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孤星市民還在適應海巨人登陸造成的災害與恐慌，萬幸這次怪物攻城實際影響範圍有限，除了肉眼可見的建築物毀損，可能被怪獸血濺到的範圍也由美軍封鎖了，不像吸血巨蚊還能到處亂飛，導致多達五個州進入戰時緊急狀態。

總而言之，除了亂入的媒體三人組和來不及逃離的船員，海巨人事件沒造成其他平民死亡，軍隊疏散民眾的魄力在全國讚聲大於批評，家在封鎖區內的民眾對政府指定的避難所不敢有太大意見，至少孤星市政府提供免費食物和床鋪，以及大量有償志工服務名額。

第一天沒跟著主人步行撤離的寵物被禁止帶出封鎖區，市政府和軍方商量後，同意由國民警衛隊陪同通過能力考核的動保團體進入隔離區救援困於家中的寵物，通過檢疫後歸還原主人，至於戶外生物可能沾染或舔食海巨人血液，進而擴大汙染，只能撲殺或作為實驗動物。

孤星市一直在下雨，除了第一時間被採集的原血樣本，許多留在陸地上的原血都遭雨水稀釋並往地下和凹處滲透，這也是隔離區面積劃得比實際發生戰鬥區域要大很多的原因。

「你去港區巡邏可以，但我要全程連線你的護目鏡觀看，畢竟這也是有價值的田野調查紀錄，另外帶著超英ID卡，要是不小心被美軍逮住質疑你的行動，就說你是格林集團委託的調查助手兼保鏢，封鎖區裡也有我的研究小組，叫他們拿機器插卡驗證就會發現你有最高通行權，其實你也可以大剌剌走進籠罩海巨人屍體的研究帳篷。」馬修說。

首富給尼莫在封鎖區裡開了綠燈，就看尼莫想不想走大路而已。

「我不相信軍方和聯合國召集的科研團隊，在被抓到前觀察裡面有無混進蟑螂也好。」尼莫當然選暗中行動，否則他超英制服就白穿了！既然做出這麼重大的犧牲（？），當然要累積相應的實戰經驗。

「你真是貼心，總是主動解決我的小煩惱。」馬修也清楚海巨人屍體放在岸邊肯定會有蒼蠅聞血而來，當初才力主隔離區頂著市民壓力也必須劃得夠大，等人搬回去再出事就晚了。

其實把話說清楚，孤星市民又不是聽不懂英語，尼莫實在搞不懂為何政府總是喜歡支支吾吾。

馬修在接受記者訪問如何協助超英趕路時，直接離題談起隔離區，誇張地搖手表示「他害怕員工踩完被怪獸血污染的雨水後，沿途在公車和計程車上印著腳印走進市中心的格林大廈」，隨後城市規劃專家也發布研究報告推測海巨人原血可能隨著雨水汙染港區和部分南區低窪地帶的水管。

忽然間抗議有家歸不得的民眾都安靜了，幸與不幸是比較出來的，和變成綠人相比，強制撤離就沒那麼令人討厭了，再說大多數市民其實還是能投靠親友，政府也直接將生活補助金轉入個人帳戶，協助南區市民度過難關。

至於流離失所的難民和非法移民，孤星市政府暫時睜隻眼閉隻眼，以志工招募名義發給各種消費卷並提供住宿地點，讓這群身分尷尬的外國人也能以勞動力換取生活所需。

即便左膠批評孤星市政府利用弱勢外來人口承擔本地人不做的危險骯髒工作，在新移民的尼莫眼中，市政府這種給予機會的互惠應急措施非常好，堂堂正正出力掙飯吃有何不可？

就算身為合法公民，為了生活經常還是得做骯髒又危險的粗重工作，各國都一樣，不過這些高級知識份子大概看不見真實世界，而且肯定沒時間從冷氣房裡出來打掃街道。

「不用你廢話我也會注意這種事。」尼莫就是為了警戒腐肉掠食者的靠近才決定冒險進港區巡邏，他現在身手恐怕還是瞞不過訓練有素外加裝備精良的特種部隊小組。

話說回來，封鎖區的確頗大，把港區連同孤星市三分之一南部商業區都框進去了，美軍分配給海巨人事件的人手和孤星市警力肯定不夠用，只能依靠機器監視。特種部隊無法成天不做事淨客串保全人員，現在光美國境內需要他們出動的事件就夠嗆了，更別說友邦對美國議員與美軍指揮官們的奪命連環Call，尼莫只要不靠近覆蓋海巨人屍體的巨大帳篷，就能有效降低被軍方發現機率。

受限晶片零件短缺等等源頭製造問題，加上先前兩波怪獸登陸都消耗掉大量無人機，馬修爆料封鎖區夜間巡邏用的無人機不會配備高級紅外線光電感測器，除非確定接獲求救訊號或發現明顯的敵人，否則美軍盡量避免在封鎖區進行夜間行動，以免遭遇不可知的生物危險，現在好東西都要留到關鍵時刻才用，拿來抓一兩個闖進來偷東西的小賊不划算

除了海巨人屍體和研究團隊宿舍必須嚴防死守，位於封鎖區的老舊住宅群或商家也就是白天時組隊排查未撤出的居民和寵物協尋，夜間只用無人機意思意思轉幾圈，開著監視器也就夠了，反正不長眼的市民溜進封鎖區後果自負。

無人機和監視鏡頭全被馬修即時定位顯示在護目鏡上，尼莫只要確認無人機位置，當然就能像白天一樣挑監視死角躲閃飄混過去。馬修支持尼莫溜進封鎖區的重要考量是，KS成天對付已知用火的普通壞蛋，何時才能熟悉護目鏡的高科技功能？

讓馬修驚訝的是，尼莫對照視窗閃無人機（紅怪）和監視器（陷阱）反應異常迅速優秀，難道這就是線上遊戲玩家的專業能力？

尼莫決定將參觀海巨人屍體部分留到最後，等巡邏完再光明正大走進巨型帳棚問候格林集團的科學家們，外行人的尼莫就算多長兩顆眼睛也看不出門道，專家能現場導覽講解再好不過！順便幫馬修檢查自家團隊進度，輸給其他團隊不好看，格林集團總裁表示如果見到自家科研人員，他要現場連線激勵士氣兼問答隨堂考。

首富的錢真不好賺。

「KS，暫停一下。」馬修聲音從頭盔附的單邊內置耳機傳來。

「怎麼了？」

「沒事，測試連線是否流暢。海巨人登陸意味著掉落物進入孤星港，但不見得還在怪獸屍體內，無所屬掉落物附近磁場經常很古怪。此外，借用你的眼睛和移動節奏看事物很有意思。」

「有你特別想確認的地方可以標記給我，不然我就按自己的意思巡邏。」尼莫在以超英身分行動時，對金主還是很大方的。

「你先自由發揮，我不打擾了。」馬修說。

巡邏其實非常枯燥，沒事發生就是好事，馬修嚴格說來不算KS man的線上後援，需要田野調查影片只要錄影起來有空慢慢看即可，首富就是無聊想追KS man的獨家遊戲實況。

海巨人登陸事件迄今已超過二十天，封鎖區排查進度還不到十分之一，目前為止官方行動都以救援來不及撤離躲在家裡的民眾為主，可以肯定的是迄今還是有一定數量的非法人口和待援民眾躲在封鎖區內，因為各種理由不願離開，甚至跟救援人員玩起躲貓貓，此舉無異升高雙方感染風險。

軍方只得空投食物物資，同時在物資裡放定位器伺機逮人，以免這群不合作民眾變成新品種綠人。

尼莫擴大感知範圍，多虧豐富的日本動漫畫閱歷，他知道自己的超能力有很多玩法，偌大的封鎖區，偏偏就讓他在舊住宅區碰上認識的人，附近剛好沒無人機盤旋，監視器也照不到樓頂，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尼莫加快速度在不同樓頂奔跑跳躍，風馳電擎般落在二人組身後角落，兩名王國代表立刻轉身，日本青年明顯表情放鬆，皮衣男子則是握起一邊拳頭。

「KS，真是稀客。」日本青年友善地打招呼。

「這兒輪不到王國作東吧？況且你們是N7代表，來南邊封鎖區，貌似越線越很大，嗯？」尼莫在心裡補充，N7用中文表示，就是北七區，很符合那名日本青年的風格。

「特殊任務，沒辦法。」日本青年指著搭檔另一隻手裡提著的寵物外出籠。「其他區老大的愛貓跟著情人住，撤離時沒來得及帶出來，雖然有自動餵食裝置但也到極限了，那組區代表很頭痛，於是跟我們進行利益交換，只要找到貓帶回去，以後萬一雙方衝突願意行個方便。」

「按照政府規定，不能將生物私下帶出封鎖區。」KS man說。

「政府也說不能進入封鎖區呀！」日本青年打趣道。

「所以，是政府說又不是我說。另外不清楚這隻寵物肚子裡是否裝著海巨人的一部分。」

「沒有更和平的解決方法嗎？我保證這只是一隻昂貴但普通的藍貓，實在不想因為這種無聊理由跟你打起來。」擁有透明護盾型超能力更可能是壓縮殺人魔的日本青年道。

尼莫手掌一翻，掌中躺著一枚小型採血器。「請讓我檢查那隻貓並採樣，如果看起來沒有明顯變異和生病跡象，你們可以帶走，活人都顧不上了，我沒閒心管到寵物。」反正馬修會透過護目鏡觀察那隻藍貓到底有無問題，尼莫就是走個基本流程，再說怪獸血目前還沒有感染人類以外生物的案例，但不能剔除人類利用怪獸血作動物實驗製造出犬貓能攜帶的危險病原體，吸血巨蚊殷鑑不遠。

HAKO誇張地鬆了口氣，搶過皮衣男子提著的外出籠，主動走上前放在KS man前方地面。

「請自便，不過這位小姐很兇，會用爪子抓人。」

「無妨，我裝備齊全。」尼莫從頭遮到腳，他小心打開外出籠時，先伸手讓貓嗅聞氣味，那隻藍貓發出呼嚕聲乖乖任尼莫將她抱出來檢查，瞳孔顏色與光照反應正常，撫摸腹部時沒發現奇怪鼓脹。確定外觀沒問題後，尼莫左手握住藍貓兩條前腿，將貓抱在懷中用雙臂和身體控制住，將自動採血針紮入貓腳中，貓咪本能掙扎，但動作遠不到拚命程度，彷彿被信賴的主人抱住似勉強忍耐著。

手上好幾道血痕的皮衣男人看著此景眼神非常憤怒，日本青年拍拍搭檔，KS大概是傳說中的貓族天選之人。

尼莫撫摸藍貓尾背連接處，舒緩牠被採血的緊張，同時將貓放回外出籠還給王國代表，又收好血液樣本。

「KS桑養貓嗎？看你動作很熟練。」

「沒，我只是喜歡和浪貓玩，不靠餵食也會跟我玩的貓，我就會陪牠玩很久。」野貓雖然很可愛，持平而論還是有害動物，尼莫從來不餵食也不捕殺外來種和過剩流浪動物，追根究柢都是人類製造出的問題，但不在他關心之列。

「你知道我叫HAKO了。」日本青年提著外出籠說。

「你之前手裡拿的咖啡紙杯上有寫。」而且尼莫第一次接觸這兩名王國代表就已經聽見皮衣打手這樣稱呼日本人。

「不過我還沒介紹搭檔的稱呼，他是鋼拳（Steel Fist）。」日本青年轉向皮衣搭檔，側了下臉龐權充示意。

「鋼拳？好像常常聽過類似代號。都二零二八年了，或許用矽拳更貼切？」尼莫並非刻意批評別人的命名藝術，他只是怕自己不小心記錯成鐵拳，比起工業革命，不如往常溫超導體元素取材更有特色。

「超能力才變成現實沒多久，復古風很正常，日本漫畫也是流星雨事件後才在美國流行起來，之前大家都不租片看紙本書，現在資訊保留的重要性大過流通，傳統載體反變成主流。」HAKO客觀評論道。

「我就愛取這個名字不行嗎？」皮衣打手惱羞成怒了。

「當然可以！」現場還有個代號更邪門外道的超英表示喜好無罪。「而且我們代號裡有個單字很像，發音還一模一樣！」

「我都沒發現這點！鋼拳，你臉紅什麼？」HAKO用看熱鬧的口氣問。

「那是湊巧！」皮衣男子怒吼。

「既然你喜歡用拳頭，那我就叫你Fist吧！」主要是尼莫真的不喜歡音節太多的兩段式稱呼，彼此又沒熟到另外取暱稱。

至於尼莫的超英代號，單獨截個字出來無論是Kill或Steal都怪怪的，大家習慣稱呼KS縮寫省事又方便，尼莫也覺得OK。

被一個超英當面叫代號感覺太詭異了，鋼拳彷彿掉進漫畫世界裡，難以形容那股酸爽，反射性一拳朝尼莫揮去。

尼莫往後一退，剛好讓對方打空，戴著戰術手套的右手包住拳頭輕輕一帶，時機抓得太巧妙，鋼拳破天荒重心不穩往前撲，幸好尼莫並非與他真打，馬上鬆開手掌改握住琉球釵，HAKO立刻提高警覺用透明盾將鋼拳往後推，強制與KS拉開安全距離。

「這是傳說中的聽勁嗎？上了一課。」日本青年趕緊轉移話題活躍氣氛，KS這才放開武器垂手站立。

「其實是從你們日本合氣道得來的靈感，大概原理都差不多。」尼莫還真沒學過中國武術，頂多是穿越前被武館同學半生不熟的詠春拳打過，當時繳了年費的尼莫覺得柔術比較實用就跟著去過日本拜師學藝的法國老師學了，合氣道和柔道都摸過一點。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這個搭檔有點衝動控制困難，不是形容詞，他從小就有ADHD，我勸過他吃藥但鋼拳偏偏不聽，以後我會強制把藥塞下去才帶他出門。」HAKO非常誠懇地道歉，雖然皮衣搭檔看起來比日本青年大了快十歲。

「人無完人，你也不容易，但我第三次就認真還手囉？希望你不要介意。」尼莫趁機提出警告。

「沒問題，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會好好告誡鋼拳，再亂吠亂咬被打死算他活該。」HAKO對KS事先打招呼的舉動非常滿意。

「你們兩個是什麼意思？你不敢跟我打嗎？KS！」鋼拳朝尼莫豎起中指。

「我認為你應該找量級相當的對手，我也不想對普通人用超能力，除非，你要告解一些讓我想動手的罪行，有猥褻毆打過婦幼老人嗎？」

「當然沒有！你這混蛋！」

「那麼請不要浪費我的力氣和時間，在你睪固酮過剩約戰時，說不定就有孩子正在拳頭下哭泣。」

鋼拳聽了尼莫的話忽然愣住，腦海中掠過許多破碎剪影，以及他取這個代號的理由，他不再是那個只能捱拳頭的弱小孩童了。

「我之後會去N7區逛逛，確定王國的人沒有傷害平民。」KS man預告道。

「死黑道就無所謂？」HAKO感到有趣地笑了。

「我個人是無所謂，雖然能夠用司法審判教化更好，不然造成破窗效應擴大實在很麻煩。」尼莫一直很在意馬修說過的破窗效應，但不是在美國，而是其他一度繁榮民主後來卻走向獨裁衰敗的國家，甚至是那些從未民主過，至少有過輝煌古國歷史卻未能跟上現代化腳步的落後地區。

在地球上某些地方，地獄就是日常生活，同時也乏人問津，就連尼莫自身都不會刻意去查那些記不住名字的國家，缺乏好奇心和深入理解的誘因。但偶爾尼莫也會擔心，蓋起新的小屋之後，窗戶再度被打破，一切褪色破落的未來。

他想參與在台灣建立新國家的過程，但歷史已經註記許多革命以民主自由為號召人群，引發混亂內戰和經濟崩潰，然後一個地方變得比原本更加獨裁貧窮，貪婪多謊的權貴階級只是名字洗牌，嘴臉與獠牙大同小異；新國家陸續產生，舊地圖不斷分裂縮小，彷彿地獄層數愈增愈多似的。

必然被打破的窗戶，該如何修補才會比原來更美麗堅固？尼莫只知道靠超英和政府肯定辦不到，如何讓平民動起手腳保護自己卻是最困難的一環，有時候超級英雄凌駕規則之上的存在反而造成阻礙。

「KS桑的行為對照發言不會有點矛盾？」HAKO自認殺人時還挺乾脆的，但眼前這個超英哪天黑起來說不定更加可怕，因為KS man沒有一種固定模式。

「總要有人來清理合法或難以被定罪的垃圾，否則我更喜歡窩在家裡無所事事。」

「原來如此。」

KS man往對街建築一跳，輕盈地落上牆頭，衣襬被夜風吹起，街燈在他身側琉球釵鍍上一層冷銀，彷彿蜻蜓翅膀般閃爍微光，日本青年讚賞地吹了聲口哨。

那對造型奇特卻很少人見過KS使用的琉球釵，非常容易吸引觀者注意力，讓敵人忽略KS所有暗器都做過消光處理，只有HAKO這種全力著重防禦的超能力者才會特別留心其中蘊藏的誘導心理戰術。

鋼拳第一次攻擊KS時，倘若HAKO沒及時看破KS的戲法，搭檔就得廢掉一隻手，居然會有人把忍者手裡劍作字面方式使用，HAKO這個真日本人也是服了。

「那些死掉黑道的家屬，符合條件時你也會幫助他們沒錯吧？哪怕他們分食暴力犯罪收益，享受別人付出生命勞動的成果。」HAKO揚聲質問正要離去的KS man。

「你看見我手裡拿著天秤嗎？」

「沒有。」

「那就是了，我分不清輕重，只好高興怎麼做就怎麼做。」KS man留下這句回答後遁入黑暗消失。

日本青年發出一聲短笑，轉頭對皮衣搭檔說：「現在你知道我為何天天在超英榜上投票給KS了。」

鋼拳默然不語，最後對日本青年比了兩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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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其實我比較喜歡等級接近的角色之間彼此互動，有生活感，還可以互相抱怨工作不順～

又是一回接近兩回的量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