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Ⅲ 第六章 (中) @ 風暴荒野

尼莫在撬開窗戶時就知道屋內沒有任何活人氣息，當然也沒有屍體，就是單純店主不在的上鎖空屋。

忘了說，尼莫最近才發現自身超能力感知也能發現屍體，與活人相比，屍體的感覺像是悶燒煤炭加上一大團硬化果凍，尼莫猜測這跟屍體內部細菌發酵分解組織與逐漸喪失水分變得黏稠的體液有關。

夜晚外出進行實戰任務時，尼莫偶然越過一間公寓，當時他便感受到強烈的屍體存在，靠近窗戶確認後發現是一個上吊自殺的中年男人，死亡時間可能不超過兩天，房內一直開著冷氣，因此沒飄出明顯臭味。尼莫在附近公共電話亭撥了911，善後問題就交給專家了。

感知屍體是種非常特殊的體驗，沉重、黏稠、汙穢與禁忌感，在在令人不快，尤其是在不該出現屍體的地點發生感應時，比真的撞鬼還要讓人毛骨悚然。

雖然尼莫穿越前也實際沒撞過鬼就是，職場已經夠像鬼屋了。

二樓是書店老闆私人生活空間，地下室是藏書庫，尼莫寧可先在二樓搜索有無密室或祕密藏物處。

為何HAKO的女兒被獨立隔離？因為壓縮殺人狂的能力特別危險，需要將保命符捏在手中？或者HAKO女兒是最具價值？她是被父親刻意隱藏的超能力者？尼莫一邊搜索一邊思考。

他並不期待找出人質藏放地圖這種東西，而是觀察這個王國代表的生活環境，正如尼莫為自身超能力打造了專屬武器與行動方針，從訓練方式到挑選敵人類型都優先有利於自身發揮，甚至撤退路線也是尼莫不可或缺的計劃重點。書店老闆如真是超能力者，他的生活環境裡肯定也有配合超能力攻擊的設計，能讓一個衰弱老人面對比他強壯甚至多數敵人時，還能掌握優勢獲勝的準備。

尼莫檢查書桌擺設，每支鉛筆都削尖整整齊齊插在筆筒裡，有趣的是拆信刀開了刃，牆上擺了一把可能是二戰時的軍刀，雪光森森的刀刃保養得很好，還掛著一顆多杈銳角的雄鹿頭，馬修肯定不愛看到這個，尼莫順便用手機拍了張照片。

發現隱藏保險箱，可惜尼莫不具開鎖技能，其他地方沒發現帳簿和現金，估計可能放在裡面，尼莫對這部分毫無興趣。

樓下傳來開門聲，隨即一陣謹慎的腳步拾階而上。

尼莫沒聽見書店老闆報警或聯絡幫手，事情變得更有趣了，波蘭老頭打算獨自面對入侵者。

忍者風格的超英靠著書桌好整以暇站著，等波蘭老人進入書房，老人非常逼真地驚喘一聲，扶正老花眼鏡仔細端詳不速之客後道：「你是……KS man，闖入我家意欲何為？」

「明明排行榜上有那麼多強大超英，為何留意我這個較常出現在孤星市流言中的無名小卒？莫非是做了什麼虧心事？」KS man打趣道。

「不！我當然會特別關注本地超英信息，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波蘭老人辯解。

「你大概忘記吸血巨蚊出現後，孤星市幾乎人人都裝戶外監視器，好在出門前確定附近沒有吸血蚊，官方監視鏡頭連同以前故障的一並更新後起碼增加了三倍，換句話說，只要找對位置，想不被錄到犯行非常困難。」這也是尼莫偏好從樓頂跑酷的原因，只要離開一般人地面動線就不容易被監視鏡頭拍到。

KS man朝波蘭老人扔出一疊用夾鍊袋裝著的照片，書店老闆艱難地彎腰拾起，用變形微顫的手指打開袋子一張張瀏覽。

「有熱心民眾透過論壇向我檢舉有歹徒綁架一名穿著紅鞋的亞裔小女孩，由於特徵非常清楚，對方印象深刻，但報警後卻沒等到安珀警報（註），懷疑警局有內鬼吃案，他不想惹麻煩，於是向超英求助。我調查那一帶所有監視器畫面，結果發現確實有個符合描述的孩子遭強制帶上車，雖然不是你本人親自動手，但綁架犯供出了你的名字住處。」實情沒那麼複雜，HAKO的女兒只是不斷偷偷發送定位點訊息，直到在一處汽車旅館被迫換裝拿走所有隨身物，包括植入頭皮下的追蹤晶片也被掃描發現強制取出。

從HAKO的描述，Red Plume作為殺人狂以及超能力者的女兒，是個非常優秀冷靜的孩子。

「這是誤會，你被我的仇人利用了！他是北區那個壓縮殺人狂！你也是超能力者，是超級英雄，就知道我們不能隨意洩漏身分！我沒做壞事！只想低調活著。」書店老闆早就知道負責綁票的手下被HAKO抓到拷問因而事跡敗露，N7與W9兩方已經勢如水火，但書店老闆還得罪更多人就是，幹完最後一票就遠走高飛，他早就不在乎王國組織的一切了。

「你承認自己是超能力者？」尼莫問。

老人不情願地點頭。

「但你在本區幫派裡很有名呀！收保護費效率一級棒的『王國代表』，而且會和壓縮殺人狂結仇，想必不是什麼好鳥，真正無辜的超能力者，應該是哭訴『被盯上成為獵物』更合理。」

「你！」驚覺KS man只是在玩弄自己的波蘭老人憤怒地低吼一聲。他本不該如此容易情緒失控，但對方的年輕恣意深深刺痛老人最在乎且自卑的弱點。

筆筒裡的鉛筆無聲無息浮起半公分，KS man卻在同時做出一個驚人動作。

他用左掌直接按住筆筒裡所有的筆，書店老闆瞳孔縮細，他沒預料KS man反應如此機敏，更有可能是他的超能力祕密已經洩漏了，是誰告的密？

尼莫沒遺漏波蘭老人一瞬懷疑動搖的眼神，這樣很好，書店老闆愈不信任身邊親信，尼莫等人趁虛而入的機會就愈大。

「我有一種火力轉換理論，『書店老闆』先生。」尼莫刻意說出他的王國組織代號。

「願聞其詳。」書店老闆為了彌補之前的少許失態，放緩聲音冷漠地說。

「不同類型超能力在某種程度上攻擊效果可以互換，比如一個超能力者可以炸掉一輛車，但用炸彈或飛彈也能達成相同目的。」

尼莫忽然抽出一支鉛筆射向書店老闆眼睛，波蘭老人避也不避，鉛筆在他面前示威般折成兩段後落地。

「正如你可以用念力操控一支鉛筆攻擊我，我也可以用投擲技巧拿一樣的東西攻擊你，按照古典物理法則，只要縮短距離就能增加強度，念力卻未必如此。再者，論閃避能力一定是年輕的我佔便宜。」

尼莫說完如他所昭告的，繼續用鉛筆瞄準書店老闆臉部要害投擲，出手又狠又快，有時甚至一次挾著兩、三支鉛筆同時射出，皆被書店老闆一一擋下。

尼莫想確定對手面對遠距離攻擊是能夠整面防禦還是只能像防空導彈一樣必須針尖對麥芒？感覺似乎更接近後者，整面防禦還是屬於HAKO那種超能力者專長，這表示波蘭老頭應該會怕機槍或衝鋒槍類飽和攻擊，除非他有即時鎖定每顆子彈的超強大腦，但這種程度的超能力者大概也不會淪落到基層收保護費，還沒在孤星市開店滿一個月就被策反了。

尼莫扔完桌面所有筆類和銳器，筆支在書店老闆腳邊掉落一地，但除了第一支外，書店老闆沒再折斷任何一支筆。

此時所有尼莫曾扔過去的武器同時浮起朝他射回去，尼莫側身閃過當胸飛來的拆信刀，任其往後射穿窗戶發出，玻璃碎裂聲響起，KS man同時後退扯下窗帘朝前方一展，大部分鉛筆都在刺中窗帘同時被他捲開，尼莫同時對每支鉛筆射來的力道心裡有底。

數片尖銳玻璃碎片從側面死角朝KS man頸側射來，同時牆上軍刀則從另一個方向朝他後背刺下。

尼莫伸手抓住其中兩片碎片，微微側頭讓剩下的碎片打在兜帽外側，碎片力道比起鉛筆又更弱了，他將抓住的玻璃碎片朝波蘭老人雙眼擲去，同時藉投擲動作改變姿勢，軍刀貼著背擦過釘入桌面，刀柄微微晃動。

「這才是能殺人的力道。」KS man握住軍刀拔起收歸己用。

另一方面，書店老闆同樣成功擋下玻璃碎片，但KS man毫不掩飾連綿攻擊他雙眼的惡意還是令波蘭老人不受控地感到恐懼，害怕被剝奪視力的人類本能讓他無法專心對敵。

接著KS mam就像那支出道影片中的某段攻擊動作，握著軍刀大步直刺而來，殺氣滿溢，波蘭老人驚慌地後退一步，伸出雙手，掌心向上彷彿輔助施力般使出殺手鐧。

尼莫瞬間感覺全身被一股奇特力量包覆，雙腳隨即離地，無形力量加強加速將他往牆上鹿角撞去，直到後背制服碰觸到角尖，尼莫讓體內先前一直徐徐循環的能量瞬間強勁流過全身，掙脫那股無形力量影響。

KS man空著的左手握住一截鹿角，借力後空翻，一邊靴底抵住牆壁，形成平衡的剎那間，一腳曲起膝跪在鹿頭上取得更多支點，整個人像趴在樹幹上的獵豹，隨時能對地面獵物發動攻擊。

沒人比書店老闆更清楚KS man此時跪握的牆壁裝飾標本有多麼堅固，更糟的是KS man也發現這個祕密了，足以承受一個成年男子體重，這個特別加固過的鹿頭內部其實釘入與牆壁一體的金屬零件，本來就是用來作穿刺刑的工具。

KS man沒給書店老闆喘息時間，腳下一蹬凌空躍下同時揮動軍刀，波蘭老人就地一滾狼狽躲開。

「看來你還留了一手，我猜對了。」KS man站在書房門口，舉起左手，前臂外側出現一點幾乎看不出來的濕漬。

此刻兩人位置與一開始顛倒了，情急之下的翻滾動作讓波蘭老人必須吃力地扶著書桌站起。

「你剛剛開口吸氣是騙我出手的假動作？你知道我要做什麼？」書店老闆難以置信的問。

「我聽見你內袋裡玻璃藥瓶碰撞的聲音，很小的瓶子，用來裝強酸強鹼肯定不夠用，若是毒藥短時間內要讓運動中的敵人攝入致死量還得等藥效起作用也很勉強，又要偷襲，肯定不能有太複雜的明顯動作，所以瓶子裡最有可能裝的是麻醉或鎮定藥劑，用來癱瘓敵人行動，是你隨身保命的祕密武器。

「但短效麻醉藥通常得透過靜脈注射才能快速起效，倉促間想用念力對運動中的敵人這麼做有點難度，比如說我就不會給你裝填藥物的時間。而且這類麻醉藥物不能長期暴露在空氣中，因此你也不會每天帶著裝好的注射器走來走去。」

「你懂得真多，年輕人。」書店老闆喘著氣恨恨地說。

尼莫當然不會多此一舉向敵人解釋，他也喜歡藥物攻擊，特別做過功課，打算將來列入裝備清單中。

「犯罪統計裡有提過，老人與女性為了彌補體力弱勢，更傾向用毒藥犯案，您的年紀有些大了，不能怪我在這方面特別小心不是嗎？如果是我會選擇苯二氮平類中樞神經抑制劑，透過腸胃吸收，不到一滴就能讓人在數分鐘內陷入昏睡。又小又輕的幾滴液體，抓住敵人開口瞬間就足夠了。接著對手無論戰或逃，你只需拖延時間都能佔盡優勢。」

「你到底想對我怎樣？難道真打算殺了我？」書店老闆問。

「怎麼會呢？只是想請你老實交代紅鞋小女孩下落，我最討厭對女人小孩出手的罪犯，不排斥讓他們某些身體部位喪失功能。」尼莫輕輕轉著刀尖，彷彿刨挖什麼地說。「像你這樣優雅又有品味的老人家，看不見的話，連上廁所都要人幫忙，應該會很難受吧？」

書店老闆的緊張感微微散去一點，看來KS man還不知道活寶石和人質交易的事，這個超英只是為小女孩被綁架的事追過來。

「你雖然能隔空舉起我，卻不能控制我在空中的動作，也不能搶奪我手裡的武器，累了？不對，要是辦得到，你應該一開始就壓制住我了，所以你只能做到單純的物質隔空移動？被其他超能力者支配的物品你就動不了。」超能力者最怕被掌握能力特點，尼莫毫不留情的點破讓書店老闆無法再保持冷靜。

「你故意用消耗戰測試我？」波蘭老人承認他過於輕視這個年輕超英，活到這把年紀，對手看到他的衰老外表只會想速戰速決，沒想到KS man打從第一擊就在保留實力並消耗他的能量，而且擋住真正關鍵的攻擊。

最可惡的是這個策略成功了，書店老闆確實開始力不從心。

身為念力型超能力者的波蘭老人立刻意識到，連水滴般細小透明的攻擊都瞞不過KS man，表示眼前這個超英也擁有不尋常的感知力，就像他不僅能隔空移動物體，也能擋下針對自己的暗器是一樣道理。

「如果你想完好無缺救回那個小女孩，勸你放下我的軍刀，我可以派人帶她到中立地點交換我的人身安全。」書店老闆改弦易轍對尼莫開條件。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多此一舉，不如你派人把小女孩帶來這裡，然後完好無缺地戴上手銬接受司法調查，以免失去雙眼和更多男人的尊嚴如何？」KS man將軍刀換持到左手，拿出一枚黑色手裡劍。

「不，你只是在嚇唬我。」書店老闆說。

尼莫不跟他廢話，腦海裡浮現那尊放置在黑幕前的白色大理石像，擲出了手裡劍。

書店老闆本以為他還有抵擋幾擊的餘力，沒想到KS man這一次攻擊與前面所有攻擊皆不同，同樣附帶奇異能量的手裡劍如熱刀切過奶油剖開他的念力，命中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