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欸……還有什麼要買的，我看看。」夢想交易所店員拍了拍頭側，一千零一次後悔貪求方便直接衝出門，沒把購物清單寫在紙上。

跑了好幾個地方，拎著兩袋重物，右手痠得要命，偏偏只能咬牙提著，又不能確定東西都買好了。店員腳步虛浮，如果現在路邊出現一張床，阿德會不假思索躺上去，哥布林要殺要剮他都不管了！

店員此時深深為熬夜到凌晨五點而不安，這樣下去他連走回交易所都有問題，更別說還有半天班要上，可是他真的和Fox5566槓上了，一步也不能讓對手越雷池一步，相反地他還要挖光對方的屍體！

雖然幾乎沒有睡就去上班，讓阿德覺得這種對峙相當腦殘，但是男人有時就是賭一口氣，他自找的怨不得人。

趁著午休時間，阿德出來買吃的和舒壓用品，同時也買些孝敬老闆的零嘴，這是阿德當上店員後學到的一點小技巧，買食物時也幫哥布林留一份，感情雖然不會變好，但勉強相安無事，有點像是殭屍頭上的那張符，類似的調調，放著不管反正都會出問題，但也不是說撕就能撕的，所謂輕薄的假象吧！

但是阿德實在是太累了，腦袋像是有一大群蜜蜂嗡嗡作響，店員愈走愈慢，最後簡直是原地踏步，後腦忽然傳來劇痛，阿德眼前一黑，無力地跪倒失去意識。

Bumb先生望著倒在地上的店員，他們已經轉移到空曠髒亂待拆毀的空屋，他可是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把這個怎麼說也有五十公斤重的累贅拖到事先相妥的隱密據點，Bumb先生這次足足埋伏五天才出手。

被一個乍看文弱的同性戀壓倒強吻的慘劇徹底震撼了Bumb先生，他以為Deep會先撕開他的上衣，扯下他的褲子，不顧Bumb先生「不要、放肆！」的哭喊聲，露出邪惡的笑容，硬是用淫穢的舌頭舔遍他全身，然後用更淫穢的bi──

Bumb先生的腦內異色官能小劇場忽然中斷，店員模糊的呻吟聲嚇得他寒毛直豎，連忙補上一下，確定人又安靜下來，才渾身冷汗地抱著頭。

堅強起來！等計劃完美達成，下次就是針對那個同性戀的徹底復仇。

沒錯，他必須一步一步鍛練技術，直到進化成完美的怪物為止。

本來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Bumb先生不會因為獵物是女人而感到心軟，但他襲擊這個獵物以後才發現又是個男的，居然留著讓人誤會的馬尾，Bumb先生氣到差點直接在現場就把阿德的頭給打爆掉。

哼，一定又是個想要變性的娘娘腔，這到底是什麼詛咒，難道沒有正常一點的被害人了嗎？

也罷，這副弱雞模樣絕對不可能反抗他，而且左手好像還不能動。

Bumb先生總算安心下來，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他拿出再度改造過破壞力更加強大的炸彈衣，小心翼翼固定在服務生身上，在這個過程中服務生彷彿死了般一動也不動。

就是這種感覺！一頭柔弱的羔羊，注定變成他偉業下的犧牲品！

Bumb先生將身邊可能殘留的證據收拾停當，裝置好監視鏡頭，打算從第二個被害者甦醒前就監控現場，這次他不會犯下被消極不合作獵物拖累的低級錯誤了，一旦第二個人不配合自己，就地滅口。

是時候從現場撤退，改成遠端操控。Bumb先生特地租來一輛車，可以隔著中距離監視目標，第一次太過緊張，沒拿捏好監視方法趕不上獵物的動態也是失策。

一抹冷酷的微笑從Bumb先生唇角浮現，他邁出腳步，打算把阿德丟在空屋裡等待對方自然醒，他已經知道小矮子是個貧窮的打工族，皮夾裡除了幾張百元鈔和身分證，沒有駕照、執照、信用卡和任何證件，甚至連手機也沒有，不見任何親密合照，顯示其人際關係的貧乏，這種邊緣人最好操控了。

準備迎接這場死亡遊戲吧！李明德……啊咧？

Bumb先生發現他走不動了，正確地說，是褲管被拉住導致無法前進。

「靠北！是哪個王八蛋敢打拎阿爸的頭，被我知道我要戳爆他媽的眼睛！再把他的全身骨頭打斷，捏爆他爹的蛋蛋！Fuck You！」

最後一聲還是恨意十足的怒吼，阿德還沒張開眼睛，只能徒手盲目抓住能抓的地方想要站起來，頭痛得要命，但他很清楚遭到暗算，滿腔怒火立刻爆炸開花，抑揚頓挫鏗鏘有力，充滿情緒感染性，堪稱台客水準之上。

「居然這麼快就醒了？」Bumb先生難以置信地衝口而出。

「廢話！頭痛得要命你要我怎麼繼續躺著！」阿德雖然視力還未恢復，已經能聽見聲音，本能回嘴吐槽，他的頭真是難受到快裂開了，這下店員知道凶手就在旁邊，更是死也不鬆手，甚至掙扎地想要站起來。

Bumb先生努力扯腳，發現就是掙脫不開，馬尾男又快要張開眼睛了，情急之下啟動緊急方案，從腰包中拉出頭罩來手忙腳亂戴上，總算及時完成偽裝，阿德看到一個典型的蒙面歹徒目露凶光。

「不、不要動！我已經在你身上裝了炸彈，開關就在我手裡！」雖然來不及遠端操控，就這樣近距離命令，直接觀賞獵物充滿恐懼的扭曲表情也好，Bumb先生用力甩開阿德的手，退後兩步伸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揮舞。

店員果然聞言變色。

「知道怕了吧？告訴你，不想死的就乖乖配合我！」

阿德大腦一片空白，飄起昨天和Deep的一連串對話內容，有些段落和現在的情況似曾相識。

「你想怎麼樣？」店員摸著被迫穿上的夾克上衣，夾層果然有塞東西，可能就是炸藥。

Bumb先生又退了一步，不動聲色拉開他和阿德的距離，這次炸彈的威力太強了，同在廢屋裡連他也會被捲入，不過，只要成功下達命令就沒問題了，他可以趁獵物疲於奔命的同時再度隱藏自身蹤影。

「你給我去綁架YY縣長的女兒，詳細指示我會稍後再說，快！腳步不給我動起來我就讓你變成漢堡肉！」Bumb先生粗著嗓子大吼，不能怪他神經緊張，剛剛阿德出乎意料的叫罵有點嚇到纖細的恐怖分子。

「等一下，不是XX縣長嗎？」阿德抬起臉問。

果然Deep是騙他的，明明就不是攻擊同一個縣長，而且黨派還對立，阿德對★★黨沒有感覺，可是他很討厭另一個▲▼黨。

「蛤？」Bumb先生一時聽不懂阿德的反問。

「只有這樣就夠了嗎？大人做事情不要牽扯到小孩子，你還算不算是個帶把的啊！還有多的炸藥吧？直接去炸健保局啦！幹！林北早就想這麼做很久了！

」

「為什麼？」Bumb先生愣愣地問，這個小矮子怎麼會像是啃了一桶朝天椒那麼嗆辣？

「為什麼？好歹你也是個恐怖分子，難道沒有信念嗎？信──念！」

「我只是想亂一下選舉……」Bumb先生愈說愈小聲，但是那個服務生根本沒在聽自己的話。

「那個▲▼黨自從執政後就做出一大票腦殘政策，選的那什麼狗屁內閣！居然還想調漲健保費率！我知道健保虧很大，但不是醫療體制和資金分配本來就有問題嗎？你不去抓那些利用健保賺錢的黑心病人醫生和診所，藥價黑洞和舞弊的部分，反省你把人民稅金用在挖馬路和有的沒的紙橋、爛纜車上！該給付的不給付，補助都給那些醫不死人的小病小痛給拿走！結果壓榨低收入民眾的醫療資源，我有朋友的阿爸因為肝癌卻沒錢選擇健保不給付更好的治療方式，痛苦地拖了一年還是走了。」阿德氣紅了眼，那是以前一起在醫院做復健時認識的人。

「健保費用再怎麼低都有付不起的人啊！混蛋！什麼爛政府！社會公平在哪裡？起薪2XK好幸福哦！稅金收不到就去借錢亂花，債留子孫還搞不出什麼政績！天災不好好預防準備只是事後砸錢國賠！國你媽啦！★★▲▼兩黨都一樣！」

「還是從總統府開始炸好了！我忍很久了！等等，通過A國牛肉進口的那又是哪邊？對了，你那邊有多少炸彈，夠炸幾個地方？」阿德一口氣罵完氣喘吁吁地問。

Bumb先生嘴巴空空開合幾下，才想起原本的目標。

「閉嘴！你只要乖乖聽我的話，去給我綁架YY縣長的女兒！車子我幫你準備好了，目標的放學時間和行動資金都在車上！」

阿德忽然閉上嘴巴，沉默地盯得Bumb先生渾身發毛，廢屋頓時安靜下來。

「你看我這樣子像是會開車的人嗎？」

「……」

「算了，我懶得和你計較，午休時間快結束了，不快點回到店裡店長會殺了我，而、且！」店員忽然滿眼厲色。

「我本來算好時間午休結束前來得及再挖一次屍體，這次我下足血本了，你不要妨礙我！」

「搞什麼鬼！你也有玩傷心墳場？」一聽到這個關鍵字，Bumb先生開始泛起不祥的預感。

「哼哼，不只如此，我的等級還有這樣呢！」阿德用右手連比了兩個數字。

「怎麼可能！我從傷心墳場一推出就玩了，等級這樣是正常進度！」Bumb先生也比了兩個數字。

「我是比較晚才接觸，可是你一定不夠認真啦！頂多就是用『劣質農藥』衝等級對不對？『輻射農藥』增加新屍體的破壞度更快速，才可以減少掘墓等待時間！」當然也減少被外來盜墓者染指的風險。

談起傷心墳場，店員立刻被轉移注意力。

「可是『輻射農藥』不是要花死幣買嗎？」Bumb先生沒想到這個矮冬瓜衝等級的手段這麼狠。

「沒辦法，一分錢一分貨啊！我中午這次收成，加上晚上一次，還有再挖一百具屍體賺魅力值，差不多就能連魅力一起升級了！」今晚是關鍵性的一戰，阿德怎能在這裡被拖住腳步！

「這怎麼可以當進度？魅力值的獲得是不規則的！」只有挖到俊男美女的屍體才可能得到小禮物，Bumb先生認為阿德的把握簡直是無稽之談。

「那是你沒測試過的遊戲bug，只要用『輻射農藥』配合『名人死亡證明書』，開到小禮物的機率就比較高喔！」阿德興致勃勃地說。

所謂的名人死亡證明書，雖然大都是古今中外不會引起爭議的明星人物，加上小小的改造，不至於直接指事對人，但聽說也有人祕密買通傷心墳場的製作團隊，把自己的老爸或者敵人特徵嵌入設計元素中。

到底怨恨到了什麼程度才願意砸錢把對方加入系統的名人死亡證明書，這真是個謎，但傳說因為涉及政治高層人物，因此部分模組最後還是沒有實裝，但網路流傳的圖片實在太過活靈活現，引起廣大墳場迷的抗議，雖然後者滿足遺憾的訴求如此飢渴，但網路遊戲畢竟仍只是個遊戲，這方面只好不了了之。

「可是衝魅力值又怎樣？目前魅力值沒有任何作用啊！」Bumb先生用力揮手反駁。

「你太天真了，因為傷心墳場的山寨版太多，官方早就預料到這一點，打算在不久的將來閃電推出第二版！」阿德對於如遭電擊的Bumb先生冷笑。

「你不覺得現在掘屍的指令圖示很醜嗎？只是看上去就很猥褻的白手套和陽春的鏟子而已？我得到某個情報，聽說二代的傷心墳場打算加入公仔換裝的功能，也就是玩家都可以用人型活動在墓場裡，還可以改變造型，魅力值就是關於配件的購買權限。」

阿德進一步對呆若木雞的Bumb先生揭露不為人知的重大祕密。

「換句話說，根據魅力等級才能購買的衣服，短時間內是有錢也換不到的。」

原來如此，這真是太驚人了！

「知道了就不要煩我，我要回去了！」阿德站了起來，要報仇有的是機會，現在更重要的是看好他的墳場！店員瘦削背影散發著常人無法以肉眼辨識的強烈鬥氣。

「好……再見……」真是太了不起了，為了守護二代傷心墳場Top.1的種子玩家，怎麼可以用協助犯罪這種小事耽誤對方呢？Bumb先生痴痴地對店員揮手。

才怪！

「給我站住！你是被我選上的獵物，你敢再往前一步，我現在就按下爆炸開關！」Bumb先生驚醒過來，好不容易找到的二號獵物又要逃脫控制，連忙高聲制止。

阿德緩緩轉過身來。

嘖，差一點就成功了！

「險些被你混過去了，沒有用的，別想小看我！垃圾！」Bumb先生氣得眼皮不停抖動。

「喂！勸你給我放尊重點，我可是夢想交易所的店員，我們哥布林老闆不會放過你的！」阿德見欺敵策略失敗，於是露出了獰惡的真面目。

「什麼夢想交易所，聽都沒聽過！」連這個小矮子也這麼囂張，絕對不放過他……

絕對要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umb先生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哈哈！小心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是大腦做過Batista手術，出門前媽媽沒教你要有禮貌嗎？我們可不是普通的店！我們店長是怪物中的怪物，變態中的變態外星人！他知道你害我趕不上上班時間，馬上就會把你給轟殺啦！呼哈！」店員抖動著肩膀指著Bumb先生鼻子用更張狂的口氣嗆回去。

「可惡……又一個腦袋不正常的……」Bumb先生渾身顫抖，手指按著撥號鍵遲遲打不下去，這樣的距離還不夠安全，但讓對方大搖大擺走出視線範圍，對Bumb先生而言卻是無法抹滅的屈辱，恐怖分子騎虎難下，又因為實在忍不下這口氣，用另一隻手拿出手槍指向阿德。

「哼！」店員看對方這麼快就放大絕，他也不能一直這麼輕鬆了。

他本來不想用這招的。

會被店長碎碎念，因為靠人類店員一個人辦不到，還得聯絡燈先生用交易所的力量重新做出新的通路，平常門開在哪裡阿德就得從哪裡走回去。

自從先前發生小茶杯事件被鎖在門外進不來的店員，和店長告發這個店門BUG，盧了好久死哥布林才願意稍微通融（因為燈先生本來只幫店長開門，跟人類分享特權讓幻想商人極不愉快），就是怕阿德拿來偷懶或偷跑出去玩。

但此時不用何時用？

「燈先生──幫我開門！」阿德放聲求救。

有如電影畫面般，獵物身後無中生有出現一扇鑲玻璃雕花木門，那個小矮子飛也似地轉身推門閃入，還不忘對Bumb先生做了個鬼臉。

「有本事來追我呀！笨蛋！」加上一個中指，那隻右手臭屁地搖了搖，比了個拇指向下的侮辱手勢，在Bumb先生理智崩潰扣下扳機的同時縮回門內，大門也跟著淡化消失在空氣中。

Bumb先生果然氣瘋了，立刻撥通連接炸彈衣雷管的手機號碼，但只是瞬間而已，對方居然已經在通訊範圍外了，不管Bumb先生如何用力按按鍵，都不見任何炸彈被引爆的跡象和訊號回應。

再度鎩羽而歸的恐怖分子環顧四周，呼嘯冷風穿堂而過，帶來兩片在腳邊滾動飄飛的枯葉，輕輕地，綻放著蕭瑟。

他應該還在作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