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走入教室的兩名學院生帶來另一波風暴。

 

在這群高中生眼中,已然非常資深專業的艾傑利「正統」學生穿著有著花紋刺繡的長袍,一看就是不同世界的神秘人物,差別在黑髮馬尾男子是相襯的鷹紋黑袍,而有著一頭流光金泉似飄柔長髮的那人穿著則是天白色,兩人站在一起呈現惡魔與天使的強烈對比。

過了很久以後,白羽才領悟到某個深刻道理,出社會雖然不能只看表象,但表象有時候已經十分具有指標性了,所謂的天使與惡魔,共同的特徵就是非人哉。


黑袍時川浪遊渾身環繞著深沉的危險魅力,正值荳蔻年華的少女們被撩起甜蜜的恐慌,目光轉到到另一人冰雪般無瑕的美麗,又有種被洗滌的震撼,天白服裝的長髮美人雌雄莫辨的氣質,說他的美是陰柔絕對錯誤,因為藻光是視線就讓人心生膽顫,且永難忘卻。

這時白羽又聽見「不管他們是什麼社團我一定要加入」、「我也要」、「我想知道那個長髮學姊的名字」、「不對,他是男生吧……」、「兩個都好帥」等等竊竊私語。

原來感到咒術學院院生超乎尋常的不是只有自己,而是大家都這麼覺得,白羽莫名有點高興。

「發生什麼事?打架?」藻左手臂上戴著風紀會臂章,表示他是來自學院的風紀委員,按照規定風紀會由學部代表和各院代表組成,咒術學院的代表,就是素來有阿奴比斯之稱嫉惡如仇的藻擔任。

光是從他願意在熱中研究與繁重功課中抽出時間從事公務,就可明白這位風紀委員盡責的性格。

「沒有沒有,我們在示範防身術。」破流彎起笑容,比手畫腳生龍活虎地解釋。「這位空空武研社的人來宣傳社團時,對我襲胸然後本人很自然地表現遇到這種事如何反應。」

 

她不忘將攻擊順序再描述一次,藻邊聽著同時微微點頭。「她說的正確嗎?」

面對風紀委員詢問,空野武研社眾人忙不迭地承認,好在這些新生還算識相。

「下次示範最好找男性,而且點到為止,你們的長相和學號我記住了,現在是學部第一節課,新學期初宣傳社團雖然不犯規,須知不能佔用上課時間。」藻剛訓完話,其他社員連忙扶起頭昏腦脹的主將匆匆撤退。

「學部一年七班,現在傳達學生中心臨時變動通知,本班早上一、二節課自習。」

 

眾人響起歡呼,藻微微挑了下眉梢,彷彿對「一般高中生」這種生物有些不以為然。

「白羽,你隨我們出來,有事交代。」時川浪遊看向白羽,少年趕緊離座跟著兩位學長來到走廊。

不知院生來意為何,白羽安步當車地等著。

時川浪遊拿出一枚以金繩繫著的袋子交給白羽。

「戒之眼館長託我轉告,這是約定好要交給你的獎品。」

「謝謝。」白羽趕緊接過只有巴掌大的編織袋子,打開後從中拿出一枚薄如紙片的木卡,借書證觸感溫潤如玉,中央雕刻著鏤空獨眼,相當精緻特殊。

 

白羽有種直覺,就算他將這張木卡借給暴力的破流使勁掰,也不會有絲毫損傷。


「好好保存,當初我要拿到入館證明可是費了一番氣力才通過學級考驗。」時川浪遊說。

「是。」白羽發覺兩個學長看著他的目光有點變質,起因都是因為這張借書證。

戒之眼圖書館的進入資格真的有這麼特別?

倘若白羽知道時川浪遊正透過曾經由凱因直接授予戒之眼館木卡的前車之鑑,來衡量眼前這個新生的價值,他或許會立刻退回這張卡並且發誓他和那些怪人毫無關係。

當下少年只覺得很幸運,又多了個能看書的地方。

「對了,你學院見習課的申請目標決定了沒?」開口詢問的人是藻。

「還有一週可以考慮,不過我應該會去大學院『艾克達密』的美術部。」白羽毫無心機地告知兩位學長他的預定計畫。

提及大學院時,白羽敏感地發覺眼前兩人反應又起了微妙變化。

大學院也是古典時期就存在的老建築,如今定位像是學園裡的獨立大學,有別於其他學院,艾克達密在教學方針上採用傳統考試和畢業檢定,和其他學院天馬行空的任務制度不同,是最有學校樣子的院築。

大學院開放高中部見習的眾學科中,白羽選擇美術,這也是他的優勢,這樣一來可免去增加課業壓力,少年多少也有這種考量。艾克達密最大好處就是離學部近,走路或搭車都很方便。

除此之外,其他學院多數是和高中部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也無專車接送,以約有四十所學院和高中部囊括在內的核心區範圍,已經可算是一座相當大的城市,而其中還有森林和山丘阻斷道路,那次咒術學院給白羽的深刻印象就是,交通方式絕對會成為問題點。

「怎麼了?」

「沒事,只是我們院裡有人在問你會不會來洛歌斯,真是煩人的一群。」都跑去出任務了還寫信回來問,時川浪遊看完後全塞到抽屜裡。

「我想自己應該不適合學魔法吧?」白羽微笑。「我只是個普通人,姑且不論學不學得會,也沒有能用的場合呀!」

「只是,如果不會給貴學院帶來麻煩,以後我會找時間常常去拜訪的,溫大人說要借我古書,而且那座城堡也很有趣。」

時川浪遊點點頭。「你能這樣想倒也不錯,既然沒事,我們要回學院了,再見。」

「學長再見。」

白羽恭敬地告別,藻回頭望了少年一眼,沒有多說什麼。

送走兩位院生之後,白羽抓著頭回到教室,同時收穫不少目光,白羽略為解釋兩位院生來頭後,省略自己曾轉交文書的部分不曾張揚,不久後騷動即逐漸平息。

那個明顯帶著幫派色彩的空野武研社還會不會去騷擾其他班級?類似這樣的存在還有多少?看來沒有一個學校完全無垢,強調普通教學的高中部,或許也會產生普通的各種問題吧?白羽默默想著。

白羽只希望高中三年能平靜無波地度過,以遙遠的星城做為棲腳地,不惜花大量時間通勤,不外乎是他早有不得不上課時間除外,與學校生活徹底切割的打算,擁有獨立時空間不受拘束,白羽不願被知識以外的麻煩情緒浸染。

遠離家鄉,遠離從小玩在一起的朋友選擇進入艾傑利,不僅是為了體驗高中生活,而是必須從新重新開始。

這一天之後的課程平平淡淡地過完了,新老師、自我介紹、發進度表、參考資料與指定作業,耳畔流動著通用語言,直到沐浴著落日從高中部放學,坐在車站內等待回中央星城的特快車,白羽才又想起那名乾淨俐落以漢語和他對談的馬尾女孩。

破流。沒有姓氏,還是破就是她的姓?

不保持姓氏的夏族人相當罕見,毋寧說,那樣就不會自稱夏族了。

他思考同時,夕陽餘暉穿過鋼骨玻璃落下,照得滿手紅豔,虛幻得彷彿就要流出血來的美色。

當白羽怔然出神,半晌才察覺到身旁多了個等待列車進站的乘客,副近的休息座位空空如也,回中央星城的人數比起早上大幅減少,看來部分學生選擇留校。

說是通勤,其實熟稔校內資源的舊生也有各種棧留學園去處,多以兩、三天為週期來回中央星城與艾傑利學園,只是白羽此時對學園仍未熟悉到這種深度。

「破流。」擁有人名健忘症的白羽不知為何流暢地喊出了女孩名字,此時破流已鬆開馬尾,隨意地紮了一束在腦後,剩餘長髮任其垂在背上。

或許對這個少女的印象太過深刻,白羽總覺得他遺漏了什麼,肯定和破流有關,一時想不起來。

「唷!那個白……」她搔著臉頰停了一秒。「白羽對嗎?」

她對記憶力還挺有自信的,當看見那個書卷氣頗重的少年貌似落寞地坐在其中一區冷清候車處,致使原本習慣從其他位置搭車的破流,還是繞路走向白羽,畢竟班上通勤的學生只有他們兩個,原本破流還以為會笨笨地每天來回兩處文明區的只有她,開學後才發現還有另一個男同學也這麼做。

反正又不是小學生了,破流不會計較對方是男生這種小事,而且第一印象他們還頗談得來。

白羽明明是西聯市人,他在中央星城有親戚嗎?否則為何堅持要天天回到一個對他而言陌生的城市?住學生宿舍難道不是更方便?覺得中央星城有趣的話,週末再去觀光不就好了?

破流在白羽身邊坐下時,心中正審思著這個問題。

「妳還記得我的名字,真厲害。」白羽禮貌性地對她一笑。

「不會很難記呀!再說你還蠻引人注目。」破流聳聳肩,也抬起頭看著漸漸消失的彩霞。

「我也不想這樣。」他無奈地補充,白羽雖愛好和平,卻不能容忍被隨意侵犯。

「拜你之賜,現在全班女生超想認識那兩個某某學院的大帥哥哩!」破流忍著笑意說。

兩人關注的問題點有點落差。

「啊啊,列車來得真慢。」看來有點急性子的女孩搖晃著雙腿抱怨道。

「五點半進站,六點發車,還有半小時。」白羽將時間報予她。

「我知道,可是還是很無聊嘛!」破流打了個呵欠。

「妳手上的繃帶應該不是受傷才纏繞對嗎?」

見她實在無聊不過,白羽好心起了個話頭,否則他實在沒有與人攀談的欲望,特別是在才剛來不久的學園裡。

「這是練武時保護性作用的包紮。」破流抬起十指對他展示,很開心又有事可做。

「上課時有必要整天包著嗎?」

「我們家遵從古流派『天極』的傳統,不穿練服時可以警惕自己,修身養性。」破流很認真地強調。

「遇到敵人時怎麼辦?」白羽相當有興趣地追問。

「我爹說,和同道中人切磋是一回事,碰上危險時要先發制敵,不管是保護別人或保護自己都是最有利的。」那根食指搖了搖,破流頭頭是道地描述著。

熱愛武術的女孩子,不知在北支柱地多不多?但破流是白羽見過的第一個,倒也不是性別歧視,而是他原本接觸過的人就極為有限。

白羽輕輕點頭。「所以是家學淵源了?」

「算是吧!」破流皺了下鼻子笑說。「你呢?」

「我從小跟姊姊學畫,武術可一竅不通。」

「欸,會畫畫的人很厲害呀!」

難怪破流總覺得白羽身上有種奇怪感覺,原來是所謂的藝術家氣質嗎?

「沒多精通,興趣而已。也是家人擅長繪畫,我才跟著學一點。」少年並非謙虛而是實話,他的畫技還不到十分拔群的程度,尤其白羽旁觀著真正的天才長大,還是由她手把手教學拿起畫筆。

「我學武術也只是興趣,就是不懂為何別人會覺得那樣很特別,西北大陸近年也很流行武術運動的推廣!」本身關注這方面消息管道的女孩揮著手抱怨道。

白羽彎了下唇算是附合她。

「聽說艾傑利有很多武林高手,我學院見習課一定要拜見看看,不然照我爹吹噓的樣子,世界上都沒高手了,再說啊!住在中央星城那種地方,基本上就算有也看不到!到處都利用科技力,那些武術家就像我爹說的,會搞聯盟基本上實力就不夠瞧!」

「妳是為了這個原因才來艾傑利念書嗎?」白羽覺得身邊的女孩豪爽而直率的說話方式,意外地相當好應對,毫無與人交往時的為難小心。

「難道還有別的理由?通勤很累耶!如果只是上高中,在家附近申請學校就好啦!不過沒想到艾傑利遼闊又有錢到這麼誇張,感覺很多地方很好玩!」破流信心滿滿地期待著日後的冒險活動。

「我贊成妳的說法,比如那間洛歌斯學院的古堡就非常壯麗。」

「古堡?哪裡的古堡?」破流瞪大眼睛。這個乖乖牌少年居然偷偷超前她的進度了?

「洛歌斯、他們說咒術學院的地方。」白羽又把那個發音咬著音節讀了一次,好讓破流聽清楚。

「那是啥?」

「好像是教人學魔法……」

「真的假的?是魔法欸!有那種東西嗎?」馬尾少女興奮地握拳。

除了和科技掛勾的學院還有些公開網站外,基本上不少學院依舊保持神祕面紗,連破流想找的目標也是得先入了學園才能有進一步接觸,乍聽學園裡有魔法一事,破流的反應與當初狀況外的少年相去不遠。

「大概有吧?」親眼看過更近距離體驗過,依舊很難對其他人說出個所以然,就是白羽在那次戒之眼文書任務之後的觀感。

「下次一定要帶我去看!拜託!」破流忘記早上那兩名院生便是來自咒術學院,身為新生一時間人與院名兜不起來也並非稀奇的事。

 

「如果那裡的人不反對的話。」白羽謹慎地下但書。


破流有點不滿,但兩人還不熟也沒辦法。「那你要學魔法嗎?」

「我想維持原來畫畫的興趣就足夠了。」白羽不像破流看上去就是一副來學園探險的模樣,閱讀大圖書館藏書這個念頭還較吸引他。

既然都在科技不發達的地方好好地活了十七年,又無意以魔法取代生活中的不便利處,學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對白羽而言不如將時間作更經濟的運用。

再說生活安排到底何種程度算是缺少,何時是多餘,這也端看自身實際需求而定。

「那你要去哪見習?藝術學院?」破流憑印象問。那些正式院名太多記不起來,給新生看的表單上都會附有便稱。

「不,太遠了,要另外排時間上學院課很麻煩,大學院的美術部就好。」

「可惜我要去戰略技擊學院,目標不一樣。」

「那間學院也很有名,似乎學園裡排行相當前面。」

連新生白羽也聽過戰略技擊學院,破流更是驕傲地揚起下巴。

「沒錯,那裡聽說教育出好幾個歷史上的英雄人物,以前和爹娘去拜訪故舊時,我也曾經看過出身戰略技擊學院的人,感覺又帥又成熟,要當就當那樣的武術家,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不像她的爹爹是個不折不扣的變態。少女偷偷加上這句腹誹。

「總之,決定了就好,希望我們都能順利進入喜歡的學院。」白羽言簡意賅地下結論。

「說得也是。」

星軌列車進站,兩人順勢結束小聊,破流拍拍褶裙率先站起,開學第一天就在這樣有著些許風波以及更多未知中落幕。

「白羽,聽你提到魔法,我忽然覺得能夠搭車回到中央星城這件事也像魔法那樣不可思議,連中央星城本身都沒有這麼快的運輸工具,為了通到艾傑利這裡,穿過了大平原,就好像一路穿越各種世界的感覺。可惜車廂密封,不能欣賞沿途景色。」破流望著星軌列車銀白外殼歎道。

「突破音壁的速度,密封設計應該是為了保護人類的平衡感。」已經搭過幾回星軌列車的白羽中肯地評論。

「唉,我還是想看看外面的風景。」走入車門時,破流仍下意識朝外張望,坐在星軌列車裡移動缺乏實感,下車後就是她熟悉的城市,除此之外,就算從繞出艾傑利外圍普通的鐵路計算旅程需要三天,且不與學園直接交通;騎馬更是花上兩星期的距離,對破流來說意義只在於萬一睡過頭就等著請假的趕車壓力而已。

白羽接在她身後登車,正巧聽見破流咕噥,話雖如此,兩人對高科技產物的適應程度一目了然,白羽僅是將置身其中的不自在收拾得不著痕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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