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九月底一場颶風登陸孤星市，風暴潮徹底將聯邦政府拖拖拉拉一個月還不知如何善後的汙染港口沖洗得乾乾淨淨，也把封鎖區搞得一團糟。

最恐怖的是就駐紮在附近海岸上的研究營了，直面颶風挑戰，大海彷彿想將海巨人屍體拖回深不可測的黑暗，早在GFS（註）警告颶風生成並向墨西哥灣移動時，美軍與專家團隊們便全力將海巨人屍體固定在岸上並搬遷重要儀器與樣本，大自然偉力傾洩覆蓋處所向披靡，海巨人研究計劃指揮官不得不在最後關頭下達全員撤退命令。

尼莫當時也在風雨中凝視這一幕，他以KS msn身分和沙拉曼達一起隱藏在附近，以防撤退行動失誤或任何超自然現象出現時需要搭把手。

兵推狂魔的美軍向來料敵從超級起跳，連外星母船降臨海邊的備案都有了，倒也撤退得井然有序，兜帽超英靠著豎起長背羽的巨蜥抵擋狂風暴雨，披著斗篷式雨衣忍受浸濕的不適，偶爾喝口熱茶配巧克力避免失溫，在通訊全然中斷下監視著岸上海巨人屍體情況長達半天時間。

只是和戰友靠在一起，尼莫不僅意志，就連身體能力似乎都增強了，他能從沙拉曼達鱗片下散發的熱度感覺安琪也有同感。

如果他是覬覦海巨人屍體的勢力，肯定會挑這時候派出超能力者來盜竊屍體，幸虧美軍也不是傻瓜，直接將重型主戰坦克開到不遠處的公路備戰。

被暴風眼籠罩時，一股奇異靜謐讓尼莫忘記所有疲累，下意識仰望天空。

最危險的時刻，敵人並未出現，或許是看到現場嚴陣以待的架勢打退堂鼓了，或許超能力者也怕被海浪捲下去，颶風挾帶的龐大能量並沒對海巨人遺體造成特殊影響，一些科學家擔心的部分復活現象並未發生。

岸邊脫離暴風圈後，美軍重回現場，遮蔽怪獸屍身的巨大天幕與棚架蕩然無存，部分海巨人遺體隨著鬆脫的繩索被扯回海中，幸好這些遺體都有分區塊釘入定位器。累得夠嗆的KS man與沙拉曼達見軍隊重新掌控研究營，也回格林集團總部休整並向馬修報告見聞。

「之前研究小組報告中提到填充在細胞中的螢光綠物質，也就是怪獸能量，不是說過會隨著細胞降解神祕消失嗎？」尼莫確定他此刻所在的格林集團實驗區肯定也有海巨人屍體樣本。

「消失不意味著消滅。」馬修端著一杯熱可可放在尼莫面前。

剛洗完熱水澡的尼莫看不出他差點昏倒在淋浴間裡，這就是馬修不讓他泡澡的好處，任性地說要在颶風登陸時去監視海巨人屍體，並且在通訊中斷時持續使用超能力到逾越極限還超過將近一倍時間，捲髮青年還用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說要去洗澡換衣服，安琪也是。

尼莫好歹撐到洗完熱水澡裹上浴衣，安琪直接趴在實驗區走廊，馬修派遣沙拉曼達專門醫療小組將人搬去進行緊急護理，料想KS情況肯定也是半斤八兩，於是過來休息室撈人，發現意識模糊的尼莫打算濕著頭髮就這樣睡過去，生氣地將他抓去吊點滴同時吹乾頭髮。

尼莫一旦開始嗜睡，消化功能就會減弱，這是馬修觀察出的現象，這時候點滴反而比進食要更快補充能量，當然最好的方法是雙管齊下，只靠營養液遠遠不夠支持一個超英的消耗。

「地球微生物無法在怪獸屍體上存活，換句話說，怪獸屍體理論上不會腐爛，因此那些分解的部分屍體與消失螢光物質，我的推測是『集中』效果。」馬修說。

「就是聽到你跟專家在討論海巨人部分復活的可能性，比如心臟或大腦重新動起來，我才非去監視不可。連綠人都能傳染普通人，表示怪獸能量才沒那麼容易消滅，我猜骨頭大概是比肌肉血管更安全的媒介吧？」尼莫沒辦法參加地圖攻擊的大型戰役，至少這種觀測預警類型，風險不大就是比較辛苦的體力活，他不想錯過適合自己的挑戰。

「頭顱已經搬離海岸了，遵照古老規矩，身首分離。」首富聳肩。

「接著是不是要把骨灰灑在十字路口？」捲髮青年冷哼。

「海巨人和東岸怪獸的遺體變化也是重要研究項目，如果部分遺體變得特別危險，米迦勒會把它丟進活火山口，就跟他處理其他掉落物的做法一樣。」

「你的意思是他把迄今拿到的戰利品都扔進岩漿裡了？」饒是尼莫已經見過世界首富的各種奇葩事蹟，沒想到他的戰友也不遑多讓。

「托爾金真是害人不淺！明明是那麼珍貴的實驗樣本，但我們當初說好互不干涉對方處理戰利品的方式，我只好隨便他了，但這明顯不公平嘛！我變成利維坦時是有手可以撿寶嗎？」馬修很委屈，但馬修不說。

「那樣就能銷毀掉落物？」尼莫懷疑地問。

「不確定，就當米迦勒的私人小金庫吧！反正地球上能夠潛下去拿的存在肯定沒幾個，或許我算其中一個，但我不知道他丟到哪座火山。」首富老實說。

「若不是特大號對手，也不需要你變身成利維坦。」尼莫自從得知馬修的超英身分，後來又接應了他兩次，但那兩次利維坦戰鬥行蹤沒出現在媒體上，估計是和米迦勒一起到蠻荒地帶隱密打怪獸去了。

尼莫沒能從馬修口中逼問出確定數字，幸好有個乖乖聽話的米迦勒，誠實報告利維坦和他一起行動的次數，不考慮馬修獨自變身可能，馬修平均約三星期變身一次利維坦，以格林集團總裁那怪物般的工作量以及利維坦本身龐大無匹的威能，三星期仍然是個相對頻繁的危險數字。

「悠著點，尼莫，我知道你有進步了，但我不喜歡非必要的冒險。」馬修盯著尼莫又變得沉重的眼皮說。

「你的『必要』次數似乎不少。」

「所以我跟米迦勒更需要你保持穩定，安琪當然也不希望你出事。」

「她還好嗎？」

「沙拉曼達同樣第一次維持這麼長的變身時間，必須進行更多詳細檢查，所以說你們兩個都是白！癡！」馬修加重最後那個單字，「你的超英代號其實是歡迎敵人來補刀的意思嗎？」

尼莫露出「你好煩」的表情，一口氣喝完杯裡的熱可可說：「沒事我就刷牙睡覺了，我想早點恢復戰鬥力。」

「去哪睡？」馬修敏感地追問。

「安全屋，如果不行就你辦公室旁的小房間。」

「辦公室休息間，沒得商量。」首富拍板定案。

尼莫非常排斥在無防備時讓不熟的研究人員近身，至於馬修，則是已經非自願地被他照顧好幾回了，使喚世界首富不會讓尼莫有任何罪惡感。畢竟照顧力竭歸來的利維坦真的很麻煩，這傢伙稍微恢復力氣就會亂動，後來竟敢開始挑食！相比之下能吃就吃，不能進食時就打點滴外加睡姿良好的斷電尼莫容易處理多了。

「好，我跟室友報備一下，這兩天留在格林集團總部。」本來尼莫還打算結束海巨人屍體監視任務後正好無縫銜接和俄國室友的颶風夜電影馬拉松，結果還是太高估自己的耐力。

「你似乎很在意室友的觀感。」馬修語氣有點酸。

「我從事一個高危祕密身分工作，托加相當我的留守人，報備行蹤是我賦予他這個身分時的義務，或許哪天你也得從他那邊打聽我的消息。」尼莫白了他一眼，「通常我是和安琪互作安全回報，但我們兩個一起出任務時，第二選擇就是托加了。」

「不會有那麼一天！」馬修篤定的說。

「安全備案愈多愈好，這不是你的宗旨嗎？」

「我的意思是，你不會將關鍵行蹤情報告訴那個俄國人，以免他遭到你和前組織同伴那般綁架拷問至死的命運，萬一被當作超英親友落入敵人手中，也是作為人質活著威脅KS man更有價值。」首富懶洋洋地泛起一抹微笑。

「我會讓行蹤聽起來很關鍵。」尼莫舔了舔嘴角殘留的可可痕跡說。

「你真惡劣。」

「謝謝誇獎，如果你還要繼續留在實驗區，麻煩把我送到出口，我快睡著了。」

「我要親自看著你躺在床上，關門上密碼鎖才放心。」馬修認為這次颶風意外失聯，尼莫非但沒和戰友撤退避難，反而夥同沙拉曼達一起挑戰超能力持續時間極限這點，實在太過分了，列入重大前科！

※※※

才經過三天，不只手機日期更換月份，連首富辦公室窗戶吹進來的自然風都變冷很多，一個颶風剛過去，孤星市就彷彿中魔法般換了個季節。

孤星市緯度比台灣高了將近七度，因有墨西哥灣流和山脈阻擋，過去在老市民印象中涼爽潮濕秋季與溫和多雨的短暫冬季，共同點就是濕！除非灣流出問題或其他因素導致的極端天氣，才會出現明顯乾濕寒暖差異，但在四季不分明的台灣出生長大，尼莫從小到大的認知，台灣人口頭上所謂的秋天就是要換薄長袖長褲的時候了。

不知是否因在颶風天淋了太久的雨，尼莫又有點畏寒了，都怪馬修這邊二十四小時開空調，怕熱的美國人現在還是吹著冷氣。

捲髮青年躺在首富辦公室休息間單人床上滑手機，以前他上流星雨觀察家論壇只是逛傳說八卦和熱門話題，現在多了自己的超英信箱管理功能，能看的內容大大擴增了。

為避免超英們被垃圾訊息轟炸，馬修已經用AI判讀為每個排行榜上英雄信箱自動過濾重要信件，裡面可能有真正的求救信或犯罪宣言。儘管如此，光是尼莫這個沒啥聲光效果和超能力演出的新手超英，信箱裡「值得留意」的信件每日就以三位數恐怖數字增長中，難以想像那些前階英雄們的信箱有多麼克蘇魯。

其中幾封日期時間不同但排到重點專欄第一頁置頂，標題前方多出金綠色星星，表示馬修讀過這封訊息並推薦尼莫也看看。

尼莫發現金綠星星其中一封來信帳號是「瘋狂亞洲醫生」，尼莫對這ID有印象，KS man剛出現在超英排行榜時，就是這傢伙最早在留言區帶話題，號召亞裔互挺必須給KS投票！導致想低調的尼莫硬是被往前灌了一百多名，當然之後瘋狂亞洲醫生也沒忘記每日忠實一票，還是搶頭香的那種。

標題：求救

作者：瘋狂亞洲醫生

內容：

KS，有要事請你幫忙，給我一個見面機會好嗎？

HAKO

「真是人生處處有驚喜。」捲髮青年咬牙切齒地喃喃自語。

尼莫用力盯著最後署名的四個字母，希望有那麼點微渺可能是某個叫「花子」（HANAKO）的日本女孩粗心漏打中間一個假名拼音，可惜金綠星星正嘲笑他逃避現實是沒有用的。

尼莫沒遲疑太久，會用這種堪比買彩券的站內信聯繫特定超英，對方該有多麼絕望？情況肯定不容拖延。

標題：Re：求救

作者：KS man

內容：

明天到我們上次見面地點等著，一個人。

KS

回完這封簡短訊息，尼莫也沒心情點其他重點信件看了，現在他得集中精神應付突發的謎樣求助信。

HAKO這個孤星市北七區王國代表為何隱晦地找他求助？難道這件事嚴重到需要尼莫背後的格林集團出手？他不找其他區域代表或自己所屬上級幫忙是什麼意思？難道像神●局一樣發現組織內部被外星人滲透成篩子？

假使是釣魚陷阱，透過幫派放話會更有效率，若真是求救信，KS man說不定是HAKO唯一認識且願意求救的超英，畢竟瘋狂亞洲醫生在尼莫還沒有任何實戰訓練前就已經天天給他投票到今日，往好聽的說是鐵粉，離網路跟蹤狂也不遠了。

HAKO是目前唯一主動對超英釋出善意的王國代表，尼莫與他有過幾次會面交談，無論性格或超能力都算有點基本認識，反正戰力恢復得差不多，是該活動筋骨了。

這封求救信無論是真是假，背後蘊含的意義都比一個玩笑要嚴重許多。

對KS man而言，這樣就足夠了。

※※※

註：Global Forecast System，全球預測模式，此處指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所建立的氣象預測系統。

作者的話：終於可以來點有趣的團隊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