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燭華順勢接過韻真拿出來的手銬,聽著她劈哩啪啦描述天心派遭到攻擊,天人轉世的道士又是如何及時插手,末了韻真認為司徒燭華應該去找璇璣子談談。

 

「天心派準備在今天和璇璣子一起進攻大學,你好歹也是初代掌門,既然平安現身,必定有備而來。」韻真考慮直接帶他回早餐店吃點東西,這次她不會犯下讓他誤食蠱毒的愚蠢失誤了。

 

「我不準備與天心派一起行動,正巧我要做的事也得有五個人幫忙,等等我會去帶走大德他們。」

 

「你在想什麼?天心五傑基本上不能參加戰鬥,他們受傷未癒,還可能被再度拘魂。」韻真瞪著他。

 

「黑太爺那邊有消息了嗎?」這個大人物比司徒燭華更早離開臺灣,帶著優秀卻不懂法術的大學生宋星平當助手,宣稱要去大陸調查神霄宮,迄今音訊全無。

 

「沒有,太爺自有計劃,不是我們能插手。少來這招逃避話題!你從加拿大帶回來的祕密武器該不會是法寶?」她忍不住猜測。

 

司徒燭華舉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韻真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不再追問。四處都有敵人耳目,確實不宜毫無防備交換情報。

 

他朝韻真伸手,韻真沒遲疑太久便握住,一眨眼兩人就回到早餐店前。

 

「喂,這麼大剌剌地使用法術好嗎?」

 

「這片區域的魔障已經很濃了,用法術移動只是節省時間。」司徒燭華在早餐店門口空書一道細密符咒。

 

「要是魔障跟空氣汙染一樣能夠用儀器檢測我就方便多了。」韻真哼道。

 

「魔障主要攻擊人類和地祇,道行愈深影響愈大,煩惱無數,心神喪亂,最後自取滅亡或淪為魔親。至少設處避難地點,可惜我無法像黑太爺一樣造出小洞府。」司徒燭華完成結界設置後開門進入。

 

感覺不出結界如何作效,韻真半信半疑,天心五傑見太師父及時歸來,紛紛發出噪音歡呼。

 

司徒燭華沒浪費時間在對話上,立刻交付五個大學生新任務,要他們出門採買雞鴨魚肉、供品若干,種類不挑買到拿不動為止,並在上午十一點前回到早餐店。

 

「太師父,還要算上來回交通,時間快不夠用了。」王大德看看手錶道。

 

「我準備設五帝祭,需要幫手,屆時你們站在中理大學東南西北四個方位與中心點協助儀式順利進行。」

 

「聽起來好像很厲害!」玄武眼睛一亮。

 

「總之,小心行動,務必準時回來,我會一一帶領你們布置祭壇。」司徒燭華道。

 

一聽有任務,天心五傑立刻摩拳擦掌,太師父竟然說需要他們!終於可以不用見縫插針偷跑了!

 

確定天心五傑衝刺前往購買祭品,韻真抓住正在吃香蕉補充體力的司徒燭華追問:「五帝祭是怎麼回事?跟目前的情況扯不上關係!再說你是祭天帝還是祭人帝?」

 

關於五方帝傳聞有許多說法,通常以青赤白黑對應東南西北,黃色對應中央,一說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有人說五帝是古代聖人,也有人認為是天帝象徵,這套國家等級規模的祭祀,對象雖然偉大,當前看來卻沒有具體目的。

 

司徒燭華提起五帝,韻真充滿憂鬱地想起,若傳說無誤,北方玄帝就是顓頊,兒子之一不知是死時出了啥毛病,居然變成瘟疫化身,韻真回到三峽後遇見疫鬼的可能性很高。

 

璇璣子雖認為有把握對付盤據在校內的道士,但他們沒計算疫鬼這個變因,疫鬼雖不見得站在沐霖那邊,卻是天界與人間正道一概敵對的災難,天兵天將也難以匹敵,今日之役實則無從推測孰佔優勢。

 

「五帝祭算是一個保險,我會伺機戰鬥,順道會會拘走我派小子魂魄的修道者。」司徒燭華嚼著香蕉滑手機,徒孫們傳給他一段影片,天心派扣下矮小道士隨身碟後找到幾段他偷錄師父施法片段的檔案,順利鎖定偷襲天心派的主謀長相。

 

「有說等於沒說!」

 

「一言難盡,而我不想說謊,有機會再解釋。」

 

「混帳!你覺得耍神祕很好玩嗎?」

 

「即將到來的事已經無法回頭了,我只是確保當它發生時有個可以向人解釋的理由。」

 

「就是五帝祭?」

 

「我這麼稱呼它。」

 

韻真揉亂瀏海,徘徊在踢長辮子道士一腳或乾脆拿麵包撐死他的衝動中。

 

「也就是說,並非真的五帝祭對嗎?……師尊,妳去哪?」眼角餘光發現晏君離開原本打坐的位置,韻真立刻撇下司徒燭華。

 

「看來天黑之前都無所事事,我去二樓歇歇。《歸藏易》我修好了,照舊由妳收著。」黑家監院徵收了樓上作為備用空間,揚手一本線裝書落在韻真身旁桌面。

 

「是,謝謝師尊。」韻真以指腹滑過幾乎看不出修補痕跡的線裝書,並未翻開檢閱內容。

 

韻真看向司徒燭華,眼神有點複雜。

 

「原本預計至少會缺少一兩頁,結果貴派將《歸藏易》碎片都找出來還我了。」

 

「應該的。」司徒燭華說。

 

「我以為人性要再貪婪一點。」連神明都對《歸藏易》起了貪念,韻真早就做好將祕笈託付給天心派時容忍少許背叛的心理準備,作為防禦成本還是划算。

 

「青菜蘿蔔,各有所好。」他聽了門人的誠實表現並不訝異也不得意,一臉稀鬆平常。

 

「就這麼簡單?」

 

「有市無價的碎片早晚被搶,留著沒好處只是把自己賠進去。我教過泰照別一窩蜂跟人去尋寶。天心派和黑家人貪的是一樣的東西,謝謝妳讓他們守住老家。」

 

定時炸彈又回到韻真手裡,皆大歡喜!司徒燭華就是這個意思。

 

總覺得他的考量現實到讓人火大!爽快的道謝也是!明明一件不為利所動的稀有善舉,被他一解釋感動都沒了!

 

「所以我會幫妳們放走被抓的黑家人,我希望妳轉告他們一個訊息,到時候不管看到什麼,別反抗,靜靜離開就好。」他這樣說。

 

「你不打算讓沐霖與西城隍繼續暗中興風作浪是吧?但要撬出幕後黑手可不是易事,不管你帶了哪種寶貝回來,想清楚這不是一個人能處理的事!如果太爺在的話……」韻真深深感到她的渺小無力,只能藉著沖泡熱奶茶的動作梳理紊亂心緒。

 

回過神來,司徒燭華趴在桌上睡著了。

 

她沒把熱奶茶澆在他頭上,純粹是不想浪費食物。

 

※※※

 

天心五傑各自攜帶令人食指大動的供品小山與食指粗的尺八立香,拿著手銬一枚留在司徒燭華事先指定好的地點,不必唸咒施法,只是燃香等待,簡單到天心五傑懷疑太師父唬嚨他們。

 

但司徒燭華下的任務指示是,一旦有類似人形的存在被召喚出來就將對方和自己銬在一起,如此奇妙的挑戰身為熱愛冒險的大學生怎能錯過!天心五傑無人退縮。

 

五帝祭最後一處祭祀地點必須是在中理大學中心,因此司徒燭華和韻真一起護送王大德提早潛進學校,並在他周邊設好隱形咒,如此一來五帝祭的前置作業就完成了。

 

「你給我聽好,師尊命令我查清楚你的計劃,我才勉為其難跟你來,反正我和師尊也要在學校裡會合,攻擊順序上,師尊認為該讓璇璣子派先攻,我不許你打草驚蛇。」韻真不厭其煩叮嚀。

 

「也可先調查黑家人被監禁的位置,順便打探情報,之後我的門人同樣會在學校裡,到時見機行事。」司徒燭華不忌諱讓韻真旁觀五帝祭,但韻真完全看不出所以然。

 

眼前的情況有點熟悉,一個多月前的校園大戰,司徒燭華為了釐清陰謀來源直接接觸被列為標靶的黑家人,這個長辮道士覺得最有效的方法是「就在旁邊看」。

 

現在為了搞清楚五帝祭的祕密,韻真只能選擇跟隨旁觀,和司徒燭華當初做法如出一轍,韻真對這種同調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沐霖極可能選在惑於魔障的道門與璇璣子人馬交戰之際出手,黑家監院也屬意於此時營救同伴,換句話說,今日之役最危險的時刻將落在璇璣子派佔據上風,黑家監院現身時。」司徒燭華分析道。

 

「我也這麼想,你把天心五傑扯進來,萬一他們無法自保呢?」先別提就躲在學校正中央的王大德,其餘四傑守備位置離學校頗近,五帝祭範圍約略等於先前神霄宮所擺出的金光大陣,同樣將校區完全包圍。

 

「某種意義上,那五個孩子會遠離戰鬥圈,這也是讓天心五傑代替我維持五帝祭的原因。」

 

「愈來愈不明白你到底作何打算,雖然你說要幫我們救出同伴,但這鐵定不是五帝祭的主要目的。」就像韻真也不懂黑太爺到底要去神霄宮大本營調查何事?黑太爺和司徒燭華似乎都先有某種懷疑,再用非常冒險的行動去驗證猜想。

 

「當沐霖再次出現,我要確定這頭新魔的真正情況,在人間誕生的魔是否依然不可戰勝?」司徒燭華低聲道。

 

「問題是,你的依據標準從哪來?算了,問這個你也不會說。」韻真抹抹額頭。

 

無影無形的魔障帶來沉悶溼黏的感覺,即使韻真身為殭屍也不想待在這種地方,活人應該更難忍受各種煩惱都被放大的刺激。

 

「小心!」司徒燭華冷不防拉住她。

 

「附近沒人!」

 

「再看得仔細些,我會幫妳。」他指著十步外的一棵樹,韻真不明就裡,樹幹隱約發出金光,韻真就著手被司徒燭華握著的狀態下凝神觀察,一陣暖意從身軀深處湧現,精神像重重地篩過,那些明亮輕盈的力量讓陰暗無所遁形。

 

魔種處於沉眠狀態,像海參腸子的絲狀物則從體內垂下蔓延到韻真腳邊,她立刻抽腳退開。

 

「這是金丹的殘存影響嗎?」

 

「也許。現在我知道有這種效果了。」

 

「你果然想拿我當實驗品!」

 

「大敵當前,能夠跟我有所共鳴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司徒燭華一開始只是拉開她,以免韻真傻傻地撞上魔種,轉念一想,又好奇金丹經過這些時日對她造成的影響。

 

「你硬餵我的金丹消化不了,我在感到高興前很想揍你啊混蛋!」韻真冷靜地回答。

 

「不是很好嗎?至少妳暫時不用吃人肉,而且還能看見之前看不見的景象。」司徒燭華就事論事。

 

「萬一我在戰鬥時忽然睡死怎麼辦?或者你意外身故,連帶衝擊到我?」

 

「……不會有那種事,放心。」司徒燭華敷衍地拍拍她。

 

她記起現在不宜吵嘴,沒想到中理大學四處充滿地雷般的隱形魔種,輕輕晃了下司徒燭華仍握著她的手:「這些該死的魔種專挑死角黏附,要暗中行動更困難了。我們得通知璇璣子他們突入時小心。數量居然這麼多,之前一隻魔種都這麼難應付了,沒有勝算的。」

 

幸好事先發現陷阱,韻真不敢想像一群修道者闖進來時直接被魔種鑽入體內寄生的慘況。

 

「魔種乍看數量龐大,其實是化整為零的分身,目前出現在校區的完整魔種只有七隻,但魔種的確是變大變強了,從外型看來有吸收過蠱毒的跡象。」司徒燭華道。

 

「師尊修復《歸藏易》時,好久沒看到她那麼開心了,太爺不在,只有他留下的書頁碎片。」韻真話鋒一轉,提起黑家監院。

 

「妳意有所指。」

 

「天有不測風雲,離別以後,連期盼也不敢放得太多,有點憑依就夠了。太爺從不說歸期,我只是忽然想起這件事。」韻真無法想像得有多強烈的意志才能支持這份等待,她忍不住忠告。

 

「明虛子,接下來的時間比起月餘前那場大戰更難熬,黑家已經崩裂過許多次,你不擔心天心派遭到相同命運?現在讓他們撤退還來得及。」

 

「我是隱世之人,當初就不打算干預門派事務,下令讓他們幫助黑家已是介入太多,如今該由現任掌門決定,否則天心派無法前進。」

 

即使沒有約定,韻真和師尊也會保護天心派,但司徒燭華主動表示友善的確避免許多迂迴誤解,大幅減少雙方摩擦損傷。

 

其實連天心五傑都知道匯集力量的重要性,但五個大學生一頭熱難以撼動大局,除了司徒燭華,沒有其他領導人會選黑家合作。

 

「我還沒問,你回加拿大前幹嘛要門人幫我們?道士主動庇護殭屍,真是天方夜譚。」韻真不容他躲避。

 

「既然眾生在劫難逃,至少我想為門人選出同在人間能走到最後的盟友。黑家比任何道門都要頑強,誡律也還算靠得住。」司徒燭華回答。

 

「你早就算好了!」比韻真在樹林裡和他達成友好協議還早!她又想磨牙了。

 

「誰叫我投桃,你們必定報李?」他勾起嘴角。

 

「天心派專產桃子莫不是你的陰謀?」韻真沒好氣的反問。

 

道士但笑不語,帶她閃避魔種更深入可能囚禁黑家人的建築,又燃符通知璇璣子校內情形,不待彼方回答,兩人都知道無論敵人強弱多寡,這場反擊之役勢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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