中崩潰時,抓到他的狐妖總算想到要去解手,阿德趕緊裝出亦步亦趨的依賴模樣,眾人也不以為意,就讓阿德跟著貴人離席了。

 

好在貴族裡總是有這種無腦白痴,真相信阿德會忠心耿耿地守在旁邊,沒把阿德貼身抓到馬桶上一起獨樂樂,完全將阿德當寵物的妖狐只是把小狐狸放在脫下來的外衣上,命令阿德乖乖候著。

 

話說妖怪貴族上廁所的方式真是與眾不同,上完還要順便洗個澡換套衣服,梳好頭髮薰個香才算是個標準流程,這些混吃騙喝的死小孩當然是想能摸魚就摸魚。

 

阿德才沒那閒功夫等對方慢慢完事,他躲在衣服堆裡,這些王公貴族專用的廁所當然不會反鎖,好方便僕役進進出出服侍,閒雜人等也不敢亂探頭探腦,阿德覷了個空子立刻溜出去。

 

走在深宮大院裡,阿德不像昨天剛醒過來時那麼無知,即使萬般小心,還是隨時可能會被逮住,但現在已是豁出去的心情,沒想到還能進到皇宮,能做多少就算多少,為了對薄姬復仇!

 

阿德順著牆腳走,藉著樹叢遮掩發現一處老鼠洞,洞小到不足以讓阿德通過,但他的腦袋還是人類,豈會不懂得動腦筋?

 

阿德先扒鬆土,拖出兩塊磚,又繼續挖到能鑽過去的程度,心一橫往牆的那頭進攻!

 

皇宮裡竟然有座大湖,起碼以阿德的角度是很大的,他似乎到了御花園之類的地方,四周霧氣迷濛看起來沒什麼守衛,阿德暗自慶幸。

 

水面上鋪了很多黑木曲橋,簡直就跟葉脈沒兩樣,使得湖也不那麼像湖,人們走在媲美巨型迷宮的木橋上,橋底還可以讓扁舟划行。

 

憑直覺他猜測,愈古怪的風景表示離大人物愈近,當然更是危機四伏。

 

蒼茫水氣,漆黑的橋與深色水面此時都融成一片,阿德卻在幻覺般的風景中看見他原本不期待存在的背影。

 

侜張!

 

不可能的!狐狸怎麼會在這裡?這不是他死對頭的皇宮嗎?

 

但阿德哪還能想太多,也不管那個白衣青年是否真的是天狐化身,還是薄姬養來意淫用的後宮男狐,他立刻衝過去攔住馬上就要沒入霧裡的人。

 

「汪嗚!」阿德急忙求救!

 

「你好呀!小朋友。」

 

白衣人笑瞇瞇地停下俯視阻擋他前進的不速之客,眼神一交會阿德就知道他真的是侜張沒錯!能激到阿德光看到本能就想抓狂,世界上只有一頭狐狸!

 

『快幫我跟店長說!我被他客人陰了!薄姬違反交易公平!她想殺我!』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耶!」

 

侜張歉然地說,蹲下來一手友好地輕搔小狐狸的後腦勺,他的手掌簡直可以把阿德現在的狐狸頭顱整個包住,像橘子一樣捏爛,阿德下意識後縮,侜張則抽回手順勢起身。

 

「嗷!嗚!啊啊!」

 

阿德拚命試了各種音調,奈何他不懂正宗的狐狸語,目前的樣子又完全沒辦法說中文,侜張轉身欲離,無論他為何來到青丘之國,都不會因一隻從沒看過卻毫不起眼的淡土黃色小狐狸浪費時間。

 

阿德情急之下只能咬住侜張後襬,拚命想停下狐仙步伐,這時不巧有陣大霧被風吹來,完全淹沒橋面,阿德聽見布料撕裂聲,然後張力猛然消失,阿德跌到一旁,只剩一片破布被他叼在嘴裡。

 

侜張懶得計較,用劍割斷衣襬免得被青丘之國的野狐狸糾纏不休,然後就這樣走了。

 

※※※

 

侜張──哇靠就這樣給他走掉了!

 

被拋在湖上黑橋的阿德心急如焚,偏偏迷路不知如何是好,在飄著濃霧的棧橋上東走西顧,不意又來了個熟面孔。

 

胡相爺……喔不!他是說暗雪,刀靈理髮師怎麼會在這裡?還是薄姬的口味多到連中年帥伯伯都有?不過實在好像啊!

 

繼侜張之後,暗雪是阿德唯一的希望了,聽說刀靈跟人類拿香拜拜的神明差不多等級的厲害,還是侜張的朋友,應該會願意幫阿德的忙吧?希望他不會又要亂剃毛之類!但這時候阿德已經顧不得捍衛自己的毛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毛不長!

 

阿德立刻加速度衝向出現在對面橋上的暗雪,然而等他抵達位置後,人影也早就不見了。

 

「嗚……」阿德想要破口大罵,奈何這具狐狸身體因為飢餓和疲勞,只能有氣無力地哀鳴。

 

不!他本來就已經下定決心要靠自己了,現在也沒有比之前更糟!早知道繞著湖岸過去就好。

 

不管那是哪個神明,只要也看薄姬不順眼的話,拜託幫幫他吧!阿德才不想讓那個薄姬以為他怕了,就算他只是個沒有法力的人類,被變成更弱小的狐狸,阿德也要證明不是仗勢欺人聲音大就是正確的,他就是要臭罵青丘之國的妖狐老大!

 

不知是否祈禱作效,阿德悶頭亂衝,居然也到了對岸,但他還來不及高興就被人一把提起,不是侜張或暗雪,也不是之前那個想把他當寵物養的笨蛋貴族,而是一個妖裡妖氣的美男子。

 

「嘿,真是難得,我們放出去的小狐狸自己跑回來了。」

 

阿德雖然不記得所有妖狐的臉,但憑直覺打扮也能猜出對方是薄姬的後宮,昨天在大殿上見過阿德變成的小狐狸,不清楚阿德的來歷,但知道薄姬想搞死他,所以樂得幫忙虐待阿德。

 

阿德不知道,這些從出生起就因家世不錯,貌美迷人又喜好權力和優渥生活的妖狐,矢志以進入狐女帝的後宮為生涯目標,因為那裡的確是全青丘最安全、最豪華且令人稱羨的樂園。

 

既然你不想帶兵打仗,也懶得建功立業,活著不就是為了錢糧享樂?與其鑽破頭去表現,受困於經驗輩分不如老人,想要的位置已有人盤據不放,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取而代之,不如捨棄一些本就不想要的尊嚴,善用自己的青春。

 

誰敢說帝狐的眷寵是以色侍人的廢物?何況他們多少是有些特異本事,只是懶得正經營生罷了,更有些妖狐是本就好色,知道薄姬蒐羅眾美在後宮,也想私下偷分一杯羹,索性來當薄姬的入幕之賓,只要不做得太明目張膽,狐女帝也不太計較。

 

男男女女在薄姬眼皮底下過著淫亂歡悅的生活,無形中也讓後宮更添一股無憂的風味,或許薄姬將這些妖狐男女彼此間的愛恨情仇當成娛樂並不追究的道理便是如此。

 

這就是清貴的頂點,也是阿德從來就不可能明白的,青丘之國無數歲月累積而來的一種扭曲價值觀。

 

這個後宮於是變成另一種小世界,在這個小世界裡,一切新鮮事都會被放大,包括一頭被薄姬神祕帶來又逐出的小狐狸,為何此幼狐會被狐女帝注意?為何帝心如此厭惡此狐又不索性滅了牠,特意放出宮外任牠逃生?

 

這個男寵想不出名堂,但頗知要邀功也不該亂邀的道理,於是拎著阿德找上那群玩風弄月的同伴,萬一出事也好推搪。

 

阿德被他像捏破抹布似抓到一群千嬌百媚的美人中,到處擺著桌椅,放有鞦韆和各種玩具、賭具的天井,看來是薄姬沒舉辦活動或召人陪伴時,姬妾男寵們排遣無聊的地方。

 

阿德又痛又怒,卻拿對方沒辦法。

 

「青牙奔,你怎麼又把這小玩意撿回來?不怕觸怒陛下?像你那祖先一樣……」

馬尾男子用扇子在胸口比了個剜心的動作。

 

「赤尾,你是嫉妒我家的透大人能夠得到重用吧?我青牙一族的使命到底與你們這些製器打雜的後裔不同。另外,那件事不是你我能夠議論的,還是閣下覺得有趣呢?」

 

撿到阿德的男寵笑中帶刺地還以顏色,頓時馬尾男子臉色不佳拂袖離去。

 

「唉,一回來就吵架呀!」另一個女人仰躺在石桌上貌似乘涼,卻衣襟大開,雪白長腿曲支著桌面,慵懶放蕩地調侃著。

 

「浮銀姊姊,我在湖橋那發現這小畜生,看似牠還想往我們這兒來呢!」名叫奔的男寵解釋道。

 

「你還想獻給陛下?」薄姬已明令不讓他們殺小狐狸,卻又把牠給丟棄了,顯然可不喜歡這頭小動物。

 

「倒不是,只是為何牠會在這兒?光看著這廝我就不舒心,還不知這畜牲有何陰謀,因此帶回來給諸位研究研究。」奔又捏住阿德的穴道,頓時全身又痛又麻的阿德只能眼泛淚光等著看這群語言不通的妖狐對話。

 

「哦,這倒有意思。」女狐挺起上半身,露出瑩白的肩膀和大半滑玉胸脯,深深呼吸吐出香氣,化成一聲誘人的輕吟。

 

「想來陛下是不會介意我們傷傷牠毛皮的,這小狐狸似乎沒有外表那麼簡單呢?」這名女狐以同為女性的特有直覺發現薄姬對阿德的殺意,只是卡在親自動手有失身分,但浮銀和青牙奔一樣,不想貿然當這出頭鳥,於是也跟著推波助瀾。

 

頂多一人一下,討個趣味,薄姬就算不滿意他們的做法,實際上也沒有一個誰需要負全責,何況浮銀認為薄姬就等著看他們對這小狐狸的處置方式,同情反而會遭禍。

 

「就算不小心玩壞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再把牠醫到能動便是。」其他妖狐也過來湊熱鬧道。

 

「我身上剛好帶了把削笛膜的小刀,有誰想用嗎?」

 

妖狐們立刻就地取材,尋找能在阿德身上取樂的現成刑具,阿德就算聽不懂,看也看懂了,他開始瘋狂掙扎,卻被不知是誰的鞋子猛然踏壓住後腳,那一腳險些要把腿骨踩斷。

 

阿德用力爬抓著石磚,連指甲都撓斷了還是無法掙脫。

 

感到有樣尖銳冰冷的物體抵著脊椎,阿德寒毛直豎,恨他連叫罵幾句的能力都沒有就要被施酷刑。

 

「嗚啊!吼!」阿德轉過頭張嘴就想咬人,不管咬到誰都好,他才不要這樣虧本死掉!

 

四周忽然變得很安靜,踏著阿德的腳和武器都消失了,阿德早已嚇得淚眼模糊,只見眼前一片白花花,接著有雙手伸入小狐狸腋下抱起,將阿德攬在胸前拍了拍。

 

「小朋友,才一會兒沒見,你怎麼又被欺負了?就說哥哥我很忙呢!」

 

侜張的聲音!

 

阿德趕緊扭動身體想要抬頭看更清楚,豈料卻被一團衣袖蒙住。

 

「乖乖喔!否則我不方便帶你一起辦事哩!」侜張說。

 

不知道為什麼,侜張的話阿德就能聽懂,他連忙趴著動也不動,就怕侜張嫌麻煩把他丟下。

 

雖然侜張認不出阿德,大概又是同情心氾濫吧?

 

阿德也不知道本來有很多妖狐盤據的院子為何忽然變得極端安靜,但是侜張出現救了他,雖然很丟臉,阿德竟因為感到安全整個放鬆下來,現在要他自己走路大概也腿軟無力。

 

侜張就這樣帶著阿德走著走著,直到一處氣氛讓他毛骨悚然的地方。

 

應該是室內,阿德被蒙著頭看不清楚,但一點點薰風從衣袖縫隙透進,立刻讓阿德產生狂打噴嚏的衝動,雖然他拚命強忍,還是不小心抽搐著打出一個噴嚏。

 

忽然間他就聞不到那種味道了。

 

「你終於主動來見我了。」薄姬的聲音。

 

「為什麼?」

 

青丘女帝的聲音帶著苦痛激昂的顫抖。

 

「把我那人類小友的一魂一魄還來。」侜張道。

 

「沒想到……你還是如此無情,那人類到底又什麼好?」薄姬強自鎮定的語氣已然維持不下去,只能像妒婦一樣失控低吼。

 

「我調查過了,這個人類不是夜明的轉世,他只是個沒干係的魂魄!為何你要護著他!」

 

「哈哈!翏山薄姬,看來妳永遠不會懂了,可歎!難以相信妳和夜明有血緣關係。不是沒干係,他比妳好多了。嗯,也不能這樣說,是無從比較,一邊是朋友,一邊才是沒干係的存在。」侜張說。

 

他們一用古老的語調對話後,阿德就半句也聽不懂了,只恨此刻制服不在身上。

 

「我就是不還怎樣?我要那個低賤的人類魂魄殘缺,以畜類之身慘死無法轉生作為不敬我之罪。」

 

「喔呀?難道妳就不是狐狸了?」侜張貌似平和地刺中薄姬最介意的原形問題。

 

天狐在為夢想交易所店員講解青丘狐刻意與野狐切割的心理,用了人類曾經把黑人不當人看的歷史情節比喻,當時的阿德一秒就懂了。

 

那種睜眼說瞎話的優越心態在店員旁觀覺得非常莫名其妙,因為明明就是一樣或至少關係密切的種族,但當事人卻能理所當然地切割,並深信不疑。

 

阿德不懂他們到底談了什麼,但他聽見薄姬居然哭了,阿德不禁大感快意,不愧是侜張,逼人抓狂的技術是超一流的!

 

「我恨你!」薄姬喊道。

 

「隨妳高興。」侜張淡淡回道。

 

在阿德看不見的時候,天狐從腰側拔出一把刀柄雪白無護手,透明刀身只剩下半截,冷冽如冰的奇刃,侜張一手抱著懷裡的小狐狸,橫刀向著薄姬。

 

然後阿德聽見玻璃粉碎的聲音,一股冰冷霧氣滲入侜張的袖子包圍著他,頓時阿德感到左手傳來那日車禍被樹枝貫穿,鑽心刺骨的灼熱烈痛,阿德在疲倦昏沉中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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