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沒用的傢伙！我給你這麼多時間，結果你居然讓《城訊》那隻胖豬搶先發表白銀賢者在墨爾狼爵緋聞風波中揭發麵包坊店主虐待小孩的卑鄙犯罪並低調不居功的專題報導！」

二月中，家家戶戶仍然點著火爐，一輛馬車停在「花與日光」對街旁，那裡原本有間麵包坊，已經被撤下招牌查封，再也沒有明亮燈光和飄著麵包香氣的玻璃櫥窗，剩下一片灰暗蕭條。

威斯坦姆帶著妻子和財物連夜逃離銀霜城，很快被一直監視他的騎士逮捕，羈押在獄中聽候審判，治安官在威斯坦姆麵包坊的烤爐磚牆角落發現翠絲絕望時刻下的痕跡，罪證確鑿，威斯坦姆夫婦被流放到遠方開墾地做苦役只是時間早晚。

黑娜前往收留翠絲的貴婦人家中探望她，發現翠絲氣色變好，正專心趕製著帕雷亞王子訂購的麥桿娃娃。

自從成功救出翠絲的那一夜後，黑娜沒在街上遇到墨爾狼爵，他彷彿憑空蒸發了。

「芬妮阿姨，我要跟翠絲一起回老師家，我問過老師，老師也同意了。」黑娜穿好學徒服裝，翠絲則穿著芬妮幫她借來的禦寒衣物，兩個女孩站在旅店老闆娘面前。

「怎能現在走？」芬妮不太認同。

輸送道很短，出口卻開在將近一人高的牆面，黑娜摔在麵粉袋上，提燈滾落地面，所幸沒有熄滅。

「痛！」黑娜揉著屁股呻吟，摸索著爬起來撿回提燈。

深夜，無人廣場的麵包魔像前站著一名綁著長辮的紅髮男子，他撫摸著麵包魔像平板的五官，灰紫色眼眸忽然發亮如夜梟。

翠絲頭低低的，一句話也不說，竟然是這麼害羞的女孩，黑娜更不敢拒絕，其實她也非常好奇麥桿娃娃的製作過程。

一月的銀霜城還是深冬，暴風雪變少了，世界一片灰白，觸目所見冰冷又堅硬。

那時，黑娜跟著漢克剛剛來到銀霜城不久，一無所知，缺乏常識。

黑娜用老舊的木製藥碾小心地把乾葉子磨成粉末，實驗的時候她看老師一匙一匙灑得很大方，沒想到要把特定草藥磨成一小匙可勘使用的藥粉就磨到讓她雙臂痠軟，呵欠不斷。

先前為了製作帕雷亞的護身符經歷無數次失敗，白銀賢者的庫存所剩無幾，海奇亞斯親自去採買或採集交易的材料回來後，還得接受若干步驟的細部處理，從前海奇亞斯總是一人作業，現在有了學徒，黑娜責無旁貸。

迄今黑娜也在皇宮遇過其他巫師學徒，很多年紀都比黑娜小，但他們討論的話題黑娜完全聽不懂，年紀比黑娜大的學徒，在她眼中已經是不折不扣的專業巫師了。

穿著斗篷與長靴的黑娜興沖沖趕到皇宮，急著想把某樣物品交給帕雷亞，一邊害怕碰上不認識的巫師和學徒對她詰問，祈禱能順利找到蘇塔王子。

黑娜盯著鋪滿整張床的書本、畫冊、掛軸，還有書籤卡片和彩繪茶杯。

當天下午黑娜在皇宮的大溫室和帕雷亞再次見面，已經是宮廷舞會結束的數日後，帕雷亞知道黑娜不習慣貴族排場，於是預先備妥一桌下午茶，沒讓侍衛和宮女守在旁邊。

「對對對不起……帕、帕雷亞殿、殿下！」黑娜身體很誠實地退了兩步，低頭開始考慮她要不要像漢克那樣下跪謝罪。

黑娜與利希妲對話進行到一半，她暗暗焦急，被這個美麗但不知時間為何物的鬼魂纏住，不知何時才能脫身？

枯亡花園邊角傳來騷動聲，留著棕色鬍鬚的壯年鬼魂抱著被砍斷的血淋淋馬頸冷不防現身，對著利希妲哭訴。

不知小花園中一人一鬼已經建立初步友誼，目睹黑娜被鬼魂綁架的帕雷亞心急如焚。

帕雷亞在進入地下前就從牆壁取下火把作照明之用，果然建在地下的通道就沒那麼光鮮亮麗了，可說伸手不見五指。

酒窖門虛掩著，卻從門縫透出耀眼光芒，帕雷亞和黑娜更加狐疑，繼續小心翼翼湊向門板往內偷窺。

漢克打了個寒噤。

「這麼冷的天氣，你的腳不冷嗎？」雖然黑髮少年似乎不歡迎她，但黑娜直覺對方遇到麻煩需要幫助。

與其說黑娜觀察能力過人，其實是現在少年的表情就跟她已逝的妹妹米雅一模一樣，明明很困擾卻喜歡裝得若無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