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一輛藍色豐田停在黑色福特斜對面，車裡只有這次行動最大的獵物和負責駕駛的鋼拳，手下全被他分散到附近望風警戒，日本青年換回一身慣常穿著的襯衫長褲站在黑色福特邊，手裡提著收納好的超英裝備背包

尼莫抱著紅髮女子沿街走來，身邊跟著捉著他衣角亞裔小女孩。日本青年看見女兒原本烏黑美麗的長髮被剪染得亂七八糟，眉心不由得一皺，又因她還能跟KS man步行出現，看似並無大礙，釋然地輕嘆一聲。

「你關鍵一擊打哪？書店老闆叫得挺慘的。」KS man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借用你的琉球釵刺他胸口，他好像很怕這招，伸手來擋武器，我趁機從不同角度把他的右手掌壓碎，還有給他後腦勺來個盾擊而已。」HAKO輕鬆地說，當時書店老闆已經劇痛加強烈暈眩，無法凝神再戰，同時被鋼拳一通搜身拿走身上所有危險物品。

乍看似乎沒必要互換身分，HAKO也能在手下的綿密消耗下正面攻擊書店老闆，然而身為小女孩父親的HAKO最能體會KS man的用心，所有策略核心都是為了不擇手段將書店老闆的注意力從Red Plume身上引開。

念力危險之處，在於針對不懂防禦閃躲的年幼女孩，哪怕隔著天花板和牆壁，任何物品都能成為防不勝防的致命武器，至少能輕易構成迫使HAKO停手的有效威脅。

「也行，從犯我們這邊已經接收。」KS man說。

「我替書店老闆注射足量鎮定劑，確保他沒有裝暈的餘地。」HAKO發出一聲冷笑。「Red Plume，怎麼還不過來爸爸這邊？」

小女孩沒說話，仍握著尼莫的衣角。

「她就是妳說的喬伊絲阿姨？」HAKO看了看尼莫懷中的紅髮女人。「KS，解釋一下。」

「Red Plume被輸血加上食用超能力者血液，確認已經受到治癒能力影響。我必須將她和這名叫喬伊絲的超能力者一起帶回格林集團檢查。HAKO，我承諾盡最大努力將Red Plume健康地還給你，你現在跟過來，我不能保證格林集團不會通知政府派出特殊部隊逮捕你，那樣Red Plume就真的失去父親了，你考慮清楚。」戴著護目鏡的便裝兜帽超英說。

「如果我堅持直接帶走Red Plume呢？」日本青年眼神不善。

「你是她的監護人，而我這邊也有位瀕死受害者，因此我不跟你搶。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希望女兒繼承這名女人的疑似治癒型超能力嗎？我猜書店老闆替Red Plume輸血是想實驗能否感染她，給自己製造更多萬靈藥。她們在不久前建立強烈精神羈絆，這個叫喬伊絲的女子希望Red Plume活下去，如果她就此死掉，掉落物和超能力很可能轉移到Red Plume身上。」尼莫依據從馬修那邊得來的超能力知識與此刻的直覺分析道。

HAKO看見仍站在KS man身邊的小女孩眼也不眨凝視超英懷裡那名奄奄一息的紅髮女人，毫無主動走回父親身邊的意思。

「要怎麼解除那份羈絆？」HAKO表情肅穆追問，看來對超能力消失轉移現象有些認識，沒立刻否定KS man的推論。

「只是我的推測，讓她親眼看見對方恢復健康，同時接受身體檢查追蹤一段時間，確定超能力影響在她體內代謝乾淨，沒有殘餘其他副作用，應該就算沒事。」尼莫想起米迦勒看見垂死的前號尼莫，悔恨與執念不知如何催化他的掉落物，造就如今人性淡薄的天使長，又思及安琪鍛煉自身克服海巨人原血侵襲的例子，自然而然湧出這段想法。

「我相信你的話，就這麼辦。」日本青年咬牙道。

HAKO或許殺人不眨眼，但他的確是凡事為女兒考慮透徹的好父親，願意放下身段拉攏彼此對立的受害者家屬，親自上場戰鬥，放棄讓女兒成為稀有超能力的容器，只因那顯而易見的悲慘命運，這些表現勝過無數表面沒犯法但對待孩子態度手法可說十足邪惡的「正常」父母。

哪天HAKO因犯下多件殺人案坐上電椅，尼莫絲毫不會同情這傢伙，但日本人若提出請求，尼莫願意在原本指定好的長照條件外稍微再多看顧他的女兒，就這麼簡單。

「我先將喬伊絲放上車，你和Red Plume趁現在道別吧！還有請她暫時配合我，我不會限制她每天打電話回家的權利。」尼莫認為他對馬修要求讓這對父女保持通聯的話語權還是有的。

尼莫抱著昏迷紅髮女人經過開著手下車輛的鋼拳，看了眼後座被毛毯蓋住的人形輪廓，底下不用說就是被制伏的書店老闆了。

鋼拳順口叫住他：「看來這支備用鑰匙派不上用場了，還你。」

尼莫走近駕駛座車窗，就著公主抱昏迷女人的姿勢攤開一掌，皮衣男子將鑰匙塞進他手中，尼莫在皮衣男子身上聞到濃濃血腥味。

「自己還別人的血？」尼莫問。

「都有。」

「小心血液傳染病，記得事後去健康檢查，別不信邪。」

皮衣男子立刻黑了臉，KS man的關心就跟他的開車技術，看似正常又有說不出的詭異，彷彿無形的詛咒。

在黑色福特後座安置好紅髮女人後，尼莫走向那對正在道別的日本父女。

HAKO蹲下來，小女孩湊近對著父親耳畔輕聲細語，本該是HAKO安撫被綁架的女兒，如今這畫面反而像Red Plume在向父親保證她去格林集團作客會平安無事回來，父女倆親密地交頭接耳說著悄悄話。

接著，小女孩朝兜帽超英伸出雙手。

「我女兒從來沒向別人討過抱抱，你是第一個。」日本青年五味雜陳的說。

「就算我沒穿制服，她也認出來了，自業自得，HAKO。」尼莫從善如流單手抱起小女孩，另一手接過已收納好的裝備背包，準備往黑色福特走去。
 

忽然間，尼莫扔下背包，雙手將小女孩按在懷裡做出保護姿勢，幾乎是同時，HAKO也感覺到身邊超英一瞬拉到頂點的防備緊張以及急速逼近的暗器，日本青年一口氣張開所有透明護盾罩住尼莫，尤其在暗器落點處更是疊加兩層護盾。

透明護盾在一秒內被打破。從日本青年驚詫表情判斷，他沒想到自己的超能力如此不堪一擊，儘管如此，碎裂的雙重透明盾仍幫尼莫爭取到了扭身閃避的時間，瞄準腰椎的子彈帶著灼燒熱度從後方擊中側腹。

又中彈了，該死，要被許多人唸很久了！尼莫腦海中瞬間飄過不幸的未來。

「Shit!還不如穿透傷！」尼莫感覺穿甲彈擊碎他塞在防彈衣口袋裡的手裡劍打進側腹肌肉，內心暗暗叫苦。他還沒體驗過被挖子彈，上次托加看著他胸口淺槍傷笑他運氣好，不懷好意地說真正的挖子彈才是享受，從托加身上唯二老彈痕判斷，他總是幫人挖子彈的那個。

尼莫單膝跪地放下小女孩，Red Plume仍緊緊摟著他的脖子。鋼拳正要下車過來協助戒護，尼莫比出阻止手勢：「帶走書店老闆，按照我們約好的，計畫繼續。」

「你繼續被追殺，我的女兒難道要跟著冒生命危險嗎？」HAKO冷冷的說。

「剛剛只有一發穿甲彈，連射我就穩死了。大概又是我的老仇人，只打一發是他的簽名。」尼莫暗自猜測那名暗殺者大概不希望失憶的他死得不明不白，又見不得尼莫快樂地變強，或許有朝一日對方會主動開啟一場面對面的死鬥，但不是今天。

「Red Plume，情況有變，我不能同時保護妳和喬伊絲阿姨，妳可以選擇回爸爸那邊。」尼莫從防彈衣夾層抽出預先設好劑量的迷你注射器，順著防彈衣破洞往傷口旁一扎，劇痛立刻消褪，新手超英居家旅行外出良伴，醫療科技的力量，你值得擁有。

「你給自己注射了什麼？」HAKO敏感地追問。

「局部麻醉劑。」尼莫也覺得神奇，他什麼時候變成可以眼也不眨中彈後給自己打針的人物了？大概是這一切都太像線上遊戲，血條被怪偷啃一大截時，尼莫反射性習慣先過這關再說。

尼莫不是忍不了痛，但在完全脫離險境前，他不能被疼痛影響注意力和動作速度。

「你還好嗎？會不會死掉？爸爸是醫生，他可以幫你。」小女孩不讓他起身離開。

「感謝你爸爸應援及時，我閃開要害了，超英有專門醫療團隊，我也要帶喬伊絲阿姨回去急救，可以順便一起治療。」尼莫拍拍小女孩後背安慰她。

「Red Plume，去車上。」HAKO下命令。

「不要。」小女孩瞪了眼趴在藍色豐田駕駛窗的鋼拳，後者做了個鬼臉。

「KS的車，我開車送你們到格林集團門口。」HAKO無奈地抹了抹臉說。

皮衣男子吹了聲口哨，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小女孩抱著裝著鹽糖水的礦泉水瓶一溜煙上了黑色福特後座。

「你呢？副駕還是後座？」日本青年問負傷的兜帽超英，寬大福特後座只有小女孩和意識不清的女人，再塞一個體格勁瘦的超英綽綽有餘。

「副駕。我還能警戒及戰鬥，你專心開車就好。」尼莫說完拎起裝備背包，主動朝黑色福特走去，HAKO則朝搭檔使了個眼色，藍色豐田從善如流載著俘虜離開。

之後倒是沒再出其他岔子了，孤星市到處都是格林集團的眼線和伏兵，尼莫按照護目鏡標出的撤離路線指揮HAKO駕駛，還不忘要他遵守交通規則以免引起大眾注意，小女孩則按照尼莫先前吩咐，讓紅髮女人枕在她的大腿上，小心翼翼往女人嘴裡滴著鹽糖水。

除了沿途綠燈不尋常的多，日本青年平安無事地將黑色福特駛進格林集團地下停車場，停在尼莫指示的停車格上。

一道頎長身影冷不防靠上駕駛側車門，單邊手臂壓著車頂，充滿威懾的姿態。

日本青年降下車窗：「格林集團總裁，幸會。」

「看在你送我的人回來這份膽識，今天我就不通知國家相關部門了，旁邊那輛三菱Zinger你可以開走，北區壓縮殺人狂。」金眼男人說。

「敢這麼近跟我說話，你也挺有膽識的。」HAKO親眼目睹這名世界首富兼花花公子就這麼放蕩不羈地貼上來，心裡還是有些震撼。

「因為你副駕的人已經將苦無拿在手裡了，他認真起來捅穿你的防護盾和後腦不成問題，但我們都不希望讓孩子傷心。」馬修‧格林走開，讓出空間給日本青年，打開後車門抱出紅髮女人，示意尼莫和小女孩跟著他。

「Red Plume是我的女兒，我希望她平安無事。」HAKO說。

「我保證她在格林集團比在你身邊安全多了，不過事後你還是得領回去自己養。」馬修說完逕自抱著紅髮女子朝總裁專用電梯走去。

「呵，有趣的一天。」HAKO低語，沒多加逗留便離開了，畢竟格林集團真不是吃素的。

尼莫將裝備背包留在車上，按照慣例，外借過的裝備，沾有他血液的座椅以及載過其他超能力者的車輛都得徹底檢查消毒，因此由專人整車運走，他則垂下右手讓小女孩牽著，左手用力壓著傷處，以免沿途滴血。

進入實驗區後，立刻有醫療團隊推來輪床，直接為紅髮女子輸氧並送往治療室，馬修也由頭盔監視功能中得知尼莫為何要把小女孩帶來格林集團的理由，同意讓小女孩旁觀急救過程。

然後，尼莫就被馬修拎去另一間手術室了。

「我會親自治療你。」馬修‧格林摘下尼莫的護目鏡頭盔，一手按在尼莫汗濕的額頭上，抹開他的瀏海，認真與捲髮青年對視。

「KS man這個特殊個案研究項目嗎？」

「當然。」馬修應完聲又不滿地評論道：「第二次了，那名殺手又挑你忙著保護人抽不開手時偷襲，這麼見不得你當英雄？你想起來可能是誰了沒？或許我該問問米迦勒你以前有無喜歡用子彈打招呼的隊友？」

尼莫當時站在街道上，殺手完全可以將他爆頭，卻選擇瞄準腰椎，不能怪馬修也開始懷疑起殺手可能是尼莫失憶前的友方，對方二度出手是在尼莫以KS man之名重新活動的現下。流星雨事件改變了一切，超能力帶來的利益、仇恨、背叛與難以臆測的各種理由，至親好友反目成仇例子比比皆是。

「毫無頭緒，肯定不是我特別喜歡的類型。」尼莫對前身所屬組織「噩夢小隊」依舊零記憶，連殘餘本能都沒感覺到任何牽掛或厭惡的朦朧印象，若說是其他敵人那就更別指望身體自動想起來了。

大概是同一具身體帶來的共感，尼莫和前身都懶得浪費心思在已經處理的垃圾上，仇人肯定很多，逮到機會誰都能讓KS man死，這邊特別提防哪一個意義不大。

尼莫只從前身那邊感受過烈火般的使命感，對於那個組織的人卻毫無好奇或瀕死體驗留下的遺憾，或許前身能在噩夢小隊擔任補刀人存活十來年，就是因為他夠神祕疏離才不容易被拖下水？

「你大概是被人愛得要死或恨得要死都沒感覺的那種人哩！」馬修的手很靈巧，對他來說挖子彈是大材小用，不過親自了解尼莫超能力覺醒並持續發展時的受傷反應也是很重要的資料。「套一句你們網友常說的話，『憑實力單身』？」

「你怎那麼愛說廢話？快點縫傷口，簡直痛死了！那一點麻醉根本不夠！」尼莫抱怨，他對當鐵漢毫無興趣，人生太麻煩玄幻了，還不能有點正常生活安慰嗎？

「我好心轉移你的注意力，是你不讓我幫你追加麻醉劑量。」馬修撇嘴。

「沙拉曼達他們任務成功前，我還想醒著，還有喬伊絲女士的生死問題。」尼莫很堅持，這時候誰睡得著？

「你不能出面，醒著和睡著對他們來說沒有差別，更何況你動用了超能力在先，還意外中彈，更該先睡一覺。」馬修就事論事道。

「我想見證一切，而不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結果，怎會沒有差別？」尼莫用沉重的呼吸取代呻吟，實際中過槍就知道電影看爽即可，畫面一跳幾個小時或幾天過去方便得很，真正受傷可是每分每秒都在疼，睡覺洗澡都不方便。

馬修這次總算縫到正常的槍傷了，但傷處也深得多，照過X光後確認彈頭夠硬沒裂開，又是被超能力者強化過的穿甲彈。幸好尼莫也是超能力者，體內能量原本就具保護作用，抵銷大部分子彈動能可能加大的創傷，馬修遺憾地宣布尼莫至少需要住院七天，還得觀察後續痊癒狀態才能決定具體出院日期。

「確定傷勢沒問題就把我轉到托加住過的那間病房吧！我總不能都這樣了還睡你辦公室旁的小房間。」尼莫也很無奈。

「待在這裡最安全。」馬修說。

「對我的心理健康不安全。」尼莫已經在計算要怎麼無辜賣慘才能讓自己被托加和安琪碎碎唸的程度降至最低。還能讓俄國室友幫忙向餐館老闆夫婦掩護他必須住院一段時間的事實。

「這次行動徹底結束後看你的傷勢情況再討論，畢竟打中你的是其他超能力者加持過的子彈，還不知是否會引起自體能量混亂，這種影響有時會延時發作。」首富擺出專家態勢說。

「米迦勒知道我中彈的事嗎？」尼莫又問。

「很難不知道，他的感知力是全球範圍，你又是他特別放在心上的對象。」

「我失憶了，他會不會很囉唆？」只有這個排行榜第二的超英，尼莫因為情報量過少無法擬定對策，不過，尼莫至少確定米迦勒是會放生戰友利維坦的灑脫個性。

「我也想知道這件事。倘若米迦勒在你面前難過地掉眼淚，看你以後還敢不敢隨便把超英制服借人？」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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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現實好累，讓尼莫代替我在故事裡療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