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荒野

「看來有內應將塔裡情況傳出去了，可能是用較古老的方式比如旗語或閃光？中共則派人埋伏在沙漠裡等著。」尼默說。米迦勒倒不是發現不了，只是這不屬於他們的任務範圍，尼莫等人一開始就做好遭攻擊的心理準備，反而意外塔裡的獄卒警衛都躲起來，讓他們省力不少。

其實能在這座死亡沙漠之塔裡工作的人，有誰會是單純傻子？但又有誰腦子不扭曲？甚至因此誕生一套自己的邏輯，因為愛她才要背叛組織，不讓她被美國帶走，或者希望魔女就此解脫。

趁魔女被超英壓制，無暇分神之際，依舊有不信邪的派系高層動手了。

不知事後會不會傳出軍系或中央某些高官集體暴斃的消息？尼莫暗忖。但這是第一次成功有普通人對魔女發送致命飛彈飽和攻擊，倘若超英不在現場護航，她因此喪命的機率很大，但也正因為她是新疆魔女，超英必然要守在她身邊監督兼保護。

「火箭軍部隊以為是一場演習，對羅布泊無人地區發射鑽地彈測試效果。」米迦勒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看來是不會再有飛彈了，地面威脅則不一定。

「你沒殺人吧？米迦勒？我們是來撤僑，說好要盡量避免戰爭行為。」尼莫不安地確認。

「我有先命令他們棄械逃跑才破壞剩餘飛彈和發射車。另外不只一個飛彈陣地對準我們，我已經下達警告了，目前其他解放軍隊趕到現場阻止叛變方，兩邊正在互毆，我聽見中共將領命令雙方部隊們不准用真刀真槍盡量減少傷亡，看來是他們已經控制住下令偷襲的高層，基層部隊則是混亂中，不敢拚死反擊，以免又犯更重的軍法。」天使超英飄浮在看不見的高空，不似人的聲音神祕地穿透距離清晰可聞。

「你飛到六百公里外還是依舊在我們頭上？」尼莫保守估計東風15C型號最大射程距離後問。

「我沒離開，只是遠端攻擊。」

「像那天在加薩走廊那樣？」

「是的。」

「算了，先不管這些！反正在中國，解放軍出糗他們自己會死命隱瞞，順便內鬥兼內部消化。如果沒事就下來繼續完成任務。」護目鏡擋著，尼莫沒辦法揉眉心。知道免不了踩狗屎，跟真的踩到狗屎的心情還是不太相同。

你跟年輕人說「盡量不要」，他們往往會自動解釋成OK的意思。中共敵對派系竟敢下如此殺手，尼莫不是聖母，米迦勒還擊手法夠客氣了，就是怕後續政治風波對米迦勒形象不好，然後馬修搓湯圓時又拖尼莫下水。

米迦勒從塔頂破口的光柱中降落的景象實在比電影還電影，石雲少將和新疆魔女都看呆了。

「現在妳願意在文件上簽字了嗎？」尼莫透過變聲器呈現的清冷少年聲音打破兩個女人的呆愣反應。

長辮少女看著兜帽超英解下腰間懸掛的金屬細捲筒，脫下手套，輸入指紋打開捲筒上的電子鎖，抽出一張摺疊過的紙。

「中英雙語文件，如果妳不相信自己的閱讀能力，可以讓石雲少將幫忙過目。」尼莫將入籍文件交給魔女。

文件只有一張A4內容，以免緊急時刻還要讀一堆附件，新疆魔女很快看了一遍，又把文件交給石雲少將，她同樣快速過目後點頭表示沒問題，由於房間被天花板連續大洞掉落碎片砸得亂七八糟，石雲少將直接抽出隨身攜帶的鋼筆交給長辮少女，等同鼓勵她答應超英們的要求。

「美國總統賦予對世界有特殊巨大貢獻人物的榮譽公民證書，只要妳在上面簽名蓋指印，立刻就擁有美國公民資格，我們也能合法把妳帶到美國保護了，這是祕密撤僑行動。」尼莫解釋。

魔女問：「但我有啥巨大貢獻？」

「妳乖乖配合接下來所有安排，努力避免造成任何不良影響就是巨大貢獻。」兜帽超英不假思索回答。

聽起來很有道理，眾人都這麼認為。

「那我簽了……我想出去看看……媽媽……不，石雲少將。」新疆魔女有點結巴說。

外表看來只是平凡中年婦女的石雲少將道：「好的，我被魔女控制了，當然無法反抗。反美和主張消滅魔女的派系已經派出特戰部隊在路上了，我希望你們能快點離開。」

「對不起……」

看來魔女和典獄長之間的確是有不尋常的感情交流。

石雲少將知道這是最後一面了，溫柔地告別道：「因為妳的力量，曾經喪女的我無法反抗愛妳的本能，但活在這個連家人都要互鬥的悲慘國度，這正是我的幸運之處。沒有血緣的女兒，我很高興終於有人來救妳了。不要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語罷，她又轉向尼莫，這次是典型軍人冷酷俐落口吻：「帶走這孩子吧！我等這天等了好久。」

「謝謝妳的配合，石雲少將。」尼莫用稱呼表達他的敬意。

新疆魔女遲疑片刻，在簽名處簽下漢名，顯然不是她有記憶以來被呼喚的名字，想也知道中共怎麼敢用魔女本名稱呼她？哪怕寫在紙上都可能變成某種詛咒。本名在中國習俗來說是大忌中的大忌，其實尼莫還比他們不迷信，以魔女的特殊身分性質，名字的確只是個代號而已。

尼莫阻止她想咬破大拇指的動作，指著簽名旁方格解釋：「這部分是特殊材質，沾點水在這裡印指紋即可，我們不會冒險讓妳的血液樣本進入美國機密檔案庫。說過了，超英不是政府的人。」

長辮少女微彎了下唇角表示感激，她聽不懂太複雜的局勢和詞彙，起碼知道尼莫這句話是在挺她。

尼莫回收文件，重新放回金屬捲筒上鎖，然後交給米迦勒保管，最保險的人選。

「新疆魔女歸化為美國公民文件即刻生效，建議本團隊馬上執行撤僑行動。黑杉，你那邊情況如何？」尼莫對無線電對講機開口，除了通知單獨行動的黑杉現場狀況，也是正式對馬修化身的利維坦報告任務進入下一階段。

「受剛剛空中連續爆炸影響，我在全地型車的補給工作還沒完成。」黑杉聲音有點委屈，方才他被迫先離開燃料儲放庫，就是不清楚還有多少空中攻擊，或者內奸早已在監獄重點維生措施安裝炸彈，包括燃料庫趁機同時引爆，小心起見不得不防。

黑杉確定石塔底層內部沒有奸細補刀後才敢回去繼續工作，依稀想起飛彈大塊殘骸砸在地面的衝擊，連地下空間都感到震動，沉默會讓導彈繞開，肯定是米迦勒近距離出手，拿長劍砍導彈真是太超過了。

「我再給你十分鐘準備，然後開車過來會合。」尼莫直接指示。

「收到。」黑杉不浪費時間，立刻結束對話。

「沉默，若你截聽到解放軍撤銷攻擊，命令特戰部隊返回，就別浪費力氣讓他們在沙漠裡迷路了。」尼莫不忘囑咐隊友，中共內部發生矛盾時軍隊指揮鏈勢必產生時間差甚至打結，尤其追兵可能因進入沉默能力領域內無法收到訊號。

烏鴉頭點了點。

KS示意米迦勒走近他與新疆魔女，並未收起光翼的天使超英近距離之下更顯得氣勢逼人，尼莫透過站姿張力與衣服皺褶微妙起伏發現長辮少女藏在袖子裡的手掌正捏緊拳頭，表情雖然無動於衷，身體卻已不由自主做出防備姿態。

「魔女，我必須請求妳做一件有些難度的事。」尼莫在此稱呼長辮少女魔女並非罵人，而是透過承認威脅性賦予她控制感，減弱少女的防禦機制。

石雲少將看在眼裡，由衷感到這名兜帽超英是三人中最可怕的一個，他不但看穿中共包含石雲少將的設計，也看透了魔女的弱點與渴望。

沉默和米迦勒都遠超乎石雲少將推估能力，只有KS最接近普通人，讓人懷疑的是，無論好壞，這個KS man有受到魔女影響嗎？如果沒有，他豈不是把魔女當成普通年輕女孩而已？

「你說。」新疆魔女一副賣身契都簽了隨便吧的口吻，這時不得不說鹹魚也有鹹魚的好處。

「直到抵達祕密庇護所，妳得全程讓米迦勒抱著移動，先到會合點，妳將認識其他一同護航的超英，然後才進入美國。」尼莫指著天使長般的奇幻超英道：「妳可能會害怕他，畢竟他是排行榜第二的超英，又穿著鎧甲攜帶武器，剛剛把導彈當菜切，但我們必須百分之百確保妳的安全。」

「我不怕他。」新疆魔女馬上應聲，不過表情肉眼可見地變臭了。

「那就好，倘若真的很尷尬，妳就閉上眼睛假裝睡覺！米迦勒不會半路把妳扔掉的。妳有我的保證，他要是敢扔妳就等於是扔我，我會當成自己的仇來報復。」尼莫拍拍米迦勒的手臂，證明他有說這句話的份量，又用英語重複一次，確保兩人都公平地聽清楚KS的發言。

馬修當然先確認過米迦勒帶人高速飛行並穿越危險地帶時能展開保護力場，也事先取得米迦勒會配合的承諾，才敢做這種安排，儘管米迦勒有無帶人飛過是個大問號，但凡事總有第一次。

尼莫難得沒打破砂鍋問到底，這麼驚險荒唐的計劃，他不想再聽見讓自己更擔心的答案了，反正米迦勒有救人經驗最好，缺乏經驗也得抱，他們沒有其他更機動隱密且安全的魔女搬運方式。

「好，謝謝你，KS。」新疆魔女小聲說。

米迦勒仍像雕像般靜止不動，顯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始。

尼莫忍住嘆氣的強烈衝動，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指揮：「米迦勒，單膝下跪把雙手伸出來，請求年輕女士的許可，別用抓的，那很不禮貌；魔女，既然妳答應了，就自己過去吧！給我們一點面子。」

沉默就只是沉默，石雲少將則是搔搔鬢髮表示她管不了，尼莫不禁無奈地想，要是沒有自己，這些人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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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所以安排尼莫當隊長的馬修的確是老江湖：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