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新店長?

 

這是發生在地球上某個人類與異世界住民共組的小小家庭之中,平凡無奇的一天開始。

 

家長是現年三十七歲的幼稚園老師兼童書插畫家林競藍,最近趕上流行,又多了個草食男的稱呼,獨身,但家中住了兩個無血緣及種族關係的小男孩,以及一隻灰貓。

 

唯一有點問題的是,林競藍所監護的兩位小男孩,非但不屬於地球人,還是各自異世界故鄉中位高權重的領導角色,簡單地說,在地球上他們等於神一般的超級存在,這兩個不請自來的同居人分別是夢之國的惡夢,和太陽國度的太陽,以國度名為本名,地位與力量不言而喻。

 

這對來地球度假或拓展外交的神祇發掘了夢想交易所店員的願望,並且帶給阿德嶄新的人生,為不贅言,在此簡單帶過前因後果。

 

然而神也有神的社交需求,何況是過著和人類起居生活沒兩樣的太陽與惡夢,今日也在家長的同意下,和在地球上認識的友人們做約會玩耍前的準備作業。

 

波浪般的黑色短髮與霧紫色的大眼睛,隨時露出善惡不明的調皮微笑,無法看出性別的美貌,惡夢人如其名喜歡贈送衝擊回憶給不幸和他產生交集的倒楣鬼;另一個與他身高相仿,卻留著及肩金髮,金眼,皮膚白皙,給人溫柔穩重感的男孩則是太陽,順帶一提,太陽的護衛是來自相同國度的精靈,附身在一頭灰貓身上,對這家人來說,貓不但會說話,還比其他人都要聒噪。

 

惡夢與太陽在人類社會裡的公民身分是一起上公立小學四年級的兄弟,名字為孟學爾和孟謙日。

 

門鈴一響,不待開門,訪客就自行閃現客廳,顯然也是個異族,門鈴聲只是作個禮數。

 

林靜海和以混血兒與近乎奇幻精靈外表出現的太陽惡夢不同,只是普通的清秀臺灣小女孩,留著一頭烏黑長髮,眼睛幾乎是兩泓黑水,給人異常沉靜的印象。

 

女孩靈魂也非地球產物,而是來自和太陽相對世界的太陰國度,作為光影對比的負面存在,用人類的話來說就是「妖魔」,寄生在一個女人腹中原本出生前就會死掉的缺陷胚胎上,作為人類生存下來,經過一番糾葛與太陽化敵為友。

 

「老師」的家發揮了物以類聚的效果,簡單歸納,除了家長是人類以外,其他都是不同世界的訪客,還因為惡夢是外交大使的緣故,接待的都是些超乎常識等級的異世界貴族,這點林競藍也習慣了。

 

「影兒,快來挑妳的新衣服,老師買給我們一人一件!」惡夢招呼著,長髮女孩的人類名字雖叫做林靜海,太陽和惡夢也各自擁有中規中矩應付日常生活用的中文名字,但他們平常相處還是習慣互喚真名。

 

在此仍取多數人稱呼這個女孩的方式,叫她「小海」。

 

小海與利用錯覺隱瞞身分的太陽和惡夢不同,擁有真正的家庭、合法出生證明和戶籍,和貧困的母親相依為命,數年前這些異世界訪客曾經在同一間幼稚園待過,因此和幼稚園的經營者保持了良好長久的師生情誼,迄今也時常來老師家接受免費的課業輔導。

 

儘管按照人類發育過程,女生應該比較早熟,但站在不管走到哪裡都引人注目的太陽和惡夢身邊,小海仍然顯得稚氣畏縮。

 

然而除了不住在林競藍家,其實這幾年來她也幾乎是這個家族的孩子,被稱呼為「老師」的地球人代表林競藍,也是少數知道他們全體真實身分的人類之一。

 

「老師呢?」比起禮物,小海總是更關心仍然獨身,工作場合以外像一匹瀕臨絕種的野狼般孤僻的男人,草食狼的確很可能餓死。

 

「得了流感,今天說要睡一整天,要我們自己穿新衣服去玩。」唯一能制衡他的家長倒下,就是惡夢的天下了,難怪他笑得春風得意。

 

「既然約到葛空,我們乾脆不要去動物園了,帶你們這些土包子去參觀更有趣的地方。」葛空是林競藍的外甥,同樣沒有血緣關係,「老師」的姊姊再婚時的繼子,相處後倒是比親生更親,雖然很囉嗦不過還是再次強調,葛空也是人類,但因為惡夢的花招太多遲遲沒發現身邊同齡小孩的真相。

 

「可是參觀報告……」這是他們約好一起出門的動機,小海只關心作業和老師的病情,對於惡夢的行動計劃向來不感興趣,太陽則是通盤配合。

 

「安心啦,參觀動物園才寫不出好報告呢!」惡夢揮揮手,把兩個同伴都趕去換衣服,同時盯著壁鐘看,門鈴和鐘聲同時響起,顯示了訪客一絲不苟的個性。

 

惡夢歡快地跑過去開門,門口站著一名實際年齡十歲大的男孩子,看來英姿颯爽,比同齡人遠要沉靜早熟,甚至修長的身材也時常被誤認為國中生。

 

「還是這麼準時啊,葛空。」惡夢朝他擠眉弄眼。

 

「孟學爾,小舅舅呢?」葛空爬梳著瀏海,自家母親聽說他要和從幼稚園大班認識到小四的老朋友去做課外活動報告,不顧葛空反對硬是替心愛的兒子打扮了一番,確實是讓葛空更加帥勁逼人,但走學究派路線的葛空卻相當不適應被抓得四處亂翹的髮型。

 

葛空喊著惡夢的俗世名字,後者穿著配色明亮的水手服風格休閒裝扮坐回沙發扶手上衝著他笑。

 

「老師今天不跟我們去了,他感冒。」

 

「沒關係,那行程要改嗎?把臺北美術館去掉,小舅舅說要講解我就沒準備了。」葛空明理地說。

 

「要改要改,謙日哥哥,衣服換好了沒,我們要出發啦!」惡夢扯著嗓子呼喚,結果主人房反而先開了,走出全身黑色勁裝仿皮外套與搭著銀鍊牛仔褲的纖瘦身影。

 

「小海?」

 

「老師好像真的很不舒服,我還是不去了。」小海蹙眉說。

 

「小舅舅是大人了,懂得照顧自己,妳為了寫作業才跟我們出來,留在這裡也幫不上忙,倘若小舅舅知道說不定會生氣妳公私不分,下次妳家人可能就不答應讓妳出門。」葛空習慣強勢地分析利害關係給她聽,肇因於幼稚園大班時期,葛空就是林靜海的班長,既然牽繫未斷,很自然地在老師缺席時扮演著引導者的角色。

 

這時客房門也跟著打開,太陽走了出來,這次是水藍色洋裝搭配白色蕾絲,加上模特兒般的金髮白膚,看上去就像陽光與海的優美化身。

 

男孩看傻了。

 

「孟謙日!你是男生怎麼可以穿裙子!」葛空脹紅臉,分不清害羞還是訝異,畢竟從小到大唯一認同的好友穿起那件連身及膝洋裝來十分好看,簡直就像真正的小公主。

 

「可是只剩這件……藍希望我們都穿新衣服出去玩,這是他的心意。」對於收容自己的地球人老師,太陽向來非常感激配合度也很高。

 

因為要送禮物的小孩有三個,一個單身漢能有這樣的審美品味已經很了不起了,樣式上自然是選二男一女的童裝,林競藍考慮到非人也不會特別去穿地球上的服裝,已經很習慣幫他們打點。

 

「也就是說,那件裙子本來是小海要穿的吧?你們懂不懂得客氣呀!特別是你,孟學爾,你是弟弟怎麼可以先搶新衣服!」雖然是獨生子,但媽媽和舅舅時常親身示範長幼有序的觀念,葛空很自然有樣學樣教訓起來。

 

「因為哥哥要孔融讓梨啊!」惡夢說。

 

「我喜歡黑色。」小海說。

 

「重點不是這個……」唯一具備常識的小男生蓋著眼睛。

 

「他這樣出去會被笑。」葛空怎麼可能放任知交好友受到這種恥辱?

 

「為什麼?哥哥這樣穿好看得很,誰規定男生不可以穿裙子?」

 

「妨害風化……」葛空下意識和惡夢辯論。

 

惡夢走過去攬住太陽肩膀,將小臉枕在同伴肩窩裡,瀏海下露出一雙死魚眼。

 

「只有露小腿和手臂妨害風化哪裡啊!這洋裝這麼保守。」

 

「而且我們不說根本不會被看出來是男生。」本來就不是真的男生,他們又不是人類!這句OS惡夢自動在口中省略。

 

惡夢這樣說也沒錯,特別是好友始終都留長頭髮,聽說是小時候保平安的一種儀式,平常就比班上女生還要可愛了,常常有別年級的人認錯,還硬是要孟謙日當新郎/新娘的傢伙,這點一直是葛空的煩惱。

 

葛空陷入動搖,惡夢見狀更加把勁推波助瀾。

 

「好啦好啊!我們要促進性別平等的觀念,哥哥也沒說討厭穿裙子呀,喜歡穿什麼衣服,本來就是自由選擇,那些愛笑的人都是心理扭曲的自卑傢伙,對這種人就是要用無懈可擊的美來治癒!如果遇到變態我們再合力保護哥哥就好。」

 

葛空英挺有型的眉毛皺了又皺,半晌還是莫可奈何地鬆開。

 

「好吧,如果有人敢亂說話,就一起去揍他。」

 

男孩子的友情就是要共進退。

 

「對了,我們今天不去動物園了,我帶你們到一個有趣的地方,哥哥也去過那裡,絕對會讓你大開眼界,葛空。還有小海,說不定妳的煩惱也可以在那裡找到解決方法。」等大家都上了捷運車廂,黑髮紫眼的男孩忽然宣布臨時動議,歡欣鼓舞的說。

 

小海看也不看惡夢,不抱期待的跟隨團隊行動。

 

「喂!你又想搞什麼鬼?」葛空抗議。

 

「聽我的準沒錯,你們到底想不想寫出轟動武林驚動萬教的課外活動報告?」

 

誰說小學生的報告非得要轟動武林不可?

 

然而捷運四人行裡就有太陽神、夢神、太陰之影還外帶一個幼稚園時智商就超過一四○,最近複測還上升到一八○的人類兒童天才,他們卻理所當然認為,作業就是要卓越不凡,以挑戰級任老師的能力極限為主要目標,成績自然不重要,九十九分和一百分差不多。

 

私心的部分,就是博取家中那位老師的歡心了,這種競爭意識不分人或非人都十分高昂,或許太陽是例外,但他卻是最常獲得讚美的優等生,因此無法避免被剩下來的三個小孩當成假想敵。

 

「好吧,那你到底要去參觀哪裡?」葛空追問。

 

「夢想交易所。」惡夢這次很爽快地報上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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