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暇審視曖昧的房間擺設與昏暗光線,國王與首相呈現龍虎對峙,抱胸瞪眼毫不相讓,半晌,李理用穿著拖鞋的腳一踹床緣發出巨響大罵髒話。

 

「你在這裡做什麼?藤原,還穿成那副德性,變態嗎?」

 

被人發現首相有穿等於沒穿掛在盪鞦韆上賣笑,即使李理再不在乎國家大事和國王的義務,也知道代誌大條了。

 

「不,這是服務女人的男公關俱樂部,陛下就這樣衝進來才會被當成性向有問題的變態。」藤原清涼瞇著眼,似乎完全不以為恥。

 

李理忽然想起小皇后的話,藤原清涼此人都敢在皇宮內非禮皇后,就算平常看起來很正經,也不該期待此時他會對眼前正常男人都會感到羞恥的打扮扭捏不安。

 

算了,這種偶遇完全是災難!

 

「我有我要辦的事啦!誰曉得你也在這裡?我要找這裡店長!你也給我趁事情還沒爆發前快點離開!」

 

「陛下知道皇后去哪裡了嗎?」

 

「誰曉得那嘰嘰喳喳的女人跑去哪裡血拼,林北沒空管這些小事!」李理一揮手大聲道。

 

藤原清涼暗啐一聲,他的計畫本來很完美,卻讓中途亂入的李理給破壞了。

 

自從和羅斯在別墅大廳欣賞藝術品時聽見小皇后和蘭斯洛之間對話,於是先下手為強來到巴比倫宮,命令經營者千千夜姬讓他易容成左角宮的臨時Top.1,並且只接待一位來自首都身分高貴卻低調的貴族客人,在這之前無論什麼女人要求都不能將他的鞦韆降下來。

 

以他對小皇后的認識,她有自知之明不會頂著皇后頭銜光明正大地找男公關,但她凡事喜歡搶最好的,最後一定會問到巴比倫宮來,因此在營業人員心知肚明情況下,設計出華麗唯美的出場吸引注意,讓小皇后成為他的客人,又不在皇宮裡,蘭斯洛那種人不難處置,四周都是陌生的環境,牡丹就等於他的囊中之物了。

 

藤原清涼的計算只差一步了,沒想到舞臺機關工作人員腦子進水,聽聞國王微服進入左角宮就不顧首相眼色開始奮力轉動絞輪,不由分說將藤原清涼放下來,實在令人氣惱,這群蠢豬!

 

還有為何都等了好幾個小時還未見小皇后和親衛隊長身影?難道牡丹那女人隨便找到一家次級的牛郎店就滿足了嗎?

 

藤原清涼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便坐立不安,被李理當場逮到更讓他不愉快,只是一個粗鄙的國王,有什麼資格管他的自由行動!藤原清涼一天已經花十二個小時在處理公文上了,他是主張私人時間的日本人。

 

「哼,既然陛下不知內情,清涼便告訴你易容在巴比倫宮的必要性。」首相冷笑道。

 

「冥界深淵之國雖然是個獨立封閉的世界,但王國內除了以國王為首的貴族,和由首相運作的政府以外,還存在兩個主要的叛亂勢力,『國民解放聯盟』與『薔薇之劍』。」

 

國民解放聯盟,主張無政府主義,並且以帶有恐怖色彩的祕密集會與暴力手段不時引發動亂的革命組織。

 

薔薇之劍,名義上雖宣誓效忠國王,卻對政府和王國軍有諸多不滿,由來歷不明的各類人組成的武裝集團,以數個城市分別據點橫行霸道,並接受各種私人委託,時常引發城市之間緊張關係。

 

「巴比倫宮說不定也有恐怖份子潛伏,只帶著三名護衛就進到這裡,陛下難道不怕遭有心人刺殺?」藤原清涼陰沉地說,。

 

「才不會那麼衰!」李理揮了揮手。

 

「你都敢進來,我怕什麼?」

 

「羅斯。」藤原清涼忽然說出秘書官名字,隨即陰影中便走出一個纖細少年。

 

李理嚇了一跳,羅斯不知何時潛進他與藤原清涼密談的房間,無聲無息地躲過了所有人注意。

 

「清涼一向都做好萬全措施,在護衛上是重質不重量。」接過羅斯遞來的眼鏡戴上,並任由祕書官為他披上大衣,派頭十足的藤原清涼斜睨著國王。

 

「隨便啦!叫老闆娘出來,我有事要和她談。」李理才剛說完房門就被打開,吹入飄著細碎花瓣的香風,一群膚色黝黑的小孩捧著花球停在門口,好奇地探頭探腦,一旁三個護衛則尷尬又緊張地故作鎮定並用眼角餘光偷瞄。

 

護衛們看見從房子走出的組合,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國王一副臭臉,看似欲求不滿,首相卸妝披著大衣,衣衫不整的樣子看起來更曖昧了,兩人身後跟著秘書官。

 

小花童將眾人帶到了另一個彷彿土耳其後宮的大房間中,大理石鑲嵌馬賽克地磚上除了放了很多奇花異草外,還有藍白兩色的孔雀及無數羽色妍麗的鸚鵡正傲慢地散步或棲息著,而中間一處高起的亭台中,放置了繁多靠枕,女人正斜躺於其上抽著水煙。

 

傳說中對無數男人施加魔法,讓他們在巴比倫宮中流連忘返的魔性女王千千夜姬──

 

「老闆娘在哪裡啊!我要幫考貝恩贖身,快把她的工作契約拿來!」李理吆喝著。

 

「羅斯,都是你出的餿主意!這種打扮根本一點用都沒有。」心情愈來愈糟糕的首相。

 

「可是,主人您也說要以皇后陛下的口味為主……」臉頰泛紅雙眼濕潤的羅斯帶著可疑的陶醉感凝視著首相說。

 

「默罕默德,怎、怎麼辦?國王陛下玩3P!」阿拉伯語。

 

「住口,辛巴達,不要再說了。貴族男人有時候也需要淫亂一下。」阿拉伯語。

 

「跟首相啊,不,怎麼會是和他!」阿拉伯語。

 

「阿里,放棄吧,他們都是亞洲人,信仰佛陀的國家彼此更容易產生愛情也是自然的。」阿拉伯語。

 

「國王陛下,小女子便是千千夜姬,無論多麼不可思議的故事,我都能為您講述……」亭台中的女人直起上半身,豐滿裸露的曲線宛若蛇一般彎折的腰肢腿窩,一一呈現在眾人面前。

 

「幹!是沒人聽老子說話怎樣?老闆娘在哪裡啊!這些小難民怎麼回事,老子沒帶錢和糖果!不要拉!機掰!那是林北的私密部位……幹!」

 

國王被那群小花童包圍,陷入了觀光客地獄之中,即使有共語能力也無法和語言能力尚未發展完全的小孩溝通,爆出以相同發語詞開頭及結尾的哀呼聲。

 

另一方面,首相與秘書官按照職業病開起檢討會。

 

「早知道還是按我的構想伊達政宗比較好。」

 

「不,女人到底比較喜歡奇幻風,主人你和皇后陛下是不同派別的,不能用你的愛好去設想。」

 

「胡說什麼!巫女服對男人和劍道服對女人的作用殊途同歸,最後還是要靠我大和男子的氣勢分勝負啊!」

 

「我已經不能相信這個世界了。」阿拉伯語。

 

「阿里,你到底在說什麼?」阿拉伯語。

 

「國王陛下居然會把尊貴的身體交給那麼弱小的日本男人。」阿拉伯語。

 

「這種事沒親眼看到還不一定,話說你到底是從哪一點判斷的啊!」阿拉伯語。

 

「你們還想親眼看到嗎……」阿拉伯語。

 

眼前一片喧鬧,這一個也是那一個也是,沒有一個男人打算正眼瞧她,千千夜姬美麗的微笑逐步出現裂痕。

 

「嗚哇!」李理發出一聲大叫,嚇得花童們一哄而散,本人則抱著頭蹲下,琺瑯瓷花瓶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碰撞。

 

寂靜無聲。

 

按著血流滿面的傷口,李理找了一下攻擊來向總算發現元兇。

 

「妳這女人想謀殺我嗎!」

 

千千夜姬從台階上千嬌百媚地走下,一邊用手指掩住唇嬌笑。

 

「討厭,陛下,那是魔瓶呀,偶爾自己飛起來也很正常,千千夜什麼都不知道喔,哦呵呵呵……」

 

「騙鬼!那妳解釋它破掉的理由啊!」李理氣不打一處來。

 

「俗話說,珍貴的東西總是特別脆弱。陛下還是快點療傷比較好。」

女人向李理移動腳步。

 

「保護國王!」三名侍衛連忙拔劍各自從不同方向護住李理。

 

「怪妳自己要像變色龍穿得和枕頭花紋一樣,這就是所謂的擬態吧?林北沒看過這款肖查某!」李理邊說邊後退,不外乎是對面濃郁得快要可以具現化的殺氣襲來之故。

 

幸好千千夜姬及時恢復冷靜,那張營業用笑容讓人有身在冷凍庫的壓迫感,此時羅斯也在藤原清涼指示下為李理緊急包紮。

 

「陛下方才說想要考貝恩的工作合約書對嗎?在派人送來前,是否要聽千千夜說幾個小故事解悶呢?」

 

「不用了。」李理粗魯地拒絕。

 

「快點把事情辦好,我對這裡沒興趣。」

 

「陛下還未見過我們的右角宮……」

 

「妳很番欸,男人說話的時候女人只要安靜閉上嘴巴聽完說『是』就好了,嘰嘰喳喳煩死人了!」李理忽然不顧侍衛驚愕走向千千夜姬,並用大手按上她肩膀,昂起下巴道。

 

「錯不了,那女人是繃帶控,並且有受虐傾向。」羅斯收好急救用品轉頭道,其他人很想問他怎麼看出來?

 

「是……」千千夜姬垂首,讓適時拿著工作合約現身的鳴九郎代替自己面對李理。

 

李理大手一揮奪過羊皮紙,確認無誤後放入懷中轉身離開。

 

當首相二人也打算走人時,只見李理忽又轉身。

 

「對了,這些費用全部找市長算就好了,誰叫他在城市收這麼高的營業稅才交給首都政府一點點。」

 

等李理一行人走得不見蹤影之後,千千夜姬軟倒在椅中,抹去一身香汗。

 

「太Man了,國王,他是第一個毫不猶豫就拒絕我的男人。」女人胸口仍在怦怦亂跳。

 

鳴九郎走向她,卻是靠在椅背一角昂首望著天井。

 

「堂堂『薔薇之劍』第三軍團長的千千夜大人也給擄獲,當上國王的男人就是不同凡響……」

 

「你想說什麼,鳴九郎。」千千夜姬瞇眼質問。

 

「確實在幕前活動中妳我身份不同,但別忘了我也是軍團長之一,我們是為了什麼原因暗中行動?」

 

「我沒忘記,不過有必要近距離觀察過,那個人果然如傳言所說,是個沒資格擔任國王的男人。」千千夜姬伸手撫過肩頭,眼神迷離地說:「讓我們發誓效忠的是舊王,假使這個人成為新王是神的旨意,那存在著讓國王毀滅的『薔薇之劍』也是神意的連續了。可惜,那是個不聽故事的人。」

 

和貴族同時存在的「舊勢力叛亂份子」,相對那些不斷出現的新政府成員中,鳴九郎和千千夜姬正是被設定好的反派啊!

 

他們的確效忠冥界深淵之國的國王,否則在每任國王結束任務而退下舞台時,怎麼有理由對看不順眼的新國王發動革命呢?永遠徘徊在發誓忠誠,並以謊言為理由舉起劍刃的迴圈之中,和皇宮那些不問理由接受的人一樣,這邊也是不問理由反對,等國王消失了,就會成為薔薇之劍利用的好藉口。

 

無論如何,這個世界已被瘋狂的鎖鍊牢牢綑綁了。

 

時機一到時,神會允許他們行動。

 

鳴九郎握緊自己剛剛開始就失去知覺的右手愉悅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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