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伏羲從轉當制服警察的前同事李漢昇那邊得知燕臨已經離家行蹤不明五天,不由得恨恨地跺了下地--搥桌會被當成神經病。

 

最近詐騙案太多,光他一個人就負責將近一百件,被稱為鋼鐵直男的王伏羲也累成死狗,只能放掉對老公寓可疑男子的定期監視,就這麼剛好,他居然又不見了!

 

「你怎麼不早說!」

 

「我剛好巡邏到那棟老公寓,知道學長你一直在查六樓那個小房東,才幫你探探管理員口風,用的還是聽說燕臨這人很少出門,確定他健康情況的藉口,結果人家說燕臨去旅行了。」李漢昇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害羞小菜鳥,輪調過一次還是在附近,派出所經驗讓他油條……成長不少,但還是那個本性天真只想得過且過的草食男,現在交了個護士女友,兩人職業互補能互相體諒,聽說最近已經在討論結婚了。

 

「他去哪裡了?」王伏羲急問。

 

「學長你比我熟燕臨,那個男人可能對管理員交代真正行蹤嗎?當然看門的退休老頭夠八卦了,燕臨說要去探訪親人,顯然他對同間公寓的人還是挺有禮貌的,理由合情合理,再怎麼孤僻的人偶爾還是要回老家走走。」李漢昇也是一路旁觀王伏羲對燕臨的執著懷疑,覺得有趣,生活中難得存在著宛若推理小說般的奇葩人物和怪異謎題,有機會也會順手幫一幫,畢竟他剛好是燕臨住處管區,可以光明正大地蒐集住民情報。

 

但李漢昇還是很現實的,吃瓜歸吃瓜,顧好自己的生活才是重點,警察只是一門職業,他不染黑染黃謹守本分已經很難得了。

 

「肯定是謊話!」寸頭刑警怒道。

 

「不管是不是謊話,學長你不可能請到假去追人,從以前就是這樣,誰叫人家是自由業的『靈異偵探』呢?說真的,燕臨修養算不錯了,都沒去議員或局長那邊投訴學長你騷擾他。」李漢昇這幾年看前同事孤僻度不下燕臨,同情之於也常去找他交關。

 

自從共同的老長官易小隊長調走後,還在相鄰地區工作的兩人就像是被留下來的孤兒,交情熱絡不少,雖然表面上都是李漢昇主動找王伏羲閒聊泡茶吃宵夜,但李漢昇知道這個倔脾氣的學長很高興自己去找他。

 

「這算什麼騷擾?燕臨只是作賊心虛不敢把事情鬧大,這傢伙擺明知道當年案件機密卻作假證誤導調查!」王伏羲生氣罵道。

 

「喔喔,沒有證據的事情不能亂說。」易小隊長離開後,王伏羲也只能在學弟面前大放厥詞,李漢昇雖然感到好笑,有時候也為這個學長捏把冷汗,可能再過幾年王伏羲就得去身心科拿藥控制這份偏執,否則他萬一當眾失控上新聞就完蛋了。

 

以前他們跟著易小隊長混就常聽說警界有很多怪人,別的不說,他的長官和同組夥伴就算兩個啦!要不是個性上有點問題,哪能年復一年過著這種長時間又高壓的單調生活還樂此不疲?李漢昇去派出所後也蒐集了不少怪人圖譜,包括路上乍看挺正常的一般民眾,出現在派出所裡時什麼奇幻狀況都有。

 

「小李子,你最近有假嗎?」

 

「算了吧!學長,你別害我未來老婆跑掉!」李漢昇想也不想拒絕。

 

「嗯,也是,你還是別管好了,專心結婚顧好家庭比較重要,當警察不能沒個後盾。」王伏羲認真說道。

 

「學長你這樣講,自己不矛盾嗎?」

 

「對我來說女人很麻煩。」

 

「可以找男人啊!肩靠肩,背靠背,最猛的後盾。」李漢昇忍不住虧道。

 

「幹!欠揍是不是?」王伏羲揍人的確很痛,他發現燕臨在刻意訓練體能和格鬥技後,自我鍛鍊更加嚴格了,再說他還得逮捕諶恩那個陰險變態。

 

心裡再想去追查燕臨行蹤,理智上王伏羲只能認命處理手頭工作,能夠到處亂跑悠哉調查特殊冷案還有奇人異士幫忙的刑警都是電視小說效果。

 

「對了,學長你知道韓文鎮學長轉到嘉義後過得怎樣嗎?」

 

曾經的分局三人組只剩下王伏羲一個,李漢昇憑意願下調派出所,韓文鎮跟易小隊長都先後從桃園調職了。

 

「不清楚。沒在聯絡了。」

 

「哈!我就猜你會這樣回答!連我這個混派出所的學弟都比你熟,我還去嘉義找過他玩!最近他和我在手機聊天裡也問起你的情況,但可能不好意思直接打電話給你吧?」好歹也是一起穿防彈服出生入死過的同伴,李漢昇正色問。「你們當初在局裡有發生過什麼事嗎?」

 

王伏羲捏捏鼻梁,他需要點眼藥水了。「沒有,就是我太忙了,沒吵架也沒結仇。」韓文鎮勸過他少理段玉梅案和燕臨,王伏羲知道他一片好心,但沒買帳,在那之後兩人私下互動變得有些冷淡,總之勤務合作上沒問題。

 

「那就好,韓學長倒是混得不錯,聽說升小隊長了,雖然是鄉下分局,但也不容易。」李漢昇盡責地扮演信鴿。

 

「替我恭喜他。」

 

「厚,學長,我是幫你製造機會,自己打電話去恭喜他,他的手機號碼又沒換!順便約個時間,放假去嘉義讓韓學長請客嘛!」李漢昇恨鐵不成鋼,發現王伏羲愈來愈有易小隊長的鹹魚感,可惜是反過來,前長官人緣人脈超強,卻對升官發財沒興趣;王伏羲則是著迷特定冷案,局裡工作照樣認真做,但其他事情休想他耗費時間精力。

 

「你要是太閒不如來當我的義工!」王伏羲抽了一疊檔案拍在桌面上。

 

「偵查不公開捏!學長,我們要避嫌,以免被誤會有不正當的感情,我回家找女朋友抱抱了。」李漢昇撤退速度有如腳踏風火輪。

 

「嘖!」王伏羲瞪著李漢昇落荒而逃的背影不滿地哼了聲。

 

難不成真要等燕臨接案失手被告在同行裡流傳或搞出大事來上了新聞,他才真能進一步抓住那個男人的小辮子嗎?

 

靈異偵探,難不成還能逮隻鬼到城隍廟報案?真好奇找上他的都是哪些人?

 

※※※

 

「哈啾!」葉慈生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

 

「你感冒了?」燕臨略帶嫌惡的問,一副千萬別傳染病菌給他的防備態度。

 

「比較像是過敏!我眼睛也在癢,這輛二手車是跟朋友借的,他生活習慣不太好,常常在車裡吃東西睡覺,我想起來了,他好像把髒衣服扔在車裡過。」葉慈生無奈地解釋。「等等路上經過藥房我再買些抗敏藥來吃,順便也備點成藥好了。」

 

「你怎麼沒事?」葉慈生反問。其實車內環境乍看還好,至少沒有一眼可見的垃圾和汙漬,他才大意了,急著達成燕臨指定的準備任務,其他條件更刁難,能借到車況穩定的白色舊豐田已經是老天保佑了,就像燕臨想要的那樣平凡無奇。

 

「不像你那麼嬌貴。」

 

「喂,禁止人身攻擊。」葉慈生單手抽了張衛生紙擤鼻子。「如果情況變得更嚴重就換你開車,我目前還好。」

 

「嗯。」燕臨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安全開玩笑。

 

葉慈生繼續開著車,在偏僻道路上,別說藥局了,連商店都沒幾家,幸好他把車窗全打開通風後,過敏情況並未加重,夏夜山上清爽微冷的風灌了進來,葉慈生下意識深呼吸。

 

燕臨繼續專心研讀存在筆記型電腦裡的神祕資料。

 

「你不好奇我出手這麼大方的原因嗎?」葉慈生注視著前方無盡延伸的成排路燈,忽然冒出這句話,山區的夜黑得像是異世界,就這麼開進地獄感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討厭廢話。」燕臨頭也不抬。

 

「好吧,老實告訴你,雙擎集團發現我委託你找未婚妻的事了,又是提空現金又是學槍的,這麼多大動作想不被發現也沒辦法。幸好目標相同又是私下調查,不影響我們繼續行動。我得到雙擎集團包括資金在內全面支援,不過是用我自己的前途做擔保,何先生不相信你和楊教授能解開謎題,他雖然愛女心切到底還是個生意人。這次要是還沒結果,我就得去大街上睡紙箱流浪了。」

 

紙終究包不住火,葉慈生敏銳地發現燕臨最討厭別人瞞著他重要大事,個人行蹤曝光當然算一個,燕臨保密防諜的程度彷彿在躲仇家追殺似,這個時候瞞著他雙擎集團已經知道他們行動的事實,肯定會被扣到負分。

 

為了避免中途拆夥的風險,葉慈生索性提早招認。

 

「你就相信嗎?」燕臨不鹹不淡地問。

 

「眼下我是相信……不如說我這樣希望。」葉慈生說。

 

「雙擎的仇家或者董事長私人關係有調查過嗎?那種人不可能沒有一兩個情婦,這年紀出現私生子也不奇怪。」

 

「呵呵,我就好奇你什麼時候才要問,這種可能性我當然也想過。你有所不知,何先生無比溺愛秋繁,甚至願意栽培她未婚夫當繼承人,說瘋狂都不為過,雖然婚外有愛人卻從來沒生下任何私生子,也許是不想分心吧!他很忌諱讓外人插手家裡的事,若是內賊或仇家犯的案,這段時間內早就水落石出了。」葉慈生摸索出菸盒推出一根菸叼在嘴上,四下尋找之下才發現打火機忘在陳家。

 

「借個火。」吹風還不夠,只是提醒他開車時間太長真的累了,葉慈生需要來根菸提神。

 

「我不抽菸。」燕臨道。

 

「那我之前抽你怎麼沒反應?」

 

「戒了。」

 

「喔。」葉慈生只好吐掉紙菸繼續擔任苦命的駕駛。

 

過了一會兒西裝青年忍不住拋出新的挑戰:「長谷川那通電話你不好奇嗎?聲音比對的結果是本人,雙擎的人到南投調查卻沒發現那名日本女孩,甚至問不到半個居民見過類似特徵的女孩出現。」

 

「你又為什麼花大錢弄來那條項鍊?」燕臨反問他。

 

「那還用得著說?我覺得那條項鍊有古怪,憑直覺就……不對,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失蹤事件中出現兩名被害者屍體,是目前最明確的證據,另外一家我已經打電話確認過了,舉家搬遷,要找出現居地得額外費點力氣。」燕臨回答。

 

「這麼說來你還比較相信科學證據?」葉慈生原本寄望燕臨用超自然手段找到未婚妻,結果,楊教授的助手非但是普通人,還比一般人更接近無神論者。

 

「我只要有用的線索,相不相信等答案出來我自會決定。」燕臨冷笑。

 

「倒像是你的風格。」葉慈生肩膀有些沉重痠痛,這個訂定協議的合作同伴看樣子仍無意和他換手駕駛,真拿人當司機使用了。

 

要不要裝病呢?葉慈生心中的天使與惡魔開始辯論。

 

看到燕臨全神貫注過濾線索的模樣,葉慈生又心軟了,既然他已經束手無策,在這場孤注一擲的最後挑戰中,燕臨更接近專家,他可是不是找燕臨來當司機的,當然要盡量讓這個危險的傢伙發揮專長。

 

「一進到那間屋子我忽然有種糟糕感覺,不是靈異的那種,就像你說過的可能性,一個女人落到犯罪組織手裡跑掉的機會微乎其微,如果抓到雙擎集團獨生女還不要求贖金,只能說這並非普通犯罪組織。我只是逃避去想,最壞打算就是秋繁也和陳曉婷一樣遭遇不測,寧願不知道來得好。」葉慈生頹喪的說。

 

「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燕臨用力的語氣象是在描繪一個不可言說的執著目標。

 

「你說得對。」葉慈生只是一時軟弱,燕臨嚴厲的發言打醒了他,會拿前途擔保做出跟燕臨合作調查失蹤事件這種荒唐的決定,也是葉慈生決心關於未婚妻是生是死的失蹤案必須有個答案,他受不了這樣一直等待凌遲了。

 

「台灣一年發現的無名屍體數約有兩百,就算比對齒模也是大工程,考慮潛在實際數字,沒有明顯被害跡象,還不如朝失蹤方向去查,或許有奇跡出現。」燕臨死板地背出數字,繼續在筆電上敲打著。

 

葉慈生想偷看他的打字內容,卻又不得不注意道路安全,有些急躁。

 

這個男人是在安慰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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