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燕臨持續一次次徒勞無功的嘗試，時間分秒流逝，期間長谷川康雄感到擔心，上樓詢問是否需要幫忙，被燕臨婉拒了，小小的高中女生房間擠了兩個大男人已經夠多了，況且近距離淹沒在被害者父親的情緒壓力中只是讓人更不舒服。

實地調查長谷川繪美的電腦耗費時間比預期要長，雙擎集團已經將她的主機搬去徹底檢查過，什麼也沒發現，因此燕臨不打算重蹈覆轍，他可能認為待在少女生活空間裡更容易激發靈感，正如他在許琳房間找到便條紙痕跡上的奇特帳密，葉慈生認為他的戰術不錯，就是辛苦了一點。

經過一下午靜坐和自由調查葉慈生，不像剛到長谷川家時那麼精神萎靡了，但他當然不可能做出在少女房間補眠以及讓燕臨恥笑的偷懶舉動，於是也從已有的情報裡反覆翻查思索，期冀新突破。

葉慈生沒辦法共用長谷川繪美的電腦，也不能一直貼著燕臨，別說燕臨會不爽，他自己也覺得彆扭，只好轉向閱讀其他多名失蹤女性內部調查消息，雖說報告已經看到會背了，還是不能保證沒有盲點，此外葉慈生也搜索網路上關於失蹤女性的各種討論。

長谷川康雄主動做好膳食犒賞兩人，豈料燕臨卻說要暫離出去買東西。

「你替我看好行李，複查我檢閱過的網頁歷史紀錄部分，看看有沒有遺漏之處。」燕臨斜揹著筆電背包，拋下一句留言。

「都要吃晚飯了，你不吃完再出去嗎？」原本食慾不佳的葉慈生婉拒長谷川康雄提議幫忙備餐的好意，怕糟蹋食物，不過身為專業廚師的長谷川康雄問明葉慈生狀態後表示會為他們準備清淡好消化的湯和小菜，以及補充體力的烤雞肉串，聽起來令人食指大動，葉慈生明白這個父親想做點事讓自己心情好受些，於是沒再推辭。

既然燕臨堅持要出門，葉慈生只好按他吩咐看守個人物品，畢竟答應當人助手就得言而有信，葉慈生學乖了，他趁機把長谷川繪美電腦資料拷貝到自己的筆記型電腦－－燕臨的筆電不僅不給人碰，還隨身攜帶。

這下子，葉慈生也有一大堆功課可以消耗時間了，名義上是助手，但葉慈生怎麼可能放任燕臨一個人調查他未婚妻線索，自然要和燕臨行動同步化，燕臨接觸的任何情報葉慈生都要過濾一遍。

葉慈生多少有些和燕臨較勁誰先找出新線索的衝動，不過他還是把這股衝動硬生生壓下去，現在最重要的是集合兩人之力找出未婚妻下落。

約四十分鐘後燕臨回來了，葉慈生指著以蓋子封起仍溫熱的飯菜勸他食用，卻得到「已經吃過了」的回答，到底燕臨在戒備什麼也不清楚，讓人不想多說的神經質傢伙。

工作到兩眼發茫，葉慈生在惠美房間內走了幾圈讓視覺恢復正常，站在燕臨身後，無意中發現這個男人身體緊繃了一下，很快放鬆裝作若無其事，葉慈生暗自慶幸，他好像不小心戳了下燕臨的逆鱗，萬幸燕臨將他視為友方，且事先沒警告他不能隨便靠近，就這樣放過葉慈生了。

葉慈生毫不懷疑，如果是陌生人或敵人無預警靠近這個男人背後，肯定會遭受意想不到的猛烈攻擊。

但燕臨到底受過什麼創傷才會如此警戒背後和飲食？葉慈生一想到這裡又頭痛起來，當楊教授助手是那麼危險的職業嗎？

從頭到尾，燕臨都在檢查長谷川繪美常逛的網站和留言版，還從建站日期開始查起，其中超過一半是日文網站，這樣下去三天三夜也審不完，但葉慈生總覺得他每字每句都看進去了，真是可怕的傢伙。

葉慈生忍不住發表意見：「如果是怕被人看到的網址，會放在使用者能直接找到的地方嗎？長谷川惠美在我的最愛和歷史紀錄裡留下這麼多網址會不會只是障眼法？其實她用別的方式建立和秋繁的連結？」

「網址欄鍵入紀錄都找過了。」燕臨忽然沉默，然後哼笑一聲。「原來如此，藏葉於林嗎？雖然是小孩子的思考方式，大人卻不會去留意。」

「什麼意思？」

「她隱藏的不是路徑，而是祕密對人的意義，即使被注意也不會發現，只有自己能提取特殊意義的作法。搜索引擎！」

「只是這樣？」葉慈生看燕臨用那種看似想都不想的快速篩選，透過電腦自動列出的關鍵字檢索紀錄，找到一個看上去相當熱門的電子部落格寵物站，不意外又是日文網。

那些在螢幕上飄來飄去的奇怪生物讓葉慈生看得眼睛不舒服，燕臨卻神奇地找到那些隱藏在各角落的連結按鈕，用一種葉慈生無法不讚歎的明快速度開始瀏覽內容，若非他抵死不相信燕臨對這種小女生玩意感興趣，早懷疑起此人有特殊癖好。

「登入失敗。」燕臨用許琳的便條紙帳密試了幾次還是不成功。

「所以我說就算再湊巧也不可能這樣就碰對了──」葉慈生卻見到燕臨將那排英文數字全鍵入帳號欄。「這樣一來不就沒有密碼了？」

燕臨認為在許琳家撿到的便條紙上記錄的訊息只是帳號？普通人怕遺忘通常是帳密一起寫，葉慈生在先前調查中也找到許多廢棄或無用的帳密，他幾乎能想像出來調查許琳的人不斷嘗試便條紙上的祕密卻落空的畫面，打從一開始許琳就沒有寫出密碼。

燕臨的推測很合理，但他立刻聯想到沒有密碼的速度實在不像普通人，就連葉慈生險些也放棄便條紙資訊。

其實他們追查的這些女人並非國際間諜也沒受過密碼學訓練，哪怕何秋繁是高智商的歷史學博士，但她的朋友卻是普通美容師甚至學生，何秋繁一定會為朋友們設計方便可靠的祕密交流手段，是連長谷川繪美這樣的女高中生都能駕輕就熟的通訊管道，甚至生活化到連家人都不會起疑個人創意。

須知許琳雖然獨居，長谷川繪美卻是和父親住在一起，從長谷川康雄口中卻問不出異狀，顯然繪美維持了完美的日常偽裝。

「給我何秋繁生日。」燕臨近乎命令強硬地說。

葉慈生拉過鍵盤打入一串數字直接發送，螢幕上還是回答密碼錯誤。

「等等，她實際生日比戶口上要早六天，這點只有何先生和我知道，因為秋繁只喜歡和親近的人慶祝真正生日。」葉慈生不等燕臨吩咐飛快又試了次，喇叭發出悅耳音樂，居然真的進入個人帳號管理區。

「真的假的？這樣亂搞都被你猜到？」葉慈生一時得意忘形，抓著燕臨肩膀猛搖。

「只能說運氣好。推測何秋繁個性，她應該會選擇某種簡單安全的作法，倘若生日不中，我還是會問你何秋繁其他可能會作為密碼的切身訊息。既然許琳和長谷川繪美知道你的未婚妻真實生日這種極端隱私的資料，可以確定她們關係相當親密。」燕臨冷靜地繼續操作。

「秋繁到底是因為興趣裡的『什麼』跟這些女生牽扯在一起？」葉慈生懵了。

從這個走向看來，不只許琳和長谷川繪美，甚至其他失蹤女性也可能跟何秋繁有過互動。

「看來她們失蹤原因可能是同一個。」燕臨道。

葉慈生高興得太早，電子寵物部落格後臺裡的資料幾乎全被刪除了。

「還是慢了一步。」燕臨仰頭捏捏鼻梁疲累的說。

「怎麼會……到底是誰刪的？」葉慈生不肯放棄，搶過滑鼠徒勞無功地點擊著，說不定有他沒發現的隱藏連結……

「出自何秋繁本人之手可能性不低，為了保護裡面的交流紀錄或其他聯絡人，選擇清除足跡，但也可能是長谷川惠美，她們用同一組帳號在加密發表區中互相通信，說白了手法很簡單，就是交換日記。因為是外國網站，就算追查出來源，伺服器可能早就自動刪除垃圾資訊。更有可能是她們每次溝通完就刪除訊息，你我會想到的風險何秋繁絕對早就思考過了，她比誰都清楚雙擎的能耐。」燕臨帶著一絲讚許道。

「可惡！」葉慈生低罵一聲。這樣做何嘗又不是斷了自己後路呢？出事了連想救她都找不到人！

那隻貓眼蛇尾的奇怪寵物彷彿嘲笑人地張大嘴巴，葉慈生有股砸爛螢幕的衝動。

「為什麼？她和許琳及長谷川惠美到底暗中計畫什麼？」他徒勞無功地問著空氣。「該死的我為何不早點注意，這樣她就不會一個人……一個人……」

「已經發生的事情後悔也沒用。」燕臨冷酷地說。「如果你不能專注現況就滾吧！我要獨自查下去，現在才是開始──那隻電子寵物還在，看樣子養它的是最近才消失的長谷川惠美。」

「你要叫它說話嗎？」葉慈生諷刺，未婚妻失蹤的人不是他，燕臨要說多少風涼話都可以。

「它的名字叫奧爾菲。」燕臨唸出掛在寵物頭上的片假名，霍然起身收拾行李，看樣子無意繼續在長谷川家的調查。

這是他找到的答案？葉慈生完全不懂到底什麼意思？五天之內查到這樣已是夠讓人咋舌的效率，但燕臨還不滿足，男人像飢餓的狼般渴望更多未知訊息。

這副模樣的燕臨再度讓葉慈生肯定，他的遭遇肯定不尋常，燕臨眼中執著的目標超乎葉慈生想像之外。

駕御這匹狼往他的目的地前進，也有可能換成自己被拖入火坑。葉慈生不自覺握緊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