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同一間病房，在托加還是偽傷患時，尼莫已經很習慣在馬修那邊健身鍛鍊完之後借托加的病床來睡，如今左後腰側中彈必須住院，尼莫可說是輕車熟路。

安琪佔著超英身分的便宜，尼莫還在實驗區病房觀察傷勢就來探望過他，知道尼莫當時抱著小女孩硬捱這記冷槍，大發慈悲沒叨唸太多受傷的事，只叮囑他絕對要好好休息養傷。

馬修在尼莫離開格林大廈前才親手替他做好傷口護理，還派遣維安團隊護送尼莫到旗下醫院，尼莫一進入指定病房，要做的事只剩下換上乾淨寬鬆睡衣，吞下止痛藥，爬上散發消毒水味的蓬鬆床墊，給托加發了明天可來探病的簡訊，蓋好棉被睡覺。

第二天近午，尼莫被契而不捨的手機鈴聲吵醒，才發現這是托加打的第五通電話，俄國室友每隔一小時就打一次，響了幾聲發現對方沒接就掛斷，估計是知道尼莫還在睡不想打擾。

原本尼莫當上超英後就是晝伏夜出的作息，受傷後更加不會早起，只能說托加確實是心急了點，提早打電話確認，但他清楚尼莫習性，認為台灣室友還沒醒就繼續等著。

這次尼莫接起電話了。「你該不會在醫院一樓等了四個小時吧？」

「我像傻瓜嗎？第一通在家裡打的，你沒接，我等到打第二通也落空才出門，然後在醫院附近快餐店吃早餐，順便說，服務生很可愛。」托加在電話裡傳來哼笑聲。

「所以你現在人在哪？」尼莫又問。

「還在那家快餐店，反正平日上班時間店裡沒啥人，我點咖啡續杯慢慢喝邊上網打發時間，那家店對殘障人士很友善，想吃啥我可以幫你外帶。」托加倒也守信，出門必拿拐杖裝瘸腿。

「你隨便點，只要不是甜的都好，不過飲料我要奶茶。」尼莫才不跟托加客氣，托加在他的手機聯絡名單裡代號依舊沒改還是外送員，這就是俄國室友的原始功能。

托加拎著愛心早午餐踏進病房時，誇張地東張西望。

「你故意選我住過的這間，是認床嗎？」俄國人覺得尼莫這招還挺貼心的。

「怕你迷路。」已經梳洗過的尼莫沒其他事好做，穿著睡衣趴在床上滑手機，跟住院時的托加表現如出一轍，只是知曉尼莫超英身分的俄國室友心知肚明，尼莫現在看的可不是新聞八卦，他依然在做案件整理與篩選目標的情報工作。

「怪了，為啥你住院就沒有武裝人員看著？」其實托加反而不希望尼莫真的受傷時和他住同一家醫院，哪怕都是馬修‧格林旗下產業，總部或那傳說中的湖心別墅肯定更安全，尼莫這次受的槍傷最重，卻住到安保條件最低的私人醫院，托加頓時感覺尼莫以前在機密要塞失聯時反而還比較安全。

「整層樓封鎖，普通訪客只有你能進來，維安團隊可以在其他房間戒護，不需要Cosplay成醫生護士，當然裡面也有人本身就具備醫護兵資格，照顧我綽綽有餘。」其實尼莫的主治醫師就是馬修，反正首富平常也要出門應酬，他不會放過觀察尼莫這個特殊案例的機會，打算每天繞過來檢查尼莫傷勢，但尼莫決定不告訴托加多餘情報。

「喔！」托加發出受寵若驚的聲音。

趁尼莫吃著遲來的早餐同時，托加問出心中疑問，畢竟尼莫上次養傷就是在湖心別墅。

「湖心別墅就醫不便，上次我傷口不深才能一個人在那邊療養，現在天天都要被醫生盯著換藥，但我討厭格林集團總部的實驗區，不想住那兒。」尼莫坦白道。

「我是沒進去過格林集團深處禁區，不過上次在體檢區感覺氣氛不太舒服，難怪你討厭那裡。」托加完全同意尼莫的看法。「那我可以住進來陪你嗎？」

尼莫在托加住院後期天天來過夜，雖然是托加假住院時強迫室友一起陪聊解悶，現在托加一個人在租屋處也同樣無聊。

「隨你。」室友才剛參加人質救援活動，和沙拉曼達組隊時開槍射傷不少中國買方和王國的人外加炸了一輛大貨車，托加雖然戴著蒙面頭套，仍不能說百分百安全。尼莫的確不放心讓托加一個人待著才特意選擇俄國室友一定會跟進來的相同醫院病房。

「你居然沒問我有無帶參考書和習題？」托加驚訝地嚷嚷。

「你應該要帶，不然我就直接網路幫你訂一套新的快遞到醫院，複習永不嫌多。」尼莫正打算幫室友蒐集更多參考書和考古題。

「承認吧！你已經被我看透了！我有帶功課！連你跟我的換洗衣物都帶了！」托加打定主意賴在尼莫的病房不走，直接拎著行李袋過來探病。

尼莫吸了口奶茶，懶得跟他鬥嘴，這家快餐店的牛肉起司三明治還挺好吃的。

捲髮青年吃飽後，俄國人站在床側居高臨下看著尼莫。

「幹嘛不坐下？」

「你看過我的槍傷，我也要看你的。」托加聽尼莫說過中槍位置，的確不致命，從尼莫一直趴著的姿勢就看得出來，這次他可沒辦法自己換藥清理傷口了。

「蓋著紗布有啥好看？」但尼莫不想聽托加囉嗦，加上的確曾強迫托加讓他檢查舊傷，公平起見，尼莫還是從病床上跪起，拉高睡衣左側衣襬，露出後腰和整個腹部。

托加看見雪白的紗布不太開心。

「你睡覺怎麼辦？」

「側睡啊！」幸好尼莫睡姿良好不會亂動，加上他始終保持淺眠警戒狀態，無害電話鈴聲自動被篩除。馬修的維安團隊並未讓他感覺安全無慮，只能說應付傳統敵人還堪用，既然是馬修信任的人，尼莫並不提防他們，只是作為超能力者，尼莫深深明白到頭來還是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你昨晚到現在沒換藥吧？是不是該換了？」托加又問。

「傷口沒感染就不用那麼頻繁更換，再說我用的藥是格林集團未公開的頂尖產品，時間到了醫生會來幫忙，不然是為啥才住院？」尼莫說。

現代醫學雖然開發出更先進的敷料可以長時間覆蓋傷處減少感染機率和換藥時的疼痛，但超能力者同樣被超能力所傷的特殊傷口需要更謹慎觀察，往往還是保持比較頻繁的換藥頻率，因此只是用傳統紗布覆蓋傷口，尼莫用的特殊消炎藥也具有避免傷口滲液沾黏紗布的功能。

此外，狀態良好的超能力者受傷時不容易發生感染，也可能因為異常復原速度引發普通醫護懷疑，有些超能力者就是敗在這一點提早曝露身分遭殃，尼莫也學習過這方面的前人教訓，除了不得不自我治療時，超英受傷後最好還是交給熟人或知情專家護理，找純粹利益交易的密醫容易遭出賣。

馬修表示他會算準時間過來換藥，若是抽不開身，至少也會派沙拉曼達的治療小組組長，同時是尼莫認識的印度人接手治療工作，他不打算讓這間醫院的一般醫護人員接觸尼莫。

雖說是住院，其實就是換個尼莫不那麼排斥的地方低調休息養傷而已。

托加湊近他小聲問：「但你的傷口可以給普通醫生看見嗎？」

皮膚外觀雖造成彈孔，但內部傷害有別正常子彈射入體內的槍傷，在超能力者自我本能保護下，槍傷內部撕裂程度、子彈接觸面的燒傷與異物感染都大幅降低，更別提那顆穿甲彈還附著別人的超能力，癒合狀態肯定不會和一般人相同，有可能更好也有可能更壞。

「當然不行，格林集團那邊會派專人過來，到時候你適當迴避一下，我會提前叫你去幫我買外賣，或者你要順便出去忙別的事也行。剛剛說過，維安團隊裡的醫護兵至少能幫我量量血壓體溫之類。」尼莫提前幫托加打預防針。

托加明白他得假裝不知道尼莫是超英，現在住在這裡的只是世界首富的超級好朋友，無論格林集團派來照顧超英的專人是否清楚托加也是KS man親友，盡量避免打照面準沒錯。

「我還以為至少能幫你換藥或擦澡。」托加都做好當看護的心理準備了。

「只是中彈又不是廢人，我可以自己洗澡，換藥還是讓專業的來，畢竟格林集團那邊要記錄我的傷勢和健康情況，不過你如果顧床的話，我可以放心熟睡。」尼莫懂得適時鼓勵士氣的重要性，托加這份善意夠豐盛了。

「沒問題，你就好好睡吧！多養些肉備用，一看就知道你的腹肌是瘦出來的，哈哈！」天底下沒有不嘴賤的室友，俄國人也不例外。

「幹！關你屁事！老子就是有腹肌！」尼莫這段日子可是拚死拚活在健身，但他的超能力特徵和戰鬥策略都註定不會練成肌肉棒子，托加住院那段日子沒把他養肥是尼莫此生最大遺憾，尼莫每次回家乍看托加都活在沙發上，但他肯定有偷練，身材居然沒走樣！

病房到底不是自家出租公寓，維安工作不可少的一面就是監控，因此托加和尼莫也沒真的敞開來聊日前的人質集體綁架案和王國超能力者大戰，過沒多久，兩人又恢復各自玩手機的狀態，完全現代人生態。

平常就習慣掛在流星雨觀察家論壇上的某低調超英與其俄國室友直接透過打字私聊，還可以幫托加鍛鍊拼字文法，真是一兼二顧。

托加不知馬修‧格林掌控著整個論壇，尼莫則是聊正事無所謂被馬修看見，還省了報備的麻煩。

CIA或許可以弄到全國簡訊通聯記錄，但過去肯定就在企圖駭進馬修家論壇後台時吃過大虧，或許馬修已經跟深層政府打過招呼，流星雨觀察家論壇攸關美國利益，沒事別亂翻超英們聯絡管道。

換成FBI拿著法官簽名的搜查許可過來，一樣看不見馬修刻意隱藏的帳號內容，更有可能在發起調查前就被長官打槍，總之流星雨觀察家論壇對超能力者相當於小型暗網般的地方，而且沒人會傻傻地只使用一個帳號，馬修甚至默許一個使用者註冊多個帳號，反正這種行為瞞不過後台監測，卻能讓使用者在論壇活動傳遞情報時更加輕忽大意。

尼莫和托加私聊時，他們依舊用彼此原來的主帳號Kitchenman和Sunrise，內容也很謹慎地改為第三人稱。

Kitchenman：能把你的駭客朋友介紹給KS man嗎？透過論壇聯繫，他需要這方面人才幫助。

Sunrise：格林集團應該擁有超級駭客軍團吧？KS直接跟首富要情報不就得了？

Kitchenman：馬修‧格林的人有他們該做的事，KS想培養自己的人馬。

Sunrise：我覺得那名駭客沒有特別強耶！至少王國組織找人才都沒問過他。

Kitchenman：沒關係，聽說KS並不打算入侵五角大廈或微軟總部，但他開出條件希望對方稍具正義感，不是虔誠教徒，對金錢有點追求，還能對長時間監視單調工作保持熱情。

Sunrise：你說的這些我朋友都符合，我簡直懷疑KS認識他了！

「不算一無所知吧！」尼莫忽然出聲。

不想被馬修從論壇上看見的內容，捲髮青年就直接出聲了，尼莫事先跟馬修確認過病房只有影像監控沒有監聽，以及監視器擺設位置，現在AI都能直接對唇語打字幕，重要部分還是別亂開口最保險，除非全程用台語或原住民語對話。

尼莫聲音放得很輕，視線仍是盯著手機，畢竟聽力靈敏的普通人不少，托加就算一個。

「你知道哪些？」托加已被尼莫暗示監視器位置，他就知道尼莫在這種地方肯定不好睡，為了安全又是必要之惡。

尼莫就算成了超英，也還是那個受傷生病時需要熟人顧著的失憶室友。

「免費幫你上傳別西卜檔案的駭客，就是在你二十歲時幫過你的那個，你們是老朋友了，他都假設遇到生命危險會來找你護航，目前人在美國，出了事也不難逮，應該是靠得住的幫手。」

Sunrise：囧rz

Kitchenman：^_^

「你是會通靈還是趁我睡覺時催眠我？」托加害怕地問。

「你這連桌機都沒有還喜歡在酒吧看電視的傢伙能去哪認識第二個駭客？而那個駭客剛好也知道你的身手個性，交情好到交易時間不是金錢，兩個都很窮。肯定是在俄國混不下去，跑來美國沒有其他靠山只能找你抱團取暖。」尼莫一針見血道。

尼莫一猜一個準，俄國人摀臉逃避現實。

托加小聲補充：「我的祖國以前隨便駭客在各國網路自由發揮，幹出哪些好事一律不管不罰，只要求他們必要時服從國家命令配合網攻。俄烏戰爭之後不一樣了，你說在大後方發揮專長也就算了，這些地下室生物莫名其妙被徵兵到前線去挖戰壕，還只能拿去世爺爺的爛步槍，穩穩去堆屍的，不逃才怪！那朋友比我早溜到美國，他買了本真護照但非本人，用觀光簽證混過海關，現在當然是見不得光的偷渡客。」

尼莫訝異道：「運氣這麼好沒被抓到？」

「他老家靠近遠東，黑髮黑眼臉又扁，看起來就是亞洲人，戴上黑框眼鏡隨便理個短髮，完全一模一樣，順帶一提你們台灣護照真的很好用，就是貴了點，可惜現在已經是垃圾了。」

「了解，謝謝。」尼莫報以死魚眼。

「所以你能出多少？」托加問。

「告訴你朋友，我頂多幫他付房租，請他說yes，不然我就向當地警方告發他，格林集團肯定能查出他住哪兒，不，應該說已經知道了，畢竟是別西卜檔案暗網第一發布者，不過馬修明白是幫你代傳的，沒為難人家，就是建個相關人事檔。當初你給我的原始檔隨身碟，我丟給馬修去處理了，反正那不是我們該管的事。」尼莫雲淡風輕地表示。

托加張口結舌，千辛萬苦才走到美墨邊境的他，曾經因為駭客朋友輕輕鬆鬆飛進來再跳機，認真考慮過把對方約出來揍一頓平衡內心嫉妒，現在他有點同情被尼莫看上的電腦專家了。

「你殘酷！你無情！」好歹是同胞，托加口頭予以台灣室友譴責。

「但我會給錢，所以不算無理取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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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尼莫也是很會利用人力資源的類型，畢竟他準備搞一票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