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Ⅴ 第七章 (下)－風暴荒野

直升機前方視野一片黑暗，尼莫試著伸展超知覺感應觸手，只感到大海本身存在感瞬間放大，簡直要壓碎精神！尼莫頭疼欲裂，連忙收回延伸過遠的感應力，即便如此還是沒抓到研究船的存在，顯然最後會合點既不可望也不可及。

風雨愈來愈大了，撲向天際的浪花幾乎要舔到戰鬥直升機，機身好幾次受側風影響失去平衡，超英們雖未發出聲音驚慌失措，緊抿的唇顯示臉色並不好看，尼古拉用俄語念念有詞，不知是抱怨還是詛咒，總之不是好話。

尼莫身邊驕傲高手太多了，他看得出尼古拉也是死不服輸的類型，要他說出放棄的話肯定不容易，但俄國駕駛心跳忽然變緩，顯然已經下定決心。

「離預定海域還有二十分鐘航程，前方是暴風雨中心，我現在操控機體就已經非常勉強了，海象超級惡劣，不可能再前進，更別說帶你們到那裡跳傘，這是自殺！沒有遊艇和飛機能到那裡接應，勸你們跟我返回機場更安全，不只是看在美金份上，不會背叛的，我也追超英排行榜！我支持你們！」俄國駕駛員並不知道他們的目標方向有艘行使無線電靜默的大型研究船，沉默也遮斷這方面所有相關通訊與聲納回波，以免尼古拉從廣播頻道中聽見他不該知道的情報。

然而這段海面距離他們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人類超英的極限就放在這裡，繼續停留只是徒增直升機墜海風險。

「現在是轉身返航最後機會了！你說過我能自己決定。」尼古拉拉高聲音對尼莫說。

兜帽超英暗忖，直升機還是離研究船太遠了，浪湧過高，這種距離沙拉曼達游不過來，巨蜥自己也有危險。尼莫看見黑杉無聲說出沙拉曼達的口型貌似提議，朝黑人超英搖了搖頭。

「謝了，兄弟，但沒必要，祝你平安回家。」尼莫用蹩腳俄語說完又切回英語：「我們就在這裡跳機，不開傘以免被吹散或增加溺水風險。」

尼古拉張口想勸，但對方是超英，有明確目標必須前進，他能做的就是不浪費對方的一分一秒。

「你們跳機後我會立刻離開，想清楚。」尼古拉最後一次警告。

「沒問題，我要開艙門了，請幫忙穩住機身。」尼莫拉開直升機艙門，低頭望去。

海面上全是大起大落的白色浪花與水沫，完全脫離尼莫對「大海」只是一片藍色連向海平線的固有認知，此外還有覆蓋在四面八方的濃霧，不斷落下的冷雨，尼莫感到腦子快結凍，連恐怖的感覺都麻木了，現實充滿荒謬，他一個小小活人即將跳進狂暴海洋形成的廣闊地獄。

「你們落水後必須立刻確認救生衣自動充氣成功，別給我想著自己游上來，萬一救生衣故障就迅速棄傘使用背包浮筏功能，忘記防呆裝置在哪的快點問，沒有就當沒問題。不准浪費力氣游泳，利用能量循環穩住體溫，保持意識清醒等待接應。」尼莫沒回頭，直接對隊友強調。

「來接應我們的是誰？」黑杉好像懂了隊長態度如此篤定的原因。

「最大的那個，盡量瞄準頭部水域跳，跳不準也無所謂，他應該會來接，別粗心就不會受傷。」兜帽超英不忘叮囑重點。

此刻利維坦的存在感超越了大海，尼莫彷彿聽見無聲的神祕語言催促著他快點行動。

「我先跳，參考我的落水位置。」利維坦在下面等著，尼莫抓準巨獸游近的最佳時機毫不猶豫縱身一躍，黑杉與沉默尾隨在後做出相同行動。

緩過最初的窒息與寒冷衝擊後，自動充氣救生衣和過往水下訓練經驗帶著尼莫浮上海面，已經看不見載他們過來的直升機身影，四周都是狂風暴雨和蒼茫水霧。

除了浮力，還有一陣超乎想像的上湧力量將他推離大海，尼莫重新獲得空氣，免不了吃了點鹹腥海水，然後是穿出海面的巨大白角枝枒，在陣陣閃電光線中顯露全貌，令尼莫想起穿越前他一度想前往遊玩的水漾森林，九二一大地震形成的堰塞湖裡枯死的筆直雪白柳杉林，差別在於巨獸頭角分叉彎曲，如交纏的荊棘森林立於海面。

那是為了穿刺捕獲複數或體型細長的敵手再咬殺的變化設計，周圍是利維坦曾戰鬥過的海域，他非常明白什麼形態最有利。

尼莫小心閃避著海蛇棘冠銳角，順手抓住其中一支約有兩人合抱粗的長角滑落至根部，隨著腳底踏上的海蛇頭部堅硬平面不斷升高，他趕緊四處搜索夥伴身影，黑衫也捉住其中一根較粗壯的分叉彎角，他透過救生衣提示小燈確定尼莫位置，劃過天際的閃電一瞬照亮海蛇頭部，黑人超英正穩住身形準備朝尼莫這邊移動，沉默則像真正的烏鴉棲坐在另一邊冠角尖端。

尼莫這下更加確定，沉默的烏鴉頭不是用真實羽毛製作，而是某種防水擬真複合材料，肯定是馬修的手筆，加上斗篷也是，浮出水面後就像真正的水鳥似抖落水滴，竟然還有點爽颯的感覺，不過裡面衣著當然是全濕透了。

棘冠海蛇開始在滔天波浪中騰游，那是某種彷彿陸地尚未從海中升起的古老韻律，尼莫趕緊阻止黑杉靠近，要他好好抓緊手邊能攀牢的部分，以免意外摔落徒增麻煩，畢竟黑杉可不像尼莫的頭盔有夜視功能。

海水淹過尼莫小腿，然後就只剩下偶然濺上的浪花了。

站在利維坦頭部如履平地，除了海蛇頭部浮出水面的游泳動作非常穩健外，也是利維坦量體著實驚人，幾乎不受海浪影響，或許利維坦也有生物力場。即便利維坦多次變身成海蛇，長著眾多分叉彎角的頭部卻是尼莫沒見過的水生型態，海蛇棘冠可以活生生叉起一條座頭鯨。

風雨加上海浪拍打聲震耳欲聾，尼莫和黑衫處於彼此大聲喊話能聽見內容的距離，海蛇頭部體積堪比籃球場，沉默則位於對角線邊緣，蹲姿穩如泰山，彷彿頭上長角的大海蛇就該配一隻小水鳥，比例顯得剛剛好。

「喂！隊長，這次跳水感覺怎麼樣！」竟然能掛在利維坦頭上讓排行榜第一的超英載著游，還是在狂風暴雨巨浪之中，黑杉此生無憾，忍不住口嗨。

「海水很冷，浪超大，還好都是水，沒有船隻螺旋槳或怪獸大嘴和觸手一切都好說。」尼莫哆嗦著回答。

「沉默，確定尼古拉有安全返航降落，萬一中途出現意外，請向我和米迦勒發出警告，我希望米迦勒立即以最短時間救援後回到崗位，但米迦勒不需要分心監控尼古拉，魔女與研究船仍是優先保護注意目標。」尼莫咬緊冷得發顫的牙關，不得不直接指揮這兩個默契為零的超英。

烏鴉喙開合兩下發出喀喀聲表示收到。幸好兩方都具備超知覺，尼莫和沉默溝通不必靠大吼大叫。

利維坦帶著三名超英往研究船方向游，要不是尼莫始終戴著護目鏡，不停澆灌的雨水保證讓人睜不開眼，他的臉已經沒有感覺了，光靠肉眼就連隊友身上的救生衣小燈都難以辨識。更別說看見研究船。

尼莫只能透過夜視功能和超知覺確認隊友有好好被利維坦載著，烏漆麻黑的，KS小隊全員黑色系制服，在黑暗中跟透明人差不多，不小心掉了一個很可能無法及時發現。

不到十分鐘，利維坦就帶著KS小隊抵達研究船旁邊，頭部懸在甲板正上方，如果有鏡頭從旁側拍，實在是非常驚悚的一幕。

研究船在這時打開強力探照燈，照亮利維坦身影，沙拉曼達接到米迦勒通知利維坦送KS小隊歸來的消息，大喜過望，拜託霧鐘繼續看顧魔女，黑袍超英則親自上甲板接應戰友們。

探照燈近距離照射過於刺眼，加上無所不在的水滴、海蛇鱗片與霧氣的反射，尼莫不由得產生身在魔幻劇場舞台上的錯覺。

「隊長？」黑杉見兜帽超英忽然靜止不動，儘管研究船就在下面，他也暫時停止動作，隊長沒說登船，他們就不能隨意亂動，尤其這裡還是新疆魔女目前進行隔離安檢的地方，危險程度堪比第四級生物安全實驗室。

尼莫則是接到米迦勒單人傳聲，正在吸收衝擊性的嚴重警告。

天使長空靈聲音就像靠在尼莫耳邊訴說：「利維坦這次已經超過極限太久了，再不恢復人類型態下場就是失控或死亡。」

尼莫立刻想起他從米迦勒那邊套來的利維坦情報。本來最耗能量的浮空狀態就是趕場或和特殊對手戰鬥用，不適合長時間巡航，何況他為了接應三人小隊改為水中戰鬥型態，又浪費一次變身次數。

說到底，馬修從來沒為這次營救魔女任務設下任務安全時限，更沒為自己做好備案，因為根本測不準成敗，即便尼莫已經超水準發揮了，變數還是太多。

尼莫抬頭看著飄浮在一段距離外的米迦勒，他應馬修邀請配合團隊任務監督運送新疆魔女，但尼莫瞭解米迦勒其實缺乏對任務或參與者的責任感，肇因他無遠弗屆的能力，米迦勒很難有人類同理心了，尼莫和馬修可能是他極少數還在乎的例外。

米迦勒雖及時對尼莫提出警告，卻沒有更多後續行動表現或意見，未見干涉利維坦決定的意思，看來是打算遵守事先約好的計劃流程。

怪他自己沒想到，利維坦一開始就是飛在超高空護航意味著什麼？怎樣的先進戰機經得起後燃器全開超過一天？利維坦不只是為了用最強變身模式護航KS小隊對抗可能出現的國家級武力攻擊，拿出最高能量運轉抵禦魔女影響，也是為了預防米迦勒失控時能用對等甚至超過的實力壓制天使長，尼莫現在才真正明白，馬修說這次團體任務風險無法估計，全員都有生命危險的意思，當然包括馬修自己，首富根本不去想能量耗盡的後果了。

新疆魔女比想像中要好對付，讓尼莫忽略這趟團隊任務無論成敗都得支付龐大代價，尤其又以米迦勒和利維坦為甚，無論是失控風險或者付出的能量，所有任務成員包括魔女自身性命安全都押在超英榜冠亞軍身上。

「我剛剛接到米迦勒傳音，有個大人物在趕來這艘研究船途中因為暴風雨發生墜機意外，我最好馬上和利維坦趕去救援。」尼莫聽見自己的聲音透過變聲器流暢且有些不耐地響起。

「什麼大人物？該不會是……」黑杉表情慢慢扭曲了。

「會自己開飛機，任性地跳過海關靠特權偷溜，臨時突發奇想在超英機密任務中插一腳，現在想來私人財產－－這艘研究船上和魔女打招呼的某個有錢白癡，順帶一提，這不是我們的金主第一次出事了！你懂的。」多虧世界首富過往豐功偉業，尼莫說謊根本不必打草稿。

沉默在這時連攀帶跳輕盈地落在兜帽超英旁邊，算是KS小隊全體在巨型海蛇頭頂上集結進行臨時動議。

「現在是一起去救人嗎？」黑杉問。

「不，撈個笨蛋而已，犯不著浪費人力，你和沉默進研究船支援沙拉曼達與霧鐘，否則這艘船上超英太少了。但我不認為讓格林集團總裁接觸魔女是好主意，我和利維坦會把他先帶往其他安全地點，確保他能完整無缺回到美國。」尼莫說。

「隊長，你還這樣跟我們詳細討論，這個意外不太妙耶！不快點行動來得及嗎？」黑人超英經過一連串冒險，早就知道明白新疆魔女救援任務不是單一超英能夠設計並運轉的內容，背後深層政府與大國政治角力外加財力運作，只有那個傳奇人物能辦到統籌一切。

「所以我在想辦法了，他的身分比我們還敏感，更別提身價了，怎麼救才是重點。」實情是，尼莫不可能讓同伴知道利維坦即將體力透支的危機，更不能讓巨型海蛇沉入受傷海怪沉眠的海底，搞不好那海怪趁機把利維坦啃了補滿血條，大家都玩完。

黑杉語塞，真不愧是KS，立刻就想到如此實際的問題。肯定沒有合法飛行許可和出境紀錄，又不見保鑣與火力護航的落單世界首富，作夢都沒想到這種肥美獵物居然會出現在現實中……不對，新聞已經報導過，首富醉倒路邊險些遭車輾被華人廚師救了一命的美談，這貨是慣犯啊！

「那該怎麼辦？」

「把你們兩個降落傘背包給我，我用得著，很好的繩材和防水布。」尼莫對黑杉和沉默說，兩名超英二話不說解開救生衣，將傘包交給他，尼莫順手把傘包放在腳邊，用小腿穿過背帶勾住算是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