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話  鉛華落盡

 

阿德,近來好嗎?你好像很少出去玩?為什麼呢?

 

聽說有的人類一直在工作,他們又是為什麼一直工作呢?如果你知道的話請不吝告訴我,聽侜張說,你們對工作的定義和我們不一樣?工作難道不是讓自己可以進步並且得到新改變的修行嗎?

 

在狐閣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侜張說喜歡是最重要的,如果一件最喜歡的工作有對手和自己競爭,我們會公平輪流,剩下的時間會去做自己次要喜歡的事,而且累了就停下來休息。

 

好像大部分人類都討厭自己的工作,那一定是很可怕的感覺吧?

 

侜張說如果不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不管什麼生物都會早死,就算軀殼還存在,也會變成其他東西寄生的巢穴,阿德,你我都要小心才行。

 

最可怕的是,從來沒做過喜歡的事情,所以連到底什麼是喜歡的感覺都忘記了。

 

遊玩的時候可以回想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管再怎麼忙一定得抽空出去玩,請你答應我,不要太勉強自己。

 

如果有機會,多跟朋友出去玩吧!

 

 

                                青都

 

阿德盯著面前眼角春風飄不盡,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看起來還是窈窕又纖細的美人,嚴格說來,也是狐,侜張照舊帶著他萬年不變的優雅微笑,擔任青都的信使瀟灑而來。

 

青都也是隻狐狸,和一般人提到的狐狸精最大不同點,侜張那一派的狐族都是混血兒,因此接觸時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們富於人類的個性,還有混血妖怪加倍難以捉摸的態度,比如說青都就是隻很純情的狐狸,他暗戀著阿德的前世,戀戀不忘到今生。

 

雖然礙於同性與種族的天然障礙,阿德也毫無「突破禁忌」的欲望,所以為報救命相知的情誼,他們約好作彼此的朋友,交換日記就是他們友誼的橋梁。

 

阿德本來在工作中,但是沒客人進來夢想交易所時就閒得發慌,因此來了侜張這個大熟客,勉強願意陪他嗑牙。

 

侜張把日記交給阿德後,阿德本來要把日記收起來,他的習慣是等到事情都做完了,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才來看日記,起碼也不可能在侜張面前看,那讓他超級彆扭,但侜張這次卻要他先看青都的留言。

 

「為什麼?」

 

「你看就知道了。」侜張依舊老神在在地說。

 

阿德揚起眉毛不願輕易順從侜張的陰謀。

 

「你有偷看厚?」

 

「沒有啊!」侜張的嘴角變弧了。

 

「雖然我大概猜得到青都寫什麼,因為那是我們剛聊完你的事情他進去寫的。」

 

「你們聊我什麼?」阿德覺得熱氣從肚子裡冒出來衝到臉上,兩頭狐狸聚在一起八卦自己,總覺得很奇怪。

 

「普通瑣事,這次的委託啦!」關於夢想交易所在地球非人圈子的知名度愈來愈高了,架子比較大的仙魔還在觀望,一些本來就常在人間活動的異族已經躍躍欲試。

 

「總之,你快看他這次寫的東西。」侜張很難得當面這樣催促阿德,阿德只好左顧右盼確定店長不在後,翻到上次他們書寫的頁面,並遮掩著不讓侜張看見。

 

「……請你答應我不要太勉強自己……」阿德望著小楷字跡不自覺念出聲,心頭熱熱的。

 

不過這篇留言也有哪裡說不上來的奇妙感。

 

有些字眼重複了好幾次,喜歡,工作,玩,直覺是,青都好像很擔心自己都悶在店裡,要他多出去走走。

 

留言裡也很難得出現這麼積極的語氣,讓阿德有點懷疑會不會侜張從中做了手腳,不過筆跡的確是青都的,而且侜張再怎麼過分應該也不會染指青都的日記吧?

 

「你翻到最後一頁看看。」侜張說。

 

阿德依言照作,發現一份薄薄的信封被夾在書頁間。

 

「這啥?」

 

「青都是關心你工作的事情對不對?」

 

阿德看著侜張防備心極重地點頭。

 

「因為你下班以後都窩在房間裡,他很擔心。」侜張微瞇著那雙桃花眼睛笑說。

 

「我一直想問,青都可以用水鏡偷看我到什麼程度?」雖然阿德相信青都的人品,可是妖怪的觀念和人類不一樣,不如說人類和人類以外的存在本來就很有代溝,看哥布林就知道了,萬一青都不懂啥可以看啥不能看……阿德還是很不安。

 

「放心放心,他不會偷看你洗澡啦哈哈,法術沒辦法作用在這間店上,因為店長的能力很強,所以你在夢想交易所裡面的活動我們是看不見的,可是換句話說,只要你出了交易所店門,青都就可能看到你。」侜張解釋道。

 

「而且你也不會到人類世界以外的地方閒晃,只要看你多久沒在人類世界出現,就能夠推測你的起居狀況,他也不用一直監視你有沒有出來,只要問問住在人間的小妖怪就好,你以前不是會固定去小吃攤買東西嗎?」

 

「噢。」害阿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是侜張的錯,狐閣之主不管說什麼都讓阿德覺得他有陰謀。

 

「然後呢?最近是比較忙,而且外面空氣汙染、水汙染那麼嚴重,搞不好待在店裡還比較健康。」阿德滿臉風涼地說。

 

「要不要一起去走走,看個電影?」

 

聽到這句話阿德背上的寒毛就豎起來。

 

這和狐仙的說話方式有關,這些比古人還要古的妖精,說起人類的話基本上就是走氣質路線,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但怎麼聽都覺得彆扭。

 

如果對方是說「幹,陪兄弟去看變形金剛啦!」,阿德基本上就會回「OK!喬個時間GO!」這樣就沒事了,但透過侜張講出來偏偏就像是勾引搭訕,而且他還搞出一堆花招,啥電影票裝信封,正常人誰會這樣做啦!

 

阿德盯著那砑花信封遲遲沒有打開的勇氣,萬一又是文藝愛情電影,侜張搞不好就等著看自己結結巴巴兩難的樣子帶來娛樂。

 

不管,先觀察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如果是青都的一番關心,才不會錯怪好人。

 

一打開信封看見內容物,阿德愣住了。

 

「侜張……」

 

「在。」

 

「你……」

 

「嗯?」

 

「你這傢伙太過分了!」阿德抓著狐仙的袖子又叫又跳!

 

「是《莎樂美》在東京的試映會,沒有特殊關係根本弄不到入場卷!我本來要等首映的!」

 

「我就知道你會想看,你是主角的粉絲嘛。」侜張說。

 

自從阿德聽說瑪拉卡特奇蹟式地變成男主角,這簡直比《千面女郎》還要唬爛,網路八卦傳得沸沸湯湯,幾乎所有人都沒聽說過這個歌唱天才,看來柳汀過去的出道已經被徹底遺忘了,他的死忠歌迷又非常保護他的個人隱私,加上瑪拉卡特本來就不是臺灣人,大家都是透過謝蘊才注意到這毫無疑問引人注目的俊美神祕青年。

 

還有傳聞說他根本是寶塚劇團反串的演員,但人們總是喜歡傳奇,因此這部歌舞片未演先轟動和日本藝能新聞交流密切的臺灣。

 

當然,阿德怎麼可能滿足於看記者和鄉民的揣測,當然是問本人比較快,雖然柳汀那傢伙竹簍倒豆子說起來一點都不刺激,但阿德還是知道,一開始是那個影帝想性侵他的女神,所以柳汀和謝蘊才會和拉斐爾槓上。

 

阿德聽到這裡時已經開幹了,虧亞洲影迷還把拉斐爾叫做「王子殿下」,根本是人面獸心!當然他還是比較關注柳汀是怎麼奇蹟式從一個陰沉的宅宅,用歌聲和美色殺爆那個變態影帝,結果過程簡短到讓阿德想哭。

 

因為謝蘊和拉斐爾在劇組面前嗆聲,柳汀莫名其妙就被拱上臺了,但當時謝蘊在後臺說,不惜為他退出演藝圈也不讓柳汀受委屈時,柳汀一怒之下就盡力開唱,他有不能容忍的底線,柳汀的歌聲作為武器的後果,應該算是很明顯了。

 

阿德知道柳汀一直很保護自己人,所以他不惜用身體安慰歌迷──雖然是個很蠢的做法,真心陪伴她們,自然也不會放任拉斐爾陷害謝蘊。

 

基本上,他會變成約翰還蠻天兵的,因為據說死柳丁一點都不喜歡那個角色,可是導演卻說他不用演就很像。

 

但是、但是、但是!阿德一直強忍著不要知道太多《莎樂美》拍攝細節,就是為了看這兩個客人會演出什麼樣的歌舞劇成品,當然主要是看他的女神!

 

侜張真是太上道了!這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寶貝,就算是來整他的餌阿德也二話不說咬了!

 

「我要去看~」

 

「很好。」

 

※※※

 

偶爾也會覺得有個強者朋友真好,雖然強者習慣都是最後一刻才趕到現場耍帥,這點也是最為人詬病的。

 

試映會在東京某家高級飯店宴會廳舉行,阿德三催四請,侜張卻閒閒散散,《莎樂美》的試映會剪綵,演員、導演和重要人士都會到場,還有一些透過門路弄到入場卷的各國娛樂記者,現場保全措施非常嚴格。

 

換句話說,柳汀和謝蘊基本上如無意外也會出現,阿德就是想趕在電影開演前看看他們兩人功成名就的風光模樣,當然他也不會白目到找他們搭話給對方添麻煩,但總是想親眼目睹這種難得一見的景象。

 

但侜張偏偏等到場中燈光打暗,片頭字幕都開始的千鈞一髮,才帶著阿德閃現在場中央的座位上,按照侜張唏哩嘩啦騙人無數的靈幻手法,也不會有人側目就是。

 

本來就是拿人手軟,能進試映會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阿德不敢額外抱怨,盡量伸長脖子凝視著第一排的人影,發現坐在左側的兩人很可能就是他的舊識。

 

也許是動作太鬼鬼祟祟,惹得隔壁觀影的人輕歎一聲,阿德沒再亂動,連忙專心在劇情上。

 

黑暗中,前方架起的大螢幕散發著七彩炫目的光亮影像,阿德無法不屏氣凝神,《莎樂美》一開始就用了許多特效,號稱不輸好萊塢的技術手法,帶著強烈的魔幻風采。

 

這時謝蘊還沒以莎樂美的身分出現,而是扮演女神出現在年幼的莎樂美公主面前,預言她未來短暫坎坷,血腥與絕望愛戀交錯的命運。

 

接著看下去,每一幕都各有妙處驚喜,死柳丁出現了,他被鎖鍊鎖在黑水牢裡,莎樂美從坑洞邊緣探身注視這個被希律王囚禁的異國先知,訝異其美貌與純潔的外表。

 

柳汀把長髮染成淡金色。阿德瞪大眼睛。柳汀的皮膚本來就白,因此整個人在暗色背景下簡直就像會發光。先知安之若素地佇立在深及腰間的黑水裡,一條鱗片似寶石的水蛇游過他身邊,使他看上去彷彿被打落深淵的折翼天使。

 

莎樂美的呼喚不能打斷他的沉思,半晌他才抬起頭來應聲,卻是把莎樂美的母親與繼父亂倫罪狀數落一遍,莎樂美不以為忤,只是一個勁讚美他的容貌,於是先知不理她,莎樂美悶悶不樂的退去。

 

畫面又轉到莎樂美在御花園裡散步,守護她的年輕敘利亞軍官默默凝視著小公主,並獨自唱著戀歌,但莎樂美恍若未聞,在月光與群花的包圍下進入夢鄉。

 

夢裡她又見到了約翰,但約翰卻不像被鎖在水牢裡那樣嚴苛防備,而是牽著她的手,兩人走出金籠般的宮廷,走過山川大海,在不知名的風景中漫遊,莎樂美以近乎童稚的浪漫歌聲詢問約翰許多問題,先知則用柔雅理智的歌聲唱答,那一段漫遊非常夢幻,兩人坐在櫻花林中,像是隨時會隨風散化的幻影。

 

阿德不自覺翹起嘴角。

 

夢醒之後,莎樂美更加愛慕那名神祕的先知,她不顧身邊婢女與侍衛的勸阻,利用年輕軍官對自己的愛意,再度偷溜出宮見約翰,軍官無法拒絕,卻仍隨伺在旁苦勸,莎樂美則毫不理會,仍然跪坐在水牢邊對約翰徒勞地告白。

 

年輕敘利亞軍官心痛難止,遂引刀自盡。

 

約翰以軍官之死譴責莎樂美的殘忍,兩人不歡而散。

 

鏡頭轉回莎樂美的皇宮生活,淫奢傲慢的希律王一再對繼女露出虎視眈眈的表情,血緣上他是莎樂美的親叔叔,卻放逐兄長自立為王,並娶了前王的妻子,又對莎樂美湧現男人的欲望。

 

她的母親希羅底王后徐娘半老,但卻遠不如莎樂美絕麗誘人。

 

希律王對莎樂美大獻殷勤,莎樂美連連拒絕。

 

被逼到底限的希律王於是懇求莎樂美為他跳出七重紗之舞,經過一連串勾引、威逼與哀求,莎樂美終於答應在月圓之夜為希律王而舞,條件是希律王必須獎賞任何莎樂美願望的事物。

 

接著就是那一幕震撼阿德的演出,他只能滿懷激動地張大眼睛,直到莎樂美喊出那聲關鍵的臺詞為止。

 

他下意識望了望侜張,觀眾席很暗,反正看不見侜張的表情,左手邊的人似乎也很緊張,屏住呼吸,阿德暗道這才是正常反應,柳汀的聲音太可怕了,簡直就像利刃一樣捅過來,而女神的舞實在太妖太美,阿德連口水都忘了嚥。

 

然後希律王果然後悔了,他提出一大堆寶物來代替約翰的頭顱,因他覺得殺害真正的先知會有報應,但莎樂美不肯妥協,步步進逼。

 

「『給我約翰的頭!』」螢幕上的莎樂美低沉地嘶吼著,彷彿只要希律王不答應,她會反覆怒吼這句話直到永遠。

 

最後希律王妥協了,賜給劊子手死亡的黑戒,可怕的劊子手將約翰從高臺上粗暴地拖下來,先知毫無反抗,鏡頭轉開,畫面落入不祥的寂靜中。

 

眼前出現抽象的圖案,阿德揉揉眼睛,才意識到那是鮮血,只是畫面很暗看上去只有水光,然後漸漸亮了起來,耀眼的是銀盤的邊緣,濺灑了交錯的新鮮血痕,鏡頭慢慢拉遠,一個金絲圍繞的物體被放置在銀盤上,淡金,亮銀和鮮紅,透出比任何珠寶都要美豔的顏色。

 

那是剛剛砍下的人頭,仍然栩栩如生,青年纖細的五官彷彿只是陷入沉睡。

 

莎樂美發出喜悅的歎息聲,跪下來捧起約翰的頭顱,先知那一頭宛若女子的淡金長髮隨著被莎樂美持起瞬間,流洩出某種鬼魅般難以言喻的線條。

 

公主慢慢地湊近先知的臉龐,鮮血順著雙手染溼了她的舞袖,但她恍若未覺,終於將唇印在頭顱的嘴唇上,然後輾轉著像是啃咬水果那樣狂熱。

 

「『啊,這嘴唇的美色將不能折磨我,約翰……我終於要吻你了……我要用我的牙齒咬著它,是的,我將親吻這張嘴,我早就說過了,約翰,我是不是這樣說過?我現在要吻你了……你為何不看我……』」

 

莎樂美周圍的人都用目睹怪物的眼神看著她,但她卻開心地展顏,然後因約翰再也不會張開的眼睛露出怒色,她一吻再吻,甚至銜住頭顱的耳尖吃吃笑了起來。

 

「『走吧!我不願再待在這裡,我告知汝等,恐怖之事將要發生……走!』」希律王的聲音透出疲憊與恐懼,他對著手持滴血大刀的劊子手做出一個手勢。

 

「『我親吻了這張嘴,約翰,我已經吻夠了,你的唇嘗起來有點苦澀,那是血嗎?或許那就是愛情的味道……人們說愛情嘗起來總是苦的……無論如何,我已經吻了你……』」

 

畫面隨著莎樂美的呢喃漸漸沒入黑暗,劊子手走到她身後,舉起了刀。

 

電影結束。

 

阿德仍沒能眨過一次眼,經過大概有一分鐘,掌聲才從零星的遲疑幾下中甦醒,迅速熱烈地燃燒起來,持續了很久。

 

夢想交易所的店員張著溼潤的眼睛,用手去擦就太娘娘腔了,但是現在站起來或轉頭眼淚很可能掉下來,他只好留在坐位上。

 

透過麥克風公布的甜美女聲請來賓轉移到慶祝餐會上,阿德不屬於那一群人,而那群人正將謝蘊、柳汀和其他演員包圍得水洩不通,沒人留意坐位上還有遺留下的觀眾。

 

忽然有種強烈的欽羨,他們居然可以做出那麼精彩的表演,讓阿德完全忘記他是為了法蘭西絲去捧場的,他只看到了莎樂美和約翰的詭戀。

 

但是非常滿足。

 

阿德起身往空蕩的出口走,到此已經是最好了,現在看到現實中還活著的本人,那股感動說不定會減少。

 

離開高級飯店以後,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阿德深深吸了口冰冷空氣,忽然想起他完全遺忘某個傢伙的存在。

 

「侜張?」阿德轉身喊著狐仙的名字。

 

還好穿著一身軍裝大衣耍帥的狐某人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街燈和廣告看板照明在所有匆匆經過的行人身上塗抹暗淡的彩光。

 

「很好吧?這個樣子……他們會變得很幸福吧?既然都這麼成功了,我以後搞不好可以跟女兒臭屁,老爸認識世界巨星耶!」阿德立馬陷入不切實際的幻覺世界中。

 

「是嗎?」侜張朝店員踱了過去。

 

「不然?」阿德皺皺眉,下雪的東京比他想像中要冷很多,對南國長大的阿德一點都不浪漫,他就算穿厚外套還是冷得要命。

 

「這筆交易應該成功了吧?」

 

「那要不要和我打賭?」

 

「賭什麼?」阿德覺得左手的感覺有點奇怪,然後才發現侜張牽著他的手,很故意地亂晃。

 

「就賭那兩個人類會不會就這樣發展成功的事業。」

 

「不要。」

 

「哦?」

 

「你一定是十拿九穩才打算玩我吧?你到底想說什麼?」阿德問。

 

「沒有特別想說的,只是覺得你的想法很好玩而已。」

 

「謝蘊和柳汀他們不是終於克服困難了嗎?難不成他們會分開?」

 

「阿德,我只是不懂你為何會覺得他們會繼續在這個社會闖出成功榮耀?」侜張聳聳肩說。「不過你不賭就算了。」

 

「我想他們不會分開的。」侜張很難得用一種阿德無法界定,但不是負面的口吻這樣說。

 

「那樣不就好了?」阿德翻了個白眼。

 

「不要抓我的手亂搖啦,又不是幼稚園小孩子。」

 

「嗯,你還沒有發現啊?」侜張忽然停下腳步,扣著阿德的左手讓他不能往前走,阿德被迫停下來,有點狼狽的轉頭。

 

「啥?」雞皮疙瘩慢慢冒出來,似乎不是因為天氣冷。

 

「我今天約你出來的目的。」狐狸笑得很邪挑。

 

「什……什麼目的?」不要是告白的老梗啊!

 

要不是手被拉住,阿德現在已經往前衝刺。

 

「阿德,不要怕我啊,你這樣要我怎麼忍得住不對你……」侜張改按住店員肩膀,俯身湊向僵成一根棒子的阿德。「……開玩笑,哈哈哈哈哈!」

 

阿德滿臉黑線。

 

幹,真的不是他有被害妄想,雖然侜張從沒承認自己的性別,但阿德總覺得他不太可能是母的,理由是侜張的女人變得太漂亮,給人一種歌舞伎演員的職業感,而且自己的本能在看見正常版的侜張絲毫不會想衝。

 

侜張很清楚阿德很介意被吃豆腐,然後有意無意遊走在界線上,而阿德很確定那是慣犯的態度,也就是說以前不曉得已經排了幾號倒楣鬼在自己前面。

 

「我其實是要告訴你,剛剛坐在你左邊的人,是青都唷!」

 

「咦!」阿德真的嚇到,連忙回想鄰座模樣,但當時環境太昏暗,所有人看起來就跟長在椅子上的西瓜沒兩樣。

 

侜張雙手扠腰得意地爆料。

 

「嚇到了吧?我可是好說歹說才把青都勸出來,還連長輩的架子都端了好幾次,交朋友怎麼可以這樣躲躲閃閃呢?起碼也要三陪啊!」

 

「哪三陪?」阿德只覺得不只身邊有冷風,腦袋裡也有冷風呼呼地吹。

 

「陪吃陪喝陪玩,這不是當然的嗎?」

 

「那青都呢?」阿德著急追問。

 

「電影結束他就回去了。」

 

果然還是有陰影啊……阿德苦笑,誰叫他的惡形惡狀當時著實嚇到青都了。

 

不過異國的冬天真讓人覺得有點寂寞,雖然馬上可以回到夢想交易所,但阿德也知道回去以後店長正等著剝他的皮,光想就覺得一片黑暗,忍不住想學鴕鳥把頭埋到路旁的花壇。

 

「侜張,你身上有日幣吧?我們去吃居酒屋的雞肉串。」

 

「有啊!」

 

吃喝玩樂果然是不分種族的天性,用在逃避死線也很有麻醉藥的奇效。

 

被侜張一鬧,阿德忘記思考侜張那沒成功的賭到底所為何求,因為哥布林的陰影和過度專心在影片裡,事後才發現腹內已經空空如也的飢餓感更加強大。

 

「你拔葉子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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