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王國組織代表家屬被綁架事件算是圓滿落幕了，大部分被綁架的普通人家屬與超能力者取得和解後陸續離開，也有少數幾人希望接受格林集團的祕密庇護，從此和超能力者畫清界線，不外乎是那些並未參加集體救援戰鬥而是私下搶人的超能力者家屬。

受害者家屬的忠誠盟約也導致孤星市王國代表關係大洗牌，當你的老婆都能給原死敵的小孩烤蛋糕兼當臨時保姆，男人之間很難不放下芥蒂一起抽菸喝酒商量哪個共同敵人更加可惡，還有異性代表之間因此發展出第二春的例子。

至少位於孤星市的王國組織和格林集團之間從井水不犯河水的冷淡階級差距上升到積欠巨大人情因而產生黑箱操作的合作空間，不管從何種角度看，馬修‧格林都是最大的贏家。

格林集團不收買王國代表，而是直接擄獲他們至親之人信賴與個人詳細身體資料，暗示將來可提供專業醫療協助，光這點就展現出智商壓制的巨大落差。

尼莫在格林集團總部待了一天，觀察傷情沒有異常變化後，馬修同意他轉至旗下醫院療養，尼莫動身前，馬修又來為他做最後一次傷勢檢查與換藥，同時尼莫也向他打探在地下室發現的治癒型超能力者喬伊絲和HAKO女兒的最新情況。

「喬伊絲女士經過治療情況已經穩定，但就像所有受過致命創傷的超能力者，她的超能力也趨近消失。先前就已經相當衰弱，書店老闆才不得不直接喝她的血吸收能量，而她打從能力覺醒後從沒經過系統性鍛煉，本來能力就不是很強，只能說治癒類型比較稀有。」

「喝超能力者的血就能變強或治癒？這麼簡單？」尼莫抽了下嘴角。

「以前就跟你說過，複數掉落物帶來的力量不會是疊加效果，負面影響機率更大，但經過一段時間研究，不同超能力之間可能形成類食物鏈關係，才會導致超能力者肉體黑市如此猖獗，這是樂透賭博的道理。書店老闆就是運氣好，早期便捕獲一個剛好可以為他充能的弱小超能力者，且非常謹慎地豢養著她。」

「方便告訴我喬伊絲女士生平狀況嗎？」尼莫問。

「她在恢復意識後配合我們做了簡單調查，姑且就不告訴你全名了，反正她不久後也會換名字，就繼續叫她喬伊絲吧！」馬修一邊為尼莫清潔傷口，同時告訴他喬伊絲的故事。

喬伊絲，女性，三十七歲，未婚，長期被酗酒生父家暴，母親在她高中時離家出走，喬伊絲勉強高中畢業後沒繼續升學，靠打工微薄收入維持家庭開銷，就這麼卑微地活著，獨身迄今。

流星雨事件剛爆發時，底層美國人生活急遽陷入困難，百廢待興，喝酒也成了奢侈消費，喬伊絲生父難耐酒癮，更加頻繁對女兒施暴出氣，因此發現喬伊絲傷勢復原異常迅速，當時掉落物與超能力傳說尚不普及，已經被酒精弄壞腦子的男人於是將女兒用一箱威士忌價格賣給黑幫份子。

喬伊絲一開始還擁有靠碰觸就能治癒小傷或緩和重傷的超能力，對黑幫份子無疑相當有價值，然而喬伊絲在幫派中並未受到良好尊重與照顧，只有頻繁的壓榨，在幾次私下強暴與逃跑失敗的毆打處罰後，喬伊絲超能力大幅消退。

黑幫份子決定將變成累贅的喬伊絲跟其他走私人口一起販賣，但她曾引發「神跡」的傳聞被四處購買超能力情報的波蘭老人發現，當時他還未加入王國組織，波蘭老人不只把喬伊絲搶到手，還殺了該黑幫所有人以及與喬伊絲有過接觸的走私人口。

波蘭老人殺得很有技巧，他先是暗中挑撥引發一場幫派火拚，才不急不徐將殘餘活口一一殲滅，至於那些曾和喬伊絲關在一起，在偷渡過程已奄奄一息還被鍊在一起的病弱外國女子則根本毫無還手之力，甚至不需浪費超能力，兩桶汽油和一根火柴就足以奪走一貨櫃的生命。

研究神秘學的波蘭老人對吸血鬼傳說深感興趣，相信血液為生命之源，儘管喬伊絲失去碰觸治癒的神力，波蘭老人認為她的血還是蘊含力量，就結果來說，他的確賭對了。最先波蘭老人飲用喬伊絲血液是為了延緩衰老，卻驚喜地發現她的血還有強化他超能力的作用，

為了避免喬伊絲絕望自殺，波蘭老人也給了喬伊絲希望，他為喬伊絲找密醫治療幫派份子傳染給她的性病和沒能完全痊癒的骨折，提供她食物與住宿，告訴她全世界都在狩獵超能力者加以解剖研究，至少他會是比較和藹的飼主。

波蘭老人承諾他只在需要時取用喬伊絲的鮮血，為此他還需要她保持健康，更因為年紀老大需求不高加上有更合意的情婦，他不需要強暴喬伊絲獲取性滿足，更不會害她懷孕，她只需要乖乖待在屋子裡，波蘭老人還會保障她的安全。

光是不會被打罵、強暴以及無止境的疲勞工作，波蘭老人雖然危險，畢竟只是一個人，喬伊絲受夠被一群暴力男人虎視眈眈包圍嘲笑她醜陋瘦弱的恐懼威脅，在喬伊絲面前，波蘭老人表現得像是個紳士，曾經有一段時間，喬伊絲甚至覺得這種無人聞問的生活稱得上寧靜幸福。

之後波蘭老人加入王國組織，為了鞏固權力與威懾頻繁使用超能力，對能量補充需求大增，再度削弱喬伊絲血液力量，她的待遇也從家養寵物變成家事奴隸。

喬伊絲並不知道波蘭老人一開始就不看好她，老早就在研究超能力感染或轉移的可能性，直到不得已抽出致命鮮血量為自己充能，波蘭老人仍舊捨不得完全榨乾喬伊絲，將她當作最後的交易籌碼，畢竟她還有一組完整器官。

到了這個地步，喬伊絲怎可能看不懂波蘭老人的打算？一輩子都被掠食者剝削，她寧可將這條命送給小女孩。Red Plume和喬伊絲不同，一定會有強者來救她，喬伊絲能做的就是不讓波蘭老人馬上殺掉小女孩，因此她心甘情願主動餵食Red Plume鮮血，祈禱自己死後超能力能轉移到小女孩身上，為小女孩創造更多生存價值。

這就是喬伊絲與Red Plume強烈精神羈絆的由來，一人給予，一人接受，只要有人死亡就會成立的靈魂契約。

「『靈魂契約』，這種形容不覺得太浪漫主義了嗎？」尼莫這樣評論，但馬修選擇的詞語卻讓他感到濃重不安，畢竟尼莫正是以一具空蕩蕩的靈魂之姿穿越到平行世界，這件該死的荒謬事實只有自己知情。

「等魔法也在這個世界現身，或者說更多像是魔法的超能力出現，你就不會覺得靈魂契約這種詞彙違和了，這是我的直覺。」馬修說。「所以你不只要保住喬伊絲的命，還堅持Red Plume必須見證整個過程的判斷相當正確，唯有雙方解除精神上的依存感，這種仿佛魔法契約般的羈絆才會消失。」

喬伊絲的情況正是超能力者初期覺醒後典型失蹤案例，女性超能力者更難獨自生存，由於男強女弱的社會風氣與女性更富社交能力的天性導致依賴外人因此洩漏超能力祕密，往往在變強之前就成為獵物和俘虜。

「我為喬伊絲和Red Plume都安排了心理治療，有趣的是，如果以DSM手冊最新版本來看，Red Plume精神狀態其實滿健康的，樂勝絕大多數美國人。Red Plume有一般小女孩被綁架的創傷壓力反應，但不是很嚴重，她很清楚父親的身分和行為，卻沒有被殺人狂父親控制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只說父親讓她獨立判斷，她還在學習怎麼下判斷，不過Red Plume堅持每天給KS man投票。」馬修看著尼莫說。

「我也覺得HAKO這個年紀輕輕就有女兒的傢伙挺神奇的，投票那事別再提了，他當面對我承認鼓勵女兒崇拜超英，別學自家老爸和反派。」尼莫爆了個八卦。

「哦？那倒是件好事。」馬修不太誠懇地鼓掌，繼續補充詳細分析報告內容：「所有心理醫生和兒童教育專家評估過皆認為Red Plume面對成年人的早熟自信是單親家庭加上資優天賦，以及充分受到關愛照顧展現出的正向發展。或者可以這麼說，那名代號HAKO的超能力者確實有利用專業知識避免自己傷害女兒，或讓女兒被社會偏見傷害，但也不能說他的教育就是健康的，畢竟言傳身教不會毫無影響。Red Plume的確具備正常倫理觀念，身體發育和自我保護概念也非常優秀，這種程度已經贏過很多父母了。」

「信仰特定宗教的父母從小培養孩子相同價值觀和行為訓練也不見得健康，還是要視個案而定，那種不讓生病受傷的小孩吃藥輸血的『虔誠』父母，換成我就先揍一頓再說，讓他們見證人間不是只有上帝的聲音，還有惡魔的靴子。」尼莫接口。

「我也很喜歡你對孩子的豐富同情心，通常男性對繁衍行為更感興趣。」

「你是說我像女人還是母性過剩？」捲髮青年不爽地反問。

「不，我的意思是，你也還沒長大，同樣是個孩子，習慣保護弱小同類。」

「所以是彼得潘症候群？順帶一提，那不算是種病，至少不在DSM手冊裡。」

「倒不至於，而且你表現出的特質跟彼得潘症候群完全相反，我對你的評價非常正面，就是你有時候容易奮不顧身，我怕你一頭栽進水泥裡。」馬修替他貼好紗布，拉下衣襬，拍了拍尼莫肩膀道。

「現場情況又不是我能決定的。」尼莫嘟囔。

「我就等著你說這句話。」首富的正經舖陳從來不會是突發奇想，最後總是會有個讓尼莫討厭的結論要應付，比如說超能力控制，米迦勒的人性維持，還有前身過去組織謎團。

「還記得書店老闆潑你一身的神祕液體嗎？」馬修天外飛來一筆。

尼莫怨念地瞪了首富一眼。書店老闆這一手害他體驗了只在電影裡看過的生化危機全身消毒過程，尼莫氣都氣死了，又不敢抱怨馬修瞎操心，因為他真的不知道波蘭老頭潑了自己什麼鬼東西。

捲髮青年當下只覺得了不起又是某種迷藥或毒藥，只要不沾到皮膚和黏膜就還好，但馬修‧格林能混到世界第一不是沒道理，這份水銀瀉地無孔不入的多疑，還真讓他查到了不尋常的證據。

「絕大部分是純度非常高的海洛因，但含有微量不明化合物。從你陳述的藥瓶大小，海洛因可以忽略不計，關鍵是那種化合物為何會被如此寶貝地貼身收藏？」

「你的意思是那小瓶混和毒品可能是王國高層給區域代表的特殊道具，有錢也買不到，波蘭老頭背叛之後餘生就剩這一瓶的量，他平常鐵定是小心攢著準備關鍵時刻才出手對付超能力者，說不定遭遇群攻，為了突圍一次就需要耗掉大半瓶的量。也不能亂用，以免有的超能力者精神錯亂起來就把他搥爛了。」尼莫這樣猜測。

「至少我能確定那種藥是用在敵人身上，不然他就自己喝下去提升功力了。海洛因是鴉片類藥物，帶來的是麻醉鎮定類幻覺，如果非不得已要強化自己做最後一擊，也該用興奮劑才合理。」馬修給了個直觀好懂的分析。

「當時他相信自己就快落在我手裡了，藥物一樣被沒收，這才豁出去全灑了，可能也想滅證吧？就算事後沒被直接清洗掉，一般藥物測試只會認為那是海洛英，除非遇上你的天才研究員和神奇機器。」尼莫回想當時畫面，波蘭老頭不只一瓶藥可以作液體攻擊，為何偏偏灑光最珍貴的那瓶？的確是不太尋常。

波蘭老頭沒料到尼莫故意放他一馬，成功逃脫後想必心疼得要命！

「海洛英只是稀釋劑，神祕化合物說不定是王國對付超能力者的祕密武器，這個組織能在世界天災中成功崛起必定掌握了流星雨現象或掉落物特殊祕密作為利基。雖說出賣同伴也是死，少一個洩密罪名至少能死得比較舒服，或者還能保留一點餘地和王國裡的其他幹部私下利益交換假死出國的機會。」馬修說。

「誠然，HAKO現在還關著書店老闆，你的意思是，那種化合物是被下了死命令的機密，只要有人洩密或隨便使用，王國就會施加比死還可怕的處罰？」尼莫進一步確認問。

書店老闆背叛組織已經是死路一條了，他還嚇得把不明藥劑灑光，顯然那份洩密處罰比綁架王國代表家屬更嚴酷。

「所以別對王國的人打聽或暗示這件事，如果他們探你的話，就說當時被潑了藥物制服直接送去清洗消毒，假使對方還是不死心，反刁一下書店老闆在用毒品，質問他們走私海洛英的事，我認為這種特殊藥劑並非每個代表都能持有或知曉用法，畢竟光一個孤星市就有這麼多區域代表，但他們可能被下令調查叛徒某些細節。」馬修提醒道。

「知道了。」尼莫沒問那種化合物是什麼，誠如馬修所說，該尼莫知道的事馬修不會瞞著他，不該知道的事尼莫懶得問，加上那麼少的樣本，很可能馬修也還沒查出所以然，再說化合物什麼的，尼莫真不是專家學者，有聽沒有懂的機率更大。

「對了，還有一件事。」馬修像擠牙膏般冒出句子。

「有話直接說，我又不是沒長耳朵。」

「不遠的將來，我可能會讓你參與層級非常高的團隊任務，所以我需要你趁這段養傷期間調整心態，別老是企圖一級一級level up，拜託了，人類真沒那麼多時間，米迦勒給我的請求就是想跟你一起並肩作戰。」馬修沒辦法理解，絕大多數平民都夢想一夜致富，再不濟也是往自身擅長領域開啟金手指外掛，尼莫並非沒有跳級天分，他卻偏偏喜歡一步一腳印的做法。

這就是問題所在。你可以用許多方式和利益誘因改變一個人的想法行為，但癖好這種存在根深蒂固，讓尼莫不小心被追焦上個新聞就像把他架火堆燒烤似，比起超英更像在當忍者，有超英防記者比防反派偷襲還嚴的嗎？

「卡早睏卡有眠。」尼莫回他一句台語，反正馬修會自己錄音查意思。

「好吧！讓你跟米迦勒一起戰鬥的確有點誇大，但你要知道，我真的很累。」馬修歪靠在尼莫身上，用沉沉的體重壓著尼莫。

這頭利維坦開始情勒他了，尼莫不敢太用力推開馬修，怕自己的傷口迸裂，不然他老早就讓首富屁股和地板親密接觸。

「起來，別賴著我！調整心態就調整心態！但我需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準備，還有你收編的鬣狗，如果這段時間你能說服珍妮弗女士和她手下剩餘的鬣狗改過向善，真心替超英事業貢獻技術贖罪，我有用得著他們的地方，心不甘情不願的逼迫就算了。」尼莫並非毫無想法，但馬修如果不催促，他還是想能拖就拖，按部就班升級對尼莫來說不但安全還能滿足成就感。

「你要帶給我什麼驚喜？」金眼男子懶洋洋的問，就是不肯動。

「某種意義上，算是聖誕禮物，因此需要一點儀式感。」KS man可能要跨州大規模行動，又是在冬天，尼莫光想就痛苦，但他還是很有骨氣地撂話了。

「今天才十月七號，是從你傷勢痊癒開始算嗎？無論如何感覺會是很豪華的禮物，我開始期待了。」馬修趁機偷揉尼莫的捲髮，被他吼了好幾聲才撤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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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撒嬌的首富，這回這樣算有發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