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史圖準備撕開黑娜的衣領,黑娜忽然尖叫嚇了他一大跳,沒想到一個瘦小女孩竟能發出如此可怕的噪音。

 

黑娜寄望引起安達小姐或其他人注意,卻被靈媒助手一把摀住嘴,又甩了她一耳光。

 

「我教妳再放肆!」史圖氣喘吁吁的怒罵。

 

為什麼這些女人總是如此無禮又看不起他!連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也一樣!

 

臉頰陣陣刺痛,但黑娜還是含淚怒瞪著史圖。

 

「你能拿我怎樣?殺了我嗎?別以為剝光衣服我就會乖乖聽話!」黑娜狠瞪的目標轉移到他肩膀上的幽靈人頭。

 

「你這隻臭鬼!以為開這種玩笑很好玩嗎?你騙這些靈媒,再看他們去騙其他無辜女孩取樂,別肖想死了法律拿你沒辦法,老師會讓你再死五十次!然後關到沼澤裡兩百年!你跑不掉的!」黑娜惡狠狠地威脅說。

 

她被惡靈纏住的時候就感覺出了,不,更早以前,遭遇到帕雷亞王子和王室英靈的事情時黑娜就非常有覺悟,鬼魂存在著活人絕對無法理解的陰暗面,還有它們非常喜歡背著人們搞陰謀。

 

心虛的幽靈人頭頓時融化了。

 

「喂!你怎麼了?快回來!」史圖見惡靈共犯撤手落跑,頓時慌張起來,黑娜也因為不再受鬼魂力量影響,恢復力氣開始扯著繩子。

 

「可惡!妳這個小賤人!」史圖撲過去掐住黑娜脖子,沒想到他真的動手的黑娜睜大眼睛,上氣不接下氣。

 

黑娜既生氣又害怕,背上傷痕痛了起來,身體變得好冷,那股陌生的感覺又來了。

 

身體裡好像有另一個黑娜,她像手指一樣嬌小,卻有著排山倒海的力量,她的脾氣非常壞,跟那個老牧羊人妖精如出一轍,想把壞人吹到天邊,任他們摔在尖銳的岩石上。

 

她為什麼會想做出那麼殘忍的事呢?那不是她!

 

黑娜快要被殺死了。

 

妖精的魔力在沸騰,四周的夜色彷彿要凝聚出一道憤怒黑影。

 

「夜晚的母親啊!把這個男人送入壞孩子的搖籃裡,求求妳幫助我……」黑娜無意識地用亞儂語祈禱,綠色發光水流從她的指尖湧出,滴在史圖腳邊,迅速匯集成一灘小水窪。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不到一公分深的小水窪居然讓史圖不斷下沉,底下是無底沼澤,他害怕大叫,雙手拚命抓著水窪旁邊的地面,卻只剩胸口以上還在水面掙扎。

 

「救我啊!我不想死!」

 

史圖淒厲的哀鳴驚醒了黑娜,她想也不想抓住他的雙手用力拉。

 

為什麼會這樣?

 

黑娜看著她製造出來的發光小水潭嚇傻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出了史圖,手一鬆,她跌坐到地上。

 

史圖同樣驚愕地看著黑娜,表情扭曲得像有人往他身上潑了熱油。

 

「怪物!」他抓住鐵製燭臺往黑娜丟去,同時想要奪門而出。

 

燭臺尖銳的鐵刺直衝黑娜的臉,躲不過了!黑娜舉起手臂閉上眼睛。

 

預期的疼痛並未發生,燭臺在空中千鈞一髮靜止,然後匡噹一聲落地滾到旁邊。

 

牆上莫名奇妙開了個原本不存在的小拱門,同時有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中年男人站在史圖腳邊,鄙夷地盯著醜陋的靈媒。

 

黑娜認得那個中年男人,他叫阿爾巴,是專門服侍英靈的皇家巫師,也是他代替利希妲公主準備活人可以吃的茶水點心給黑娜,她知道阿爾巴討厭海奇亞斯和漢克,不,他什麼人都討厭,只想擠下老師成為首席皇家巫師,其他巫師也不喜歡阿爾巴。

 

「大家正忙著對付夢魔的分散幻影,沒想到黑娜小姐還有閒情逸致與此等廢物糾纏。」皇家巫師從帽兜下露出鼻尖和一個混合諷刺的微笑,黑娜無力跪坐在地,茫然地仰視及時出現的阿爾巴。

 

黑娜想起她剛剛失控製造出的怪異發光水潭,連忙往地板看去,但地上乾爽如昔,綠光之水消失了,她無來由鬆了口氣。

 

黑娜就是不想被別的巫師知道她會使用奇怪的魔法,她只知道那種魔法跟妖精有關,而且不顧黑娜的意願,很可能會殺死人,但被阿爾巴認為她什麼也不會,他嘲笑的對象卻是老師,黑娜也同樣不高興。

 

「……謝謝。」雖然滿心不甘願,這點禮貌黑娜還是有的。

 

「那個人要怎麼辦?」她看向趴著發抖的史圖。

 

阿爾巴瞥了史圖一眼,床單自動飛起將他纏成動彈不得,真正的巫師現身,史圖不知是真的嚇昏,還是被魔法迷昏了,再也無法作怪。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恐懼的味道隨著夜風從阿爾巴在牆上開的魔法小拱門湧入,微妙地還混著些許黑娜剛剛感受的惡靈氣味。

 

「妳也許想親自看看,賢者大人沒攔住夢魔,首都南側相當熱鬧,騷動也波及到這一帶街區了。」阿爾巴走向魔法拱門,站在牆邊往外瞄。

 

如果不是你們這些皇家巫師太沒用,厚著臉皮把工作都推給老師,他犯得著累成這樣嗎?明眼人都知道海奇亞斯去驅魔是大材小用,而且老師一定有他的考量。

 

漢克也曾私下對黑娜抱怨,其他巫師趕鬼時往往只是治標不治本,冷血的皇家巫師根本不能理解海奇亞斯的驅魔方式為何這麼繁瑣緩慢,一切前提都是為了把損傷控制在最小和完全治癒被惡靈憑依的受害者。

 

最後國王還是很現實的把真的很好用的白銀賢者拉來收尾善後。

 

「夢魔?」黑娜暫且撇下已經被制服的史圖,好奇地走過去探出頭。

 

不遠處有條半透明的蛇怪蜿蜒而來,長著女人的頭顱,嘴角裂到耳畔,長滿尖銳的牙齒,眼睛湧出鮮血,帶著恐怖的笑容。

 

黑娜抽了口氣縮回去,驚恐地看著阿爾巴。

 

「就算是幻影,對市民的靈魂還是有危險,皇家巫師已經分配好各自要對付的小型幻影,敝人要繼續工作了。」阿爾巴對黑娜點點下巴,就要從魔法拱門離開。

 

「等等,就這樣?」黑娜驚愕地叫住他。

 

「裡面還有一個壞蛋,有女孩子被他們挾持了呀!」這些皇家巫師是大人,年紀還比白銀賢者大哩!做事怎麼可以這麼馬虎呢?黑娜著實感到不可思議。

 

阿爾巴困擾地皺起嘴角。

 

「那是警衛隊的問題,我想妳應該知道,巫師沒有執法權,再說,那也是個不會魔法的騙子,勸妳還是早點回到庇護處,免得讓那位大人操心。」皇家巫師冷聲說完就從拱門離開了,魔法拱門在阿爾巴的背影消失後以緩慢速度黏合,似乎暗示黑娜可利用此捷徑逃脫,但黑娜倔強地停在原地放棄了。

 

不消多時,牆壁恢復原狀。

 

外面有恐怖的怪物幻影徘徊,房子裡卻是卑鄙的古拉思,黑娜左右為難。

 

「老師已經在戰鬥了,我要靠自己把安達小姐她們救出來,不能再給他們添麻煩了!」阿爾巴順路經過施捨的憐憫讓黑娜火大,目睹巫師們的強大卻無話可說,身為白銀賢者學徒,黑娜必須加入戰鬥。

 

黑娜看向史圖,洩憤地踩了靈媒好幾腳,確定阿爾巴的確讓史圖昏得很徹底,飛快趕往安達小姐所在的客房。

 

既然古拉思不會魔法,黑娜說不定還能搏一搏,起碼她有安達小姐可以當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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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娜趕到客房時,古拉思已經在跟安達小姐攀談了。

 

他不是還在閣樓非禮女生嗎?黑娜有不祥的預感。

 

「原來妳的頭髮是灰色,妳本來的模樣更好看呢!芭芭麗娜小姐。」古拉思看向黑娜,仍是那張溫柔友善的臉孔。

 

「古拉思大人關心我們在客房是否待得習慣,特別下來探望。」仍被蒙在鼓底的安達小姐對黑娜狼狽的外表有點吃驚,但仍鎮定地露出微笑。

 

「有些小姐對參加降靈會有些顧忌,出入使用化裝避人耳目並非罕見之事,但是在月之女兒會裡大可以放心,敝人絕對守口如瓶。」

 

怎麼回事?這個騙子反而替她開脫?黑娜一下子摸不著頭腦,只能深呼吸,提防地看著古拉思。

 

「安達,快離開那個人!他是騙子!」無論如何這是黑娜萬分確定的事實。

 

「這下我可搞不懂到底怎麼回事了。」古拉思說。

 

「我有證據,他對我們下藥!還在閣樓非禮那兩個女孩,那個助手也是變態!」黑娜憤怒的揭發真相。

 

「芭芭麗娜,古拉思大人不像這樣的人呀!」安達小姐謹慎的說。

 

「我相信這其中有些誤會。關於安琪拉和牧莉小姐,剛剛因為身體不適,我已經連絡家人來送她們回去了。」古拉思一派鎮定的解釋。

 

他在說謊!

 

古拉思望向黑娜,眼神冷笑。

 

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女孩想和他鬥,太嫩了!

 

「沒錯,芭芭麗娜,方才古拉思大人就是在對我解釋這件事,他想取消降靈會,並親自送我們回家,我請他務必詳加考慮,或許我們三個人就夠了,不試看看怎麼知道呢?」安達小姐握住黑娜的手說道。

 

「求求妳,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安達小姐眼泛淚光,語氣顫抖,將黑娜當成落水者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不可能的事就是不可能,黑娜還是狠下心拒絕。

 

「安達妳聽我說,事實就是如此,妳跟我去看證據就知道,這個人根本不會降靈,我們應該快點救出那兩個女孩,她們還在這棟屋子,我保證!」

 

由於黑娜一口咬定古拉思是罪犯,安達小姐也動搖起來。

 

「雖然這樣說對年輕小姐有些失禮,但您到底是基於何種誤解、何種身分,一再誣衊我古拉思的名譽呢?難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主持如此多場降靈會都是造假嗎?」

 

「也許有些是真的,但──」黑娜還未抬出史圖的名字就被古拉思打斷。

 

「但是妳之前從未參加月之女兒會,我被妳的熱忱打動才破例讓新人加入,沒想到妳根本不相信降靈會,先前的確有些嫉妒者派人混進月之女兒會想打探隱私,全被我請走了,我原以為妳不是那樣的人。」

 

黑娜敵不過巧舌如簧的古拉思,她以為只要說出真相,這個騙子就會大驚失色露出破綻逃跑,沒想到古拉思非但不受影響,還不斷把話題朝對他有利的方向解釋。

 

「請妳解釋清楚,變裝混入這裡,欺騙這位高貴女士的目的,還有妳到底是誰?『芭芭麗娜』。」古拉思望向黑娜。

 

兩個女孩還在他手上,古拉思至少還有一個同夥,那個目前不知道在哪裡活動的老僕婦,黑娜一旦知道這點就無法不投鼠忌器。

 

「你……可惡……」為什麼三言兩語之間騙徒就變成她了?黑娜握緊拳頭。

 

「妳是否心虛了?趁現在解開誤會還來得及,我不會報官處理。」古拉思得意的淺笑成功激怒了黑娜。

 

「我是白銀賢者的學徒黑娜!」

 

安達小姐驚訝地看過來,黑娜緊張地抿著嘴唇,挺胸站著。

 

「證據呢?」古拉思好整以暇的反問。

 

大騙子居然向她要證據?黑娜只煩惱過太常被人認出來,總是得連老師的份一起承受崇拜者的過多熱情,卻沒想過有一天必須提出自己是巫師學徒的證據!

 

但黑娜的確沒穿繡有白銀賢者徽記的學徒袍,鑲著金色小樹的水晶石也因為喬裝怕丟失的關係沒有帶出來,無法現場展演老師的神奇魔法。

 

見過黑娜的人雖然不少,但沒看過或只有遠遠觀望的人也很多,否則以訛傳訛的八卦就不會如此盛行了。

 

「證據……」黑娜看著安達小姐,她的表情又驚又喜,但也有些疑惑。

 

「如果妳真的是黑娜大人,那就太好了,妳的確和傳說中的白銀賢者學徒很像,我在去年的宮廷舞會上有遠遠看過她,還有報紙的插畫。真的是妳嗎?為何黑娜大人會來月之女兒會呢?」

 

安達小姐走向黑娜,卻被古拉思攔住,黑娜憤怒的握起拳頭,想起現在不能激怒這個危險的男人,必須先說服安達相信自己。

 

「且慢,安達小姐,她的話能信嗎?您或許聽說過,現在銀霜城的女孩流行某種扮家家酒,由少女們來扮演白銀賢者、國王、王子、皇后、軍人騎士、諸大臣等等,穿上特別訂製的相似服裝,用他們的身分語氣在房間裡對話,有些類似戲劇排演,這種關心時事的愛國表現非常可愛。」古拉思說出黑娜一無所知,上流社會流行的少女遊戲,安達小姐則點點頭。

 

「是了,有些女孩特別著迷,可以說走火入魔,尤其她們可能不是出身良好人家,但因為髮色容貌剛好和某些名人特別相似,所以被貴族請來一起玩,這是平民少女偶爾能飛上枝頭的特別時刻,但這只是扮演。」

 

古拉思說到這裡停下,好讓安達小姐思索他的意思。

 

「『某個女孩』恰巧和貨真價實的賢者學徒長得很像,下戲以後不能適應現實,繼續偷偷摸摸扮演並非稀奇之事。」

 

「你一派胡言!」黑娜怒道。

 

「哦?如果是真正的黑娜大人,難道還需要靠辯解讓人相信嗎?只要當場使出魔法即可。」

 

安達小姐點頭,古拉思這句話的確有道理。

 

古拉思看向黑娜,這也是他有恃無恐的理由。起碼他從表情動作就能讀出這個自稱賢者徒弟的小女孩拿他沒辦法,甚至有些害怕,古拉思對弱者是絕不同情的。

 

史圖那該死的混蛋說要去搞定黑娜,結果還是讓黑娜竄出來,古拉思懷疑史圖不是大意被打暈,就是臨陣退縮逃跑了。無妨,他早就看這個膽小畏縮的半調子靈媒不順眼。

 

「魔法先不說,她的舉止談吐與氣質,難道符合傳說中的巫師學徒嗎?那位高貴賢者唯一的傳人,應當有凡人無法比擬的出眾之處。」古拉思又刺中了黑娜在意的地方。

 

安達小姐遲疑,平凡的黑娜讓人難以聯想到卓爾不群的白銀賢者,但也是這份直率爽朗的單純,讓安達小姐覺得黑娜不像在說謊。

 

「我相信妳不是壞人,」安達小姐看向黑娜。

 

「如果妳是白銀賢者的學徒,一定也樂於助人。你們二位所言必有一人作假,所以只要舉行降靈會一切就能水落石出,靈魂會看出當事者隱瞞的祕密。」安達小姐說。

 

「你們應該比賽,誰的法力最強就是真的。」

 

古拉思的真正目標就是安達小姐!黑娜一定要守住她才行!但居然要靠降靈術來證明,黑娜根本不會這個呀!

 

黑娜的慌亂當然躲不過古拉思的火眼金睛,目前情況明顯對他有利。

 

「可以。」古拉思抱胸說。

 

「我有個建議,如果是白銀賢者的徒弟,那麼自然算是巫師,應該要能召喚出格外不同的高貴鬼魂,以免落入不登大雅之堂的靈媒如敝人的等級,同時也是能夠仲裁真假的權威人士才好。」

 

「那自然就是我的曾祖父藍河‧歌克了。」安達小姐還真是打死不忘初衷。

 

「我有個更好的人選,召喚被稱為少女的守護者,光之庭的主人──利希妲公主如何?」古拉思故意提高難度。

 

「那是不敢奢望的高貴殿下,古拉思,先別說賢者大人的徒弟,你辦得到嗎?」安達小姐狐疑的問。

 

「即使只是區區的靈媒,我古拉思就算拚上所有功力也要洗刷這場冤屈。」

 

面對唱作俱佳的神棍,黑娜只能暗暗嘔血。

 

「好!我答應你的挑戰!」黑娜硬著頭皮說。

 

古拉思神色陰了陰,從安達小姐看不見的視線死角遞來惡毒的微笑,黑娜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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