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午,晏君正與韻真在動研社討論目前被疑似被層層包圍的局面,她抬頭一喝。

 

「窗子外面偷聽的,還不滾進來。」

 

其實天心五傑什麼也沒聽到,但從裡面傳出來的晏君聲音卻像站在他們面前說話,這是怎樣的內力?

 

五人扭扭捏捏地走進去,發現裡面只有三三兩兩的黑家人,不過晏君和韻真都在。

 

「晏君學姊,妳的傷這麼快就好了嗎?」王大德見她已經能公然露面,看起來神采奕奕。

 

「敵人可不會給我們慢慢調養的時間,話雖如此,我也恢復得差不多了。」晏君道。

 

「你們還來殭屍的地盤做什麼?」

 

快速療傷完畢回歸指揮位置的晏君已經從韻真口中聽完刪節版,又從其他黑家人那聽來加油添醋的八卦版,提到天心五傑為了挽回情誼做出的種種動人表現,恥力這麼高的道士日後前途不可限量,黑家人紛紛勸師尊留著天心五傑陶冶心情也好。

 

都大敵當頭了,但晏君寧可大家輕鬆以對,也不要自己人被敵方那群下作貨色搞得鬱悶煩躁,於是同意倘若天心五傑無害便睜隻眼閉隻眼。

 

「我們在樓上剛睡醒,肚子好餓,可是為了要吃什麼吵起來,最後只好來問學姊,飲食有被下蠱的危險,那密封的餅乾可不可以吃?」王大德發現涎著臉假裝聽不見敏感詞彙,學姊們就還是跟從前一樣。

 

「不行,只能吃現煮的熱食。」晏君一秒否定。

 

王鏡元露出勝利的笑容,朝堂哥比了個V字手勢。

 

「而且也來不及了。」

 

「咦?發生什麼事情?」他們實在太累了,今天早上睡得跟死人一樣。

 

「全校有一半的人都發病了,目前被當作不明新型流感,恐怕等等就會發佈停課通知,今天晚上政府差不多會頒布中理大學全校師生在家或寢室自主隔離的命令。」

 

天心五傑一副鴨子聽雷的呆滯模樣。

 

「一個我們就算知道也無法阻止的圈套。」晏君坐在那張童話般的扶手靠背椅上托腮說。

 

「那些蠱人和疫鬼的出現是為了讓學生染病,好正大光明出動國家的力量介入,最終目標是三峽全區戒嚴。」

 

「等等,學姊妳跳太快了,這不是靈異方面的事情,跟政府有啥關係?」阿鐘問。

 

「這個年代,沒什麼是跟政府沒關係的。」晏君懶洋洋轉向同伴。

 

「韻真,去給他們熱些五榖飯,反正早上把學弟妹趕回老家避難了,別浪費糧食。」

 

「是,師尊。」韻真說。

 

黑家派出的偵查人手發現有數量眾多的道士正沿著外圍密集活動,像是在作布陣準備,同時里長也正配合警察跟附近民眾宣導,要進行連續數天的除煞法會,讓他們配合時間歇業或離家躲避,聽說獲得不少讚成的迴響。

 

這間學校一下子有學生失蹤,一下子又爆發傳染病,民心惶惶,正需要宗教儀式來淨化。

 

中央政府則以這場浩大法會為掩飾,想低調處理某個猝然逼近首都的國防危機。

 

「有一個國際恐怖組織潛入三峽,在大學進行不明傳染病的實驗攻擊?」小西正喝沖泡麥片,差點沒嗆到。

 

「誰說的,這麼腦殘的理由也相信?」

 

晏君說了幾個名字,天心五傑表示沒聽過,但鏡元立刻查詢,發現都是退休的上一代文人高官或將領幕僚,沒記者敢亂寫新聞,生活低調但影響力仍然存在。

 

「那些人出身背景與大陸道門源遠流長,某些國共歷史人物的陰宅陽宅都有他們的手筆。」

 

「恐怖攻擊是真是假,臺灣政府高層心裡有數,但本土出現威脅是真的,也已經動員警力預備維持治安了,接著是控制民眾反應,媒體得有個大眾能接受的理由。」

 

「妳是說,連這些綁架失蹤、以人養蠱的事都是自導自演?」王大德震驚的問。

 

「差別只是領導者全部知情,或有心開戰的人欺上瞞下攬髒活催化局面的差別。」晏君編起中國結。

 

「點燃火種的人或許也正跟子弟兵或食古不化的長老這樣說:『這些殭屍吃人、養蠱散疫的災難都是黑家人包庇妖物的錯,必須仰賴眾志成城,在此將妖魔鬼怪一網打盡。』」

 

「不會真的這麼誇張吧?」玄武喃喃道。

 

「如果我們有石油,也會有很多恐怖分子,還會被說我們偷偷製造核子武器滴!而且我們還真的有能力做核武耶!」王鏡元拍拍他,總之超級眼熟的嫁禍策略。

 

「根據我的預測,全校師生會病一陣子,但症狀不會太嚴重,只是蠱與疫鬼的結合萬一失控,恐怕不是那些道士控制得住的混亂,他們自以為可以控制像金龍真人那類小人,殊不知被反咬一口殃及池魚的風險。」晏君說。

 

「簡單地說,有一群修道者默許邪魔外道殺人,只因為要對付黑家?」甚至激進地把親近黑家人的一般學生或道士也當成敵人。王大德打了個冷顫。

 

「為何要這樣大費周章?世界上殭屍妖怪那麼多,自家附近就除不完了。」天心五傑和黑家人相處後,知道他們雖然不是慈善組織,但幹掉的壞人搞不好比世界上任何正義超人都多,而且莫名地學術化又嚴謹。

 

「你們知道了又想怎樣?」晏君問。

 

「我們不想被騙呀!哪邊正確哪邊不對,我們會自己考慮!」天心五傑異口同聲說。

 

說再多漂亮話都不能抹滅那些害人行徑。

 

天心五傑只知道,世間雖然有很多灰色地帶,比如學姊們是殭屍,那個養蠱者以前還是道士!一個好人可能在戰場上殺死無辜的敵人,一個殺人犯可能出獄後當社工造福人群,但是,一件事情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跟你是什麼身分種族沒關係!不用是天才也能懂這個道理。

 

「好答案,誰教你們的?」

 

男生們靦腆地互相看著同伴。

 

「每次吵架被大人處罰,他們問是誰的錯,我們都指別人,所以就都被處罰了,大人說既然都有錯就一起罰。」王大德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罰完大人問我們錯在哪裡,還有對在哪裡,說不出來再罰作家事。」阿鐘餘悸猶存。

 

「有時候錯在自己,對在別人身上。有時候是大家都有錯,也都有對的部分。」小西說。

 

「可是不知道情況我們就沒辦法判斷,或許我們也不會相信學姊的話,但總比只聽到一邊的說法造成誤會要好。」王鏡元說。

 

「那麼你們就聽聽黑家的藉口吧!」晏君加深了微笑。

 

「師尊,告訴他們就等於告訴明虛子。」韻真連忙勸阻。

 

「黑家又不是沒出過叛徒,但洩露的都是些愚蠢情報,我還希望有人能去幫忙訂正呢!」

 

天心五傑屏息等待。

 

「黑家有一個古老又豐饒的寶藏,我們也的確不是好人,師出有名的打寶,何樂不為?」

 

「什麼寶藏。」

 

「知識。」

 

「像學姊教我們的手訣跟符籙?」

 

「那些失傳道術很多殭屍也不能用,但我們就是知道怎麼使。」有黑家學姊插嘴。

 

「每次對付道士最期待的就是看對方招式細節學錯,猴戲耍得一本正經的樣子。」

 

這超級機車的。

 

「我教你們的東西,部分書上沒有倒也不是真的失傳,只是目前算是少數人把握的祕方,還算是普及範圍,想死就來跟我學些珍貴法術,保證你們被同道倒吊剝皮拷問祕訣。」晏君說。

 

天心五傑嚥了嚥口水,尤其大德更想到他玩網路遊戲打到一個「天下一品」等級的稀有武器被上線追殺到下線的經驗。

 

「要說商業價值的話,找對買家,一張符的畫法換座小島也沒問題。還有很多是我們獨創的新技術。」

 

晏君學姊說得好開心的感覺,搞不好她真的很討厭道士,所以才把敵方專業搶過來做到爐火純青,砸人飯碗也沒這麼狠。

 

「所以才有這麼多人不擇手段追殺學姊你們?」

 

「其次是我們也吃了不少道士。」晏君聳肩,莊重學姊難得出現這可愛的動作,害王大德又一陣失神。

 

「學姊,妳們經常說的黑家誡律到底有哪些?」看那個法寶女道打得有恃無恐,有如篤定無論如何黑家人都不會殺她似。

 

「我乏了,這群小鬼問個不停,韻真,教教他們黑家規矩。」晏君支額閉眼沉思。

 

韻真於是將黑家誡律逐條背給天心五傑聽,愈聽他們嘴巴張得愈大。

 

「有的道士不相信,有的則是利用這些誡律來對付我們,師尊就是我們的監院,任何黑家人違反誡律都由她親手處刑,沒有例外,無論是否不得已。黑太爺說,這是我們由他喚醒的代價。」

 

所以晏君學姊當時才沒有殺了法寶女道,她身為監院,不可能知法犯法。

 

「可是,裡面沒有一條提到要救人或殺殭屍呀!」小西忽然發現在意的細節。

 

韻真學姊不是主動救了他們嗎?辮子學姊也是被黑家人救了,以前黑家應該還有更多行俠仗義的紀錄。

 

「晏君學姊!」王大德忽然想通了。

 

「如果學姊當時讓我先被法寶殺掉或搞成重傷,妳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殺掉那個女道士?」

 

「所以我說,這些天心派的廢話一堆。」晏君仍沒有張開眼睛。

 

沒有寫出的部分,正是聰明絕頂的黑太爺定下的最後一條無形誡律。

 

第一條是,不可食處子肉,罪人亦然,違者殺。

 

最後一條是,自行選擇,是要當殭屍,還是人?但兩方皆須克己復禮,嚴苛鍛鍊,如淵如冰。

 

殭屍與人性兩者皆無罪,聽憑黑家人任何時刻自由選擇,因他們有充分的資格拋棄仁義道德,隨心所欲,黑太爺賦予了這個自由。

 

「見死不救,還算是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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