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馬修只要求尼莫改變心態，告知現實中超英群體面對的局勢壓力－－無論國際政治或超自然現象，並未強制規定尼莫變強的量化數字或達成具體戰績，正如他當初對尼莫保證過，會為尼莫爭取時間讓他用自己的方式成長。

首富對激勵與引導不情願新人的程度拿捏得非常精準，總裁人精做到頂的馬修更不會讓尼莫有一絲安於現狀的偷懶機會。

許多排行榜前階英雄其實也默默觀察這個渴望不受注意但金主超高調的新晉亞裔超英。

平心而論KS man進步速度相當快速，初為超英就有專人教學保護，和流星雨事件剛發生時所有超能力菜雞亂飛現象相比不可同日而語，取得戰果的方式慎重穩定且極有效率。然而KS man的超能力實在相當模糊平凡，甚至不見他使用專屬絕招，有可能是尚未練成。更不巧的是，與KS man幾乎同期但出道略早的沙拉曼達過於搶眼，導致KS msn除了疑似駐點孤星市樸實地打擊普通罪犯這個傳說外缺乏其他特色。

好吧，也不是真的毫無特色。

KS man揍完壞蛋後還會拍下恥照建檔，威脅對方再犯就讓目標社會性死亡，嚴重缺乏正義英雄風範！雖然一般大眾還不知道這個忍者超英的特殊習性－－但巷內人如警察、幫派和地下組織聽聞KS出手後的壞蛋下場紛紛感到好爽啊！相關傳言流出後一些超能力者開始思考這招好像不錯用？畢竟其他城市的超英們都受夠抓了又放再犯再抓的跳針迴圈。

只能說，將對手設定在強大非人與反派的那類頂級超英格外留意KS msn成長狀態，少數高階超英已知海巨人登陸事件中的聯合戰術出自KS建議，對這個正開始探索超能力與犯罪世界的新人報以特別期待，他們一直在等待更多能互補可靠的同伴出現。

然而，KS能否順利成長到與上位英雄們比肩，或者像過往其他充滿潛力的新秀，一度深受期待卻迅速殞落，目前還是未定論。太多次失望讓這些實戰高手決定，KS man只能像前輩一樣先度過各種危機活下來站穩腳步再說。他們不會干涉這個新人繼續歷練，哪怕擁有全球首富作為金主寵愛支持，有時這才是最危險的虛幻陷阱。

另一方面，尼莫不知已有強大超英開始注意並評價他的表現，捲髮青年正煩惱如何維持清除孤星市垃圾的固定進度，同時又能達成他承諾馬修的豪華聖誕禮物，總而言之，馬修要看到尼莫思想覺悟的證據，最直接的方式是：搞票大的。

十月底前養好槍傷，外加篩選出可用人手組成一支臨時小隊，完成第一階段情報調查。尼莫趴在病床上思考，在腦海中樹立初步目標，開始描繪各項細密架構。

外場隊員部分姑且先利用網路和金錢解決，尼莫可以邊養傷邊挑選，不必浪費時間枯等。第一個也是最關鍵的駭客狙擊手已經透過托加的人脈撈到了，拿下對方不是很難的事。尼莫還需要幾個跑不同現場調查的能幹線人，這部分需要大海撈針的運氣，捲髮青年決定保持樂觀。

現在才是他躺進醫院的第一天而已！

格雷黑特（Grayhat）（註）來論壇私聊向KS man報到了，雖然本人堅持不是被威脅，而是對崇拜的超英進行一次友好招呼。

格雷黑特：KS大大，午安。

KS man：午安。

忽然被超英召喚對四十五歲地中海禿頂的資深社恐俄羅斯駭客超有壓力，還是從極少數現實人脈中被供出去，所以說認識無情無義兼電腦白癡的服務生同胞就是倒楣！。

在流星雨觀察家論壇，格雷黑特完全按照普通用戶的智障操作來，不知多少超英崇拜者的正港論壇網管，真面目是超級駭客，正日夜不分在論壇前後台巡邏活動，杜絕政府和外國勢力黑手汙染這塊淨土。這些網管放到暗網都是利維坦等級的怪物，格雷黑特只是個低調小孬孬，靠販售新手駭客腳本和網路服務小公司系統漏洞賺點微薄生活費，不想引起任何注意。

KS man：不過你那邊剛剛入夜了吧？是想知道我們時區是否相同嗎？

格雷黑特冷汗都冒出來了，根據托加繪聲繪影的描述，KS man知道他家住哪裡，每個月房租水電費多少，叫他不用動歪腦筋想開價的問題，乖乖收錢總比聽警察的敲門聲要好。

格雷黑特：沒沒沒！超英五大守則！我記著呢！只是覺得在下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應該離您很遠才特別這樣問候。

KS man：也沒你想像得遠，只要今天對話取得共識，閣下五個月房租會立刻匯進你的指定帳戶作為訂金，辦得好的話還有績效獎金。

談到綠油油的美金，正被大疊帳單所苦的灰帽駭客立刻精神一振，光是不用被房東趕出去，他就能繼續擺爛過著快樂逛暗網和觀察拆解目標安全系統（通常是女明星進駐的飯店監控）的隱蔽生活，而且超英直接指名合作，讓過氣駭客的自信心大大膨脹。

對方應該不會過度高估他的實力吧？托加這小子說不定因為太過崇拜他，把他的能力往上抬了不少，格雷黑特決定如果KS man要求太難就適當推却。

格雷黑特：你希望我做什麼呢？

KS man：先來點簡單面試，請你去SNAP（註2）找出最近十年間被投訴最多的教區，負責處理舉報的當地檢察官與教會內部審查委員會名單。另外在北美地區選一個你最討厭的教區大主教，監視他任內收到的神職人員性侵未成年人投訴案件，歷任相關負責人和處理方式，就這兩條工作線。但我要加害人和受害者的資料，愈詳細愈好，若有具體證據按件加錢獎勵。一個禮拜後匯報，當然期間你有特別想說的內容也可以發私信過來。

格雷黑特：哇！我真的可以自己選嗎？

KS man：可以，因為我很忙，但我想給孩子們一份遲來的聖誕禮物，你是我的臨時幫手之一。行動本身必須保密，不許私下外包，如果真的做不來，有幫手想推薦就直接告訴我，我會另作審核。

灰帽駭客沉默片刻，手指再度於鍵盤上打下回應。

格雷黑特：我的榮幸。

明知超英看不到自已的表情（駭客把家裡所有家電鏡頭都用膠帶貼死了），他還是將左手貼在胸口低頭對螢幕行了個禮。

KS man：期待你的表現。

格雷黑特：你是要找那些被解職或轉任其他教區但沒受到實際懲罰的變態教士嗎？

KS man：為了提高士氣，看在共同朋友份上，我可以事先告訴你這次目標－－不曾曝光過的重要名字，聲望愈高愈好，還沒退休那種。他們不會出現在名單上，肯定有些共犯或隱忍多年的被害者認識惡魔真正的臉孔。說不定能抓到「紅色的」惡魔，那會很有趣。

紅色指紅衣嗎？那可是樞機團層級……灰帽駭客在心中暗暗咋舌。沒想到這個在排行榜和傳說中都很低調的超英內在這麼狂野！萬一釣到大魚，他們都會享受到《魔鬼詩篇》作者被全球狂信者追殺的待遇！

話說回來，聽說KS man靠山是格林集團，應該沒在怕。

KS man：今年就當試個水溫，不必有壓力，這樣的聖誕禮物我打算每年都來一次。

格雷黑特：明白了，我會拚命賺到那份績效獎金的。可以請教你怎麼認識Sunrise嗎？

KS man：你只是上傳發布第一份檔案，有人拜託我拿回原始隨身碟，再說他就在沼澤工廠案件新聞上，不難找。但我還是得向Sunrise詢問你的人品能力，我想你大概能勝任我的委託。

咦？難道是他錯怪托加，KS man背後大佬直接在暗網抓到格雷黑特，才從檔案傳輸定位發現他和托加的關係？反正兩人交流的從來不是高端信息，也沒啥保密必要，格雷黑特也就意思意思設點跳板證明自己還是講究隱私的駭客。他好不容易教會托加別直接用手機至少改在網咖聯絡他給的免洗電子信箱，光這樣就掉了好多頭髮。

KS man：Sunrise救了那車被吸血蚊產卵的受害者，在那時被交付隨身碟，是個不怕事的傢伙，既然你答應幫他轉發別西卜檔案，我假設你應該會對我這份聖誕禮物感興趣，不會讓你無償幫忙。

不愧是超英，還是講道理的，格雷黑特感動得要哭了。

總歸來說，格雷黑特是個略帶傻白甜的宅男大叔，才會老是被比他年紀小的俄國同胞拗去做一些匿名網路工作。

※※※

孤星市可說是全美應召線人產業最興旺的城市，她收留大量新興線人產業主力的台灣難民，獨立市法規對外來移民相對寬鬆（和格林集團的大力推廣有關），居民對有色人種尤其是亞裔普遍友善，接連發生吸血巨蚊和海巨人登陸的大事件，嚴格來說是三個，還得加上前者衍生的綠人問題，導致對孤星市當地及鄰州怪物與感染者情報需求激增，任何有志成為線人的新手都能輕鬆找到老鳥媒合機會就地練等。

當然，這個灰色行業失蹤陣亡率也不是一般的高。

說起線人行業，常和幫派打交道的托加比尼莫懂得多了，在此之前直接被世界首富灌頂高級情報的尼莫根本對底層黑社會人脈一無所知－－穿越前後都可以領良民證的捲髮青年發現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階級隔離不只發生在富豪圈、時尚圈，還包括相信人面和舉止作態更勝金錢名片的地下灰色行業。有錢好辦事的前提是，買賣雙方都是同類人，否則就會被優先歸類到需要提防的敵人。

舉例來說，同樣不吸毒，若要比賽誰能喬裝成陌生人不靠關係先買到一包快克（古柯鹼），托加絕對是贏家。

當托加知道尼莫想找一批線人跨州去深入調查格雷黑特查到的宗教性侵投訴案，甚至訪問受害者時，立刻嚴肅地對尼莫上了堂線人常識速成課。

「千萬不要找那些口碑最好的線人，他們接案太多，根本已經轉職中介商，答應下來的任務都找外包，一開始委託情報就外流給不特定且不可靠的其他人。而且本人就算保有職業道德外加調查技術好，也因為行動頻繁曝光度過高，想在短時間內調查敏感議題，被同行和記者辨識出的機率太大，花大錢但效率低。」托加一聽說尼莫是拿自己的保險賠償金和危險津貼來尋找這次跨州任務的協作人手，打定主意得為他看緊荷包。

托加雖然一天到晚打趣馬修‧格林是超英金主，什麼都給他包養就好，但俄國人熟悉當私人傭兵的下場，尼莫自行尋找人手掌控局面在他看來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你一個外送員怎麼也對線人的事這麼熟？」

「因為維羅妮卡在不熟線人市場機制時吃過虧，我還得努力阻止她殺人，以免以後沒人願意接她的委托。當時我花了好多工夫幫她過濾出幾個還不錯的外包線人，不過幹這行太危險了，四個裡就死了三個，後來維羅妮卡也是有幫忙出安家費。」托加說。

「你還真是多才多藝。」尼莫感歎。

「她來拜託我，我只好想辦法解決，大概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不能不管。」托加多少有利用私下幫忙彌補拒絕加入幫派的意味，尼莫也知道俄國室友這方面的人情壓力，通常睜隻眼閉隻眼。

托加就是在那時接觸線人灰色市場，多虧他的廚師室友在孤星市出名了，只要是台灣難民基本上都對托加抱持幾分好感，甚至還有主動找他自我推薦的。

「有些正在躲中共追殺的孤僻調查高手，可能是前記者或軍警出身，甚至是更敏感的職業身分，走投無路阮囊羞澀，只接外包工作現金交易，避免直接和業主接觸，這種知道怎麼做事的專家在外包線人裡能百裡挑一就算走運了。」托加說。

「我該怎麼聯絡上他們？」

「你辦不到，只能透過累積交易信用和熟人介紹，別看我，我也是門外漢，當時應召線人行業剛出現，良莠不分，容易從海選面試淘到人才，結果你剛才聽到了，犧牲比太高，那些賺到餬口費用就收手，等到沒錢才冒頭的人才現在很不好找，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缺情報，大家都缺。」

「我的任務不算危險，就是趕時間，需要大量田野調查取得訪談資料，這些線人只需要做單純記者工作就好，能聘到聰明又能自保的人當然最好。」尼莫沉吟。「或許我先找個代理人，讓他替我發布任務懸賞，隨便丟幾個簡單任務，從最快答卷成績相對高的線人裡挑出幾個讓他們去查我真正想確認的目標。反正就當長期人脈投資，急也沒用。」

「那個代理人是我嗎？」托加躍躍欲試。

「當然不是。你剛剛說四個線人死了三個，不就還剩一個？那人夠聰明的話，肯定不會再去應召線人網上爭奪業績排名，名字和聯絡方式還記得吧？」尼莫直勾勾看著托加。

「搞不好人家早就換地址號碼了，我又沒和對方交朋友！」托加不懂尼莫哪來的信心。

「難民不會隨便拋棄能賺錢的可靠管道，光是你們沒賴帳，他就一定會留著你的資料，你也是上過新聞的正經移民了，一提出KS man打算發展複數線人，對方肯定感興趣，同樣透過論壇聯繫，但我需要你在現場盯著，確認上線的是本人。」

「你都不告訴我這次行動為何搞這麼大，要查些什麼，卻要我幫你？」

「只能說目標是普通人，人數眾多又分散我才需要幫手，並非目標特別危險，畢竟是聖誕禮物，得花心思準備。你不算行動一份子沒必要知道，任務中必須保密，這是我的規矩，事成後再告訴你。」尼莫側臥在床上，姿勢極其慵懶，因為槍傷就在側後腰上，久坐不舒服，仰躺也不好。

「給誰的聖誕禮物？」

「傷心的孩子和朋友們。」

「那也包括我囉？」

「你看了結果應該會開心。」

「好啦，我去幫你聯繫那個線人。答應我，槍傷恢復前你不會亂來。距離美國聖誕節還有一個半月，這段時間你怎麼可能只作一件大事？我了解你，你肯定會繼續『日常功課』。」托加不放心，尼莫太會騙人了。

「就是因為受傷我才要提前佈署，先做好情報工作，不只等傷口癒合，我得復健確認體能恢復才會動手。另外我還會找其他人合作，你別想太多了，告訴我這些事再找到那個起頭的線人就算幫大忙，沒多餘預算留給你，而且我這次任務真的是犯法，聯邦重罪。既然當上超英，偶爾也要符合世人期待，作常人所不能之事。」尼莫泛起神祕微笑說。

「愈來愈有樣子了，雖然不是超英該有的樣子。你這樣很像在搞恐怖攻擊耶！」托加忍不住吐槽。

「管他的，實用就好。」尼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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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意為「灰帽」。駭客有分白帽與黑帽之分，前者鑽研系統安全漏洞，目的是興趣或自我挑戰，後者則惡意破壞製造混亂或放病毒竊取資料牟取個人利益，灰帽這裡意指兩種都幹。

註2：SNAP，神父性虐待倖存者網絡（Survivors Network of those Abused by Priests）的縮寫。

作者的話：吃到買一送一的大薯了，心滿意足，祝大家鬼月身心平安，中元節拜拜又是囤積零食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