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刀俠Ⅴ 第五章 (上)－風暴荒野

尼莫跑到任務地點不遠處已經有點微喘，他停下來調整氣息，同時隔著一段距離觀察新疆魔女專屬的單人監獄，兩名隊友則在他身畔默不作聲。

像一座緊貼懸崖建起的高塔，由厚重石材砌成，細小狹長的窗戶更像武器用的垛口，塔身與周遭融為一體，儼然標準的地景藝術建築－－意思是衛星和空拍很難辨識的那種，卻在其中一層裝設大片採光玻璃，該層離地仍有約二十公尺高，晨曦照在玻璃牆上閃閃發光，使石造高塔完全沒了擬態效果。

按照尼莫對監獄構造的認識，那就是魔女房間了，實地看見比想像中要開放。

「像是『長髮公主』住的地方。」黑杉忍不住道。

「按照中共習性，地下或岩壁內側才是佈署物資和武器人員的重點，但從建造啟用時間過短這點判斷，他們還沒機會將建築內部擴張得太複雜，至少『巨龍之眼』給我們的情報是這樣。」尼莫道。

「不是怕魔女怕得要死嗎？還換了好幾處監牢，就是出事太多次，還打算花錢投資羅布泊牢房？目前結構上應該還不支持實驗研究功能，單純就是防自然災害和人為入侵的堅固要塞。」黑杉好奇問。

「局勢一直在變，萬一能壓制魔女的超能力者、掉落物或藥物出現－－或許只是個讓她傾心的凡人－－戀愛使人降智破防之類，類似聖經中的參孫，因為某種理由魔女力量衰弱到可以研究控制，中共沒放棄這方面可能性，只是現實與想像落差太大，魔女的遠端詛咒已經先威脅到自家和俄羅斯高層生死。」尼莫推論幾句後跳回任務重點。

「米迦勒在前面，魔女也不可能不知道我們來了，走吧，不過保持警戒。」

「隊長，你還沒分配室內任務，真的要等到踹門前才說嗎？還是我們只需跟著你什麼都不必做？萬一中共那邊反悔就負責揍人？」黑杉認識新疆魔女事蹟後也覺得沒辦法規劃具體攻防細節，何況米迦勒都與他們同行了。

「我本來打算先跟米迦勒碰頭，大家寒暄招呼完再單獨調開你，你想提前知道也行，說不定你近距離看到米迦勒和遇到魔女一樣被影響不能專心。」尼莫開玩笑道。

「我剛剛沒這意思……好吧！我還真不敢保證，他長得實在太像天使！」兜帽超英語氣聽起來和米迦勒很熟，黑杉之前在瘟疫瑪莉決戰影片中就看到KS和米迦勒對話非常自然，但就算面對沉默，KS也沒產生任何落差反應，黑杉頓時覺得自家隊長更謎了。

這次任務的確是直面死亡與瘋狂的未知黑洞，必要時甚至得格殺隊友，甚至可能反過來被隊友擊殺，這才是真正令人恐懼的地方。雖然三人小隊一直缺乏緊張氛圍，肇因成員個性不是孤僻就是過於穩重，因此也不怎麼歡樂，黑杉接了尼莫的梗炒熱氣氛，算是呼應「活下來就算贏」的共同目標。

「任務資料已標註監獄地下入口，離石塔有段距離，黑杉去確認這座監獄的交通工具和燃料存放處是否與情報資料一致，然後弄到鑰匙插進鎖孔裡備用，另外也把汽油和飲用水最大程度裝載到車上，做好撤離前置作業。途中如果遇到警衛就放倒對方，非必要不殺人，還有空的話請負責到高處守望沙漠四周是否有危險逼近，不只人類，今天這裡也有被怪物攻擊的可能，我不相信中共弄不到吸血蚊蟲卵，或許羅布泊沙漠迎接流星雨後已經有新品種怪物在此生活。」既然隊員有疑慮，尼莫當然要消除任何不安定因素。「記住，中共比任何勢力都更想殺掉新疆魔女，對重要人士維安前提不適用石塔監獄。」

「天！我本來沒想到這些，你讓我精神都來了。」黑杉朝兩人比了個大拇指，意思是包在他身上。

黑杉馬上明白尼莫的意思，米迦勒和沉默的超級感應力姑且不算，尼莫也擁有視距內的環境感應能力，萬一他們都出事了，黑杉至少要能對外求救、接替任務進行或者撤退自保。

接著休息夠了的三人小隊一路跑到石塔入口前方，沒被機槍子彈或任何輕武器招呼，沙子裡也沒埋地雷，只有在晨曦下宛若神話成真的天使超英身影靜靜佇立前方。

「早，米迦勒。」尼莫很隨性地用英語打招呼。

「早安，KS以及兩位。」被尼莫教育過後，米迦勒在面對面時就很有禮貌地用眾人聽得見的正常音量開口問候了。

黑杉近距離看見米迦勒真容果然深受震撼，那對透明光翼在晨光中非但沒變得黯淡，連同白金半長髮彷彿加冕般更加閃亮，影片上不曾揭露的細節，唯獨有幸近看的極少數人，才能發現米迦勒雙眼是發亮如一等星的銀藍瞳眸，已經不是人類眼睛了。

排行榜第二的超英那招牌的銀甲金劍在介入以哈戰爭的影片上傳後更是傳說等級裝備，其中潛藏的龐大殺傷力，光是目睹就令人背脊發麻。米迦勒完全可以把石塔連同後方懸崖峭壁劈成兩半，但新疆魔女的可怕之處在於，若米迦勒產生這個想法，他可能先劈同伴和其他世界著名景點。

「早、早啊！」黑人超英有點結巴地回應，趕緊端正心態，KS已經把最重要的退路確保交給他打理了，除了完美回應指令外黑杉暫時不想其他事。

沉默點點烏鴉嘴喙，也算打過招呼了。

「魔女讓我們直接到玻璃房間找她。」顯然米迦勒已經和新疆魔女對話過了，可能是他比較早到，魔女乾脆主動傳話，否則按照任務計畫，米迦勒不插手尼莫與魔女的談判。

「聽起來這位魔女小姐很有自信，不想多出無謂傷亡，貌似警衛都被她趕回地下宿舍，自鎖在房間？」尼莫拍落制服上的沙子道。「羅布泊鎮都變成這樣了，加上魔力正面影響，說這座塔裡的人們相依為命也不為過。」

石塔入口是頗富科技感的金屬重門，然而面部識別功能的監視鏡頭，連同整座監獄通信裝置和監視系統已在沉默控制之下。

「米迦勒，開門。」尼莫說。

銀甲天使抽出金劍，用快得看不清速度的揮砍將厚達十公分的金屬門切成碎片。

後來論壇之間流傳著KS msn創造了繼「芝麻開門」之後最潮的魔法咒語，黑杉一直辯解不是他說出去的，可惜沒人相信。

※※※

石塔一樓擺滿健身與娛樂器材，包括撞球桌與摔角墊，甚至還有拳擊擂台，牆邊卻擺著一排排書櫃和象棋圍棋桌，一看就知是為了鎮定安撫獄卒的娛樂社交區，此時卻是空無一人。

「真是縝密的心理設計。」黑杉感嘆道。誰都知道看守魔女的獄卒也和囚犯沒兩樣，如此高度機密的工作崗位，招聘問題已經不是錢能解決，也不是你想辭職能走人，怎麼控制這群普通獄卒與工作人員也在考驗典獄長的智慧。

「典獄長石雲少將是位女性，無論是思考角度和性別刻板印象都比傳統男性高層對管理石塔更具實質優勢。」尼莫說。「沉默，請保留魔女房間和石雲少將相連的監視竊聽器，我對這位受過西方高等教育的女士有點興趣，她可能影響魔女的決定，此外必須留個見證人給中共，別隔離她對我們有利。」

沉默點頭表示指令收到。

「就在這邊分開。黑杉，單獨行動務必小心，我們都會照看著你，但無法及時支援的可能性還是非常大。如果產生任何知覺不對勁的懷疑或遭遇無法處理的敵人，立刻用無線對講機回報。」尼莫囑咐道。

「了解，你們也是，務必保重。」黑人超英沒進入石塔，沿著峭壁快跑消失蹤影。

魔女的玻璃牆房間在六樓，石塔有電梯，但尼莫寧可選擇帶頭走樓梯。

兜帽超英戴著戰術手套的手按在石牆上輕撫，彷彿在重複某人日復一日的小動作，一股莫名感覺浮現，像是跟隨著某人不急不徐的透明步伐走在一條無形小徑上，而非雕刻在峭壁上的樓梯。

尼莫幾乎是立刻肯定，新疆魔女不搭電梯，身邊也沒旁人押送，她就這樣每天在塔裡上上下下走動，留下超能力者……或者說尼莫現在感受到的神祕存在感。

「怎麼了嗎？」這句話是米迦勒問的。

「沒事。」尼莫不想浪費時間解釋這種細微感觸，繼續拾階而上。

六樓幾乎是獨屬魔女的空間，推開門是撲面而來的清新植物氣息，大片玻璃牆提供足夠採光，室內到處擺放著多肉、球根、香草與蘭花盆栽，甚至還有些蕨類，精緻小巧的園藝工具，有處可做手工藝的工作桌，舒適的大沙發與茶几，還有一處料理用的室內柴爐，排煙管接進牆裡。

門扉已經微開一條縫表示歡迎，三名超英就這麼闖進魔女房間，此處與其說是臥室，更像是工作室兼書房，只是沒有字面上的書櫃，牆上掛滿眾多手工製品，有些是裝飾，有些則是實用工具，比如手雕餐碗，能夠讓新疆魔女耗費大量時間舒適地消磨無意義的每一天，光是照顧那些植物起碼就得花上兩小時，假使她還親手準備自己的三餐飲食與房間整潔打掃，那又能扣掉更多時間精力。

新疆魔女站在玻璃牆前凝視遠方，聽見動靜才轉身面對超英們。

資料上記錄這名代號新疆魔女的原生超能力者已經二十三歲，可能是早年飽受虐待與長久與世隔離，那怕最近四年受到精心照顧，還是能明顯看出悲慘過去在她身上的明顯鑿痕，依然瘦弱纖細的身軀，毫無情緒的眼神，習慣孤身面對鋪天蓋地的恐怖攻擊與暴力威脅，就像石牆般平靜冷漠。

常見的黑髮黑眼，但和尼莫黑褐頭髮與深茶眸色相比，即便站在晨光中也是更加深濃的黑，皮膚則接近白種人，五官稍微立體一些，卻也沒到非常西化，只是能一眼分辨與漢族不同，素顏讓她少了幾分異域感。

魔女顯得相當嬌小稚氣，身著蓋住腳踝的寬鬆長袍，僅在腰際以腰帶隨意鬆鬆繫住，一頭長髮編成及臀的辮子，尼莫認為用少女來形容魔女外表氣質更貼切。

「妳好，我是KS，旁邊兩位是米迦勒和沉默，我們受美國委託來救妳離開，實際上，這是美中俄三國談妥的密約，同意妳被移轉給美國。我手上有一份正式法律文件，妳只要簽字立刻成為美國公民，到另一個國家自由生活，當然，初期還是得通過安全評估，但我方會保障妳的人權待遇。」尼莫開門見山端上大禮。

就不知魔女一回頭看到武裝天使和大烏鴉心情如何？至少帶隊的尼莫可能比較符合她看過的漫畫人物，假使她有漫畫可以看。但擁有這麼強大的能力，尼莫不認為新疆魔女會天真到一無所知，她可是一路讓對手自爆兼關押方主動升級待遇活到今天的強者，還是巨龍之眼堅持要營救的人物，或許該假設她比任何人知道的都要多。

新疆魔女用流利漢語回答：「你們好，KS、米迦勒和沉默，我知道你們是美國派來的超級英雄，昨天石雲少將說外國可能會有陌生人來拜訪我，要我做好心理準備。」

「所以妳已經明白我們出現在這裡的目的了？妳認識巨龍之眼嗎？他堅持要美國救出妳。這才是救援任務成立最初也是真正的原因，並非美國人覬覦妳的力量非要搶走妳。坦白說，妳造成的威脅壓倒性多過好處。」尼莫步步進逼，打算搶先晃動魔女心防而不是讓她影響他們。

「我不清楚有什麼計畫，這兒的人不會告訴我任何外面的事，我也不想為難他們。」新疆魔女跳過關於巨龍之眼的問題，用同樣直接的態度回擊KS man。

「我覺得現在這樣子挺好，遠離人煙，不會害到別人，身邊都是愛我對我好的人，不用工作也有國家養。我從來就不想害人，但他們會自己發作內心最深的慾望本能，這就是我的超能力，我沒瞞著你們，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新疆魔女用英語補上強烈的個人意見：「被『救』出去又怎樣？會比現在更好嗎？任何意識到我的人都會被我影響，我不想惹更多麻煩了。」

眾人暗想：哇靠這鹹魚度……還好格林集團安排了一個不相上下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