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很快到來,不知不覺已經在艾傑利當了快兩週的高中生,下午的學院見習課程,白羽應咒術學院要求不必前去報到,改為明天一整天的特殊活動,平白多出了一個空閒下午。
學生都分散到不同學院上課了,放眼望去學部建築到處安靜空曠。
破流連午餐都沒吃就提早出發趕路前往戰略技擊學院,後來他們都是以馬匹代步到各自見習的學院,只要將學院分配的坐騎寄放在學部驛站就行了,不知該說傳統還是浪漫的作風。
白羽再度感受到某道潛規則:絕大多數學院不在校車行駛路線上,學園在核心區外非常不歡迎科技交通,想遠足更得各憑本事。
馬尾少女聽說要騎馬去學院見習時興奮地尖叫了好一會兒,白羽在鄉下森林長大倒是騎馬騎慣了,戰略技擊學院居然直接配給一匹駿馬外加全套裝備給從來沒騎過馬的都會少女,白羽有些傻眼,豈料破流淡定地接受了。
「我爹跑得比馬快,我從小被他背著跑本來就不會怕,還三百六十度翻滾哩!騎馬應該還好?就算被摔下來我也不會怎樣!」換上騎裝後英姿爽颯的少女這樣回答,少年仍然一臉擔心,最後破流迅速通過了白羽的雞婆指導,駕著溫馴貼心的坐騎順利加速離開。
白羽慢半拍才想起來,她騎的白棕馬和他熟悉的運輸農用馬種完全不一樣,似乎是戰馬。
武術家的女兒就是玄妙。話說回來,各學院作風不同,卻直接表現出艾傑利學園的典型特色--那股難以言喻的強大。
帖克納接受了破流的申請,因為身為高中少女,破流卻能騎著那間學院的戰馬去上課,證明她的確擁有踏入戰略技擊學院的資質,那麼他被強迫轉到洛歌斯,果真只是學院長龍風的玩笑嗎?
能否在以「咒術」聞名的古堡順利上課,想必明天第一堂見習課就會有答案了,白羽憶及洛歌斯代表人物已經變成他的直屬學長,壓力有點大。
午間才得到消息,去遠了會來不及趕回車站,礙於星軌列車發車時間固定,白羽也只能在高中部閒晃,一邊糾結著學習魔法的利弊。
半天的空檔,無論是去戒之眼圖書館或咒術學院都完全不夠用,那是得騎馬外加以小時計的旅程,難怪咒術學院要徵用他的週六假期,白羽有預感,以後他的學院見習課時間大概很難固定了。
目前整個高中部大概只剩他一個學生無所事事,白羽隨意走到十樓室外,坐在露天石階上發呆。
飛鳥掠過一處塔樓尖端,藍得刺眼的發亮天空,透進衣服裡的陽光味道乾燥溫暖,這段時間的顛沛忙碌化為深沉的倦意,壓得白羽昏昏欲睡。
忽然一陣瑣碎噪音由遠至近鑽入耳朵,即將邁入黑甜鄉的白羽抹抹臉,撐起上半身站起,握住欄杆探頭往下看,噪音來自下方連接不同教學大樓的空中廣場邊緣。
竟有和他一樣沒去上學院課的高中生?白羽嘖嘖稱奇。因距離過遠,他聽不清楚那些人正在吵鬧的內容,但聲音竟能傳到白羽這邊,顯然對方不具有公共場所避免大聲喧嘩的常識。
這裡也有空野武研社那類平凡無奇的混混,不能因為艾傑利學園充滿神奇就忘記,學部與學院截然不同。學部幾乎可說是毫無篩選容納了一批少年少女,只要想進就能進,白羽自己也是這樣來到艾傑利。
少年原本不想搭理那陣騷動,一股充滿厭惡的直覺不斷襲來,白羽看見五個人正彼此拋擲著一團形狀不規則的黑色物體,看上去不像正在進行運動,那物體在空中鬆開四肢。
生物?
那些高中生正虐待貓狗之類的小動物,別告訴他那是布偶,從拋起的質量看來完全不像,他也不覺得高中男生會特地拿著布偶玩。
「你們在做什麼?」白羽跑下階梯,應證不祥直覺,那些人果然在玩弄奄奄一息的黑色幼貓。
「不關你的事。」裡頭有個滿臉雀斑的學生用尖銳聲音回應。
「那是你們的貓?」白羽以為他們是逗弄寵物玩過了頭,正在思考如何介入,五個人卻不懷好意地包圍住他。
「被我們抓到就是我們的了,你誰啊?少管閒事!」
「不管那貓是不是你養的,請不要虐待動物。」白羽瞇細眼睛一看,小貓被另一個亞麻色頭髮的高中生提在手上,癱軟身體發出若有似無的哀鳴聲。
「齁,正義騎士出現了。」有人嘲弄地以鼻音哼笑。
「乖學生了不起啊!小心我們揍死你!有種報上名字來!」
「一年七班,白羽。」
「克勞德大哥,這小子和我們一樣都是一年級的。」
「這死貓竟然敢咬人,我們只是給牠一點教訓而已。」
「大哥,要不要也順便……」
最為壯碩的高中生被稱做克勞德,抬起無精打采的眼睛,注視著單槍匹馬孤立無援的白羽,然後開口:「算了,麥克,我也沒受傷,堂堂一個人類不應該和小動物計較太多,再說,以多欺少看起來也是我們的錯……你說對嗎?白羽。我們是十九班的,記清楚了。」
「克勞德大哥?」其他人對他出乎意外低聲下氣的口吻難以置信,對方弱不禁風,他們這邊可是有五個人呢!大哥該不會是怕了他吧?
「你……」白羽才要開口,克勞德手一鬆,那隻小黑貓掉到地上。「想要,就還給你好了。」
昨天空野武研社的蠻橫學長令人記憶猶新,白羽正慶幸遇到能溝通的對象,克勞德冷不防抬起皮鞋,惡狠狠地朝傷痕累累的小貓用力踐踏。
「住手!」白羽早已有所提防,克勞德一有動作時就猛然往前推了他一把,彎腰抱起小貓往前衝去。
跑!只要跑到有人的地方!在這裡和他們敵對太不利了!
某種火熱憤怒從胸臆中竄出,冷靜下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出一口氣,而是保護他想保護的東西才對。打定主意,白羽往空中廣場出口盡全力狂奔,然而卻在十數步外被攔下來打倒在地,再被人提住領子舉起。
「你是白痴嗎?以為惹了我們還能沒事?」克勞德哼笑著,手上更加用力。
「艾傑利真是個好地方啊,翹課不怕沒地方躲,老師也懶得管你,私底下想做什麼都不會被發現,當初來這真是來對了,以後三年還要多多指教囉,白羽。」
他往白羽腹部送去一拳,見少年倔強地咬牙忍下,又將他用力甩到地上,白羽在劇痛中感覺雙手空無一物,努力咬牙從模糊不清的視野,以及雨點般落下的拳腳下尋找小貓去處,赫然發現牠就在克勞德手上。
「喂喂,不要把人打太重了,萬一他哭著回去找爸爸媽媽,把事情鬧大,以後我們找誰拿零用錢呢?」短髮壯碩少年走到廣場邊緣,竟將小貓懸空拎在護欄外。
「還有,你們擋住位置了,他看不到好戲,我就白白浪費這機會啦!」
「克勞德大哥,這小子真的讓人看不順眼,我還沒讓他求饒咧!」
「我說夠了,你們是沒聽到嗎?」克勞德不悅地沉下聲音,小弟們趕緊把舞台讓給大哥,暫停對白羽的攻擊。
「放手囉,我要放手囉?快看嘛!你站那麼遠看得到嗎?唉呀,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爬過來也沒關係,我可以等你,我剛剛說過,不會和小動物計較太多。」
按著左臂,白羽眨著流進眼睛裡的血滴,他有好好地保護住要害,多虧以前朋友告訴他打架防守的要訣,白羽不還手除了打不過人多勢眾的對方之外,還有其他考量。
白羽拖著步伐,一步步接近克勞德,看見小黑貓在風中微微顫動著。
貓兒死了嗎?白羽分不出來,可是從七樓高度掉下去,肯定會血肉模糊。
「看清楚了沒?我要放手了。」克勞德又是惡意地嘻笑著。
他們都是惹事轉學的專家,來到艾傑利當然不是為了讀書,而是打算靈活運用以前國中玩耍的經驗,締造快樂的高中生活,交幾個可以予取予求的「新朋友」。
當然,克勞德也見識過空野武研社的招募活動,那個社團還真是個麻煩,克勞德不想加入對方,被打落基層任人使喚,他只想維持自己的小圈圈,做事就得細緻一點。
克勞德陰冷地盯著多管閒事的少年,正愁不知該找誰開刀,他捏了捏手裡癱軟的小動物,雖然是無心逮著的餌,這不就釣到一條傻魚了。
「如果……你把貓還給我,我以名譽發誓,不會把你們的學號名字告訴學園,也不追究你們的所作所為,以後要衝著我來悉聽尊便。」白羽嘶啞的說。
「以名譽發誓,好偉大,好恐怖哦!幹!誰管你啊!」克勞德搖晃著小黑貓身體,像是拎著一團破布。
「否則,除非你立刻殺了我,在這裡滅屍,前提是躲過艾傑利的調查,否則我發誓一定會盡其所能讓你們不得安寧,退學嘛,那是基本的,你們走到哪裡,都休想有人會正視你,不是害怕,而是不屑。」下定決心的少年冷笑一聲,放慢速度讓眾人都能聽清楚他說的話。
「順帶一提,高中部全天候處於學園電腦核心控管監視下,我一次也沒還手。所以要用受害者的立場對你們提出告訴完全不是問題,考慮你的身家有沒有和法律做對的本錢吧!SA19W2114、SA19W2106、SA19W2135、SA19W2131,還有你,克勞德。」
壯碩少年嘟了下嘴,露出非常厭倦的表情。
「大哥,那個人是不是神經病?只是為了一隻小貓。」其他人湊上克勞德耳邊說。
不怕死的人就不好玩了,而且又麻煩。
「麻煩,可是有意思。」克勞德走了過去,抓住白羽後領往地上摜,以腳踩在他頭上按壓。
「一年七班的白羽是吧?好,我也記住了,你高興替那隻臭貓出頭,就留給你好了,反正搞不好早就死了,你就準備為一隻小畜生付出將來三年的美好生活,我們會好好『照顧』你!」
克勞德把小黑貓扔到白羽身邊,率領著跟班們走了。
白羽仍因前額撞上地面耳鳴暈眩不止,摸索著小黑貓位置,總算觸及柔滑的毛皮,指尖探到小黑貓腹部附近,再往上,還有微弱的心跳。
小黑貓還活著,他這次吃的虧值了!
不明白為何如此激動,或許是想起往事,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住某個重要之物的心情,受傷的話治療就好了,這隻小黑貓如果就這樣死去,白羽一輩子都會耿耿於懷,已經看見了、同情了卻又退卻的自己太礙眼了,要避免這種麻煩的回憶,果然還是只有挺身而出。
順著顫抖的前腿摸索到爪間,白羽碰到奇怪硬物,尖銳細長像是針之類觸感密密麻麻地凸出貓掌肉墊,他努力以手肘撐起上半身,抹了抹腫脹眼皮。
不行,視覺還是沒有恢復,看什麼都朦朦朧朧。
白羽抱起小貓,搖搖晃晃走到最近教室大樓,隨便找了處洗手臺用水潑溼頭臉,重新戴上眼鏡,仔細觀察小黑貓無法理解的肉掌硬刺,這次白羽咬緊牙根忍住一聲咒罵,立刻往保健室跑去。
那些渾蛋用一整盒大頭針插進幼貓腳掌裡。
「假使你會說話,應該會哭著說很痛吧?」
令人作嘔的惡意,到哪裡都避免不了,過去在臨安,現在的艾傑利都一樣。
人類的世界,怎麼可能會有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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