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燭華在個人辦公室裡打坐了一小時,大夥都知道正副指揮極需休息回魔,不敢打擾,這段期間內沒有緊急戰情回報,意味著三峽鎮危機處理已經回穩,敲門聲響起,儘管在這之前他便已經感應到來人的身份。

 

「請進。」

 

韻真推門而入,很自然地反鎖。

 

「要講機密嗎?」

 

「是。」

 

她點頭意會,直接將一張結界符拍在門板上。

 

儘管司徒燭華是符道出身,擅長法術更有能力封鎖整個房間,此刻韻真可不想讓他在瑣事上消耗靈力,再者她身為黑家臨時領袖天天被修道者包圍,研究院可是拿出洪荒之力幫她強化個人裝備,如今韻真身上起碼帶了十名核心幹部等級的資源,儘管黑家死傷眾多進入孤島隱蔽狀態,對高級戰鬥道具需求量降低也是事實。

 

「牙翼情況如何?今後還能戰鬥嗎?」司徒燭華問,儘管他知道韻真正常赴約,意味著吸血鬼族長應當無大礙。

 

「你還想叫他去戰鬥?這傢伙如果不是剛好在現場,倒是打定主意要藏身幕後了,他若不能跟那些歐洲老妖怪勾心鬥角才是浪費戰力,阿爾斯蘭家垮了對我們也沒好處。」韻真沒好氣地說。「放心,牙翼少了半隻手還是能打的,醫宗團隊已為他進行緊急傷口處理,總不能放著你切完的樣子不管,槐兒說保住手肘以上應該沒問題。」

 

她剛剛就是在旁觀手術進行,麻醉對吸血鬼當然是不管用的,醫宗也必須觀察吸血鬼族長的經脈有無被汙染,手術必須在牙翼清醒狀態下進行,就算輸血管飽,治療過程應該很痛,牙翼卯起來逞英雄耍帥到有點胡言亂語的的程度,連醫宗的人都有點受不了,手術一結束田槐就一針紮在耳下送吸血鬼族長沉睡,大夥終於不用忍受精神汙染了。

 

「總是短缺人手。」司徒燭華遺憾地吐了口氣。

 

韻真在沙發上坐定,道士不疾不徐泡了壺梨山烏龍,以沸水淋壺,室內頓時茶香四溢,韻真不禁想起過去他也是這樣請她喝茶後一言不合就告白的往事,手裡的茶杯變得彷彿萬斤之重。

 

無論如何,他的舉動意味著這場談話的時間不會短。

 

司徒燭華啜了口茶,韻真發現自己盯著那上下滾動的喉頭,連忙轉移視線,道士則好像沒發現般將那杯茶喝完,舔了舔嘴唇。

 

韻真這才想到,他曾說過不用進食,但還是要補充水分,大概現在才有時間徐徐調理,吃過蠱毒虧的司徒燭華不敢在分身乏術的戰鬥中隨便吃喝,就算是己方提供的糧藥也可能被覷空子,韻真得說自己就很擅長這類偷襲。

 

她咕嘟一聲,茶杯見底。

 

「這茶不便宜,妳怎不多品一品?」司徒燭華問。

 

「老樣子,喝不出來好不好,以後別浪費了,人工產品對我來說不如現摘野生樹葉來泡,稍微能喝出點氣味。」韻真老實說。

 

「這段時間都沒進步嗎?」

 

韻真知道他測試金丹對她體質影響的習慣又發作了,這種程度的關心還不致於讓她過敏。

 

「前陣子我差點打回原形,現在這樣該說進步神速才是。」

 

「也是。」說到導致兩人分手的原因,司徒燭華眼神黯然。

 

韻真察覺氣氛不對勁,飛快轉移話題:「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

 

「魔槍和『農場』雙雙失控的意外,導致我和璇璣敲定的某個計畫必須立刻提上時程,像今日這般耗時耗力救人的戰鬥勢必不可再有,抗魔聯盟禁不起耗損。」司徒燭華解釋。

 

「計畫?」韻真總覺得抗魔聯盟正副指揮私下狼狽為奸通常不會是好事。

 

「抗魔聯盟跟黑家各派一個最強的單兵,潛入目前太陰教聖女與指揮層所在的豪華遊輪進行斬首行動,哦,當然不是真的斬首,主要目標是把沐琪帶回來,戰術上則是曝光高層見不得人的秘密,然後太陰教的勢力和資源我們五五對分。」道士露出爽朗的笑容。

 

此刻韻真萬分慶幸先把茶喝完,否則必定要噴他一臉。

 

「你們簡直莫名其妙。」當初說要容忍太陰教發展的不就是璇璣和司徒燭華嗎?畢竟都是些確定不會加入抗魔聯盟的傢伙,能另闢蹊徑救世也是好事。

 

「盧瑟只能單方面傳回情報,除非由我們派可靠人士潛入,被發現也可推說是抗魔聯盟無聊來踏點談合作,之前是沒必要,最近則是情況過於危險,總部又如我上面說的缺人手,反正我不放心讓雜魚去聯絡他,畢竟太陰教吸收了神霄宮殘黨,很多修道者能力都在盧瑟之上,稍有不慎容易暴露。」司徒燭華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瓷酒壺放在韻真面前。

 

盧瑟是梅友仁師姪,站錯邊得罪師叔後被派去太陰教臥底將功贖罪,和特立獨行搞陣法的天才師叔不同,就是個中規中矩的丹道,他藉甲板風浪大失手墜了藥酒,被璇璣派去潛伏海下監視郵輪的妖怪拾回。

 

太陰教的移動總部郵輪早已偏離航道,行使無線電靜默,又經常隱蔽在海霧或雲層下,軍事衛星監視困難,補給線也經常更換,幸虧無人地帶即是妖域,太陰教這種仇妖團體不可能不跟當地妖怪起衝突,只要打通妖怪人脈網就很好追蹤,基本上盧瑟傳遞情報全靠亂丟垃圾。

 

「根據最新情報,太陰教有可能會變成我們在神霄宮之戰的豬隊友,不當機立斷就晚了。」

 

「你的意思是,太陰教如同當初的神霄宮,再度被魔眾滲透了?」韻真神色一凜。

 

「是『魔眾』還是『魔種』?這也是妳我此番要確認的重點之一。」司徒燭華直接挑明所謂的最強單兵就是指彼此。

 

「證據呢?」

 

「盧瑟回傳的重要情報有二個,第一,是錄入太陰教新進勢力與資產變化的記憶卡,數字上升的幅度太不尋常。倒數計時中,犧牲愈慘重,有意抗魔的人愈少才是常態,梅友仁懷疑,不是太陰教擅長招募,而是有心人利用太陰教洗白背景和洗錢,會這麼做的通常是敵非友。」

 

嗯嗯,透過丹絲對聯盟幹部的戰力分析,韻真知道梅友仁這個陣法瘋子的金融特長還是挺靠譜,不愧是傳說中「鈔能力」排行第一的修道者,連黑家的葛丹絲都飲恨敗北。

 

「第二,韻真,妳聽過『斬赤龍』嗎?」司徒燭華拿起酒瓶一倒,裡頭掉出一枚裝著暗紅粉末的塑膠採樣試管。

 

「斬赤龍?當然聽過,跟太陰煉形法差不多腦殘的玩意,也有一說太陰練形就是斬赤龍。男命在氣穴中,位臍下一寸三分,女命在乳房中。男為精,其色白,名白虎。女為血,其色赤,名赤龍。」韻真冷哼。

 

太陰煉形法指道士透過絕食、服毒自殺並將遺體保存在地下以待復活成就不死的修練方式,手法上更接近創造殭屍,是以韻真當初基於吐槽心理才選了這個主題撰寫碩論,對太陰煉形另一個字面意義「女丹修煉」也有所探討,是以韻真信手拈來毫無滯礙。

 

修道以處子最佳,嬰兒奼女此一概念被無限推崇的修道界,資格不符的人大把大把存在,斬赤龍則是相應的補救辦法,而且是女性限定,

 

「男人只要沒失身,到死都能叫處子,女人卻是一來月經就失格,斬赤龍典出《女丹合編》,就是指斷絕月經重回理想體質的修道方式,具體做法是在大姨媽快來前自己揉奶,再運功從下丹田處補氣,直到經血不漏,轉陰為陽,你們男人肯定對這種感興趣。」韻真一臉看見髒東西的表情。

 

「我不是,我沒有……」司徒燭華下意識反駁。

 

「你會沒讀通《道藏》,騙誰?」某人偽造身分時還號稱擅長道教史。

 

「我師父認為盡信書不如無書,學習過老莊就很OK了,其他我就挑著隨便看看。」

 

韻真啞口無言,司徒燭華的師父真有可能幹這種事,畢竟那位高道死前還不忘變身色誘賞徒弟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所以這粉末是?」

 

「太陰教組織創始人,同時是沐琪的同學,魏陽萍,可知此人?」司徒燭華問。

 

「我們黑家情報網也有針對太陰教調查過,沒想到建立太陰教凝聚神霄宮殘餘勢力的,居然是個連正式道士都談不上的初學者,六十二歲,據說是個礦業大亨,有錢就是任性。」韻真腦袋裡有一櫃全球大小勢力關鍵人物的檔案加小祕密,魏陽萍也算是號人物了。

 

「盧瑟替魏陽萍治感冒兼調理身體時,發現他脈象異常,意外套出他在服食某種丹藥,即此物,稱為『赤龍散』。」司徒燭華一臉鎮定道。

 

「……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韻真臉色迅速變青。

 

「就是妳想的那個。」

 

「稍等,我有點頭痛。」殭屍不用呼吸,但韻真還是深深吸了口氣,方便她吼出聲音發洩。「他喵的有病就看醫生啊--」

 

這一年累積的壓力實在太多,剛剛抗魔聯盟副指揮還把最後一根稻草丟上來,韻真終於爆發了。司徒燭華及時摀住雙耳,茶杯震動,天花板縫隙撲簌簌掉了點灰塵。

 

「可以繼續了嗎?」

 

「再給我倒杯茶。」

 

韻真潤完嗓子後問:「我記得神霄宮對見習生的調教還是及格的,魏陽萍怎會去吃這種東西?」

 

荒謬的「赤龍散」竟然出現在太陰教高層之手,幾乎可以馬上確定太陰教內部出事了。

 

「盧瑟說魏陽萍有個九十歲的姑姑魏惜秋,少女慕道,多年來獨身修行,無師承,算是虔誠信徒那種,魏陽萍對修仙的興趣正是受其啟發,赤龍散若由她提供,想來魏陽萍便接受了。魏惜秋在沐琪被太陰教綁架時由蒙大拿州長年隱居處失蹤,在此之前多年低調生活無異狀。」司徒燭華決定行動前自然做過背景調查。

 

「盧瑟不能輕舉妄動過度刺探,如果魏陽萍輕易就告知赤龍散的來源,表示他認為赤龍散有效,不是壞事,想知道更多?」韻真總算開始感覺到整件事的弔詭之處。

 

「魏惜秋目前帶著一批女弟子同樣住在郵輪上修煉斬赤龍之法,行事神秘,對魏陽萍說她的女弟子功法未成,自然流失的赤龍正好可以幫身心受創的修道者雙修,我斬赤龍,爾伏白虎……韻真,冷靜!」

 

韻真用力按著太陽穴,這樣下去她會爆血管。

 

「盧瑟還送來一份雙修的監控影片,魏陽萍給他參考的,顯然太陰教目前認為那種活動是正常修煉。妳最好看看,儘管還不能確定是魔種所為,但太陰教總部魔障已現是不爭事實。」司徒燭華一邊操作筆記型電腦說。

 

「喔,好……」

 

明明是正經地討論大事,怎就忽然變成她和司徒燭華在密室一起看小黃片的發展?

 

韻真不禁想問上天,現實為何會這麼魔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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