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Ⅲ 第九章 (上)－風暴荒野

州際公路是現在美國重要通訊動脈，除了沿線埋布通信電纜，確保往來車輛都能流暢無線上網的密集基地台，更每隔二到五公里就設立一個供用路人和鄰近居民緊急求助的公共電話亭。王國超能力者膽敢在公路上妨礙交通安全，來的可就不是公路警察，而是國民警衛隊戰鬥直升機以及更多的超英了。

剛穿越來的尼莫能立刻在長途大巴上連wifi查詢平行世界新聞，就是受益於流星雨事件後美國迅速通過的州際公路通訊保障法案。這項關鍵基礎建設讓任何人只要抵達州際公路就能擁有不亞於大城市的網路品質，並進入全國區網與文明世界接軌，如今美國州際公路安全變得前所未有的重要，沿途旅客休息必需的餐館和汽車旅館數量品質也大大提升。

任何破壞州際公路的恐怖攻擊，就是與所有會上網的美國人為敵，因此每個州長都在相鄰州際公路沿線比賽誰能放更多的監視器、通訊強化設備和民防基地，以及天災人禍導致通訊中斷時的修復速度，這可是關乎選票的命根子。

紐奧爾良之所以會持續破落，也是因為重建發展經費被優先挪用到靠LA側的州際公路通訊維護上，而且路易斯安那州人民普遍同意這麼做，惟有聯外道路通訊安全順暢，人們願意過境甚至定居，一處地方才有重新發展可能，否則別說迎接外地人，路易斯安那州人自己都想搬走了。

托加一將貨運車開上州際公路後，套句尼莫的說法，就像遊戲中進入禁止PVP的聖域般輕鬆不少，心態上站在正義一方有其好處，儘管行動宗旨是不曝光不報警，蒙面俄國人載著一車人質怎麼看怎麼可疑，但有勢力幫你兜底的安心感就是不一樣。

尼莫斷言離開紐奧爾良任務就算成功大半的依據是，這車人質價值被後來集體出現的超能力者家屬超越了，他們在舊倉庫跟叛徒打成一團，不管哪邊都是真正的超能力者，也是最具價值的商品。可惜中國人想趁亂偷偷捕捉戰損王國超能力者難度頗高，除了叛徒本身就是王國代表獵殺對象，動一個王國代表等於跟這個龐大組織結下血仇。

如同王國不敢與格林集團為敵一般，中國人一旦確認無利可圖便會止損撤退，格林集團和王國方面則等著循線調查，捉住這群中國人背後絲連的神祕勢力，儘管被侵犯的領域不同，共同點都是中國買家在太歲頭上動土。

馬修會推薦給尼莫瘋狂亞洲醫生的論壇求助私信，也是因為王國超能力代表家屬的集體綁架案追根究柢沒有超過尼莫無法處理的難度，適合他和沙拉曼達一起歷練，甚至尼莫考慮後還敢讓俄國室友插一腳。

關鍵是地緣問題，主謀就是尼莫的鄰居，就算有能力更強的超英能出手，也比不上讓尼莫親手對付書店老闆的集體綁架案更能讓他成長，救援性質的任務也不容易造成心理陰影。

「我在回孤星市路上了，你那邊呢？」托加撥通尼莫的安全號碼問。

「任務成功，等你會合。」

「老實說話，別報喜不報憂。」托加磨了磨牙，都當多久室友了，尼莫呼吸怪怪的他還聽不出來？

「的確是很順利，臨時隊友幹倒書店老闆，我救出小女孩，還在地下室額外多救一個受害者，就是最後準備回去時被上次那個穿甲彈殺手又偷襲了一槍。」台灣室友淡然補充。

「喂！你還好吧？」

「我身邊有王國代表的超能力者幫擋，及時閃開要害，就是皮肉傷，現在子彈完整取出來了，傷口縫合完畢，正在休息，之後我會轉到方便你探望的醫院，如何？我沒瞞著你。」

「廢話！你再騙我第二次，我真的翻臉了！」托加只能這樣弱弱地威脅。

中槍不是尼莫的錯，他在冒險拚命救人，卻有個來歷不明的陰險超能力者趁機偷襲，以超英漫畫電影影集動不動死去活來的劇情，尼莫受的槍傷根本不算個事，但那是他曾經天天相處的同事兼室友，在廚房不小心受傷會抱怨，對打練習不懂閃避還手的脆弱菜鳥，三兩下就被托加打得瘀青暈眩；就算超能力覺醒也還是血肉之軀，幫他護理過胸口槍傷的托加最清楚不過。

就算排名再怎麼不起眼，尼莫偏偏是超能力英雄！台灣室友也認命扛起守護弱者的責任了，就像當初在美墨邊境偷渡處托加被圍毆時，帶傷失憶的尼莫沒冷眼旁觀，如今的他依然選擇戰鬥。

現在那個卑鄙槍手留在尼莫身上的簽名又多了一個，托加簡直氣瘋了。

「你給我專心駕駛！別任務結束前意外翻車，換我笑你。」彼方尼莫不忘謹慎叮嚀。

托加正要回嘴，一輛皮卡加速逼近，副駕伸出改造步槍叫囂著：「立刻停車離開！這輛貨車我們要了！」

俄國人一直敞著駕駛車窗就是等這時候，左手早就上膛的手槍不說廢話立刻往副駕那人肩膀上射出一槍，接著槍口下垂又往右前輪連開三槍，痛呼聲隨著緊急煞車聲響起，托加單手控著方向盤踩下油門加速拉開距離。

「剛剛怎麼了？」電話那邊的尼莫也聽見動靜聲。

「有人想劫車，估計不敢傷到人質，對方開著皮卡，只想逼我下車換駕駛。」

「你沒殺人吧？」

「當然，我神槍手ㄋㄟ！」托加不知何時學會很多台灣語助詞，用得不比尼莫這個正港台灣人要少，雖然接在英文後面怎麼聽怎麼怪，至少給俄國人一種他中文很行的錯覺。

「姑且就當是你是，沙拉曼達跟在你附近嗎？」

「他如果沒變身就是搭大貨車？我好像沒從後視鏡看到。」托加瞄了瞄路況後報告。

這時沙拉曼達來電，柔和的中性假音道：「我在後面也幹掉兩車不同人馬，三分鐘後我會超車到你前面開路，你跟著大車走就是。」

托加問尼莫：「沙拉曼達剛剛說他幹掉兩車王國的人，好像不是錄音，他變身回來了嗎？」

「運輸車廂裡有設大型觸控螢幕，他可以直接用爪子輸入字句轉語音，雖然是很粗糙的設計，不過能用就好。」尼莫解釋。

托加再度感受到有錢好辦事的地球真理。

接下來俄國人看到一輛十八輪大型貨櫃車從他旁邊車道超過去，車身有著格林集團金綠鹿角標誌。

即便車廂裡真的有一頭怪獸，貨櫃車本身也不遑多讓了，托加猶記得跟尼莫一起看《末日Z戰》喪屍電影時，大貨車沿途衝開堵塞車陣的畫面，眼前的機械怪獸就有這種能耐。

接下來的旅程非常順利，沙拉曼達和托加貢獻的三場州際公路車禍肯定引起公家機關注意，追兵不敢再輕舉妄動，大型貨櫃車在封鎖線附近與托加分道揚鑣，俄國人明白沙拉曼達又要脫離交通工具行動，他則按照原定計畫將人質載往格林大廈地下停車場，托加也往這棟孤星市地標送過不少回便當，連停車場管理員都認識他。

進入地下停車場並停好車後，格林集團已派出一隊醫護人員現場待命，托加屏息打開後車廂門，防彈和通風設施當然必須有，沿途托加也不時以對講機確認人質狀況，除了槍聲讓他們受了點驚嚇外，回報皆是平安無事。

人質一個個下車，行動不便者也有人攙扶，醫護人員現場給他們簡單地量血壓並檢查瞳孔，按托加事先通報的傷患與老人數量準備自動化輪椅，分批乘電梯將人送往實驗區。

包括托加在內，在任務結束前也無法任性中離，只能隨大流移動。

和俄國人走在一起的白大掛印度裔中年人自我介紹：「我是沙拉曼達的醫療小組組長，幸會。」

「我是KS man約來的司機，很高興認識你。」這種場合不提本名大概是行規的一種，反正托加不信他們不知他的背景資料。

KS man和沙拉曼達是戰友，這次托加和沙拉曼達組隊的結果還不錯，負責沙拉曼達後勤的醫療組長至少比毫無關聯的某個科學家要適合過來問候。

「你是沙拉曼達第一個配合出任務的普通人，讓我們認識到他的應變能力和協調性比期望中更好，許多人質因此獲救，我個人想對你表達謝意。」醫療組長對托加伸手。

托加只好意思意思與對方握手：「這沒什麼，剛好是我能派上用場而已。」

「這段等待人質交接的時間，我來為你介紹這處體檢區好了，不過很抱歉，也只能告訴外來者這麼多。」醫療組長說。

格林集團將人質集中在初級體檢區，也就是超英入門測試的挑高室內空間，面積最為寬廣，設備簡單實用，主要測試體適能，毫無機密可言。

白大掛印度人還真做起導覽介紹，除了托加，也有幾個精神不錯的人質跟著聽，托加對那片出現在KS man出道影片中的岩壁毫不陌生，看來也有不少人認出來了，紛紛帶著聖地巡禮的心情過來觸摸。

當眾人知道這片岩壁是格林集團用來篩選超能力者的入門關卡時都表示非常驚訝。

「搞笑嗎？這片岩壁連我這種沒超能力的人都能爬上去，靠這個就能一個月刷掉上百個超英應徵者？」托加有種世界觀被更新的飄浮感，原來超能力者這麼免洗？

沙拉曼達的醫療組長道：「所以說，『只是』超能力者的血緣家屬對我們內部不是有油水撈的企劃案，你們不用把自己想得太珍貴搶手。我們總裁對超能力相關犯罪案件較上心，避免受害者體內被植入或剝奪了什麼，或者遭受一些難以言說的傷害，希望你們同意讓我們免費幫忙做健康檢查後建立醫療檔案，方便日後萬一需要治療作為參考。」

原來導覽只是舖陳，格林集團目的是想讓這群超能力者家屬接受體檢建檔，大部分人頓時遲疑起來。

這時一群約二十人的奇特團體同時進入初級體檢區，個個皆氣勢不凡，王國超能力者代表們出現了，團進團出的原則既是互相牽制，也是彼此合作，確保每個代表都能平安帶回受綁架的親屬。

除此之外，格林集團總部對王國組織代表當然是非常不安全的地方，畢竟這些代表沒一個手上是乾淨的，想進入世界首富的地盤接人，過去有哪些恩怨都得暫時放下，先組成戰隊再說，正如他們白天在舊倉庫戰鬥那樣。

兩方暫時沒有進一步接觸，或許是對面除了親人外還有其他危險的超能力者，家屬區無人跨出第一步，超能力者這邊也是有略強個體與年長者壓制少數較衝動年輕人的跡象，王國組織代表仍在等格林集團表態。

格林集團不可能這麼好心做白工，肯定要索取更多代價才肯放人，不僅僅是對家人健康檢查而已，這些加入王國組織的超能力者都見多了強權對超能力者的貪婪剝削。

「格林集團想對我們的家人幹什麼？憑什麼要他們接受檢查？」一個可能不到二十歲的年輕超能力者怒道。

從超英現世後就經常和尼莫吐槽種種超能力社會現象的俄國人本能反駁：「你們受了格林集團這麼大的恩惠，就算留個檔案當研究資料又怎樣？難道家人出事，比如說被別人的超能力傷害控制，你們自己知道怎麼治療？」

托加這番話宛若丟入池塘的石頭，激起一陣漣漪。

這時恢復人形的沙拉曼達也著標誌黑長袍過來鎮場子，遭綁架的受害者看到救命恩人又是一陣激動，其中有些老弱婦孺還是沙拉曼達親自背出來的，王國代表們見到這名出力救助還全程護航他們親人的超英也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強硬。

在場被綁架的成年受害者開始往桌面移動，主動簽下健康檢查同意書，有監護人資格的男女也為孩子代簽。「這位司機先生說得對，我們能報答救命之恩的方式也只有配合這點微不足道的要求，何況這些檢查還是我們受益。」

「寶貝，雖然我愛你，你不能一直把我關在衣櫃裡。這段時間我們這群被綁架者彼此談了很多，就是希望萬一自己死了或永遠失蹤，能夠有人幫忙轉告遺言，照顧被留下來的孩子和普通親人，我們共享所有祕密，發誓成為兄弟姊妹，將所有同伴的孩子當成自己所出。」一名中年婦女對心有不甘的禿頭刺青青年陳述遭綁架者立下的團體誓言。

「妳更愛普通人的弟弟，把我當成怪胎是不是？我就知道！」禿頭刺青青年雙手忍不住放出火焰。

「你怎麼會是怪胎？你就跟那些沒腦子的街頭混混一樣氾濫普通，只是剛好變成會走路的火焰發射器，我拿塊防暴盾牌可以十秒內幹趴你。」托加忍不住嘲笑。

「你這妓女養的－－」禿頭刺青青年正要衝上去，被身邊更加年長的超能力者們拉住搖頭。王國代表在格林集團裡鬧事，根本是主動遞刀子給對方，竟有區域代表愚蠢到連基本局勢都看不透，還恩將仇報，那俄國人的奚落不是沒道理。

「若你們有人想綁架我們之中任何一個去威脅其他超能力者，就是與我們全部為敵，哪怕動手的是我的家人也不例外。」這群超能力者的家屬聚集成群，彼此牽起手，一道女性聲音從人群中發出，不知出自何人，只見其中一個超能力者低頭別開眼睛。

「自從流星雨事件後，我們變成了超能力者的珍寶和心靈支柱，可是我們也是人，想過普通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屯著這種無法捐獻給教堂的黑錢，像老鼠一樣卑鄙地躲在地下角落。」老人接連說出埋藏胸中許久的委屈。

「那我們該如何活下來？只有王國才能保護我們！」有超能力者吼出心聲。

「這兩個『我們』似乎沒有交集呀！」沙拉曼達輕嘆，他豎琴般清澈悠遠的非人嗓音充斥著一瞬安靜的空間。「到此為止吧！現在願意一起離開的，請隨意，暫時沒共識想留下來做體檢的也歡迎，我相信格林集團能提供安全庇護所，不必在今天非得有結論不可。」

這個變回人身的覆面超英說話格外有魄力，於是兩邊人群慢慢分開又融合。

托加見狀搔搔金髮也跟著往外走，他還戴著搶銀行專用的歹徒頭罩，跟沙拉曼達的造型有異曲同工之妙，兩者地位卻天差地別，就算托加再怎麼不在意外表，也不可能產生「我和超英都蒙面耶」的榮譽感。

多多少少體會尼莫三天兩頭不停抱怨制服好憋的感覺了，托加現在只想走到沒人的地方扯下頭罩暢快呼吸。

「慢著，KS的司機，你不在這裡等他嗎？」沙拉曼達叫住俄國人。

沙拉曼達還不知道KS man中槍？托加莫名其妙感覺有點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