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尼莫從頭痛欲裂的沉睡中醒來，視野一片漆黑，但他知道馬修就坐在床邊。

明明是在室內小房間裡，空氣間卻隱約有著能量在流進流出，是電波還是幽靈尼莫也分辨不出，他現在處於人類感官限制之外的真實世界，同時感覺馬修就像一塊大礁岩安靜地靠著床頭。

「我還在實驗區嗎？」尼莫喉嚨乾得要命，放輕聲音問。

「在我辦公室旁的休息室，你睡過的那間，我知道你不喜歡待在實驗區，反正只是睡覺，就把你挪上來了，我在外面工作也比較放心。」一回生二回熟就是這個道理。

「幹嘛不開燈，這樣坐著很容易嚇到人好嗎？」

「我看資料看到眼睛痠，想打個瞌睡。」

「話說，我們兩個有必要這麼克難嗎？你把我挪去沙發就能睡單人床了。」尼莫認為明明就有更合理的安排方式。休息室單人床本來就是照著馬修體型打造，尼莫睡起來一點都不侷促，但是世界首富辦公室沙發不消說也是頂級享受。

「你超能力沒電時還是留在休息室裡多一層屏障，再說，我的辦公室隨時可能進來一些特殊客人，如果你想被欣賞睡姿我也不反對。」馬修說。

「絕對不想。水杯是不是在你旁邊？我很渴。」尼莫問。他也聞到清水的味道。

馬修摸索幾下，穩穩地將水杯拿給尼莫，聽著黑暗中傳來的啜飲聲。

「其實我父母感情很好，他們只是不住在一起。母親從小就特別的天才，但也有嚴重社交恐懼，某個國家甚至為她蓋了一座祕密實驗室，由她親手設計的死亡迷宮，你發現我們母子的相似之處了吧？」或許看不見表情比較容易開口分享私密話題，馬修提到他的雙親，除了成就和影響力之外世人罕有耳聞，政府與媒體皆諱莫如深的神祕夫妻。

一想到首富私人領地和格林大廈內的祕密，尼莫下意識點頭，又想起馬修此時無法目睹他的動作。

「父親是去談武器專利時對我母親一見鍾情，母親也挺喜歡他，瞧我這張臉和身材就知道，靠我父親的外表談吐最後還是成功騙到城堡裡的睡美人。他們在我母親地盤上相處起來沒問題，只是父親還得回去管理他的軍工帝國，他們平常就是視訊交流。」

尼莫不知馬修為何忽然談起童年，難道是尼莫射斷馬修父親情婦石雕頭替他出氣的緣故？

「我有時跟母親住，有時跟父親，看他們誰比較能排出行程來陪我，他們都很寵我，只是我比較喜歡研究他們的專業，他們也隨我自由發展。我想要一個太空站，他們就拿出身家全力支持啦！」

尼莫無言了。「所以情婦的事，令堂是知情但能諒解？」

「比較像『做完體檢全身消毒後才能進門』這種，雖然說男人身體很麻煩，但父親會製作情婦的維納斯像，只是企圖引起我母親注意的小花招，其實他的口味一直都是戴安娜（狩獵女神）那一型。母親在流星雨事件中意外去世後，父親病情也急轉直下，他其實可以做器官移植手術，至少再活幾年沒問題，卻選擇安樂死。」

「聽起來很浪漫。」尼莫說。

「我不能理解那種共生關係。他們兩個與其說男人和女人愛得難分難捨，更接近陸地生物和海洋生物忽然有了共同語言，我就是那個交集的演化結果。今天的事難得又讓我想起他們。」馬修豎起兩根食指，將指尖接在一起。

「所以你將維納斯斷頭時，心裡到底想到什麼？」話題又跳回尼莫身上。

馬修並未告訴尼莫今天的測試內容，尼莫在跟進實驗區時毫無得失心，根本就是一條直立行走的鹹魚，但他目睹挑戰時卻顯得很自信，難道這就是穿上超英制服的神奇魔力？

「像在一片大霧裡，什麼也沒想，就是有點著急，不喜歡被困著的感覺。也不是忽然很同情你，或許……跟遺忘的回憶有關？不是前組織，比較偏個人方面。」尼莫表情依然睏倦，說話有些亂了章法，可說是馬修最喜歡的狀態，血條耗盡的尼莫又軟又好哄。

馬修金眼瞇細。「想起什麼了嗎？」

「只是一種猜測，我好像非常厭惡看到孩子被不當對待，尤其是與性有關，當然其他的虐待我也不能忍，那怕這個孩子當時不在意，長大後也沒留下陰影，但我就是打開開關了。」

「啊。」馬修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或許我有什麼童年創傷之類？」畢竟是前號尼莫的事，現在本人總歸是想不起來，只能暫時放著不管。

「這時候只能再抱抱你了。」馬修趁尼莫剛從能量耗盡中醒來渾身無力，又把他抓進懷裡搓揉。

「滾開！還有我的制服呢？」尼莫發現身上穿的是柔滑涼爽的絲質睡衣。

「早就幫你拿去清洗檢查，確定下次穿著戰鬥沒問題才能還你，你這次睡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跟昏迷沒兩樣，我只好直接幫你打營養點滴。」

「我要回去了，室友一定又在擔心我沒聯絡。」尼莫打開日常用手機，發現來自托加的未接來電只有一通，以他對俄國人的認識肯定出事了。簡訊卻有三篇，內容相當奇怪，第一篇只見一堆驚嘆號，二十分鐘後，再來一篇則是密密麻麻點點點的刪節號，半小時前最新的一篇簡訊內容只有「我知道你在馬修‧格林那裡，沒事就早點回來。」

這是被外星蟲子入侵大腦的跡象嗎？尼莫盯著俄國室友的怪異簡訊沉思。

「尼莫，對不起。」馬修將堅硬的下巴抵著捲髮青年頭頂說。

「為何道歉？幹了什麼虧心事？」尼莫果然立刻起疑。

「我不該鼓勵你全力以赴，其實能量用盡對超能力者非常危險，甚至可能致命。但測試效果太好了。」馬修說。

「你的實驗區可以把風險降到最低，再說我也想知道自己的進步和極限。這種測試是必要的。」尼莫在超能力問題上總是無條件相信馬修，大概是他對超能力可有可無的緣故，但萬一出事最好能有專家幫忙擦屁股。

馬修給尼莫一個低調黑色雙肩背包用來收納超英制服連同武器，和某些一件輕薄緊身衣解決登場造型的漫畫英雄相比，尼莫的家私真的很多。

「我派助理開車送你回去，暫時別用網路，讓你的大腦好好休息，明白嗎？」

「Roger that.（收到）」

※※※

「我回來了。」尼莫習慣性地朝屋內打招呼。

「哼嗯。」沙發上的人發出一聲鼻音表示聽見。

俄國室友照例躺沙發吹電風扇刷手機，尼莫繞到他面前，確定托加沒被奇怪蟲子寄生腦部，但俄國人今天的確有點不尋常，尼莫失聯二十四小時以上，托加卻不像從前那麼緊張，那些奇怪簡訊，還有明知他進屋了還是動也不動繼續玩手機。

托加抬起頭，望著尼莫的鋼藍色眼睛裡盈滿神祕笑意，尼莫很少看見俄國人這麼不做作的開心。

尼莫用雙手抓住托加手腕硬將俄國人的手連著手機扯過來，發現他看的影片正是經過剪輯的尼莫測試制服武器時的錄影，頓時石化。

「噗ㄘ，這是你對吧？」雖然影片全程沒露正面，甚至連頭部都很少入鏡，但是托加怎麼可能認不出他的台灣室友！

「你認錯人了。」尼莫鎮定反駁。

影片長度還在前面十分之一左右，說不定還來得及補救！鏡頭在拍攝KS man攀岩，只有背影，主要是指尖、衣角、靴邊和擊碎岩石時碎片飛濺等不著調的特寫，一些移動時令人捏把冷汗的全身動作，甚至十分好萊塢風格地取了個琉球釵尖刺碰撞在冰冷岩石上的畫面，再說他的臉有兜帽和護目鏡雙重掩護！

尼莫大拇指用力按住托加手上穴道，後者痛叫了一聲不慎鬆手，被尼莫抽走手機。

「來不及了，影片我已經反覆刷了五十次以上，而且我第一眼就知道是你！如果新英雄不是你，我才不會重看那麼多次呢！」托加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

尼莫忿忿將托加手機扔回俄國人胸口，改用自己的VV手機和論壇帳號登入流覽更順手。

尼莫剛點進「流星雨觀察家論壇」就先被討論區不斷遭回應推上來的一篇熱門文章標題吸引注意力。

《老公老婆們快去看排行榜！新英雄出現了！》

他趕緊進入置頂看版的超英排行榜專門站，將選項改為按編號順序顯示，直接往下拉，果然在最新編號第557號超英後面跟著「KS man」的代號，已經有人給他投了不少票，讓這個資料才放上來不到半天的超英不但名次沒墊底還上升了將近一百名。

每號超英都有一個專屬頁面，方便論壇管理者隨時補充該超英事蹟資料，包括影音圖片相關紀錄，專屬頁面附有留言版以及以該位超英名義開設的站內信箱。

流星雨觀察家論壇使用者都相信真正的超英有門道查閱英雄信箱，甚至這就是論壇為他們開設的特權，只不過超英們到底透過這些信箱獲得何種情報乃至解決哪些事件，這就不是大眾能得知的事了。

目前KS man唯一一條影像紀錄，就是剪輯得像KPOP音樂MV的裝備武器測試錄影，但畫面呈現和尼莫以為的正常測試紀錄完全是兩種東西。

尼莫原本對著空氣攻擊的位置多了動畫機械敵人（不會噴血，兒童可觀賞），一看就知道是特效，卻讓畫面變得更精彩了，攀爬和落地倒是沒另外做效果，只是配合尼莫的動作放音樂，並在他放手掉落時配樂忽然靜止，那一下落地聲將張力拉到最高。

畫面隨即一轉，來到暗色刺客朝大理石雕扔暗器的最終戰鬥練習，只在電影和動畫中出現的著名忍者武器被他一次又一次擲中石雕要害處，連續破壞衝擊之下，最後甚至連整個石雕頭部都掉了下來。

特寫最後集中在只剩半張臉的維納斯頭像碎塊，畫面漸漸變暗，女神陷入永遠的沉睡。

※※※

作者的話：第九章本來想上下篇就結束，但下篇字數真的爆得太多，只好正常地又分成三篇，保持體裁整齊。尼莫還沒上馬就先掉馬XD

另外有件事我在剛開始寫本作時就很苦惱，KSman連起來比較好看，但KS man分開似乎比較正確，最後是取了後者，但如果有英文專業朋友想給意見也歡迎。

不過後面文中尼莫的英雄暱稱都直接叫KS居多，比較不用煩惱man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