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野男人竟敢拿那種看了就討厭的眼神打量他們的太師父和韻真學姊!

 

其中玄武更是一股無名火竄上來,若非小西及時掐住一個讓他很痛的穴道,他就要跳出去質問了。

 

「聽說你通過律師考試了,恭喜。怎會有空來繫星樓?」韻真率先友善地問。

 

「聽說三峽校區這邊老是出事,不太放心,來探望一下朋友。」水藍休閒衫青年這樣說。

 

是來探望「女」朋友吧?但不知道第幾屆就是了。韻真在心底補充。

 

「是不太平靜。」她跟著同意。

 

「看到有這麼多護花使者保護妳,我就放心了。」他帶著點酸味說。

 

「你真愛開玩笑,這位是義務為我們開設講座的司徒教授,旁邊這些是我的學弟。」韻真笑瞇瞇地說。

 

厲害!日常向的學姊氣場全開!天心五傑差點忘記韻真是黑家殭屍。

 

「很高興認識大家,我和韻真是老朋友了。」青年不至於笨到看不出其他學弟有敵意,但水準不怎麼樣,只有那個留著長辮的男人帶給他濃濃的威脅感,尤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彷彿將他的心思都看穿了。

 

經過一番言不及義的對話,水藍休閒衫總算覷了個空子要離開,出乎意料的是韻真竟挽留他。

 

「你氣色不太好,我替你把個脈如何?」

 

「都忘了妳從以前就什麼都會。」她到底還是惦記自己!青年帶著勝利的笑意將手腕交給她。

 

韻真沉吟片刻,水藍休閒衫青年不安地問:「怎麼了,這是不好的意思嗎?」

 

豈料韻真卻叫天心五傑一一過來把他的脈,雖然不樂意被這麼多男人摸手,但韻真難得嚴肅的臉讓青年也有點害怕起來,於是乖乖配合。

 

「……認得這個脈象,別差太多就是那個了。大德,你身上有那間診所的名片嗎?」韻真說。

 

大德立刻拿出紙片。

 

「鴻書,聽我一言,明天有空帶著你朋友去這間診所找醫師診斷,對方若給藥便按時服用,就當強身排毒,最近別接近這裡了。」韻真拍拍他左肩,青年忽然感到左肩深處刺痛,像有東西在囓咬骨頭。

 

「怎麼回事?我得病了嗎?」

 

「你抵抗力太弱,大概準備考試累壞了。遠離病原體就好,懂嗎?」韻真笑著送走他,青年一頭霧水,不過還是飛快離開了。

 

「學姊,他是誰?」玄武氣到要抓狂了,那個人憑什麼瞧不起韻真學姊?

 

「以前我在法律系的同學,沒和你們說過嗎?我後來才轉到歷史系。」韻真避重就輕。

 

「只有這樣嗎?」司徒燭華冷不防開口。

 

你就閉嘴省話到最後會死嗎?韻真浮出了一條青筋。

 

「晏君學姊被攻擊,下一個搞不好就是韻真學姊妳,任何可疑的熟人都不能鬆懈大意!說不定他也被控制了。」王大德熱血泉湧,其他人紛紛點頭。

 

「那個人不礙事,也沒有被控制,我診了脈,卻是中蠱了,如果還有其他陷阱,你們太師父也在旁邊看著。」韻真想迴避話題順便告辭,反正淑清的超渡工作她有來露臉監督。

 

「妳和剛剛離開的人是什麼關係?以防萬一我必須確認他的確是局外人,否則他有可能像大德一樣被當成牽制妳們的目標。」司徒燭華又問。

 

韻真僵硬地轉身。

 

「……早就分手的前男友,沒別的了。」

 

大方說出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根本沒必要害臊!她才沒有不自在!

 

天心五傑如遭雷擊。

 

「殭屍可以交男朋友嗎?」終於回過神的王大德激動地追問。

 

如果答案是YES,他和晏君學姊說不定有希望……

 

「因人而異。」韻真揮了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卻被好幾雙手拉住袖子包包動彈不得,司徒燭華還在一旁饒富興味看著,韻真冒出了尖叫飛走的衝動。

 

起碼給她的面子一個全屍不行嗎?

 

「學姊為什麼要和那個男人交往,我看他不怎麼樣!」玄武問了更私人的問題。

 

「鴻書算優秀了,準備研究所同時還考上律師資格。然後,當初他死纏爛打,我拒絕也沒用,就、就答應交往看看……」韻真真恨自己不愛說謊的性格。

 

「就這麼簡單?」玄武非常詫異。

 

「反正當培養人際關係,我們要混得跟常人一樣也很費功夫!」韻真忍不住發牢騷。

 

「學姊只是和他玩玩好掩飾身分對不對?」玄武追問。

 

「當然不討厭才會答應,再怎麼樣都不能用『玩玩』這種態度和人交往。」韻真說教的毛病發作,訓了玄武兩句。

 

「我、我沒有指責學姊的意思,我只是不懂,學姊怎麼還會想要跟活人在一起?」

 

如果天心五傑只是好奇,韻真乾脆在這邊讓他們死心比較快。

 

「因為和活人一起生活很有趣,可是,我是懂分寸的,不會真的沾惹活生生的小夥子,光想就噁心吧?殭屍和活人……」韻真低頭笑了笑。

 

「只是偶爾有個體溫還不錯,將來,很快他還是要交正常的女朋友,結婚生子建立家庭,鴻書也只是小孩脾氣,交往過他就不會再來鬧我了。」

 

體溫!!!

 

「牽手約會而已,我都算好了,凡人男子忍不了多久,但我也沒別的能給了,遲早都會自行求去,不過,目前總是我主動提分手較多,男人老要打迷糊仗讓我抓到他們腳踏兩條或多條船再來檢討我小氣不肯提供服務,想想也挺煩,最初我就說過不會有結果了。」

 

韻真撫著臉頰,實際說出來也覺得那些裝模作樣的交往相當無聊,雖然不失為新奇經驗,但一次又一次確認男人是容易背叛的生物,甚至不需要考驗就迫不及待露出獰惡的本相,韻真也厭倦用謊言來圓更多的謊。

 

像黑太爺那樣磐石般的奇男子的確舉世無雙,韻真很難不被養刁標準,至於普通人,只好權當交個朋友,不過朋友好歹講究基本的信任,搞得烏煙瘴氣就連朋友也當不成了。

 

「牽手約會有什麼不好!」天心五傑吼道。

 

要是有心儀女生的小手能牽,他們就死而無憾了!

 

「就這樣,大學生活總要交個男朋友看起來比較正常,每次求學平均一到三個差不多。」韻真很有經驗地統計出一個安全數字。

 

黑家人至少每十年要拿一個學位,天心五傑不敢問韻真學姊已經累積幾張證書,何況她那麼愛讀書,恐怕不能用最低標準估計。

 

韻真丟給司徒燭華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放心!她不會汙染任何明虛子認識或不認識的大好青年純潔的肉體!

 

司徒燭華想知道的就是這個吧!

 

但為什麼還是那張臉,難不成他戴了人皮面具?

 

「殭屍跟活人又怎樣?哪裡噁心了!《聊齋誌異》那些志怪書一堆超獵奇記錄啊!連只剩下半身有肉都能辦事!學姊妳太小看我們男人了!」王鏡元頂頂眼鏡。

 

「這好像不適合拿來說嘴。」小西吐槽。

 

「是劈腿的人不好!他們這樣偷吃不就傷了韻真學姊的心嗎?」玄武還是很生氣。

 

「呃,我真的沒有傷心啦!你們別想太多。」

 

「我知道學姊妳不好意思承認,但女孩子遇到這種事難免吃虧!」學姊難道一直這樣尋尋覓覓真愛卻遇人不淑嗎?這太讓人揪心了。

 

「我覺得你們真的誤會了……」韻真決定不吐不快。

 

「我早就結過婚,孩子也生過了,本來就不會把你們這些小夥子當對象,要說不公平,我同樣瞞了人家不少事,嚴格說也算欺騙感情,以後我會端正心態統一拒絕,的確浪費別人青春不太好,我還是專攻二次元最保險。」不知為何,韻真還是沒承認她本來就壓倒性地比較喜歡二次元,這條自尊防線居然比殭屍禁忌還要後面。

 

語罷,韻真和藹地看著啞然的天心五傑,心想,雖然是不機伶的笨蛋,但他們的娘親一定會以這樣的兒子為傲。

 

「玄武,你打開潘朵拉的盒子了,自己吞下去。」還害他們被地圖炮掃到。小西掐著他穴道的手勁開到最大。

 

「嗚……我……可以……」他只敢小小聲地說,但已經走遠的韻真卻沒聽見。

 

※※※

 

接近傍晚,救護車的聲音不斷響徹校園,雖然校方極力壓制消息,學生還是飛快流傳有兩名老師暴斃,三個女學生腹部不明原因鼓脹,不知何時起,校門以及所有出入口已設立警察把守的健康檢查站,所有企圖出校的人都被勸退。

 

王大德和玄武拎了兩袋熱騰騰的外食回到道藏研究社,報告他們翻牆探查的結果。

 

「路邊多了不少臨檢和便衣警察,我們想試看看往外走多遠會被攔下來,結果還不到兩條街就被道士搭話,說他們也是天心派弟子,跟我們是同宗不同門,邀我們去據點坐坐,不過我們當然是沒答應啦!」王大德說。

 

去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臺東天心派接受初代掌門的指示,全體稱病不出,反正他們這個小道門成員本來就是隱居在臺東深山的務農老人和還在讀書的小孩,沒加入降魔大戰也不會很奇怪。

 

「總之他們知道我們是誰,但我們不知道對方說的話是真是假。」玄武說。

 

「比較麻煩的是附近店家都關門了,只有一家炸雞排攤還開著。」不管是為了避忌或更現實的探知學校內可能爆發不明傳染病,經歷過SARS和禽流感的臺灣人聞病色變,能走的早走了,沒走的也大門深鎖。

 

附近頓時變成陰風慘慘的鬼城,只差攝影團隊進駐就可以開始拍恐怖片。

 

「我們有現場盯著老闆把每塊肉下鍋到放進紙袋。」卡了蠱毒的威脅性,接下晚餐採買任務的兩人非常緊張。

 

「你們兩個做得很好。」司徒燭華嘉勉道。

 

「可是我們沒買到素食,太師父應該不能吃垃圾食物吧?」王大德還是不滿意,不過雞排攤老闆今天應該能海削一筆,因為圍牆內伸出好多手跟工讀生拿雞排,工讀生收錢收到手軟,那畫面跟學校困滿喪屍沒兩樣。

 

老闆光是炸雞排都來不及,他們想點別的也沒門。

 

「只要不浪費就好,食物總是寶貴的,既然買來了,我就陪你們一起吃好了。」司徒燭華坐在椅子上說。

 

「太師父──」天心五傑感動地環繞著司徒燭華坐下開動。

 

「太師父吃跟我們一樣的食物真的不要緊嗎?」繼學姊們充滿衝擊性的進食真相,天心五傑才猛然發覺,他們竟不知道太師父平常吃什麼,去加拿大迎接司徒燭華的三人也毫無印象。

 

也就是說,他根本沒吃東西。

 

「不吃也不會餓,但這時候分享會比較好。」司徒燭華道。

 

「哇!太師父果然辟穀了耶!」

 

「正確地說,是『伏食』,閉穀的話隨便吃東西可能會死,你們千萬別胡亂嘗試,亂服外丹也一樣,一來外丹多金石之方,本身含劇毒,而身體尚未練到能吸收,甚至情慾竄動反而催發毒性。外面的食品添加物太多了,快與服藥沒兩樣。」司徒燭華趁機為他們上一課。

 

「吃肉就沒關係嗎?」他們想起門規沒特別禁口腹之慾,不過長輩都吃得很簡單,尤其少肉,天心五傑還以為長輩順便佛道雙修。

 

「眾生各帶業障投胎,吃了眾生身體,等於幫忙背對方的債,所以如果想要減少業障,清減飲食少背債是一個原則,但你們在家修行,和一般人不斷欠下去不同,可以主動還債,長久來看也是做功德。既然身為你們的太師父,自是不可在這時候留你們造業卻獨善其身。」司徒燭華自然地吃起來。

 

「吃了的話就要多花時間力氣還債?」眾人看著手中的雞排,忽然覺得沒那麼美味了。

 

「一塊雞排的業力大約等於誠心誠意念誦十次地藏經能淨化的份量,肉禽因為飼養方式更不自然,業力也稍重些,野味或自己親手狩獵,飢餓才吃就還好,若此肉助你維生有功,也可互相抵消少許業障,口腹之慾造的業就大了。」

 

太師父之前住的地方恐怕只能靠打獵,冰天雪地也沒辦法種青菜。天心五傑恍然大悟。

 

「我還是不吃了,晚點去學姊那邊借電鍋和米煮熟飯,有誰要替我吃掉雞排?」王大德聽完真相食慾全消。

 

按照這種算法,功德早就扣繳光了還不夠還哩!

 

「給我,我不介意多十次地藏經。」小西大方地伸手。

 

「真的嗎?」

 

「我決定這輩子要過獨身生活,慢慢還就好。」小西這陣子看大德和玄武愈陷愈深,忽然感到世間無常,反而逆向覺悟了。

 

這下其他人全被嚇得放下手上的雞排。

 

「兄弟,別想不開啊!」

 

「只是覺得像太師父這樣挺好的,我倒沒有想長生不老,老是為了交不到女朋友的事情哀聲嘆氣也膩了,沒有緣分就好好修行,規畫未來生涯,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小西一本正經地說。

 

「我懂你的感覺,可是我們才大二,比賽都還沒到中場。」王鏡元不打算輕易放棄。

 

「小西不參加情人節去死活動我會不習慣。」阿鐘也嚇到了。

 

「吃你們的雞排,不吃就送人。反正現在這種局勢理性一點有益無害。」小西道。

 

司徒燭華未出聲表示任何意見,他和眾人一樣清楚,經歷這些事之後的天心五傑已經屆臨必須往不同方向成長的新階段。

 

「過幾天你就後悔了。」玄武冒出被拋下的不安,故意粗聲粗氣說。

 

他並非不知同伴對大德喜歡晏君學姊的事曖昧帶過是基於義氣而非真心祝福,反正不可能,就別再潑冷水。所以玄武寧願死守自己的祕密,畢竟相同的悲劇一個就夠多了。

 

「阿鐘,我還是會陪你們一起去死。」小西道。

 

「太好了!」阿鐘只知他們五個人繼續在一起,沒有度不過的難關。

 

「太師父好像都沒意見,我們這樣下去可以嗎?」王大德最擔心的反而不是家中老爸的觀感,不過太師父到底知道多少呀?

 

天心五傑一直都用既然太師父沒說不可以就是可以的念頭混過去,但就算不聽話司徒燭華好像也沒關係的感覺,跟家裡囉嗦的老頭子完全不一樣。

 

「終身大事本該自己決定才是男兒,獨身修道也好,成家也罷,是該慎重考慮,泰照在你們這年紀就打算結婚生子,我也代辦了徒兒夫婦的嫁妝聘禮,作為長輩只能從旁幫忙而已。」司徒燭華揉揉王大德的頭髮。

 

「玄爺爺這麼早婚啊……」大德感慨萬千。

 

「以後小西就來我們家過年好了,孤單寂寞覺得冷的話我們會收留你。」

 

「我哪一年不是去你們家過年?」小西翻了個白眼。

 

「慢著,晚點再聊天,韻真學姊留言校內又死了三個人。」王鏡元急道。

 

「不會吧?」阿鐘被雞肉骾到,用力敲著胸口。

 

「她指名要太師父去救人,她們就在樓下,太師父會復活術嗎?」

 

如果情況不到萬分麻煩的時候,天心五傑相信韻真學姊不會主動想找太師父幫忙。

 

司徒燭華起身,眾人連忙抹抹嘴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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